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下靠贴贴续命by白昭鱼

作者:白昭鱼  录入:12-14

一个躲在断墙后的老人因为恐惧发出了细微的抽泣,立刻被士兵发现,惨剧也跟着发生。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雨幕。
没有任何警告。
没有一句问话。
老人的抽泣声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倒下,暗红的血液混着泥水蔓延。
紧接着,另一个地方传来短促的挣扎声和打斗声,绝望的哭喊和求饶声,又迅速被接二连三的枪声终结。
大脑一片空白,看着旁边一具刚刚被射杀的尸体,又看着不远处一个被炮弹炸出的浅坑。
岑几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那个泥水坑里,猛地将身旁那具体温尚未散尽的尸体拉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然后整个人沉入泥水之中。
冰冷,黏腻又恶臭的泥浆几乎让他窒息,死亡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伤口流出的液体混着雨水滴落在颈侧。
死死闭着眼,强行压着自己的颤抖,他将所有的生命迹象压到最低,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双靴子踩在泥水里的声音,很近,非常近。
“这里有几个。”一个士兵冷漠的声音响起。
“处理掉。”领头的男人声音近在咫尺,冷得让岑几渊心跳骤停、
“砰!砰!”
又是两声几乎震聋耳朵的枪响,就在旁边,子弹擦着自己身上这具尸体的头顶,甚至能感觉到泥水被冲击。
脚步声在他躺着的地方停顿了一下。
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这片尸堆上,穿过了那具尸体落在他身上。
时间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被拉长,冰冷的泥水和恐惧吞噬着理智,他快憋不住气了,按在泥水里的手不住地颤抖几乎压不住。
他会怎么被杀死?被枪打死好像要比被刺刀捅穿死得痛快些。
他不希望在死前发出惨叫。
如果他可以选,他希望那颗子弹可以直接穿过自己的太阳穴。
“走,下一片区域。”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波澜。
脚步声逐渐远去。
岑几渊依旧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只剩下淅沥的雨声和死寂,他才猛地从泥水中抬起头,剧烈地咳嗽,干呕起来。
冰冷的雨和温热的泪混在一起,布满脸颊。
他想起来了,自己是一个士兵。
摊在泥坑里,看着身旁已经彻底冷掉的尸体和周围被随意处决的同胞,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那个男人…那个下令处理掉他们的军官,那个眼神冷得让人恶寒,冷得像是从未见过阳光的冻土。
可为什么心底深处却对他生不出一丝仇恨,只有挥之不去、针扎似的酸涩呢?
他挣扎着从泥坑里爬出来,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饥饿、寒冷,和刚才濒临死亡的恐惧几乎抽干了所有力气。
必须离开这里,这里还会再来清扫队的……
脑子浑浑噩噩,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支撑着他。
活下去。
战火肆虐,硝烟所至,再无可依,也再难寻一寸安宁之地。
除了那面在焦土中悬挂的红色十字。
红十字,中立之地,不参与厮杀,不参与战争。
无论阵营,不论敌我,只恪守一条准则。
竭尽全力,挽救每一个濒危的生命。
岑几渊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这片废墟,脚下的路泥泞不堪,雨水模糊视线,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的镣铐。
这一路,他看到了许多。
几个穿着和他一样破旧制服的伤兵,没了行走的能力,躲在路边的弹坑里,伤口腐烂,呻吟声微弱得像蚊蚋,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色的天,等待死亡。
他躲在断壁后,一队被绳索串起来的、衣衫褴褛的战俘在泥泞中蹒跚前行,押送的士兵不耐烦地用枪托推搡着,有人倒下便再也没能起来。
一墙之隔,身后的房屋大概曾经是谁人的家,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和散落的玩具,看不出年龄的女人跪在废墟前,一动不动,握着断裂房梁下的一小截断臂。
废墟中的野狗在啃食着什么,路边燃过的篝火是黑红色的,泥水里是破破烂烂的旗帜,用来挂旗的旗杆勾着一件粉色的衣服,上面的卡通图案被戳破了脑袋。
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渗透进每一寸肌肤,钻进每一个念头。
生命,尊严,希望,好像都被这位名叫战争的怪物毁了。
他只是麻木地走着,躲避着任何穿着制服的身影,无论是灰色还是和自己身上同色,饥饿感灼烧着他的胃,他不得不从泥地里挖出看起来还能吃的根茎,就着雨水往肚子里咽。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他躲着巡逻队连滚带爬地靠着残存的意志躲逃。
