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临走时带着的镜子的碎片,原来就是做这个用的。
看来我很有先见之明呢,虽然砸碎镜子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干什么。
割开皮肤。看着汩汩而出的鲜血。我知道,这种痛苦我不用再忍多久了。
我的手腕那么苍白,那么纤细,应该没多少血可流吧。
那我很快就可以解脱了,不是吗?
我已牺牲了我所能牺牲的,付出了我所能付出的。我一直无怨无悔。
但如果我所守护的已经不是我想守护的,我该如何是好。
是继续守护,还是和他一起毁灭。
我想答案,我知道。
我会自我毁灭。那样我就再看不到他如何变改。
不管他变好变坏,不管他还是不是我记忆中小孩。
既然我无法让他幸福,那他的不幸也不要让我看到。
如果我死了,他可以幸福,我会笑的安详满足。
如果我死了,他依然不幸,我也不用再心疼。
那样,对大家都好。
只是,没能再见烈一面。那个从小就爱给我找麻烦的小孩。
不知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烈,你还恨我不恨......
泉,你还恨我不恨......
你的肩是我今生的天 12
当然,我没有死。其实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被强奸的时候自杀,能死的了才怪。
充其量也就是让施暴的人停止,再想着换个时间。
所以我醒来一切完好无损,除了手腕上多了几层纱布,微微有些头晕。
一连三天。
我都躺在泉的床上。睁着眼看外面日升日落。
泉的照顾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喝水吃饭一手包办,回回端到我嘴边。可我不想吃。
不是我不想活,是我真的不想吃。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要还有食欲大吃大喝,我就绝对是一疯子。
泉就坐在床边看着我不说话。脸上不哭不笑不冷不热,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只有到了晚上,才爬上床抱着我一起睡,却没再干什么。
然后是一个星期。
我自己都感觉到再不吃东西我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于是我和泉说:"我饿了。"
我还是不想死啊。
为什么呢?
我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
不是怕,我清楚的知道不是怕。
只是不想。就是不想。好象没别的原因了。
虽然也想过很多次,死了应该挺不错的。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看,什么都不用管。
可还是不想啊......
真是没用!
泉好象吃了一惊,马上就去端来了一盘丰盛的大餐。我淡笑着摇头。
"我不想吃这个。"
"那你要吃什么?"泉的表情发沉。
"我想喝粥。"我没为难他。以我这么多天水米未进的肠胃来说,的确是只能吃清淡的东西。我是医生,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泉倒是没说什么,只转身出去。不一会端着一碗粥进来。
我坐起身,要去接,泉却没有把碗递给我,只坐在床沿,用勺子搅了搅,盛起一口吹了一下,伸到了我嘴边。
依然没有说话。
我无奈的笑笑。张开嘴把粥咽下去。
味道还不错。
然后我又抬头看泉。
好久没有这么仔细,靠近的看泉了。
还是那么好看啊。
我的泉。
别用这样怀疑审视的眼神看我。
放心吧,我不会恨你的。
我说过,我爱的人,我不会恨。
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他变成什么,我不会恨。
毕竟十八年的感情啊,不是说忘就忘,说变就变的。
所以,泉,别用这样的强装的冷漠看我吧。
我知道,你有一点后悔了是不是。
我割腕让你良心有一点难安了是不是。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
你开心就好。
憋在心里那么久,说出来舒服了就好。
我想要的一直就是这样,不是吗?
泉,现在你还不信吗,我是真的想你好。
"泉。"我用已经是树枝一样干瘦的的手指撩起他跌落碗边的长发,轻轻掖回耳后,说:"去把头发剪剪吧。"
泉愣住了。
猛的抬起头,瞪着我眼睛逐渐转为一种暴怒,然后把碗"哐啷"摔在一边,站起身指着我鼻子咆哮:"你怎么还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还能这样对我?!"
那我要怎样对你,泉?
你又想我怎样对你?
从小到大,我只会这样对你,难道你以为就因为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我就会换一种方式对你吗?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泉。
你还是没有完全长大啊。
你不知道人的感情是不可以控制,不可以预测的吗?
