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奈————颜若

作者:颜若  录入:12-08

折柳声中,吹来不尽;落花影里,舞去还香......
去翊国皇宫的路上,心情很是放松,空气中流动著繁花精致的笑声,有青草新鲜的呼吸,有燕子呢喃的繁音。两边的桦树、杨树都长出了发粘的和清香的树叶,枝上鼓出了一枚枚快要绽裂的小花蕾。飘荡著的杨花、柳絮,也都纷纷扬扬地。在王家,一直都没怎麽睡好,困顿过甚,此时稍有松弛,睡意便已袭来。随著胯下骏马奔驰的节奏摇摇晃晃,眼睛都快睁不开。到最後实在支持不住,我眼睛一闭,便在栾袭风的怀里睡了过去。
一缕凄清的异香飘入鼻息,不是有烟火之气的炉香,淡得仿佛太息般沁进心肺。
眨眨眼,深紫色的细砂茶壶,碧绿色的翡翠石雕牡丹,深红色的实木细棱窗格,白灰色的大理石屏风,嵌著罗甸的暗红色楠木桌。
是客栈吗?
身侧传来一声梦讫,却是栾袭风睡得正香,我不禁有些嫉妒他的好眠,便起了坏心,伸手去捏他的鼻子。
他"嗯"的一声,倒吓了我一跳,想起这人十分厚脸皮,可不要把他弄醒了自找麻烦,连忙松了手。
栾袭风似乎丝毫不觉,睡梦中翻了个身,向我这边靠来,炽热的鼻息吹在我的项间,痒痒的十分不舒服,我只得向旁边让了让。不料我一让,他反倒得寸进尺,又靠了过来,我只好再让。
反复几次,我只顾得躲他,却没留神人已经到了床边,等发觉的时候,一半身子已经悬空,一个不稳便栽落下去。
"啊!"我禁不住一声轻呼,猛然间一只大手握住我的手臂,紧接著我被一股大力扯得飞起,一个翻身,落在一具结实的胸膛上!
目视中,一双闪闪发光的晶亮眼眸正满含笑意的看著我。他身上传来阵阵热气,熏得我全身发软,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像一面响鼓,震动著我全身的每一处神经。我没来由的不安,挣扎著想要爬起,却被他牢牢按住。
"躲什麽?"
"没......我......那个......"
"睡吧,没事的。"翻身搂住我。
像是一句承诺,喉咙有些干燥,没来由的,脸庞开始发热,有点儿心虚,仿佛做错了什麽事。从小到大,我没喝过花酒,没逛过赌坊,没打过群架,更没调戏过姑娘......这些在我看来很了不得的事情我都没有尝试过,现在的气氛好诡异,算了,还是乖乖睡觉吧,思及於此,我立马四仰八叉地又睡过去了。
朦胧之中,一声叹息轻轻拂过脸颊:"以後再没有机会了......"

经过几天还算比较快的赶路,我们终於到达翊国的国都──憬霄!
很出乎意料,在宫门口等著我们的只有栾袭月,他回来的倒是蛮早的嘛。
"皇兄,你终於回来了,我已经把南门的侍卫都调开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咦?难道你出京,宫里都没人知道吗?"
栾袭风尚未发话,栾袭月倒是甩给我一记刀子眼:"笨!人人都道皇兄亲征,如果让他们看到你,那算怎麽回事!"
搞了半天,我还歹偷偷摸摸的进宫!
"没关系,只要不透露宝宝的身份即可,其他的日後再说!"转头看向我:"宝宝,你是想和我待在宫里,还是想住袭月的静王府?"
"静王府?!"我惊呼!
栾袭月一脸愤慨:"喊什麽!我堂堂一静王府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其实我没那意思,只是奇怪依栾袭月的性子竟然封了一个"静"字,如果是"闹"啊、"吵"啊什麽的,倒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不是......"
尚未说完,某人也不听我解释:"够了!小小静王府招待不起你这位大仙!你还是留在宫里和皇兄一起好了。"
我不乐意了,态度干吗这麽不耐烦!上去一把抱住他,嚷嚷道:"静王府,我要住静王府!"
......
"小月,咱们好久没见了,你不要这麽冷淡好不好?"
"......"
"那个,虽说也就是七、八天,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怎麽说,咱们也是二十多年没见了,你能不能......"
"......"
"静王殿下,你家皇上可是要你好生照顾我的,你该不会打算一直不理我吧?"
"......"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你只要每隔五天送我去趟宫里就行了,又不远。"
"......"
"我不会让你陪我玩,你想啊,让你陪著,我该多无聊啊......"
"本王肯陪你是你的造化,你还敢嫌无聊?!"
某人终於出声了,我连连称是。
"对、对,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小人计较了。嘿嘿。"
在去静王府的路上,栾袭月一直阴著脸,为我刚才的决定耿耿於怀!
"为什麽?"
"啊?"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噢,你想啊,那宫里是皇帝和妃子住的地方,让我和一群女人住在一起不太合适吧?"
"算你有点脑子!不过,我指的不是这件事,为什麽你会答应救薇悦姐?"
这有些难办,总不能和他说我是在王少卿那里受了刺激的缘故吧?
"你喜欢皇兄吧?"
我心里格登一下,叶星宝啊叶星宝,你也太丢人了吧?
"皇兄和薇悦姐自小便有了婚约,两人青梅竹马,感情非比寻常,你一旦救了她,皇兄便不会再有半分心思在你身上,这点你可想过?"
栾袭月的字字句句都扎在我心口上,扎得我直发虚,曾经有过不想救人的念头这件事打死也不能说!
"唔......他开心就好。"嘴上这麽回答,脑子却有些茫然,脑海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片段,抓不住也不确定是什麽。
"你这个人还真是......"栾袭月神情复杂的看著我,半天也没说出我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
你不说,我也不问,反正我是什麽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吗?
"明天送你去宫里?"
"嗯,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
"你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小月,你怎麽了?再晚几天,你们皇後就要翘了啊。"
"闭嘴,我是......,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嘻嘻,估计是刚才我说的救人的方式把他给吓著了吧?想起临走前栾袭风那有些惨白的脸,他也没想到吧?再瞅瞅自己洁白的手臂,流血会疼吧?栾袭风,你会不会心疼我呢?竟然有些小小的期待,看著旁边这位栾家小弟,唉,关心我就直说嘛,有够不坦率的,嘻嘻。明天啊,明天啊,呜,大哥、二哥,你们在哪儿啊,我还是很怕疼的......

