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繁的泡泡流动彩光,遮挡画中主角的样子,又像从这具身体中解离出来的。
画的名字叫《泡泡》。
看起来也是新一话的名字。
谢潭上网识图,却没找到这幅画,他又四处搜索这幅画的名字,终于找到了。
这幅画就在礁岸艺术馆的收藏名单里,未公开展览的作品,馆主从外国商人手里买来的。
他和猫猫对视一眼,周四之旅不会简单了。
周四,礁岸艺术馆。
礁岸艺术馆的小众且偏僻,不仅体现在艺术风格,还在规模、地址和人流量。
但好在笛丘大学也偏僻,偏僻到一处去,从大学出发,路并不远。
今天工作日,只有艺术史大一一班的学生们参观。
三周的鉴赏课都选在这里,学生们有小组作业,两人一组,选某一个作品做汇报。
他们正在馆内逛,寻找合适的作品,主任找馆长商量事情去了。
谢潭准备下课前再去找主任,在此之前,他尽量避开其他学生,在没人的展廊上寻找。
尽头居然还有一个拐角,他险些错过,《泡泡》就挂在墙上,像为藏起这幅画,也为了留出空间单独展示。
蓝色发箍的卷发女生低声给同学发语音消息:“……对,我原来的搭档退学了,说是不习惯笛丘的生活,回去复读重考,我好多小组作业、课程活动的搭档都是她,鉴赏课的期中汇报都分配好了,现在却单出我一个……一会看看老师怎么说,应该会加入别的组了,哎,选题白费、重新准备不说,人家别的组还嫌临时加人打乱分工呢。”
她的余光瞥到有人来了,以为是自己班同学,没在意,说完话才多看一眼,却愣住了。
她本能地欣赏起谢潭的脸,但这不是他们班的同学,观展的人?
她已经结束语音,指了指手机,歉意地点点头。
谢潭没有注意到,他来到这幅画面前,视线就被它剥夺了。
画很长,挂得高,顶到天花板,要仰头看。
大片的黑倾倒而下,无数梦幻的泡泡后,站着一个人影,被泡泡幻光模糊了轮廓,并吞了色彩。
到底是泡泡挡住了人,还是人就是由泡泡构成,泡泡只是人分离出的一部分?
窗外被树荫挡住,展廊里在白天也像在雨天,昏暗而静悄悄的。
常明爱和陌生人站在一起,感觉氛围有点怪怪的,心里发毛。
更多是这幅画给她的感觉。
至于陌生人,长成这样怎么也不像坏人吧?
她谴责了一秒自己的三观跟着五官跑,拍了一张这幅藏在拐角、看起来不怎么受欢迎的画,就打算离开了,还有别的画要拍。
但走出两步,她又折回来,问:“打扰一下,你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吗?”
物以类聚,建筑以群分,和笛丘大学深度合作的礁岸艺术馆,也和笛丘大学一样,路建得绕来绕去。
谢潭的视线这才脱离画作,走出拐角,为她指了方向。
“谢谢。”女生放轻步伐,小跑走了。
谢潭回身,踢到什么东西,他捡起来,是女生的手链吊坠,一颗剔透的月光石。
他向外看一眼,女生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降到一班,一会签完文件,主任可能和同学们简单说一句他。
他应该就是女生新的小组搭档了,到时候再还给她吧。
还是眼前这幅画,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非公开,藏在拐角的古怪位置,顶着天花板,全黑底色,怪异的内容,都让人不舒服。
恰恰说明他没有找错。
难道画里被挡住的人影就是鬼?
脚步声靠近,谢潭的余光瞥到还是那个蓝色发箍女生。
正好把吊坠还给她,他看向来人,女生却明显吓了一跳,略微不安地压着眼睛,像没想到这里有人。
他的确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她可能意外他还没走。
谢潭口袋里的手拨住那颗月光石,正要拿出来,却注意到女生的手链完好无损。
一模一样的月光石吊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反射漂亮的白光。
他的手松开,月光石又掉回口袋深处。
谢潭安静打量眼前的女生。
洋气的长卷发,蓝色发箍,长相精致可爱得像洋娃娃。
气质倒有几分淡,但表情生动,像风吹绿原上的小雏菊。
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举起手机,对画拍照。
但她刚才不是拍过了吗?
