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朝轻声哄:“你在发烧。”
“一会就降下来了。”
“你不舒服。”
但毕竟只是有点上线,谢潭的脑子还发热,他只觉得好邻居先生突然变得难说话了,皱起了眉,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两人间安静了一会,谢潭才低声,像说梦话一样:“医院让我更不舒服。”
陆今朝低头,离开一点距离好看清怀里人的脸。
少年瑰丽的脸毫无血色,尤其是嘴唇,神色恹恹,垂着眼睛,蔫蔫的。
其实表情也没有多大,就比他平时的没有表情多了一分,但这一分落在陆今朝的眼里,已经足够委屈。
“……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家。”
陆今朝把人抱回自己家,擦汗喂水,等谢潭沉沉睡去,轻柔地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守在床边,就这么看着他。
此时,礁岸艺术馆。
清洁工下车,原本轻松、隐隐期待的表情,越靠近艺术馆,就越阴沉。
怎么会这么安静?
他甚至看到了警方的封锁线。
但没有警察,只是封住了艺术馆,清洁工熟练地避开警察设的障碍,悄悄进入馆内,所有作品已经复原。
地上有纸巾、发绳这些小崽子们不起眼的小物件,其他东西被警察当物证带走了。
跑动留下的脏污,墙角的剐蹭痕迹,破碎的门窗,后门外被踩踏的草坪,这些都是他游戏发生过的证明。
但他的游戏就不该结束。
他耍了心眼,没有说只有艺术馆的钟到九点才行,这是他对游戏的掌控欲,也是坏心思。
不管是本体还是分身,都等待九点到来,结果却无事发生,全是徒劳,也没有别人能进出救他们,多有意思,他就可以姗姗来迟,欣赏他们绝望的样子。
但现在,这里空荡荡的。
电话突然响起,看到来电人,他努力压制情绪,恭敬地接起:“副教主。”
对面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电子音:“在艺术馆?”
“是。”
“已经回收了?”
清洁工脸色难看:“出了点状况。”他盯着后门外空荡的铁树。
镜子的力量更多用在泡泡画上,维持艺术馆的游戏。
艺术馆另有一个镜子做材料的作品,被分了一点力量,用来显像,但能力有限,只能看一点片段。
但还是让他不可置信。
泡泡分身是本体欲望的衍生,想要不破裂、活下去,只有两种办法。
取代本体,或者走向欲望的极端,完全作为欲望而活,区别于本体,放弃作为人的复杂性,只靠欲望这一条指令行动,彻底变成一个怪物。
它们来到现实的时间越长,越趋向于后者,极端带来力量,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的定义。
除非取代本体,否则无法变成真正的人。
而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如此多的怪物,莫名其妙放弃变成人的机会,挤出后门,团团围住一个纤细脆弱的少年,居然也什么都没做。
反而全心全意地仰望那个少年,像仰望天边最圣洁、灵性的月亮,就差跪下为他肝脑涂地!
它们不再在意真假、虚实、人与怪物的区别、内心的渴望,甘愿顺其自然地消亡,只为在他脚下,多看他一眼。
而那个少年就漠然地坐在高处,冷眼俯视它们的痴迷,在他眼中,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索然无味。
最后甚至就在怪物的围绕下睡着了!
简直是把他的游戏变成笑话,对他最大的嘲弄。
一次意外而已,他小瞧了那个小兔崽子。
他会探清对方的虚实,解决掉他,让他付出代价。
所以他没有禀报详情,也没有透露谢潭的存在,只是阴沉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电话里的人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问为什么失败以及他的补救措施。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不值得占用时间,被尊称“副教主”的人只是轻描淡写道:“不要耽误正事。”
“请放心。”
电话挂断,清洁工走到展廊的尽头,却意外地一皱眉,脸色更沉了。
《泡泡》仍然挂在那里,但黑底上只有无数幻彩的泡泡。
被泡泡挡住的人影就不见了。
镜子碎片被吸收,它跑走了。
但也没有完全脱离掌控,虽然不是他放出去的,但只要出去了,那个怪物又能做什么好事?
