“而且你家渊渊现在地状态,你这么炸呼的能量他可能都经不起。”简子羽站起身,走到火炉边蹲下,手指无意识地拨动了一下燃烧的木柴,火星噼里啪啦地溅起和她的声音重合。
“强行鬼化,意识又因为那个梦消耗过大处在溃散的边缘,外部一点波动可能都会加速崩溃。”
“哎?”伏一凌猛地一拍脑袋,突然开了窍般。
“等等,002也出不来,但是002能去严哥身体里,它不是你本体吗?那……能不能让002的能量绕个路,直接进到渊儿身体里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下:“就像之前你们合体那样?让002去内部给渊儿修修?”
“开窍了啊。”
施哲赞许地看了眼他,接口道:“思路正确,002的本质就是纯净的高纬能量体,还是严熵你的本体,对于岑几渊这种因为能量耗尽和意识受创导致的溃散,是可以修补的,而且他还是你的残影者。”
他顿了顿,又说:“因为你现在只能接触他的身体表面,效果很慢,但是002现在的状态能进入他的意识,就像补根一样,效果肯定不一样。”
几人目光一同转向严熵,施哲的语气忽地一沉。
“但是现在问题在于,你需要找到一个方法,在不放出002的前提下将002的能量缓慢地送到岑几渊体内。”
严熵低头看着岑几渊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意识沉入体内。
【听懂了吗,我们不能有差错,但凡控制不住,他会有危险。】
心境被水母的触须轻轻揉了揉,002的声音和他一样冷静。
【我是你本体,我当然知道怎么做,你把你自己控制好,别送得太急。】
再次睁眼,严熵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岑几渊的姿势,两人的额头轻轻相贴。
【我不会搞砸,放心。】
他紧紧握住岑几渊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蓝光再次亮起,变得柔和稳定,跟着呼吸一明一灭。
丝丝极其细微的幽蓝色能量开始从两人相贴的额头处,交握的手掌间,缓慢地流淌而出,悄无声息地渡入岑几渊体内。
两人的意识和灵魂被连接,严熵的心神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那近乎枯竭的意识海。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却带着潮湿情感的画面,悄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一个瘦小的男孩,蜷缩在昏暗的角落,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着,压抑的呜咽着。
这是岑几渊,孩童时的岑几渊。
小学的教室热闹,家长们笑容满面,唯独一个小小身影独自坐在靠窗的位子,安静地看着窗外,侧脸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落寞,和一丝小心翼翼,不敢流露太多的羡慕。
这也是岑几渊,小学时羡慕他人的岑几渊。
初中校门口的小卖部,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盯着橱窗里五彩冰粉的糖果罐看了很久,手指在口袋里捏着那几枚硬币,最终还是抿着嘴,低着头快步离开。
这是少年时的岑几渊,将不愿表露的自卑压在倔强下的岑几渊。
然后场景变得昏暗混乱,高中校园后废弃的巷尾,几个身影围着一个清瘦的少年推搡辱骂,拳脚相加。
少年起初只是抱着头忍受,某一刻眼底却猛地闪过一丝被逼到绝路的狠戾,将对方手里的棍子抢过,不顾一切地反击回去,凶狠地像一头受伤的幼兽。
这是要强的岑几渊,哪怕已头破血流,也再不肯倒下。
再后来,是大学城繁华的街道,万家灯火通明,那个少年已经长大,还是独自一人,在一家香气扑鼻的餐馆外徘徊犹豫,手指掐着掌心,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汇入人流。
还有无数个,大的,小的,清晰的,模糊的…
无一例外,背景里似乎总是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无一例外,那个身影总是独自一人,站在雨里,湿透的头发贴着脸颊,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
一次,又一次。
他人生中所有艰难和委屈的时刻,都被雨水见证过,冲刷着他年少的孤独。
他一次次在雨中低下头,却从未弯了脊背,那双总是流泪的眼睛,在一次次浸透后,清澈坚定,执拗地望着前路。
这些画面零零碎碎,断了线般散落在意识海的深处,严熵的心口泛着痛,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岑几渊的过去。
那些被轻描淡写说过去的人生,那些“没事”、“算了”背后,原来是如此漫长的雨季。
输送能量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按在岑几渊手背上的木质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
他想借此熨平那些过往留下的褶皱,可他也知道他的岑几渊正事这样慢慢成长如今的样子。
他曾悔恨未能更早点为他遮挡风雨。
而此刻,他唯愿他此生路途平坦,再无风雨。