谢潭继续看画,像只是看一眼什么人,但余光一直关注她的动作。
女生准备离开了,主动和他搭话:“打扰一下,你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吗?”
很好,来活了。
谢潭心里想。
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像第一次被她问到一样,面色如常地又给她指了一次路。
“谢谢。”女生的身影很快消失。
谢潭若有所思,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二重身?
因为看了这幅画?
差十五分钟到十点,他看向窗外,昨天那个眼镜男生拿着主任的伞,走进艺术馆。
他等男生还完伞,才避开男生和其他学生,上楼找主任签字。
主任也关心了他的状况,和他聊了几句学业的事,然后没让他走。
“咱班有个学生退学了,另一个学生汇报作业就单出来了,你和她一组,集合时我说一声。”
“好的。”
还有二十分钟下课,学生们在前厅集合,小声说话。
主任下楼,谢潭跟在他身后,从楼梯的阴影里缓缓走下,学生们一下子安静了。
“这是谢潭,以后就是咱班的同学,下周一起上课,常明爱,你就和谢潭一组。”
“好的老师。”
“这周该定题了,都抓紧啊。”主任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艺术时钟,“还没下课呢,到点再走。”
几个比较热情的同学和谢潭打了招呼,等其他学生散完了,常明爱和谢潭一起走:“原来你也是笛大的学生,太好了,救星,我还犯愁呢,还有一点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小组作业吧。”
“好。”
常明爱带他看了她选的作品,因为作品太大,不在馆内展出,放在后门外的露天展台,比艺术馆高出一大截,是用各种金属模拟树枝形态做的一棵铁树。
树干上,密集树枝上没有树叶,编成荆棘的王座,因为金属尖锐、冰冷的特性,整个作品没有自然植物的和煦生机,而是用钢铁表达自然的无情。
她很感兴趣,但她还是询问了新搭档的意见。
“就这个吧。”谢潭说。
“时间还充裕,这是我和之前的搭档选的,你如果有其他感兴趣的作品,我们也可以商量着来,比如那幅《泡泡》?你刚才一直在看。”
“那副画的确有意思。”
谢潭本来想说那是全场“最有意思”或者“唯一有意思”的画。
但想到笛丘卧虎藏龙,谁知道这个小小的艺术馆还有什么惊人的宝贝。
就收着点,没说死。
“就按你说的做吧,我负责什么?”
常明爱意外他还挺好说话的,实在是这张脸和这个气质……
在惊叹后恢复理智,就会觉得非常让人望而却步。
就像馆中的艺术品,隔着一段距离欣赏,才能全身心投入他的美。
他们定好各自的任务,就在艺术馆门口分别。
等所有观展人离开,艺术馆关闭。
洗手间的镜子忽然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从镜子里钻出,脸上有两道狰狞的疤痕,对称交叉。
他换上清洁工的衣服,衣服太小了,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他推车打扫卫生,一路到展廊尽头,拐过弯,擦拭《泡泡》的边框。
他拿出一块镜子碎片,今天没下雨,馆内温度适宜,也并不潮湿,镜面却起了一点雾,被随手擦掉,塞进画框里。
画中,无数泡泡的光彩有一瞬间的流转。
清洁工拍了拍画中人影,像鼓励,又像警告。
他想起那个降级的男生,真倒霉,但方便了他。
他有点偶数强迫症,喜欢成双成对,女生落单,他本来还在想他的计划可怎么办,没想到就有倒霉蛋送上门。
转到哪班不好,什么时候转不好?
他勾起冷漠的笑:“谢了,你们路上也能有个伴。”
申请表还在审核,谢潭又跑了几趟学校弄材料。
笛丘大学门禁不严,很多学生住不惯宿舍,就在外面另租房子住,离家近就直接回家。
常明爱给他发了这学期用什么教材,并和他商量小组作业的事。
.at:【我在学校,面谈?】
爱丽丝占领仙境:【好的,a楼611见】
有些学生会找没课的空教室自习,谢潭到教室,只有常明爱在看资料。
三列三人长桌,她坐在靠门一侧。
谢潭看了眼她的手腕,没戴手链。
常明爱:“……那大概就这些方向,接下来再具体分析,你要回家写吗?”
谢潭看了一眼时间:“目录先在这里定下来。”
两个人都在,更好商量。
“好,等各自的内容写完,我来汇报,你做ppt行吗?”
