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没有推脱。只郑重的立下了誓,要铲除龙家为烈报仇。
为什么是龙家?
哈。因为烈那件事,据说是龙阳暗中告的密。
龙阳有他阴险的一面,我早知道。只是不知道,他卑鄙至此。
烈出事当天,我就搬出凌风。
我脸皮再厚,也不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混吃混喝。
我欧子轩,还没那么不要脸。
泉我见过几回,都是远远看见的。
他穿着西服,戴着墨镜,在层层保镖的守护下走出凌家大门。神态冷傲,一举一动,老大派头十足。
我才知道,原来泉也可以是这个样子。可以是个人见人畏的黑道老大。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自作主张的让他脱离这个世界。
也许,泉很喜欢也说不定。
我依然没有工作,但我有钱。
几年黑道不是白混的。挣的钱够我花一辈子了。
我开始吸毒。
虽然我以前一直不让烈碰那种东西。别说吸,连卖都不让他卖。
我是医生,知道吸毒的后果比那些所谓的记实报道更为严重,而死的时候也更为恐怖。但同时我也知道,那东西对神经的刺激和麻痹可以让一个人忘记现实忘记的多么彻底。
而我对生命,早已经放逐。那就过可以让我轻松点的日子吧。
至少那个时候,我看到不是冷漠的要我去死的泉,不是愤怒的拿抢指我说是我出卖了他的烈。
我看到只是我想看到的。
那个温暖宁静的下午,我在树下从天亮躺到天。一个小孩从树上探出脑袋,不停的丢东西下来。数枝,树叶,果子,鞋子,衣服,最后终于是整个人跳了下来;而另一个小孩就坐在我身边,一直带着温柔的微笑,帮我捡开身上从天而降的不名飞行物。那样纯净的笑,那样清澈的眼,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到。
泉......
烈......
神智朦朦胧胧,我觉的我在腾云驾雾。
我在天上飞行,地上是我从小看着的两个小孩,一天天长大。
一个修长,一个挺拔。
一个凶猛,一个温柔。
一个邪恶,一个善良。
然后忽然一阵风沙迷了我的眼,再睁开眼的时候,
我发现,
一个丢了,一个变了。
然后我的翅膀断了,我的心跳停止了,我从天上掉下去了。
掉在哪里我不知道。我知道那里再看不到我要看的两个小孩。
虽然那里花繁似锦,虽然那里香气缭绕,虽然那里是世外桃源。
但我,看不见那两个小孩。
于是,我死了。
我微笑着死去。因为在另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我想我会见到我要见的那两个小孩。
不管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他们还认不认得。
我知道,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他们。
恩?云雾好象渐渐散了。
最近粉吸的越来越多,幻觉的时间却越来越短了。
这不是个好现象,我知道,却没有办法。
我知道等哪天我受不了要用注射的时候,我就离死差不多了。
不过也没什么,我是医生,至少不会像他们那样扎的满胳膊针眼。多不专业!
就算死,也要死的好看点不是?!
长出了一口气,我精神还算不错。
刚吸完毒的,哪个不是精神奕奕。
然后我就看见了龙阳。
站在我面前,脸沉的象谁杀了他老婆一样。
"龙总?好久不见。"我嬉笑着看他。
龙阳脸更阴沉了。一把拖起我就走。
我就脚步踉跄的跟在他后面叫:"你想上床说一声就得了,急什么?!"
所有人都扭头看我们。我仍笑的无赖。
反正我都这样了,再丢人也就是多现回眼,还能少块肉怎么着。
龙阳回头狠狠剜了我一眼,然后把我甩进车。自己坐在旁边,"嗖"的窜出去老远。
我躺在靠背上,眯着眼看车顶。龙阳就一路一句话也不说,把车开回了家。
连推带拽的把我弄进门。龙阳脚步不停的就往浴室走。
我就像个破口袋似的被他推来搡去的往浴缸里拎。
然后一股冷水冲头就浇下来,我当时就是一个激灵。然后猛的开始挣扎要推开龙阳钳制的手,吼:"你***疯了?!"
龙阳只死死的按住我,后来干脆整个人都跪进了浴缸,用腿把我压的死死的,举着莲蓬使劲的冲。
一边冲一边咆哮:"你***竟然去吸毒,你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我使劲推他一把,一样红着眼咆哮:"老子抽死也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吧!?"龙阳声音越来越激动,按着我的头用凉水就是一通猛浇。
"我让你看看关不关我事。妈的,不就是跑了个凌烈天吗,天塌下来了?你***给我醒醒,醒醒听见没有!"
"别给我提他,你***给我滚!我不想见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上过两次床就想管我了?!告诉你,上过老子床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疯了样的挣扎,龙阳的早不知道被我揍了多少拳,抓了多少道血印。却仍死按着不放手。
最后我就被淋的像个落汤鸡似的窝在浴缸里打哆嗦。
火气早熄了。
这么冷我受不了。
然后我觉的我毒瘾又上来了。
哆嗦着摸出口袋里的白粉,还好是塑料袋装的,没进水。
我眼里刚闪了闪光,东西就被龙阳劈手夺走了。
"还想抽?!你***还想抽!"