第二日,栾袭月带我进了宫,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薇悦,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应该算是情敌吧?还是最具威胁性的那个!
"做好准备了吗?"栾袭月问道。
"啊,还可以吧。"我哼哼歪歪,其实已经有些後悔了。
"哼!"栾袭月目不斜视:"待会儿可别哭,我可受够了!"
"好、好。"嘴上说著好,心里却暗骂他没人性!
一路上碰到不少太监侍卫,栾袭月领著我七拐八拐,走了近半个时辰,眼前的景色才开朗了许多,触目所及的均是一些难得一见奇花异草,原来是到了御花园。沿著碎石小径再往前,一处令人叹为观止的水湖山色跃入眼帘。波光潋滟的湖水映衬著怪石嶙峋的假山,一派鬼斧神凿的美景。此时正是春意盎然之际,湖畔杨柳依依,雾水弥漫的湖心深处绿意丛生中夹杂著!紫嫣红。及至步入湖边的假山中,才发现山腹中竟有一道曲曲折折的廊道通向湖心的水榭。建在水面上的通道被不知名的绿色植物包裹著,如同紧贴墙壁的爬山虎,但它小巧秀气的枝叶,盈盈的嫩绿宣告著它绝不是民间俗物。湖心水榭的亭柱上也缀满了这类植物。但在亭子顶部的平台上却又种满了色彩豔丽的花草,果然不愧是翊国,这种景致在我那个小小的皇宫里可是看不到的。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沁人的清香,它不属於这红尘扰扰,反而是更亲近於碧落默默的气息。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香气是来自何处,转过假山,便看见那独坐在亭中的红衣人影。
远远望去,只是背影,然而在突然掠过的清风里,衣香漠漠,我突然觉得这个背影很寂寞,仿佛不是滚滚红尘中人。
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许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我们的脚步声,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来。
并没有想象中嫣妃娘娘般盈盈如秋水般的美眸,虽然貌不出众,然而黑发如漆,容色雪生,自有一份天然仪态。
让人无端地想起烟、想起雾、想起梦、想起所有虚无飘渺的形体。
为什麽?
是那淡墨的眉梢?是那遥远的眼神?还是那飘渺的黑发?
五官并无出众,然眉痕愁敛,眼角泪生,总觉非寻常意态。──如果只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就是洁净吧。明明是凡尘里人,为什麽会有这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洁净感觉?
直觉告诉我,这就是薇悦了!
"臣参见皇後娘娘。"栾袭月朗声喊道。
"平身吧袭月,自家人不必如此拘谨。"
声音真好听,我倒有些痴醉了,栾袭月轻轻拽拽我的衣摆,干嘛啊?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虽然不怎麽管事,可也不能让我下跪参拜吧?
"叶公子,听陛下说你自愿为本宫治病?"
叶公子?栾袭风没有和她提过我的身份吗?
"哦,那个、是的。"
"听说叶公子是烜国人,治病一事就有劳公子了。"
言语客气,可我怎麽感觉她这麽高傲,我欠你什麽吗?虽然对你们家皇帝有意思,可我也没抢到手啊。事情有点儿摸不著头脑,
"薇悦姐,皇兄怎麽没有陪著你?"
"哦,我是自己悄悄出来的,只是随便走走,若让他知道了,又要小题大做一番。"
"皇兄心疼姐姐,自然会万事小心。"
"袭月这次也辛苦了,两月不见竟有些消瘦。"
"这是袭月应做的,姐姐不必挂怀。"
这个女人,对栾袭月的态度就这麽温柔,亏我一开始对她印象那麽好,我可是要救她命的人啊!
"薇悦,怎麽又偷偷跑出来了?小心受了凉。"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中五味杂陈,在她身後,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栾袭风望向薇悦时的眼神就象是望著整个世界。
心里一紧,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自己所爱的人望向另一个人时的沈醉的眼神,像是地狱之火,把我的爱恋和希望一点点的燃烧殆尽!我究竟在做什麽!和人家抢丈夫吗!
心里烦躁的想要大喊大叫!我受不了了!栾袭风!你当真能在她面前视我为无物吗!
"冷静点!"一双手紧紧握住我攥进的拳头,栾袭月在我耳边低声嘱咐。
慢慢的伸开手,指甲已经有些陷进去了,印出点点血渍,疼啊,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栾袭风终於想起了我的存在,低头看看我和栾袭月紧握的双手,神情复杂的说:"可以吗?"
我点点头,大义凛然的说:"没问题!"
栾袭风啊栾袭风,你瞧瞧我这风度!佩服不?
可是当我看到御医持著家夥靠近我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开始後退,退无可退之时,索性把眼闭上,有道是:"亢的怕横的,横的不怕死的。"虾兵蟹将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只感到手腕上一阵刺痛,被放血的滋味果然不好受!虽说这血是越新鲜越有效,可为了不让薇悦受刺激,还是让她到了隔壁房间,由此避免了这血腥场面!可恶的是栾袭风居然陪在她身边,栾袭风!大混蛋!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怕疼吗!
一只手轻轻的扶上我的额头:"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呜......
栾袭月,你真好,难得这麽温柔,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我再也忍不住,张口咬在他外露的手臂上......
"啊!!!!!!!!"栾袭月的叫声尖锐高亢、直逼云霄。
乖乖小月,原谅我吧,我也是真的很疼啊!用你的话说,就是"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漫长的酷刑终於结束了,老御医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仿佛他才是最疼的!
我缓缓松开自己的牙齿,看著栾袭月手臂上深深的牙印痴痴的发笑。
某人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对我恶狠狠的说:"叶星宝,这笔帐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要加倍讨还!"
天晓得"总有一天"是什麽时候,你要记就记好了,反正我又不会少块肉!我没心没肺的盘算著,但还是在接触到某人凶神恶煞的眼神是畏惧了。
後退......关门......转身......逃跑......
本想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可是步履沈重,头晕目眩,怎麽搞得?最近没做恶梦啊!怎麽......
没有多想,我很不争气的又晕了......