模糊时,那个冰冷军官的侧脸和眼神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带来一阵阵莫名的心悸和空洞的疼。
时间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路上倒着的尸体张张长着一张和自己相同的脸,四周死寂,连哀嚎都熄灭,只剩下一具躯壳在凭本能移动。
意识即将彻底涣散,他栽倒进一片泥泞里,视野的边缘也终于捕捉到了那抹红色。
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个方向爬过去,随即眼前彻底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
手中的望远镜被微微调整了一下焦距,牢牢锁在那个跌倒在红十字边界线上的渺小身影。
这钟楼残骸半催半垮,却始终屹立在战争之上向下俯瞰。
严熵放下望远镜,随即对着身后待命的副官,下达了命令。
“三号区域清理完毕,通知下去,炮火覆盖B7至B9区域,彻底肃清残敌藏匿的地点,立刻执行。”
副官愣了一下,B7至B9区域……那几乎是紧贴着中立区缓冲带的地方。
“长官,那里距离中立区太近了……”他试图提醒。
“执行命令。”严熵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不容质疑。
“是,长官!”男人不敢再多言。
炮弹划破尖啸,一道灼热狠狠砸在岑几渊刚刚爬行过来的路径后方。
轰隆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彻底隔绝掉那个方向追击和探查的可能性。
炮火映照在严熵的脸上,跳跃不定,再次举起望远镜。
红十字的大门猛的打开,几个穿着白色外套的人惊慌却迅速地冲了出来,将那个晕倒在边界线上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抬了进去。
直到那扇门重新关上,他才缓缓放下望远镜。
转身,走下钟楼,灰色的披风被硝烟扬起,那张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唇线紧抿,握着望远镜的手指关节发白。
他早就发现了泥坑里的异常,那具“尸体”下过于急促的呼吸和细微的颤抖,怎么可能瞒得过一个老兵的眼睛。
他的枪口曾无数次对准这样的人,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清理战场不需要怜悯,任何一丝疏漏都会让己方付出代价。
可为什么……
那污泥下苍白脆弱的侧脸,那双紧闭的眼睛因为极度恐惧轻颤时,扣在扳机上的手,按不下去了呢?
不该这样。
他是敌军,隐匿的残兵。
心里的声音一直在脑海深处反复警告着他,可另一个毫无逻辑的本能却粗暴地压过了一切思考。
为什么?
严熵找不到答案,心底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以及陌生的抽痛,仿佛在眼睁睁看着极其珍贵的东西即将在自己面前破碎,而自己也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最终挪开了枪口,用命令引开了士兵们的注意,甚至在那个人踉跄逃亡时,调整了几处哨卡的位置。
私藏敌军,形同叛国,是足以就地处决的死罪。
他当然清楚,可是……
他为他留出了那条曲折的缝隙,他也争气地活了下去。
这点理性在看到这幕时那股莫名的庆幸面前,溃不成军。
夜幕降临,炮火声变得零星,交火线暂时沉寂下来,冷风在废墟间穿梭,偶尔传来呜咽。
严熵换下显眼的军官制服,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雨披,帽檐压得低,悄无声息地穿过双方阵地间的缓冲地带。
避开了正门的红光,找到了一处不起眼的缝隙,目光透过围栏投向内部。
昏暗的马灯下,人影绰绰,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身影。
岑几渊被安置在一个简陋的担架床上,身上的污泥已被大致擦拭干净,换上了陈旧却干净的白色衣服,显得越发清瘦脆弱。
他依旧昏迷着,脸色在灯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衣的年轻男人正笨拙却小心地给他喂着温水,嘴里似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严熵沉默着看着。
隔着距离,隔着硝烟,隔着阵营的鸿沟。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阴影里,看了很久,也没人发现他。
直到红十字内部传来换班的动静,他悄无声息地退后,转身,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胸腔里的心脏,在刚才那一刻,因为看到那人得到了救治而落回原处,却又因为那人的虚弱而再次揪紧。
一种完全失控的陌生感在这颗心里蔓延。
他不理解。
他没有试图靠近,也没留下任何痕迹,更没有人发现他。
但他知道,界限一旦逾越,便再不能回头。

第118章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鼻息间是消毒水冷冽的气味,岑几渊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吃力地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头顶的帐篷顶。
“你终于醒啦!”