那就闹得更大吧,别让他失望。
第二天,谢潭醒来,窗外昏昏沉沉,下着雨,他一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最近,笛丘一直在下雨啊……
谢潭迷迷糊糊地抬起手,却碰到什么毛茸茸的,顺手摸了两下:“7……”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家,而且有一道视线,似乎一直落在他身上。
努力回忆昨晚的经过,谢潭的手一僵,默默收回来,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陆今朝自然地探过身,拨开谢潭的头发,摸他的额头。
谢潭想躲,但想起陆今朝守了他一夜,忍住没动。
青年的手掌宽大温热,覆在他的额头,很舒服,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但紧接着就是懊恼,怀疑是不是信息素对他的影响还是太大了,仍然有残留。
“没再烧起来。”陆今朝舒了一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我是……”
“你昨晚发烧了。”
谢潭默默地看着他,陆今朝神色满是关切,没有任何勉强或者其他藏得更深的情绪。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异常。
本来也是,他烧糊涂了,这里的人类闻不到他的信息素。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他醒来后,他看到陆今朝的第一眼,陆今朝的双眼就格外明亮,非常清醒。
难道比他醒得早?还是……一整晚都没睡?
应该是前者吧,一晚上照顾他还不睡觉,怎么可能这么精神,再高能量也说不过去。
谢潭还是问了:“你睡觉了吗?”
“没……”陆今朝自然的话因为谢潭的眼神拐了一个弯,无辜地眨眨眼睛,“睡了一会。”
谢潭静静看着他:“你不会说谎。”
陆今朝知道没糊弄过去,就开始傻笑:“我不困的。”
谢潭心里叹气,真是……
他正要起来,陆今朝先一步起身,挽起袖子去厨房,精力百倍的样子:“我去做早饭,你再躺一会,我叫你。”
“不……”谢潭话没说完,陆今朝已经风风火火去厨房,卧室门被关上。
谢潭沉默了,这是什么旋风狗狗。
而且守了他一夜,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累。
谢潭想让陆今朝去休息的话都不好说,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望过来,让他很像找借口。
他陷入沉思,但又想到自己还在陆今朝的床上,立刻结束没用的沉思下床。
然而低头,他还穿着陆今朝的衬衫,外套也不见了,应该是被汗打湿,陆今朝帮他换的。
“……”
谢潭麻木着脸,整理好陆今朝的床,尽量让自己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左看看,右看看,没想到自己能帮忙做什么。
陆今朝房间的东西很多很乱,稀奇古怪,什么都有,机甲手办、拼图、篮球、塔罗牌、捕梦网、海盗帽、道袍、量子力学专业书……谢潭还看到了化妆品。
有单独的滴胶收纳盒,放置各式各样的传单和推销品。
他莫名想到一只狗狗到处撒欢,看到新奇的东西就高高兴兴叼回家,什么都觉得有趣,填满自己的小窝。
也是销售和骗子最喜欢的客户。
床边有一双大嘴猫猫拖鞋,谢潭猜也是陆今朝看着好玩买的,平时没机会穿,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走进客厅,脚步声很轻,但陆今朝第一时间就看过来,利落地摇起小煎锅,鸡蛋翻起漂亮的弧度,完美降落。
“睡不着了?客厅有电视,你先看一会,马上就好了——你要回去吗?”
他注意到谢潭手中的钥匙。
谢潭忘记防备,猝不及防对上可怜的狗狗眼:“……回去换衣服。”
陆今朝又笑起来。
雨天,屋里和太阳西沉一样暗,但谢潭觉得不用开灯,光是这个笑容就够照亮屋子了。
他换了衣服,洗漱,回到陆今朝家,电视已经打开了,新闻频道,天气预报说今天都是雨。
还有最近总发生在雨天的失踪案,警方已经找到两具尸体。
谢潭换了台,没看到有关艺术馆的报道。
毕竟昨晚刚发生,还在调查中,但也可能是这在笛丘市太普通了,不是值得特别报道的案件。
倒是校园群有小道消息说,旧教学楼死的几个学生是溺死的。
溺死的?不是被砍死的?
而且在楼里怎么溺死,扔进水池里?
谢潭又播回雨天报道,难道和这个有关?
听到关火的声音,谢潭看向陆今朝,黑发青年穿小马宝莉的围裙,正低着头摆盘,认真用草莓果酱在面包片上挤笑脸。
大功告成。陆今朝招谢潭吃饭。
谢潭坐下,嗯,面包上的笑脸和本人一样灿烂。
他凝视面包旁边的爱心煎蛋,陆今朝坐在他对面,高兴地和他分享:“我买的新模具,很可爱吧?”