"泉。"我望着他平静的道:"我还没吃完。"
泉一下子就静下来了。呆呆的看了我半晌,忽然就扑过来,紧紧的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低声呜咽:"轩,不要再这样对我,不要再对我好,我不需要。我真的不要。我想你需要我,你依靠我,不是什么都只为我着想。这样的我,让我觉的很没用,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我现在......才知道。"
从八岁第一次见那两个小家伙,我就觉的照顾他们,保护他们是我的责任,是我的意愿,也是我的志向。
真的可以一点不夸张的说,我这一辈子的追求也就是这个。
因为我比他们大,因为我一开始就是放来保护他们的。就像父亲一样,关键时刻要上去挡子弹的。
也许是从小就受这种忠诚的教育,不惜一切保护烈和泉的安全在我心里已经根深蒂固。慢慢的长大,这种保护不在仅止于性命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方方面面。
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感情,他们的生活甚至他们的幸福我都想要去保护。
尽我所能,不惜一切的去保护。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需不需要,他们想不想要。
其实现在想想,我凭什么去保护。这两个小孩一个比一个强,我凭什么去保护。
我还擅做主张的给他们安排好了未来的生活,我以为他们就会幸福。
结果呢,一个流落在外,生死不明;一个就恨我一生,痛苦过活。
我到底是在帮他们还是害他们。
"泉,对不起。"我轻声说。是我欠他的。
"轩,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我现在可以保护你,我可以照顾你。你什么都不用想。还象从前一样,只想着我就好。"
一瞬间,泉好象又变成了我记忆中的那个天使,抱着我温柔的微笑,宁静的低语。
可我知道,他不是。
泉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小孩,他已经长大,他已经改变,他已经面目全非。
看着这样的泉,我只会分不清真假,我只会弄不懂是非,我只会思维混乱,我只会神智恍惚。
我只会不停的思考,他是不是泉。
然后一天天疯狂。
这,不是我能忍受的。
"泉,不可能的。我们回不去了。"
你知道,我知道,我们大家都知道,出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
"不会的,轩,不会的,你爱我,你爱我啊,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泉抱着我的手臂猛的收紧,声音也有了波动。
我爱你?
我爱你......
也许吧。
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连我爱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弄不清,又怎么爱呢。
"轩,我要你记住,你爱我。一辈子都是我的。"泉猛的抬起头来,眼里又闪现着疯狂的火。
我不禁长叹一声。
泉,你真不愧是烈的弟弟呢,得不到东西就要用抢的是吗?
闭上眼睛我没有挣扎。
你要的我不会拒绝。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学不会。
衣衫被剥落,我都可以感觉泉的手被我棱突的骨头硌的发疼。
这么瘦,抱起来恐怕不舒服吧。
我笑。
泉的动作没有上次粗暴,却也不会温柔。
看来心里还是有气呢,这小子憋了几年的气了?
我皱起眉,任泉把我的双腿分开,弯折。没有睁眼。
我不想看。
纵使曾经在梦里想了千百回的表情,我不想看。
我不想看到占据我心神十八年的容颜上我不熟悉的表情,我不想看守侯了十八年的纯净里我无法想象的凶邪。
不看,就没事了吧。
缠绕在我眼前的是一丝丝幸福的回忆。那个笑容温柔纯净的小孩。
我看着他长大,我看着他优秀,我看着他幸福。
而他的另一面,是黑的,我看不见。
至少在我的幻想中,只有阳光。
"轩,我要你睁开眼睛。我要你看着我。"泉用力的拍打着我的脸。
我却死也不要睁开眼睛。
最后泉好象放弃了,只专注的在我身体里律动。
一下一下,有力疯狂。
我被牵扯着前后晃动,心跳渐渐加快,甚至有出不上气来的时候。
但脑子却清醒的出奇。
我甚至还能数的出泉在我身体里发泄了几次。直到他终于退出来,我还笑着对他说了一句:"你小子挺棒的。"
然后泉的脸就又绿了。拎起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就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去浴室洗澡。
凉水澡。
不是自虐,是我需要清醒。
更加清醒。
清醒的思考我到底还要不要活下去。
这个问题已经困绕我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个答案。
既回不到过去,也看不到将来,那我还活着干什么呢?
可现在死,我总有些不甘。
为什么不甘呢?
是流浪的小孩没有回家,还是变坏的小孩没有学好。
总之,还是先不死吧。我无奈的想,自嘲的牵起嘴角。
那就要先吃点东西。
我的胃,已经快受不了了。
出了浴室,就看见桌上摆着的粥,还有一些可以填饱肚子的吃的。泉依旧不见人影。
我不禁微笑。
这个小子,是内疚还是自责?就当他是不想我死继续折磨我吧。至少我知道,他应该不是像他想象的那么恨我。
晚上,泉还是回来上床抱着我一起睡。
单纯的抱着。
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睡。
一开始是我抱着他,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他抱着我了。
当靠枕那么的抱,我还觉的挺舒服。
现在,看不见泉的脸,我依然觉的挺舒服。却不再心跳加速。
然后的日子,我都没有再踏出那个房间一步。
泉不许。
我笑,我说可以。
给我一包烟,你该什么干什么去。
泉就真的给了我烟。
我要多少给多少,我要什么牌子给什么牌子。
我就开始每天坐在窗户边像个要处死刑的囚犯,盯着外面阳光明媚,心如止水,心死如灰。
屋子里总弥漫着浓浓的烟味。泉每次进来都忍不住皱眉头,看着我夹烟的手指又什么都不说。
我也就一根根的抽,没有节制,没有停止,没有感觉。
终于有一天我开始咳嗽。
开始很小声,偶尔咳一两声。后来就是不间歇的咳。好象心肺都要咳出来的剧烈,常常让我眼泪直流。
抽烟能抽死人果然不是说假的。
我笑笑,抹一把刚咳出来的泪,继续把烟往嘴里送。
泉就在不远处站着。
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站着。
这几天他总是这样,站着不说话,只看着。
好象怕我跑了一样。
"我跑不了。"我不禁笑着瞟他。
"烈回来了。"泉忽然说话了。
我一下就愣住了。
那小子不是在通缉中吗?