视线像是蒙着一层磨砂玻璃,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跳动的火光和一个近在咫尺的轮廓。
岑几渊下意识地动了动被严熵紧紧握住的手指,很轻的力道,后者整个人猛地一僵,低下头对上了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严…熵……?”声音息若游丝,要凑的很近才能听见。
岑几渊有些茫然地微微转动脖颈,对上了一屋子写满担忧的注视,最终,他目光又落回到严熵脸上,轻轻顿住。
那双总是装满深沉的眼睛,眼眶红红的,握着他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收紧,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惨白的嘴唇勾了一下。
“你……干嘛啊……”说话太费力,声音也有点断断续续。
“…要哭的样子……”
他慢慢抬起手,有些找不到支撑的力气,有些发抖,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抵在严熵的嘴角,向上推了推。
“……这样。”喘了口气,眼底蒙着一层薄雾,他有些看不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
“好看…”
手臂软软地垂下去,被严熵轻轻接在拢在掌心,后者用额头抵着那只手,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岑几渊的意识显然还未完全清醒,眼睛却努力地睁着,执着地看着严熵,没有再次陷入昏睡,安静地缓着气。
屋中的几人终于松了口气。
“不对,这里的柴火不是之前安全屋那样无限填充的,而且快灭了……”
简子羽眉头紧紧皱着,火炉里的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百年若,柴火噼啪作响,只剩下零星几点红炭在支撑。
“咔哒…咔哒…”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门外再次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发条声,一声、两声…很快便连成一片。
“妈的,我们得找新的东西来烧。”伏一凌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这鬼地方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吗?一本书都没有?这里不是图书馆的休息室吗?”
要出去在那些怪物眼皮子底下去把外面的书带回来,他有些崩溃地揉了揉头发。
“来不及想了,”简子羽站起身。
“如果这里的火灭了那些怪物冲进来,我们连喘气的地方都没有。”
“分头找,书,木头,什么都行。”严熵当机立断,怀里的岑几渊轻轻拉了一下他的领口,眼里好像是在说他要跟着一起去。
严熵抿了下嘴,将人往自己肩上轻轻按了按,随后猛地拉开门栓。
“嘎吱——!”
门开的瞬间,几个还没完全转紧发条的八音盒扑过来,在见到人的瞬间手部的动作越来越快。
“冲出去,别恋战,我们目标是书。”严熵一脚踹开拦在自己身前的一个八音盒,几人奋力冲入黑暗,符车瞬间化成一道黑影朝着书架蹿去。
“哐当——!”
一排书架应声倒地,为几人砸开了一条通道,几个八音盒怪物被压在书架下挣扎,他们根本无暇分辨方向,像无头苍蝇一样冲进最近的一个书架区域。
通道外如同地狱,发条声、尖啸声,撞击声不绝于耳,施哲和阿楼打着配合断后,阻挡着从两侧后方涌来的怪物。
“随便拿!能烧的都拿!”严熵喊着,从书架上扒拉下一堆堆满灰尘的书籍和文件,甚至顾不上看名字。
伏一凌和简子羽直接扛起来一个破旧的木制指示牌,女生臂弯里还夹着一本大部头。
“够了!快回去,顶不住了!”伏一凌痛叫了一声,胳膊被齿轮狠狠划出一道血口。
就在几人抱着搜刮来的东西拼了命地跑回安全屋的通道时,来时的路已经被更多闻声赶来的八音盒怪物彻底堵死。
前后左右,甚至头顶的书架缝隙间,都探出了那些长手长脚,不断拧紧发条的诡异身影,尖啸声刺地人耳膜生疼。
进退无路,几人被团团围困在一个交叉口。
“妈的,被包饺子了!”伏一凌声音发颤,挥着拆下来的木牌腿砸开一个试图靠近的怪物。
符车咬着牙想冲出去帮众人拉仇恨,那空缺又被立马堵上。
严熵将岑几渊紧紧护着,眼神阴沉地扫着这令人绝望的包围圈。
这些怪物用物理攻击除非是岑几渊来,但是也只能做到暂时击退,根本无法突破重围,远处安全屋的火光正在一点点黯淡下去。
不能再等了。
猛地一咬牙,他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高度集中。
【002,我们两个一起的话可以的。】
【行行行,知道了。】002回应着,一股冰凉的能量迅速涌出,稳住了严熵有些波动的神经。
他双眸深处翻涌起一抹蓝光。
造梦,能短暂将强烈的意念和幻觉植入感知层面,造成精神攻击,只是这些怪物看起来并没有复杂的意识,必须去找一个简单直接,能符合它们逻辑的梦。
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最近的那几个怪物身上,那些怪物正在疯狂用手臂摇动发条。
他目光一凝,将所有的精神力朝着怪物覆盖过去,这意念植入的内容简单,却无比强烈。
【发条松了,逆转,重上弦。】
刹那间,所有正在疯狂围攻他们的八音盒怪物,动作齐齐一僵,刺耳的尖啸声和音乐声戛然而止。
“什么弦?上弦?”伏一凌有些懵逼地用手指抵在自己的太阳穴转:“这样上吗?”