一个略显聒噪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岑几渊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外套头发有些凌乱的年轻男人凑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个杯子:“你都昏睡了一整天了,差点以为你挺不过来。”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心地扶起他一点,将杯沿凑到岑几渊唇边。
“来,慢点喝。”
喉咙的灼痛终于减缓一些,岑几渊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记忆碎成片段涌入脑海。
“这……是哪里?”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红十字医疗点啊兄弟,你不知道吗?这都能给你爬对地方命挺大啊。”男人咋咋呼呼地说着。
“哎,你是哪边儿的?”
哪边儿的?
这个问题让岑几渊恍惚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病号服,记忆却还停留在那身肮脏的军装上。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对之前的身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排斥和模糊感。
男人看他这样,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了,在这儿都一样,只有伤号,没有哪边的。”
压低了些声音,指了指帐篷外:“不过外面,就是E国那边,打得特别凶啊,炮火子弹跟不要钱似的,昨天下午更邪门,突然对着靠近咱这头的废墟来了好几轮覆盖轰炸,差点把缓冲区都给掀了,吓死个人。”
岑几渊静静听着,听到“覆盖轰炸”时,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不过说来也怪,”男人挠了挠头,继续道:“那炮火打得凶,但偏偏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离咱们这儿近的地方就停了,倒是把后面那片区域彻底炸平了,连个鬼影子都过不来,你小子,运气真是不错!”
他说的无心,只当是战场上的巧合。
可岑几渊却莫名地想起来那个泥坑,想起来那个军官扫视过来又移开的视线。
心口针扎似的酸痛感,又隐约泛了起来。
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只是低声问:“现在……”
“暂时安全的!”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E国好像暂时停火了,联盟哪边也被打残了,应该会暂时消停个一时半会儿,你安心在这儿养着吧。”他说完又起身准备去帮忙。
“哎……”岑几渊将人叫住:“你叫什么名字?”
“伏一凌,”那身影微微转过来笑了一下。
“就是个来帮忙的,不要问我哪边儿的嗷!”
岑几渊在听到这个声音后身子一僵,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好像有听过这个名字,可是那张脸又确实没有见过。
闭上眼睛,靠着枕头思考了许久,再睁眼时眸中泛起一股自己都不明白的笃定。
这不是巧合,那个军官确实是发现他了。
“为什么要救我呢……”他无意识地轻声低喃,无意识地用拇指摸索无名指的根部,那里明明空空荡荡,却让他恍惚。
这摸指根的动作,好像是经常做的。
岑几渊在红十字帐篷里安顿了下来,日子在伤痛、昏睡和有限的清醒中缓慢流逝。
那位叫伏一凌的人虽然咋咋呼呼,手脚却意外地细心,换药喂食都周周到到,身体的伤口在缓慢愈合,记忆却还是陷在一团迷雾之中。
那个军官的侧脸总是在他梦里重新出现,而他身后,炮火的火光烧红了天,也给这冰冷的梦荒谬的燃了些暖意。
他对自己的来历越来越模糊,日复一日地沉默着,偶尔还是会用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无名指的根部。
这里曾经到底有什么呢?
为什么每次摸这里,都让人心悸,又让人心安又熟悉?
