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看见我仍是笑的灿烂,等到看我身后不明物体后,笑容也难免一僵。
换谁都一样啊。陡然见这么一庞然大物,还是自己家族的对头。换了泉以外的人,恐怕就要在饭菜里下毒了。
但泉不愧是我善良的弟弟,马上就大开家门,摆出迷人笑脸欢迎不速之客。然后沏茶倒水殷勤有礼。我想我一定太高兴了。高兴我能教育出这么懂事一弟弟。所以我一直在看着泉笑,连我都不自知有多么的失态,直到龙阳警告的眼神递过来我才恍然回神。
泉却早以习惯我的傻笑。只站起来说:"我去看看琳的菜做好没。你们慢慢坐。"就一转身进了厨房。
我点头说:"你去吧。不用太客气,随便就好。"龙阳却猛的盯过来一眼。分外严厉。我不禁白他,吃错药了你。我跟弟弟说话关你什么事。
不一会泉就出来了,笑着说:"我要去酒窖取酒,龙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来帮个忙。"
我连忙站起来说:"我和你去。"泉却笑着说:"轩,琳知道你会作菜,刚才还说要请教你几个问题呢。我看你还是进去看看她好了。免得晚上我们吃不上饭。"
然后就听厨房里一个女孩娇滴滴的声音埋怨:"泉,你在跟欧大哥说什么呀。"
泉回头看看,笑的更加灿烂说:"没什么,你乖乖做菜。做好了我有礼物哦。"然后顾不上回答女孩子追问礼物,泉又转头对我说:"轩,拜托你了。"就拉着龙阳下了地下室。
于是我不得不在厨房里听一个女孩叽叽喳喳,还得挂着笑,肌肉都快抽筋了。然而过了许久泉他们还不见上来。我忍不住进地下室,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这里的地下室是专门为泉准备的。因为泉不抽烟,却喜欢酒。尤其是红酒,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跟我迷咖啡不同,泉那是真正品味。所以这个酒窖,几乎有世界上所有牌子的红酒。其中不乏陈年名酿。
然而还不等我欣赏这个酒窖的构造精妙,就听哗啦一声,分明是酒瓶碎地的声音。我心下一紧,一边加快脚步一边高声问:"泉?你没事吧?"
没人回答。然后我就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泉靠在歪倒的酒架上,原本白皙的脸颊肿的老高,嘴角甚至还有鲜血一丝丝的往下流。而龙阳则握着拳站在一边,看泉的眼神冰冷的不像人类。
"泉!"我几步奔上前扶起他,擦着他嘴角的血紧张的问:"有没有事?还有没有哪里痛。"
泉笑笑摇头,只抬手碰了下发红的脸颊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一定很痛吧。自从泉成人以来就没再受过伤了。今天竟然又让我看到。
可恶!
我猛然转身,瞪着龙阳吼:"你为什么打他?"
龙阳只冷冷的看泉,说:"他该打。"
"你说什么?"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拳揍上龙阳的脸。"有种在给我说一次!"
龙阳连闪都不闪,依然目不转睛的看我,一字字又说:"他该打!"
我另一拳眼看就要挥上去,却被泉拉住了。
"够了。轩。他也只打了我一拳。够了。"泉的眼神依然温柔,笑容依然安详。我的一下就乱了。一把抱住他,我低低的翻来覆去的念的就只有一句话:"我不想再看你受伤,泉,我不要再看你受伤。"
泉像安慰小孩一样拍着我的背,低声应诺:"我知道,轩,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
我只顾抱着泉平息我刚才的激动,完全忘了站在泉对面的龙阳现在应该是怎样的表情。只有在偶尔一抬头的时候,从对面酒瓶的映射里看见龙阳渐渐皱起的眉。不知为什么,我觉那个表情是嫉妒,更像受到挑衅时燃起的愤怒。
我一下就醒了。知道现在所做的事有多么的失态,我飞快的转身,把泉挡在我身后,对龙阳道:"你给我走!"
"你呢?"龙阳不动看我。
"你想我现在杀你就让我跟你走!"我狠狠的威胁。
龙阳冷着脸看我,终于一甩袖走了。
我一直看他转过酒架不见才转过身来看泉。端起他脸仔细看了看,舒了口气:"还好没破皮。拿冰敷一敷就可以消肿了--还痛吗?"