谢潭沉默,想着吃人嘴短,妥协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开饭,陆今朝和他说了艺术馆的后续,就是没什么后续。
“因为那里什么也没有,和往常没有两样,没有他们说的闹鬼、血迹、分身、尸体。馆内的监控失灵,艺术馆也没有男清洁工,笛大那些学生在修养,还要做心理评估和疏导,受伤的可能要养几个月了,不严重的也要休息两周。”
没有留下任何怪象的痕迹,因为那些都是“泡泡”,破了就无影无踪,像没有存在过。
但只是休息两周,最多养几个月?他以为会休学。
但姜导处理这类事务非常熟练,笛大显然已经有了一套流程,说明这样的事不少。
而且他的同学是笛丘人,恐怖漫画世界原住民。
所以这种程度休息两周可能就够了,原来如此,好顽强。
那房子的原主人休学整整一年,又经历了什么?
他又想起印有黑山羊的那封信。
黑山羊家族,也许他可以利用原主人的方便,搭上这条重要的故事线。
还有陆今朝的用词,他说“笛大那些学生”,而不是“你的同学”。
邻居先生还没反应过来他也是笛大学生?他除了找主任那天下意识躲他,也没有特意隐藏这件事吧。
真的假的。
谢潭也没有提,不是出于什么人气养成计划上的考量,是他有点好奇,笨笨的邻居到底什么时候能发现。
但下一秒,陆今朝的话就让他僵住了。
“你的外套和衬衫我昨晚洗好了,已经干了,味道也散了,我装在袋子里了,你记得拿回去。”
味道?谢潭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就绷紧了,像无数次留下的应激反应,在他脑海里形成自动的回路。
他幽潭似的眼睛浮起一层冷冷的冰:“味道?”
“就是你身上一直有的那个味道啊。”陆今朝感兴趣地笑着问,“还挺特别的,是哪家香水品牌的小众系列,或者私人调香?还是体香?”
“不是调香。”
“果然是体香,好厉害。”
陆今朝发自真心地感叹,像听别人提起一个从没听说过的特长,看到谁身上拥有一个恰巧像某个图形的胎记,或者偶然遇到一颗四叶草。
他就会感叹世界如此奇妙,还有这样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一份特别又没那么特别的今日小奇遇。
谢潭一直看着他,想看出一点虚假和伪装,但他就是有太多辨认的经验,才会比谁都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这样想的。
他一时难以理解,这超出了他的认知:“厉害?你这个形容……才是我听过最特别的。”
“超酷的,就像我的房间,你看到了吧,有点乱哈哈,那就是我超酷的小癖好。”陆今朝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开一点点,放在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前,笑起来,“笛丘有很多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喜欢这里。”
谢潭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但心里仍然乱成一团,有发情期那样的混乱了。
他想不明白,只能暂时压下情绪,做一点理性分析。
一直都有,所以第一次见面,陆今朝就能闻到他的信息素?
那他为什么没发现……谢潭顿住,因为从一开始,陆今朝就觉得这很正常。
他又强行压下那些乱乱的思绪,努力分析。
难道陆今朝不是人,其实是鬼,真的假的。
不可能,有这么背离鬼怪价值观的活泼开朗鬼吗。
有这么傻的鬼吗。
也许是,因为他是主角。
原本谢潭只把陆今朝的主角当做漫画里最值得关注的定位,但现在他突然发现,陆今朝本身就是最特别的那个。
他们吃过早饭,谢潭已经恢复平静,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他想刷碗,但被陆今朝拒绝了,好像他沾点凉水就又会发烧。
谢潭只好坐在旁边,看他刷碗,他面上不显,心里却不安稳,像面对满地水渍的猫,不知道怎么落脚。
被帮助,被照顾,被关切,被一个连深度关系都没有的半陌生人用善意包裹。
不是陷阱,也不求回报。
没有比这更想让人逃避的事情了。
这些太陌生了,他没有应对的经验。
谢潭靠在一边,思考后说:“你有什么需求,或者说愿望?”
“愿望?”陆今朝诧异地回头。
他的诧异很明显,让谢潭也疑惑自己的话哪里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少听到别人对我说这句话,有点新奇。”陆今朝苦思冥想,“吃完饭了,需要你好好休息?”