咔哒…咔哒…咔哒…
那些怪物原本疯狂摇动发条的手臂,开始以一种僵硬缓慢的此时,将发条反向转着。
所有怪物都停了下来,僵在原地,一遍又一遍的坐着“逆上弦”的梦,失去了所有攻击性。
整个包围圈瞬间陷入诡异的停滞,只剩下一片整齐划一的“咔哒”声。
几人都看呆了,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这精神里覆盖面太广,太强大,他们甚至都觉得自己应该去拧发条。
“走!”严熵的声音因为巨大的精神消耗有些嘶哑,甚至晃了一下,被旁边的施哲扶住。
“这里撑不了多久,快!”
那些八音盒在反向拧了几圈后,动作开始出现卡顿和混乱。
几人如梦初醒,抓住这个机会撞开那些僵直在原地只会重复动作的怪物,拼命朝着安全屋的方向冲去。
“砰!”
他们狼狈地撞开门,最后面的施哲用身体死死抵住门,门外的怪物很快就会醒,大范围的梦根本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快!添进去!”简子羽顾不上喘息,将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书籍一股脑地塞进即将熄灭的火炉。
火焰接触新的燃料,猛地蹿高了一下,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被逼退,伏一凌把木牌砸碎,塞进去刚准备喘口气。
火焰再次开始不稳定地摇晃,那些普通的纸张和一本灰姑娘故事书燃烧得很快,火炉里的光芒迅速变暗。
“不行,这木头着得太慢了,纸又不耐烧啊!那个书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用。”伏一凌有些急,门外的怪物动静刚小一点,又开始咔啦咔啦地扭动发条。
简子羽和符车胡乱地往火炉里塞着书,一本硬壳厚书终于被点燃了封面,这本书燃烧时没有立刻产生明火,而是冒出一股带着淡淡腥气的烟。
紧接着,那本书燃起一种诡异的幽绿色火焰,甚至隐约传出了细微的哀嚎声。
几人刚被这场面吓住,下一刻。
“砰!砰!砰!
门外的撞击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疯狂和暴戾。
“不对!这本书不对!”施哲死死抵着门板惊骇道
“快把它弄出来!”
严熵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木腿猛地将那本烧着绿焰的书挑了出来,狠狠踩灭。
门外的撞击声平息了些,但发条声依旧密集,环绕在门外不愿意走。
“不是所有的书都能烧。”严熵脸色凝重地得出结论
火炉里的火又弱了下去。
“找看起来旧一点的,厚一点的,快!”严熵目光扫过那一堆书。
抬手抓起一本似乎是和植物有关的故事书,犹豫了一下,扔进了火炉。
火焰正常燃烧,橘红色,稳定,似乎也只是普通的燃料,门外的怪物依旧在徘徊。
他又拿起一本黑色的,书名是《永无止境的冲突》的书,刚要扔动作一顿。
这本书好像不能扔,强烈的直觉下他把书丢到一边,又去继续翻找,怀里的岑几渊目光有有些茫然地看着几人动作,也轻轻用手去翻那些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伏一凌已经去和施哲堵门了,只剩下他们还在火炉边。
符车的手碰到了一本压在最下面的大部头,这本书封面破损严重,几乎看不清书名。
他下意识地将其翻开,里面的内容并非文字,而是一些粗糙的画面。
折断的兵器,握手言和的人群,和被掩埋的,破碎的旗帜。
他说不清为什么,一种强烈的直觉让他猛地把书塞进了火炉里,放到就将熄灭的炭火上。
书页被点燃的瞬间。
轰——!