然后龙阳就开始在我身上乱摸。我拼命挣扎,他只是不理,最后把我口袋里所有的白粉全攥在手里,回身就扔进了马桶。然后打开抽水。又转头瞪着我道:"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再碰那个玩意!"
我看着他没有动。
我承认我很想现在就冲上去杀了他。可我不能。
在我意识还算清楚的时候,我知道,我打不过他。
而我也没打算求他。
我知道龙阳不是烈。烈只凶在表面,龙阳却是冷在心里。
如果是烈,我求他,他最后心一定会软,一定会给我。可龙阳,就算我跪在他面前求他,他也只会拿绳子把我绑起来,冷着脸在一边看。
所以,我要在我不能忍之前出去。再去找人买粉。否则我一定会变成疯子。
没有尊严,没有人性的疯子。
龙阳不会让我走。我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出做的到!
"我很冷,想换衣服。"我平静的看着龙阳说。
龙阳看了我一眼,显然知道我想什么,只抓起一边挂着的睡衣扔过来,说:"别想跑。我不会离你一步的。"
我"嗖"的就把睡衣摔回他脸上。
然后龙阳就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也就坐在浴缸里,抱着膝盖哆嗦着目不转睛的看他。
两个人就在这不大的浴室里你瞪我我瞪你,直到我喘息越来越粗重。
我知道我快忍不了了。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我缓缓的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迈出浴缸,说:"我去客厅坐着总行吧。"
龙阳不动声色的拉开门,强硬的扶着我往出走。
我也不挣扎,跟着他走出浴室,在经过餐桌时,我猛的抄起桌上的水果刀返身插进了龙阳的左肩,然后拔出带血的刀退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威胁:"别过来,龙阳,否则我会杀了你。"
龙阳捂着左肩,眉头微微皱着,却没有出声。
我看见鲜血不停的从他指缝里流出来,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我却没心情管。我只丢下刀拉门跑了出去。
在出门的一瞬间我没有回头的向后喊:"别再来找我了,龙阳。当我死了。"
就当我死了吧。
反正只是早晚的事。
然而三天以后,我又看到了龙阳。又被他强带回家。
这次我却没有再拿刀捅他。
因为龙阳已经把家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我就算想拿杯子砸他都发现全是纸的。
我只好坐下来和他谈判。
"龙阳,不用你多管闲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晕。
"你现在应该没时间管这些事吧。"泉的手段我也隐约有听说一些,龙家元气未复,已经有些应接不暇。
"管你我有的是时间。"龙阳想也不想的回答。
"你不怕哪天睡觉睡到一半尸首分家?"我冷笑着看他。
"我认了。"龙阳只狠狠盯我。
好小子。你就吹吧。哪天我真半夜爬上你的床,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拽。
"还有。"看我转身要走,龙阳又深沉的开口:"凌烈天那件事,与我无关。"
"我知道。"我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道。然后抬脚上楼:"我困了,先去睡觉。饭好了叫我。"
我当然知道啊。
那些警察到的时间和我差不多。知道交易的地点的时间,应该和泉差不多吧。
啧。
我怎么就是不相信烈说的,"只有我和你知道。"
原来这小子真的这么有把握。
原来,真的是我出卖了他。
烈,你当时应该一枪打死我的。
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快黑的天微笑。
我害了泉不够,又害了烈。
还说什么要保护他们两个小孩。
结果明明就是我让他们一个比一个不幸。
欧子轩啊,你还真是多管闲事。
如果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去管,让他们自己去走自己的路,最坏也就是如此了吧。
那你这么多年还折腾个什么劲呢?
撇撇嘴角,我又点了一根烟。
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
而且估摸着毒瘾又要上来了,我就坐这儿等吧。
看龙阳的那个小子打算怎么办。
其实无所谓。
戒不戒毒我无所谓。
戒的了,算你龙阳本事,反正我可以出去再吸。
戒不了,你我拍拍手各走各路。以后谁也别烦谁。
至于什么痛苦,什么享受,无所谓,我就当我这破烂身子是个实验品好了。
反正好坏都与我无关。哪天它停止运转了,我还省的麻烦。
不行了。
我喘息渐渐急促。
难受。浑身上下都觉的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个难受法。总之就是难受。
每条神经都好象要跳出来了,突突的乱窜。血却好象都不流了,凝固在某个地方,那里就被堵的憋闷,然后所有的感觉都挤到那一个地方,呼啸着要过去。然后这种难耐的躁动就开始膨胀,一点点流窜全身。让我浑身发软,意识模糊,却忍不住扭动身子,甚至想把那里凿个洞出来,把那些撕扯我神经的东西发泄出去。
我受不了了。
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大声喊叫,然后变成嚎叫。一声凄厉过一声,最后我抱住头,开始往墙上撞。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想死。
这样的日子我忍受不了。
如果不给我毒品就让我死。
让我死!