“是你的愿望。”
“我现在没有什么需要的。”
“那就想想过去和未来。”
愿望无非就从这两者来,过去某种遗憾的延续,或者对未来的某种期许,谢潭冷幽默地补充道:“推你当市长、太阳西升东落、一秒毁灭世界,这种就算了,说点我能做到的。”
陆今朝却先反问:“这些是你的愿望?”他很认真在看他。
谢潭默默盯着他,陆今朝就知道不是了,傻笑两声,神情却更困惑了:“过去和未来吗?”
他像无法理解这两个词,或者说,这两个词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
谢潭感到一丝奇怪,但不等深想,陆今朝恍然大悟地先道:“我就说哪里奇怪,希望你现在好好休息就是我的愿望,我的愿望也不是必须与我有关吧?差点被你绕进去了,阿潭,快去休息。”
说到最后,苦口婆心。
谢潭:“……”
他真是想多了,这家伙就是世界充满爱的傻白甜一个。
还有这个称呼。
他一时想说点什么,但陆今朝像看出他的想法,立刻举手道:“我知道我的愿望了,我们也算朋友了吧,我可以叫你阿潭吗?”
谢潭早有预料地提前移开目光,但听着他的语气,却自动联想到了他恳求的神情,心里不禁啧了一声。
“那就留到你想好的时候,虽然你的话,也不一定需要。”毕竟是百分百幸存的主角。
谢潭略过称呼,直接拍板决定这个承诺延后再议:“回去了。”
“好好休息,有事随时找我,这两天就别吃外卖了,晚上陪我吃吧,拜托拜托,我一个吃饭好无聊——”
陆今朝等谢潭关上门,再关上自己的门,回来擦厨房桌台,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默认可以叫吧?
他扬起笑容,哼着歌继续打扫。
过了几天,谢潭没有等到漫画更新,他看向窗外,雨淅淅沥沥,怎么也下不完。
最近一直都是雨天,见不到阳光。
每到饭点,陆今朝就敲响他家的门,叫他一起吃,第一次怕他婉拒,还直接拎着锅上门。
谢潭推脱不掉,自觉洗菜、刷碗,他也不是只会煮泡面的。
而昨天,好邻居先生和同是历史系的同学去外地看博物馆。
陆今朝放心不下谢潭,本想推掉,但谢潭无奈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并且保持联络,陆今朝才勉强答应,临走前还拜托房东奶奶,让他有事找她。
有这么不放心吗?他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
谢潭刷新外卖软件的地图,拜天气所赐,还是没有骑手接单。
他放弃了,去厨房煮方便面。
猫猫坐在餐桌上摇尾巴,谴责地看着他。
像在说“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好自己吗喵?”。
于是谢潭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和火腿肠,还有几根油麦菜:“碳水、蛋白质、脂肪、维生素,太健康了。”
猫猫不满地喵喵叫,人糊弄猫,人坏!
不止猫猫不满,询问他今日早餐的好邻居先生也不太满意。
9:00
拥抱太阳:【早安!我刚和同学吃完早饭,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
拥抱太阳:【[图片]】
拥抱太阳:【看!小熊华夫饼!】
拥抱太阳:【阿潭,你早上吃的什么】
拥抱太阳:【[狗狗探头.jpg]】
11:12
.at:【[图片]】
拥抱太阳:【就吃这个?】
.at:【比外卖健康】
【对方正在输入中……】
秒回的邻居一直在输入中,谢潭挑眉,已经能想到对方纠结方便面和外卖哪个更健康的样子了。
拥抱太阳:【这是午饭?】
.at:【早午饭】
换了话题的对面无师自通。
拥抱太阳:【好吧,比不吃健康】
拥抱太阳:【我出门了,有好玩的拍给你!】
拥抱太阳:【[狗狗迈爪出发.jpg]】
.at:【嗯】
填饱肚子,谢潭站在屋里环顾一周,雨还在下,昏昏沉沉。
他定下了今天的安排:窝在床上刷一天手机。
但事与愿违,门被敲响,猫眼外是两个警察。
普通世界要有的安全意识,在恐怖世界就更需要了,毕竟除了骗子,还可能是鬼。
7号穿墙而过,瞄了一眼,确定应该是警察,穿回来对谢潭点点头。
谢潭开门,警察出示证件。
“您好,歧路派出所,有件事希望您配合调查。”
“请进。”
谢潭给两个警察倒水,他以为他们是为艺术馆而来,民警也的确先询问了这件事。
因为警方的调查中,艺术馆没有脸上两道疤的清洁工,谢潭也没提。
他就说自己上课时发烧昏迷,被好心邻居送回家,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警察点头,也没有深入,而是拿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谢潭知道他们此行的重点来了,接过照片一看:“吴主任,我们鉴赏课的老师,那晚他有事没来,这是?”