"不痛。"泉笑着看我,"一点小伤而已,别弄的好象我要死了一样。轩,你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是是是。"我拍拍他的背,"走吧,上去吧。那个......那个谁应该已经做好饭等我们了。"
"什么那个谁。她叫琳。跟你说了这么多次你怎么总是记不住。"泉无奈的看我,又转头看了看一地的酒,惋惜的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陪着我到了上面。
知道泉是在给我留面子,什么也不说。就连脸上的伤,琳问起来都说是不小心碰的。我的心却被愧疚塞的满满的。要不是我把龙阳带来,今天这顿饭本应该合合满满的。
该死的龙阳。平常也不见他这么冲动暴力啊。对泉这么好的人竟然也能下的去手。
吃过饭,趁着那女孩去厨房洗碗的工夫,我忍不住问泉:"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泉笑笑给我倒了杯水:"都过去了。"
"告诉我。我要知道。"我强硬的看着他。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问了一些和烈有关的话。话说的有点难听,我忍不住回了两句嘴,就成了这样了。"
该死的龙阳。我心里又把那混蛋骂了千八百遍,看那女孩端着水果出来,我也就站起身推说时间晚了先告辞了。
泉也没留我。只叮嘱我路上小心,然后问我用不用他送。看着他美人在侧,我哪好意思再耽误人家春宵美景,当然摆手说不用。然后一个人走出老远还是打不到计程车。
不是没有,是司机一听我要去的地方,立马关门走人,好象那里住鬼一样。我不禁叹气,忍不住蹦出一句:"***龙阳,住阎王殿都没这么麻烦。"
然后就听一个声音阴森森的响起:"那我明天就带着你搬去。"
我猛的转身,就看路边树荫楼影里停着龙阳那辆显眼的莲花,只不过大晚上的又被树遮了个大半,我一开始才没有看见。
而龙阳就抱着胳膊靠在门上,看着我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真跟僵尸有的拼。
"站着不动,装鬼啊。"我不满的嘟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龙阳也一弯身坐了进来,却没有开车。只问:"不打人了?"
"小子,是你先动手的吧。"我白他。
"我有原因。"龙阳想也不想的到。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你和烈不和,知道你们龙家和凌风有过节。但泉他一直没有参与帮里的事务。你不要伤及无辜。你骂烈我没意见,那小子欠骂!但不要扯到泉。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OK?"
龙阳沉默了半天,只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然后问:"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怎么啦,说错了?你骂烈在先,泉和烈是亲兄弟,回护他是很正常的,但你不应该动手。小子,听到没有。别以为你有权有势就可以随便打人。那是流氓!"
"你信他说的?"龙阳脸色发沉,依旧话不着边。
"废话!他是我弟弟,我不信他信谁!"
龙阳不说话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道:"好,就算是这样吧。只要你不生气,就行了。"
"生气?!你当我三岁小孩啊,气性那么大。反正我打了你一拳,也算是扯平了。行了,回家吧,困了。"
4
那之后很多天,我都觉的我处于一种被监视的状态。早上龙阳开车送我去医院,晚上准点接我回他家。一晚上窝在房子了除了做就是睡,简直快把我憋疯了。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的对龙阳说:"我今天晚上要出去。随便去哪,反正我不要再在这所房子里待。"
龙阳也没考虑多久就点头同意了。然后就开着车,带着我在城里四处闲逛。
我百无聊赖的看窗外霓虹闪烁,忽然发现着种糜烂的喧嚣竟是我一度想要摆脱,而现在确切渴望的。
人,果然是受不了寂寞,经不起诱惑的脆弱生物。
瞥眼看见一家俱乐部,我喊了一声:"停。"对着龙阳疑问的目光笑道:"我想去这里。"
这里是一家高级俱乐部。一定要有会员卡才能进。我以前来过几次。本想也许能过一晚没有龙阳的日子,哪知那家伙的亮出的竟然是一张贵宾卡。
我当场吐血。然后他就凑到我耳边笑的有些幸灾乐祸,说:"怎么,想甩我啊。"
"你以为我甩不了?"我斜他。他笑笑不说话了。
说是高级俱乐部,其实跟其他的也没什么区别。娱乐,休闲,开房间。转了一圈,我就觉的无聊。忽然看见台球厅那边人影憧憧,不禁有些手痒。自从这手握了手术刀以来,好久都没有再握球杆了。
感叹一声。当年和烈,我们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啧。那个混蛋最近也不知跑哪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还以为自己跟了龙阳,第一个跑来闹的就是他。结果到是风平浪静的诡异。
正想着,就听龙阳问:"想打几杆?"
点了点头,迈步往过走。结果马上就发现事情的诡异。一路过去,原本在旁边坐着的人也都个个起立,恭恭敬敬的低头叫一声:"轩哥!"
一眼望下去,竟然立了个人为通道直抵球厅。
揉揉太阳穴。明白了一句话:说曹操曹操到。我只好皱着眉往下走,然后站在烟雾缭绕的球桌旁大叫一声:"凌烈天,给我死出来。"
随着一阵大笑,那个家伙又叼着雪茄站在我面前。低着头,迷着眼看我道:"轩,我一听说你进了这,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啊。"
"赶?"我冷笑。"应该是你正好在上某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的床正好还在附近吧。"
"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啊。"烈一把把我拽进手里,搂着我往里走,夹着烟的手指着里面正玩的人喝:"喂,你们几个。出去。这儿今天我包了。"
看着几个敢怒不敢言的人,我无奈的叹气。忽然想起龙阳还跟在后面,忙从烈的手里挣出来,回身给他们介绍:"烈,这是龙家的公子......"