“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啊,我先去一趟b楼,舍友忘拿宿舍钥匙了,我去送一下,马上回来。”
谢潭点头,起身让开位置,常明爱离开,他就拿着部分资料,干脆做到中间的长桌拟目录。
十分钟后,常明爱回来了,看他正在写东西,就没有搭话,自然而然坐在他的右侧,和他同桌。
谢潭笔尖微顿,她的资料在左面的桌子。
常明爱拿起他桌上的其他资料,也写起目录。
这也没问题,这些资料是他们共同选出的,她偶尔和他讨论两句模块取舍、目录标题,慢慢离他越来越近。
到最后,两人间只有一拳的距离,她似乎写完了,停下笔,偏头看他的草稿。
谢潭的笔速慢下来,侧过头。
她没在看他写的目录,她就在看他。
浅浅的笑意,漂亮的圆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样子,盛满喜悦,似乎入了迷。
再靠近一点,她的手肘就能靠到他的袖子。
她有点蠢蠢欲动。
对上谢潭的视线,她也没有窘迫,反而笑更明媚一些,没有忍住,问道:“谢潭,你用香水了吗,好好闻。”
“……”
谢潭停笔。
原来如此。
这个是假的。
他不在发情期,只要不受刺激、不被alpha的信息素激发、没有强烈的情绪波动,信息素就不怎么浓郁,靠近才能闻到一些。
即便如此,他平时也贴着阻断信息素的抑制贴,但穿越突然,没带新的,后颈的那个贴也蹭掉了。
至于抑制剂,就带那些,肯定能省就省,留到发情期用。
来漫画世界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没有抑制贴出门,他很不适应。
不过这里的人闻不到,他就逐渐习惯“暴露”了,不习惯又能怎么办。
但是,这里的鬼能闻到。
“今天就到这里吧。”谢潭收拾资料,既然不是本人,就不浪费时间了。
“常明爱”始料未及,有点委屈地跟着站了起来:“再待一会吧,难得我们都有时间,还能互相讨论。”
“吃饭时间。”
“你饿了?”
谢潭没有回答,但“常明爱”当他默认,纠结后幽怨地说:“那你快去吃饭。”
谢潭点头离开,给真正的常明爱发了消息,说其他内容线上聊,目录下次对。
常明爱赶回教室没看到人,才想起看消息。
好突然,是临时有事?
谢潭同学还真是来去无声,神神秘秘的,这是气质使然吗?
那先去图书馆吧,看看其他工具书,她第二章 的目录才整理到一半。
她收起自己的材料,手中的动作一停,翻回上一张草稿。
欸?第二章 已经写完了?
记错了啊,那进度还可以。
常明爱抱着材料到图书馆,想着借什么书,却被卡在门口——人脸识别怎么也识别不出。
“这不是显示进来过了吗?卡借别人了?都说了图书馆进出严格,一人一进,出去出去。”
“没有借给别人,就在我这……”常明爱翻书包,却想起今早收拾东西,顺便把卡放在桌子上了。
她懵着离开,越想越气。
根本就是图书馆的机器出bug了。
反正不急,今天不写了,下课时间到了,她等在教学楼下,抓到舍友去一起吃饭。
但舍友不太愿意,像闹别扭,在她的询问下才说:“你中午都没理我……”
常明爱一愣:“中午?今天中午吗,在哪啊?”
“就东步行街,你买了好多小吃,在逛街,我叫了你一路,周围人都听到了,你都不回头……”
“我中午离开艺术馆就回宿舍了,没去逛街,韩姐也在宿舍,不信你问她!”
“真的?”
“真的,我们一起在宿舍吃的外卖。”
舍友不好意思:“那应该是我看错了,那个人和你今天穿的一模一样,走路姿势也一样,我还看到她的侧脸了,就是你啊……哎呀,应该就是长得像,是我误会了,对不起,我们去吃饭吧!”
误会解开,常明爱却心不在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吃完饭,舍友还有约,常明爱独自回宿舍,心烦地想来想去,没注意路,和别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对不起,撞到你了。”
好耳熟的声音,但想不起是谁。
常明爱握住对方伸出的手,借力站起来,抬起头:“是我没看路……!”