这个时候跑回来,他活的不耐烦了。
"他在哪?"我"噌"的起身,"让我见他。"
"不知道。"泉眼神有些阴沉。"他到现在还没现身。"
我怔了一下,就坐回去,淡淡的"哦"了声。
不知道自爱的小子,你到底要我给你操多少心。
"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你。"泉往前走了一步,更加阴沉的说:"你把他害成那个样子,他竟然还回来找你。我们凌家的男人都是瞎子还是傻子,竟然都被你耍的团团转。"
关我什么事?!
也许那个混蛋是回来找我报仇的。
他可是一直当我出卖了他。
我继续抽我的烟,面不改色,手指不颤。
笨蛋,要我给你抵命的话,找个人捎句话回来不就行了,用的着自己跑回来吗?
你有点老大的样子行不行。
回回亲力亲为,收小弟是吃干饭的!
"反正我不会让你跟他走的。你给我记清楚。"泉忽然走到我面前,猛的把胳膊撑在靠椅的扶手上,鼻尖快对上了我的鼻尖,恶狠狠的威胁:"如果你敢跟他走,我就杀了你,再杀了他!"
臭小子,那是你亲哥哥!
我受不了推他一把,把他推在一边,这么多天第一次沉下了脸:"凌洛泉,你怎么对我不要紧。别去招惹烈,他是你哥,亲生的哥,唯一的哥!你知不知道?!"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泉又强硬把把身子俯了下来,充满压迫感的瞪视着我。
我啧了一声,又转头抽我的烟。
和烈那混蛋一样,听不进人话!
然后几天,一直没什么动静,泉便放松了警惕,而且外面好象也出了什么事情,泉忽然就忙的没了踪影。白天晚上的不露面。
我依旧每天坐在窗前抽我的烟。
泉不在,不代表外面没人。况且,我现在哪里也不想去。
因为我知道,有个笨蛋一定会来这里找我。
这里毕竟是凌风,是他以前的家,怎么也比外面熟悉安全。
然后那天晚上,烈真的就来了。
天刚黑他就从窗户里跳进来了。
然后一抬头正好看我在窗子前面叼着烟看他,一个摇晃差点又从窗子上栽出去。
我当时就是一阵大笑。然后看着他说:"喂,小子,你这种身手怎么当老大的?"
"混蛋!"烈低低的骂了一声,然后"噌"的跳下来。随手拉了把椅子坐我对面,把桌上的烟拿过来倒了一根在嘴里,"啪"的点着火,深深吸了一口,长吐了一口气,才歪着头看我问:"听说你自杀了?有什么想不开?!"
"你小子消息挺灵的嘛。"我笑着看他一眼。
还是那个样子,深邃的眼,刀削的棱角。只是稍微瘦了点。头发也长了,还有淡淡的胡渣。
看来外面过的不那么好呢。
这小子......
"回来干吗?"
"看你呗。"烈倒是毫不在意的回答,随手在地下弹了下烟灰,又把烟含进嘴里。"要不你以为我活的不耐烦了。"
我看你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活的好好的,用不着你操心,你别让我给你操心就行了。"我拿眼白他。
从小就只会给我找麻烦。
"好?"烈冷笑。盯着我死看。"你这鬼样子叫好?说你快死了都有人信。"
"怎么说话呢?!"我瞪他。
不就是瘦点,白点,偶尔咳嗽一会,哪那么容易死的了。
烈笑了几声忽然不笑了。牢牢锁着我的眼睛一下子深的让我看不见底,整个人都有些僵了。
然后就听烈说:"跟我走吧,轩。至少我不会让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愣了一会又开始笑。然后转头看着外面偶尔闪烁的几颗孤零零的星星抽烟。
"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这里不安全。"
"那你呢?"
"我不走。"我转头看烈,淡淡一笑。"我走了,泉会疯的。"
"他早就疯了。"烈不满的皱眉,"我没见过有人演戏能严十八年的,还就对着一个人演,偏偏还有人信。"
原来你早就知道。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原来从头至尾只有我一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