某天夜里,寒意渐深。
帐篷区中央的空地上,难得地燃起了一小堆篝火,并不是为了取暖,似乎更像是一种无声的仪式。
岑几渊靠坐在稍远处的帐篷旁,身上裹着薄薄的毯子,沉默地注视着那片跳跃的火光。
一些还能行动的伤兵,一些幸运逃到这里的流民,自发地围拢过去。
他们穿着不同颜色,不同样式,代表着不同国家和阵营的衣服,沉默地跪在或坐在火堆边。
火光跳跃,映亮了一张张疲惫,麻木的脸。
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妇人,裹着不合身的军大衣,干枯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个野果核,浑浊的双眼望着火堆。
脸上带着稚气,却失去了一条胳膊的少年,空荡荡的袖管耷拉着,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
面容憔悴,怀里抱着昏睡婴儿的年轻母亲,眼神空洞地拍着孩子,嘴唇不断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几个年纪稍大些,挤作一团的孩童,脸上脏兮兮的,眼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惊恐,呆呆地看着火苗。
额头缠着渗血绷带的中年士兵,坐得笔直,拳头紧握,眼神坚毅却难掩疲惫,他像是在与自己坚守的信念较劲,那张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最外围蜷缩着一个瘦得脱相,几乎看不出年龄的男人,浑身不住地发抖,眼神涣散却始终握着手里的一个玩具车,仿佛还沉浸在那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岑几渊静静地望着那簇在寒风中摇曳的篝火,望着火光照耀下那些沉默祈祷的身影,空旷的心岸被无声的潮水弥漫,轻轻冲击。
像是被什么推动着,也慢慢地在冰冷的泥地上跪坐下来。
他离人群很远,蜷缩在帐篷的阴影里,成了一个无人察觉,孤独的祈祷者。
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微微低下头,合十双手,这个动作做得生涩,茫然,又郑重。
他该祈祷什么?
祈求自己想起一切?祈求自己离开这个地狱?还是祈求那个放自己一马的军官可以平安?
他看着在火光中明灭的,承载着数不清的苦难的侧脸。
闭上眼,将合十的双手抵在额前,仿佛想将自己微弱的意念融入那无声的洪流中。
他在心底,用尽全部的力量默念。
愿这世上,再无战争吞噬家园,再无孩童失恃失怙,再无母亲泪枯于血。
愿干戈永铸,愿所有被硝烟所撕的天空,终能愈合如初,重见清朗。
他依旧想不起自己是谁,这祈祷也算是为了自己,他依旧困惑于那份莫名的“手下留情”,却也不想再去多想。
此刻该做的,该想的。
他轻轻放下抵在额前的手,轻声低喃。
“愿万民,皆平安。”
铁丝网外,浓重的夜色墨染一切。
严熵目光锁在那个跪坐在帐篷边缘,离群独处的清瘦身影上。
看着他慢慢跪下,看着他生涩地合十双手,看着他将额头抵在指尖,那是一个虔诚又透着孤寂的姿势,脆弱得像下一秒就要碎在风中,却又透着一股难言的韧劲。
这些天来,他看了这个人许多次。
多到数不清。
有时候是借着侦查敌情的由头,用望远镜远远地扫过这片区域。
有时是像今晚这样,隐在夜色里,潜在边界里,只为了确认那抹身影是否还在喘息。
每一次注视,心湖都被凿开一道裂痕,那股酸涩感不仅没有因为习惯而消退,反而日益清晰,逐渐演变成一股钝痛,盘在心上挥之不去。
他不懂。
为什么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能如此精准地牵动他的情绪,他试图为自己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只是在评估这个潜在的威胁,只是在观察而已。
但所有的理由在那双合十的手前,在那低垂的苍白脖颈前,都不堪一击。
一次一次来到这里,无法控制,明知死罪,明知这是背离他一切信念和职责的行为,却依旧来一次一次来到这里。
像个窥探者,像个……瘾君子。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的硝烟和鲜血的铁锈味,也将围栏内细微的呜咽声一同裹挟而至。
严熵的身影站得笔直,看着那人缓缓放下手。
良久,他看到那人嘴唇微动。
一刹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撞了一下,一股难言的感觉猛地冲垮了理智,某个被沉沉埋藏的碎片挣脱了束缚。
一句低沉,几乎微不可闻的话语,不受控制的滑过他的唇边,与远处那人的唇形重合。
“……愿万民,皆平安。”
话音出口的瞬间,严熵猛地僵住,瞳孔骤缩。
这不是他会说的话,他自己被这脱口而出的话惊呆在在原地,这充满不实际幻想的,软弱的祈愿,与他被灌输的信念背道而驰。
下一刻,远处那人像是感应到什么,陡然回头,毫无征兆。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火光中相汇。
岑几渊瞳孔微缩,几乎是凭着本能,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朝着那个身影奔去。
是你吗?
你是不是……一直站在那里?