我尖声嚎叫,手指将身体抓出一条条血痕,很快我的脖子胳膊上就鲜血淋漓。
谁来救救我。
杀了我......
然后我的手就被人紧紧按住了。
龙阳。
我知道。我仅存的一点意识告诉我,死死钳抱着我的不是烈,不是泉,是龙阳。
所以我开始更放声嚎叫。
我说:"杀了我,杀了我,龙阳。你要不杀我,我就杀了你。"
在这个男人面前,我可以无顾忌的展露我所有疯狂和失态。我可以喊可以打可以骂甚至动刀动枪让他血流如柱。
因为这个男人我不在乎。
没错!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龙阳,你还这么用力抱我做什么!
放开我。让我走,要么就让我死。
我不要再忍受这种痛苦。
我受不了。
"啊--"我绝望的嚎叫,拼命的挣扎。可龙阳只用胳膊死死的把我箍在他身前。任我如何疯狂踢打挣扎,都不放松一分一毫。
我们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我拼命的往墙上撞,龙阳就把自己背对着墙,让我每一次都撞在他身上。我的身体没有感觉,我头痛的快裂开开了。
我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在从里望外痒着,麻着,烂着。就像有一种怪力无处释放,只能让它在我身体里窜来窜去,逼的我几欲发狂。
"让我死--"我红着眼睛咬上了龙阳的肩头。
越来越用劲,最后终于生生撕下一块肉。我却得不到放松,于是我又咬下了第二口,第三口......
龙阳仍然死死将我压在地板上,压在他身下。我竟然连他一声哼叫都没听到。
于是我甚至怀疑我是在做梦。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体里的怪异感觉终于慢慢停息下来。我喘着粗气抬眼去看龙阳。
他仍咬着牙将我按的死死的。虽然我已经平静了很久。
"龙阳。"我叫他,伸手抚他肩头,那里血肉模糊。"你这又是何苦呢?"
龙阳也抬头看我,却仍是没有松力。直到确定我毒瘾真的过去了,才慢慢放松胳膊,然后长出一口气,一翻身躺在了一边。
"我已经没救了。"我微笑着看他。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想救。"龙阳看我一眼,喘息甫定。
呵......
我轻笑一声,你小子挺了解我的嘛。
"想死的人是救不过来的的。小子。"我拍拍他的脸。"我做医生,我知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龙阳飞快的说,同时闭上了眼。
是真的累了吧。这小子自从认识了我,没一天好过。
是么......
原来还有人不想我死啊。
还,真没想到呢。
自嘲笑笑,我踢躺在地上喘气的人一脚。
"明天拿根绳子把我绑上。要不你早晚得被我咬着吃了。"
"子轩......"龙阳一脸震惊的看我。
我笑笑起身,整理着衣服问他:"医药箱在哪?我给你上点药。"
"子轩......"龙阳还躺在地上,睁大两个眼睛看我。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又一脚踹过去:"死啦?!还不作饭去。难道要我做不成?!"
龙阳马上一骨碌爬起来,三步两步就往楼下窜。
当然不是去做饭。
这家伙和烈一样,是从来不下厨房的主。当然是找二十四小时守在房子外面的小弟去买。
看他现在多少有些警惕性,懂的在房子外面放保镖,我不禁感叹吃一堑长一智,却也知道了泉对龙家的打击是多么有力有效。
龙阳,这小子搞不好不是对手。
以后几天,我毒瘾还在发。龙阳却并没有拿绳子绑我。他说他能绑的住我,就算我真把他咬死,他也能绑的住我。用他的方式。
我却是没有在咬过他了。
我不知道是我的意志力天生就比别人强还是怎么着,反正我发现我看着龙阳那么用劲的抱我,我就不想咬他了。
不管再怎么难受,在怎么疯狂,我都能在咬到他肉的最后一刻收回牙齿。
虽然惨嚎翻滚依旧。
我知道,我要想戒,我一定戒的了。
不管是什么。
其实只要我想戒,就一定戒的了。
只是有些东西我就是不想戒。
比如说愧疚,比如说自责,比如说......想念。
我的毒瘾渐渐的犯的少了。我脸上的笑容渐渐也多了。可我记那两个小孩的脸却记的越来越清楚了。
我知道,这一辈子我是忘不了了。忘不了那两个小孩,忘不了那两双眼。忘不了他们恨我恨的要死。
可我就是不死怎么办。
我到底还想看什么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隐隐约约我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这一天真的到来。那所谓的真相,恐怕会让我当场崩溃。
可我仍在等着。等一个小孩的消息,等一个小孩的答案。
然后这一天很很快就来了。
在我在龙阳家里平静度日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泉已经一统江湖。
甚至龙阳平静的来和我说他的生意已经全部失败,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我也没表现出多么大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