“你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
谢潭报了日期:“我去礁岸艺术馆找他盖章,办复学的材料。”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就告辞了,虽然没有明说,但谢潭也听出吴主任出了意外。
也和艺术馆有关吗?
警察离开前,提醒他:“最近总下雨,天冷路滑,你们不是放假了?没事就别出门了。”
谢潭颔首,目送两个警察下楼。
他们经过缓步平台时,窗外突然打起闪电,照亮昏暗的楼道。
黑云里亮起白紫色的电蛇,正好分割一前一后的两个警察,影子在地面流转。
啪。谢潭关门。
雨要下大了,希望两位警察不会湿透了。
第二天一早,谢潭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还在下雨,让他分不清几点钟,以为还是半夜。
他撑起上半身,床头柜上的手机亮着,谢潭拿过手机,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而派出所正好打电话来。
谢潭接起电话:“喂?”
“你好,请问是谢潭先生吗?昨天有两个警察上门调查,对吗?警号xxxxxxx和xxxxxxx。”
“是有两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号xxxx结尾,另一个不记得了。”
“还记得他们离开的时间吗?”
“十二点多吧,不到十二点半,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是与我老师的遇害有关吗?”
“我们仍在调查中,因为某些状况,我们不便登门询问,也请你最近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外出,感谢配合。”
电话对面的语速飞快,问题潦草,态度也敷衍,似乎忙得焦头烂额。
背景里有跑动声,其他谈话声,还有激动的喊声和警察的安抚。
电话已经挂断,谢潭搜索这几天有什么大事。
除了持续下雨的诡异天气,就是闹得越来越大的案件,从只是雨天失踪,到陆续找到尸体,尸体越来越多,变成雨中连环凶杀案。
截止昨天,发现七起案件,今天又找到四名死者,凶手杀人的速度突然变快了。
死者倒在雨中,没有机械性损伤,十指发绀,气管、器官有积水,全部是溺水而亡。
被发现时,血都被雨水冲干了。
吴主任,也就是鉴赏课老师,昨天被发现死在笛大A座教学楼下的停车场。
谢潭翻校园群,果然有学生拍了照片,主任就死在自己的车边,也是溺亡的特征,包里的东西掉了满地,那把伞被尸体压住一半,本就是砖红色,被血染得更红了。
而昨天登门的两个警察离开后,又去调查其他和主任有关的人家,但到傍晚也没有归队。
今早,歧路十公里外的公园,找到了他们倒在雨泊中的尸体,车在公园门□□胎了。
都是在雨中遇害,调查的警察也没能逃过,这应该就是警察无法登门,只能在电话里询问几句的原因。
雨根本不见停,已经下了一周。
时断时续,乌云却不散,见不到一点阳光。
下了这么久,怎么也该晴一阵,但最近两天反而越下越大,越下越久。
雨停的时间不增反减。
不正常。
那就不是普通的天气问题了,是人类之外的力量在作祟。
新的鬼怪?但他没看到下一话的预告图。
甚至艺术馆发生的事,漫画还没更新。
谢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盘成一团的猫猫睁眼,跳下沙发,追上换好衣服的谢潭:“喵,要出门吗喵?”
“警察来不了,就我亲自去了。”谢潭拿起玄关的黑伞,冷幽默地挑了一下眉毛,“值得一个好市民奖。”
不能让雨继续这么下了,没完没了。
骑手都接不了单,难道一直吃方便面吗?
健不健康是其次,主要是他吃腻了。
他出门时,雨还小,乘上公交车,车里没几个人,只有出了连环凶杀案也只能冒雨上班的可怜打工人。
他靠窗坐,车窗被细密的雨露罩住,只能看到窗外其他车灯模糊的红光,有些光怪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