脚步刚一迈出便是一个踉跄,而那个身影在短暂的僵滞后,竟猛地转过身。
眼看着那个身影要消失在夜色里。
“别……”岑几渊心急,想追,却提不起丝毫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距离被拉开。
心里被一种巨大的,近乎恐慌的失落感攥住。
别走……
为什么要走……
“别走!严——!”
那个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名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像一根尖刺,堵得他呼吸一滞。
下一刻,腿猛地一软,重重跌倒在泥地上。
他顾不上疼,抬起头视线死死锁住那个因为他的喊声和跌倒而再次僵住的背影,声音里带上了哀求和颤抖。
“不要走……”
“求求你…别走……”
这病躯经不起这一摔,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固执地望着那个方向。
不会错的。
一定是他。

念头如同尖针,扎进混乱的脑海。
一旦回头,苦苦维持的界限将彻底崩塌,后果会比死亡更加可怕。
他强行压下胸腔里的翻涌,压下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冲动,牙关紧咬,猛地抬步不再有丝毫迟疑。
身后微弱绝望的“别走”声抽打在他的背上,刺痛地难以呼吸。
他没有停下。
越走越快。
最后几乎是在奔跑,仿佛想要将那个声音、那双眼睛彻底甩脱在身后的夜风里。
他漫无目的地狂奔,近乎狼狈地撞开那些断壁残垣,不知跑了多远。
狂风呼啸,直到身后那片区域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哀求声已经听不到了。
猛地停下脚步,扶着一堵焦黑的墙壁喘息,心脏狂跳像是要炸开来。
他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是巧合吗?他并没有喊完,只说了一声严……
他认出他来了?他知道是自己放了他?
心中一团乱麻,严熵还没去仔细去想,旁边废墟里忽地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
瞬间直起身,眼神恢复冷厉,手按上了腰间的配抢,他低喝道:“谁?出来!”
废墟里静默了一瞬,随后一个瘦小的,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默默地爬了出来,那是个孩子,脸上脏地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一双过于明显的红瞳直勾勾地盯着他。
男孩的一条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折断。
在看到严熵身上显眼的灰色制服时,男孩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却没有正常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恐惧,那双眼睛,也丝毫没因为自己的伤而掉一滴眼泪。
严熵皱紧了眉头。
这里是敌占区,按规矩……
他握紧了抢,眼神冰冷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埋伏。
男孩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被他身上的杀气逼地后退一步,已经折断的胳膊再一次磕到墙壁上,这一下给他痛得倒抽了一口气。
这孩子看起来是个白化儿童,睫毛和眉毛头发都是白色的。
严熵阖上了眼,那双红眼睛莫名和他脑海里另一双眼睛重叠起来。
【愿万民,皆平安。】
那句不受控制脱口而出的话,再次在心里回响。
双眼再睁开时,眸中的冰冷褪去少许,只剩下疲惫,和认命般的妥协。
缓缓松开握枪的手,发出一声叹息,走上前,在孩子平淡的注视下蹲下身。
他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僵硬,但尽可能地放低了声音。
“别动。”
快速检查了一下孩子的伤势,探后从随身急救包里拿出绷带和简易夹板,手法利落地为他固定住断臂。
男孩从头到尾没有吭声,在发现这个军官是在帮自己时那双眼睛忽地眨了眨。
“……谢谢。”
严熵闻声一顿,一言不发,处理完伤口看着这个瘦弱的孩子,又沉默地从口袋里摸出半块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压缩干粮,塞进他没受伤的那只手里。
随后他站起身,不再看那个孩子,只是指了指远离前线炮火的方向,指了指自己心里另一份牵挂的地方。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往那边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朝着E国军营地的方向走去,步伐很快,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停顿从未发生过,
他知道,心里那道缝隙裂得更深了。
他救了一个敌占区的孩子。
推书 20234-12-14 : 被迫收养退役军犬》:[玄幻灵异] 《被迫收养退役军犬兽人》作者:战小哥【完结】晋江VIP2025-12-10完结总书评数:130 当前被收藏数:1630 营养液数:280 文章积分:21,867,216文案:从人类星球移居到兽人星的司玖,成了军部疗养院唯一的治愈系人类护工。一只在前线受伤而无法人形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