她猛地噤声。
她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正带笑意,看着她。
晚上,谢潭洗漱完,洗手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爱丽丝占领仙境:【你走的时候有看到我吗】
两秒后,消息又撤回了。
爱丽丝占领仙境:【发错消息了,晚安】
谢潭挑眉,看来他的搭档撞见了另一个自己。
他盯着消息看了一会,客气地回了一个“晚安”,却发散思维,第二条消息真是本人发的吗?
隔一天,他们又约在自习室,谢潭觉得常明爱应该想问他什么。
这次他们换了一栋教学楼,准确地说,是换到旧校区的楼,背着爬山长梯的另一侧下坡。
地型原因,没有近道,必须先爬到梯顶,再下到教学楼的位置,又高又远,费时费力,楼也老,这里就被淘汰成旧楼区了。
笛丘大学很大,上课都在新建的教学楼,这里就留给需要的同学当自习室楼。
学校有图书馆和空教室,这里只有期中期末人会多,平时的周中没人。
常明爱选在这里,应该就是看中没人。
人越少,另一个她越不容易混入其中,她只需要和他寸步不离就好了。
但她忘了一点,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闹鬼。
否则他也不会答应。
谢潭爬了好远的坡——非常远。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台阶边上歇了一会。
什么小组作业,什么另一个搭档,什么泡泡,这梯子才是最见鬼的。
猫猫倒是精力充沛,可能系统没有累的概念,只有吃的概念。
7号领先几步,摇着尾巴给他加油打气:“当锻炼身体啦!今日步数已经突破八千喵——”
谢潭:。
谢潭先到旧教学楼,上楼的时候,其他楼层似乎有一些声音,但他没管。
他放下东西,先去洗手间洗手,手上有台阶的灰。
洗手间的窗户打开,阴冷的风对着谢潭吹,让他皱了一下眉。
事实证明,恐怖故事世界里,洗手间也是事故高发地。
他身后的隔间嘎吱一声,走出一个男生,衣服脏乱褶皱,还有血迹。
过长的头发遮住眼睛,他停在谢潭身边,挡住了风,却带来一阵潮湿的血腥味。
他也打开水龙头,洗手。
是那天在游泳馆的男生,又被欺负了?也是,这个地方够隐蔽。
他们并排站在脏得有些模糊的镜子前,谁都没有说话。
谢潭瞥了一眼在男生那边的洗手液,心想算了,刚准备离开,洗手液就被递到他的眼前。
谢潭:?
上次见他,不是还像见鬼一样躲着他?一点也不想他多管闲事?
谢潭刚要说谢谢,又看到男生让开干手器的位置,并且把一直吹冷风的窗户关了,对他点点头,先一步走了。
“……谢谢。”
谢潭注意到他的手根本没洗干净,还有血迹。
他洗手,不会是单纯为了站在他旁边,给他挡风吧?
谢潭回到教室,广播响了,正在通报批评,说上周有同学拿艺术系材料仓库的黏土在游泳馆乱涂。
虽然楼已经不用了,但广播设备一体,这里也能听到。
大嗓门激情地长篇大论,听得谢潭心烦,盯着广播看了一会。
可惜7号碰不到,否则谢潭真的会考虑举起7号,让英勇无畏的豹子神抓烂广播线。
7号听过他的想法,深沉地点了点猫猫头:“广播逃过一劫喵。”
无不得意。
突然,教室门被撞开,常明爱惊慌地跑进来,往后看了一眼,像有人在追她。
她看到谢潭,立刻跑过来,抓住谢潭的手腕,就要带他一起跑。
谢潭反手稳住她,看向教室门口。
虽然是白天,但不见阳光,阴云下的走廊既不明亮,也不是完全昏黑,像夹在黑白的灰色空间,最混沌,最防不胜防。
刚见过的男同学就站在门口,像从这混沌里奔脱而出,身上又多了几道血迹。
他手里的斧头拖在地上,血迹蜿蜒流进教室。
谢潭这才发现,男生身上的血,不是被打的,而是被溅的。
常明爱退后一步,不明白谢潭为什么不跑,她上楼就撞见这浑身是血的阴郁家伙,拖个斧头,像刚杀完人一样!
但她稍微冷静下来的脑子告诉她,她跑不过他,再跑只会引起对方更猛烈的追击。
她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停下,难道就这么僵持下去?