"龙阳是吧。"烈随口打断我的话,伸了只手过去,笑的有些狡诈的道:"久仰大名。"
龙阳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看烈,很有分寸的握上了烈的手。
看烈那样子我就知道,又来老一套,和人握手时用暗劲。每每把人捏的面孔扭曲冷汗淋漓他还大笑出声。不过这次,我看他是遇到对手了。因为龙阳依然面不改色,烈也依旧笑的狡诈。
而我们其他人就站这里看他们握手握了五分钟,最后我忍无可忍的吼:"凌烈天,你别给凌家丢人了行不行。"烈不满的瞪了我一眼,放开龙阳的手又把雪茄叼进嘴里,笑着道:"龙总也想玩吗?不好意思,今晚这里我包了。"
"哦?"龙阳眉也不皱一下的说:"不知凌老大出多少钱。我出双倍!"
烈挑了挑眉,笑的依然狂妄。
"不好意思,**的不是钱,是人。"
马上就有十几个小子站起来给他们老大助威。我不禁气的直翻白眼。拿小弟来压人,真是丢凌家的脸。这种没风度的老大怎么会有人跟的。然后再去看龙阳,不禁又把他骂上一通。
白痴一个,出门连个人也不带。漂的再白也还是黑社会的底!仇家一片一片的知不知道?!
然而龙阳却好象一点也不急,只微微一笑,抬手打了响指,立马后面站过来一片人。从服务员到前台经理到大厅保安。怎么也有个几十人,比烈的手下只多不少。
"这家店是我开的。这的人都是我的。怎么样,不比你少吧。"龙阳一样挑起眉,却是明明白白的挑衅。
烈慢慢的敛起了嘴边的笑容。抽着雪茄眯着眼看龙阳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象好人。
废话!他当然不是好人。就是一败类!
"喂,你们两个,够了没!"我忍不住咬牙出声。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就让他们两个碰到一起了。那结果一定核弹头撞核弹头,一发不可收拾。
烈忽然扭头看我,声音发沉:"轩,你真的跟他了?"
什么跟不跟的,说的我像跟大哥的女人一样。
"烈,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冷冷的看他。
"你只要还是凌家人一天,就跟我有关。我就不能叫你去丢人!"
"丢人?"我瞪他,"我丢你的人了么?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丢什么人?"
"你竟然去卖......"
"我卖你个头!"我一狠踹他一脚。"我还轮不到你来管!"
"轩,你想把我惹火吗?"烈黑沉着脸一动不动的看我。眼里的黑色已经烧成红褐。旁边的小弟早就在我们说话之初就撤了个干净。是以方圆十米之内竟只有我,烈,龙阳三个人。说什么做什么,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凌老大干吗这么大的火气。"龙阳忽然阴阳怪调的开口,我一听他口气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就听他说:"我只不过包了子轩一个月而已。条件是我们商量好的。是我和子轩的事,关你们凌家什么事?"
"龙阳。"烈眉挑的更高了。声音却沉的更低了,一把拽住龙阳的领子逼近他的脸,吐了口烟冷冷道:"你***凭什么和我争!轩是我的。死都要死在我们凌家。知道么?"
我白他一眼。没带要插嘴。这小子从我进他们家门那天就这么说。我早就放弃要他改口的希望了。反正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干脆坐到一边抱着根台球杆仰着脖抽我的烟。
看你们能折腾到什么时候。有本事现在打一架。我就当动物园看猴了。
"他现在是我的。"龙阳对着烈不善的眼神不躲不闪,还是面无表情。我也不禁佩服这小子,胆子还真够劲。
"哦?你的?"烈迷着眼笑,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笑的整栋房子都在颤似的。
我把夹烟的手支在一边的桌上,面目无奈的抽搐。又来了。每次一听这笑声就知道,这小子又发飙了。
"要多少钱,你开个价。地盘也行,你划个道出来。我家老头子不想和你龙家弄翻,你小子也别不识抬举。"烈已经止住了笑,眼神深沉凌厉。是野兽面对强敌时的精警。
啧。不是我自夸。我带出来的这两个小孩,还都真不一般。一个像天使,一个像野兽。恩,说野兽好象不太好听。不过烈总让我想起豹子。那种一身漆黑毛皮的美丽动物。凶猛,修长,步履优雅。
那龙阳呢。应该是什么也不象吧。就是一标标准准,正正常常,真真正正的男人。
现在这年头,这种纯种男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所以,我还是不希望这个可能是我见到的最后的真正的男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至少不想他死的不明不白。
走把,小子。我心里想。都这时候了,还充什么英雄。狠狠敲那个混蛋一顿,拿钱回家数着玩不比在这儿干耗好。
吸一口烟,偏着头斜着眼看面前那两个。还没一个有走的意思。
行,那我就陪你们在这耗吧。
"喂,来杯咖啡。"我冲躲的远远的服务员招呼。
结果他们推推搡搡半天才过来一个小男生,放把咖啡放下,被龙阳一瞪烈一哼,吓的头也不回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哎--"我刚想说让他多加两块糖,就发现所有的服务员都不见了踪影。不禁回头瞪那两个混蛋。没事干吓唬小孩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