一股柔和的白金色光芒猛地从书页中绽放开来,不是熊熊烈火,却瞬间将屋内的阴冷晦暗驱散。
“吱!!”
门外的八音盒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疯狂地向后褪去,门口的区域被瞬间清空。
那股推搡门板的力道散去,密集的发条声也变成了混乱的跑动声。
“有用有用!这本有用!”伏一凌激动地大叫,脱力滑到地上拍着胸口。
“妈的太吓人了。”
几人紧紧盯着那本正在缓慢燃烧,发着白光的书,封面内页上能隐约看到几个模糊的古体字。
《止战之殇》
一直安静靠在严熵身边的岑几渊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吸气声,长睫颤抖了几下,随后彻底睁开了眼。
他看着屋内翻找书籍的几人,眼中的茫然已经散去大半,视线最后落在严熵的手上,缓缓上移,对上了严熵担忧的目光。
“……为什么在翻书啊你们?”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刚醒的懵懂,甚至下意识地想去帮忙。
“找……什么?我帮……”
几人动作一顿,面面相觑,伏一凌忍不住对着简子羽小声说:“渊儿刚才好像也在帮着递了书啊,那是……无意识的吗?”
“闭嘴!”简子羽瞪了他一眼。
严熵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抿了抿嘴,手臂收紧,将人更紧地搂进怀里,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发顶。
“乖,你不用找。”他努力把声音压低,压得平静。
“再休息一下,我慢慢告诉你。”
他阖上眼,短暂地掩盖住眼底翻涌的不安,再睁开时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
“我们现在在一个很大的图书馆里。”
他解释着,语速放缓,字句清晰。
“图书馆外面,有很多危险的八音盒怪物,会在跟着人的时候很快的转动自己的发条,最后会变成移速很高的高威怪物。”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紧绷了一瞬,连忙轻轻安抚着岑几渊的后背:“别怕,我们现在是安全的,这里是安全屋。”
岑几渊闻声放松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严熵示意了一下那本还在燃烧,散发白光的《止战之殇》
“这个安全屋必须要燃烧特定的东西才能维持住安全,指向性很明确,普通的燃料不行,甚至会引来怪物,必须是某些特定的书才可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将推理的过程清晰地铺陈开来,也算是说给屋里的众人去听。
“从我们踏入这个图书馆开始,遭遇的就是无止境的追逐,像是……被强迫着加入了一场战争。”
他的视线回到火炉中那本散发白光的书上。
“《止战之殇》,以‘止战’止战,甚至能一本就压制住门外那些怪物,这个地方可能,需要找到和战争相克的力量。”
“终结战争?”施哲靠在火炉旁犹豫地开口。
严熵点了点头:“但一本书不够,只是暂时能让我们安全,激流中投下一块石头是无法改变河流的走向的。”他的结论清晰,具有说服力。
“我们需要找到更多同类性质的书,可能是记载着和平的协议,可能是纪念牺牲者的名单,或阐述一场终结的战争,等我们聚集足够多的反战的力量,大概才能离开这里。”
岑几渊安静地听着,微低着头,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消化和整合着严熵的推理。
目光顺着严熵的视线,落在火炉中,又缓缓移开,扫过屋内角落里那些杂乱的书籍上。
沉默了几秒,眉头微蹙,像是在捕捉脑海里模糊的印象,抬起眼看向严熵。
“刚才。”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好像…碰到过……”
微微抬起那只没被严熵握住的手,指尖虚虚地指向那堆书山的一个角落。
那里混杂着几本皮质封面,看起来格外古旧的册子。
“就是……好像是……”他努力回忆着,语速很慢,头也因为这种强行的回忆有些酸胀。
“好像…手好像……”
“岑几渊,如果很难受就不要再想了。”严熵冷着声音将人抱紧,后者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好像有碰到过几本不一样的书……”他顿了顿,吸了口气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来描述那种感觉。
“摸上去……不是冰凉的,我说不清楚……”他又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描述不对。
“就是……和周围那些死气沉沉的书,感觉不一样。”
抬起头,看向严熵,眼神里带着一种凭于直觉的判断。
“有点像……现在这本给人烧着的……感觉?”