教室里一时间只有广播里的老师还扯着大嗓门说个没完。
常明爱六神无主间,看向谢潭,被他的冷静感染,心跳也慢慢平稳。
不,那不是遇到突发状况的冷静,那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平静。
她意识到,突然闯入的砍人狂、疑似受害者的鲜血、追逃、性命危机,在她的搭档眼里,和空教室里又来一个陌生学生自习,这两件事没有差别。
可正常人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吗?
有一瞬间,她不知道此刻的恐惧是因为砍人狂还是……
男同学突然动了,举起斧子,在常明爱惊恐的目光中,猛地一挥。
广播喇叭被连根砍断,啪地掉在地上。
教室彻底清静了。
男同学对着谢潭点点头,转身走了,还轻轻关上自习室的门。
常明爱的大脑过载。
她寻求答案地看向谢潭,就见她的搭档真的像什么也没发生,拿出资料,和她说起资料和ppt规划了。
“谢潭,刚才……”她没忍住,正常人谁能忍住。
但谢潭停下话语,看向她的平静眼神,莫名让她打了一个寒战,她闭上嘴,假装什么也没说。
今天的讨论顺利,他们各自的内容准备充分,交流也顺畅,全程在一个教室,没有离开。
但常明爱始终有些分神,去留意楼里的声音,很安静,但就是安静最能留下想象的空间,像一种不怀好意的留白。
讨论结束,她只想立刻离开。
她和谢潭一起走出教学楼,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心神不宁。
下了长长的楼梯,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分别前,她终于想起今天约谢潭的主要目的,犹豫道:“谢潭,你上次,就是……你这几天有看到我吗?我……发生了一些怪事……”
谢潭忽然说:“你去艺术馆了?”
常明爱一懵,仔细回想:“今天没有,上次我们约的那天,早上去了一趟。”
这几周,艺术馆对学生们免费开放,方便他们随时前去观察作品。
常明爱回神时,谢潭已经走了,消失在下课的人群里。
她意识到,这不是一句简单的提问。
难道和艺术馆有关?
谢潭乘车回家。
他也没那么了解情况,没有多说,点到为止最好。
楼下的便利店,他打印材料,碰到买零食的陆今朝,黑发青年隔着长长的货架,抱着东西,腾出一只手,热情挥舞。
谢潭点了一下头,拿着材料就走了。
黑发青年跑到收银台,迅速结账,打印机还在出纸,谢潭落了一张,他扫了一眼,是一个叫礁岸艺术馆的介绍。
他拎起购物袋,拿起材料就追了上去。
“好巧,给,你落下的材料。”陆今朝笑着问,“回家?一起走吗?”
谢潭接过材料,平静地继续往前走:“不是已经在一起走了吗?”
陆今朝的笑容更加闪闪发亮。
开单元门,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楼道,落后一步的陆今朝注意到谢潭鞋边蹭的暗红色痕迹。
他一眼认出这是血。
陆今朝一愣,一两步追上:“谢潭,你……”
谢潭听到陆今朝的欲言又止,顺着他眼神的方向,也看到了鞋边的血迹。
应该是出教室门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蹭到一点。
他心里暗道麻烦,表情却没有变化,甚至有些发冷,安静地等陆今朝的反应。
但陆今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满含担忧地看着他:“你有受伤吗?”
“……”谢潭说,“没有。”
陆今朝松了口气,认真地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或者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谢潭沉默地登上顶楼,轻声笑了一下:“你对谁都这么好心吗?”
他笑起来有种惊人的美,像阴艳的花到傍晚自然更加诡谲。
然而若能留有一丝理智,就能察觉比他没有表情时更冷的内里。
谢潭掏钥匙开门,希望他不含善意、倒打一耙的问题,能让邻居至少有一时半刻的退却。
陆今朝却更加果断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见谢潭没动,也没回头,陆今朝自己哒哒绕到谢潭的旁边,让谢潭能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的眼睛。
“我会很担心,真的。”
“……”
人为什么会关心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甚至是带来麻烦和危险的人?
谢潭动了动手腕,在陆今朝松开后进门:“我记得我们已经加了联系方式。”
门被关上。
陆今朝反应一下,这话的意思是真的有事会联系他的,对吧?
他扬起笑容,隔着门,元气地喊了声:“随时待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