严熵身子一僵,屋内几人也跟着陷入沉默,岑几渊的意识不清时爆发过一次鬼化,所说的感觉全靠着残影者对能量和气息的敏感性。
他说的,是真的。
岑几渊手指定在一个方向:“就在,那堆下面一点。”
火炉里燃烧的书发出令人安心的噼啪声,门外暂时被阻隔的窸窣洞口在屋中格外明显。
“我去看看。”伏一凌自告奋勇,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堆书旁开始翻找。
岑几渊不太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是这么虚弱,刚说那些话甚至觉得费力,靠在严熵怀里微微喘着气,试图抓住一点脑海里的模糊碎片。
这感觉很奇怪,明明那些画面就在眼前,伸出手却触碰不到。
伏一凌小心地拨开书堆上一本厚重的书,灰尘簇簇,下面露出几本卷边有些破损的册子。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最上面那本红色封皮没有任何标题的书时,这本书陡然翻动,毫无征兆。
紧接着,一股远比那本《止战之殇》更加强大的力量从书页中爆发出来,只是这次这股力量变成了吸力。
蹲在施哲身上的猞猁目光一凝,暗道不好,跳下肩头猛地朝着那本书扑去。
整个安全屋的光线被扭曲,猞猁的身影被一道光推开,下一刻所有人都被一股巨力攥住了意识,猛地向下拉去。
岑几渊被严熵紧紧抱着,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像是要炸开,那些无法用指尖触碰到的画面强行涌入脑海。
绝望的嘶吼,泥土的腥气,烧焦的味道和金属的敲打音……
“又……又来?”
被彻底卷入混沌前,岑几渊口中低喃出这句话,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了然。
那个“神”,当真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意识像是被冷冰冰的海水浸了千百次,刺骨恶寒包裹全身。
岑几渊猛地咳嗽起来,吸入了满嘴粗粝的沙尘。
空气里的味道难以形容,火药、铁锈和腐烂的味道混着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这件单薄的衣服早就湿透,紧紧贴着皮肤。
自己在一个泥水坑凌厉蜷缩着,剧烈的头痛让他有些混乱地看着四周。
断壁残垣,雨幕连绵。
茫然,心里是深重的茫然。
他是谁?
这是哪里?
为什么这么冷?这么饿?这么害怕?
本能的求生欲催使他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手脚软得厉害,喉咙干痛。
他控制不住地,恐惧地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没有记忆?
远处传来声声沉闷轰响,脚下的土地随之轻轻震动,这不是雷声,是……炮火?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把自己往残骸深处缩去。
然后,他看到了。
一队穿着灰色制服,浑身泥泞的士兵踉跄着从不远处的道路走来,他们的靴子踩在泥水里,他们的眼神麻木又疲惫。
岑几渊目光落在走在最前面的人身上,雨水顺着那张侧脸的边缘滴落,眼神锐利却还是难掩倦怠,正低声催促着队伍。
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的衣服和我身上的不一样……
和我身旁这些……人的衣服也不一样。
目光扫远,有更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躲在废墟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又或者在麻木地挖掘着什么。
那队士兵越来越近,不知怎的,那些靴子踩在泥泞中的声音让岑几渊下意识的恐慌。
把自己缩的更紧,把自己几乎嵌进冰冷的废墟里,连呼吸都屏住了,听着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
为什么看到那个人心里会这么难受?
没等他想明白,那队士兵已经走到了这片区域的边缘,领头的男人抬起手,队伍骤然停下。
那目光冷冷地扫过这片死寂的废墟,麻木,带着杀意,没有丝毫怜悯。
“搜。”严熵的声音沙哑:“清理干净。”
岑几渊在听到这声音的那一瞬间血液骤然凝固。
这些人,是他们的敌人。
第117章
命令一下,严熵身后的士兵散开,动作熟练地开始翻检废墟,用刺刀捅刺着可能藏人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