"你这人真是......"遥遥远远的,一个声音极其温柔地说著,接著一只手臂揽起我虚软的身躯。
无意识地张开唇,然而才喝了一口就挣扎起来。
"我不要......"好苦,这什麽东西?我不想喝......
"你发高烧,不喝不成。"
"我不喝!"任性地手臂一推。
推开不想要的东西向後靠去,背後靠著的胸膛陡然大起大伏了几下,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就别怪我了。"
头被一股力道扳过,接著温热薄软的东西压上自己的唇。
还来不及反应,一口苦涩的药汁就被喂入口中,我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不只唇被堵住,还被压制住不给余地挣扎手脚。
"唔嗯......"无法呼吸地蹙起眉,微微张开眼想看清楚是谁,然而还没看清楚就又被强喂了一口药汁。
"呼......呼......"喘著气,终於认出眼前人是谁。
"栾袭月,原来是你......"
"是我。"栾袭月点点头,说话间又将一口药强硬的喂进去。
"唔!你......"我挣扎不开,脸庞发热。
又气又难受,眼角开始泛泪光,气恼地瞪著他。
这混帐,连生病的时候都要折腾我吗?
我现在这麽难受......头晕、头疼,栾袭月,你没人性!
"要吵,也等你病好了再说。"某人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珠,扶著我躺下盖好被子。
"你......"开了口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能一直看著他。
见我瞪著他,栾袭月伸手摸了一下我发晕的额头之後就站起身。
"你有些贫血,先好好睡一觉吧。"转过身离开了。
晨光映入,我缓缓张开眼。
动了动,觉得身子还是有一些虚软,然而头不疼了,只是身上有些黏腻的感觉。
缓缓舒了口气,回过头,却看见在床畔沈睡的栾袭月,看起来好像比我这病人还疲倦。他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忍不住半撑起身伸出手,轻轻抚上他垂放在床榻上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
温热而细腻的手指,昨晚一直都能感觉到他的抚摸......
心中有些莫名的感动。长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蛋上映出一道道映影、带有英气的眉,修饰了他略偏稚嫩的长相、微启的嘴唇红润有光泽、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衬的他柔顺光滑的黑发更加耀眼......
这样的他毫无防备的睡著,还一副睡的非常香甜舒服的样子,让人舍不得把他叫醒。
长的真像......
从一开始荒唐的宣战到之後巧合的相遇,以及在王家发生的事情就象一场梦,而这所有一切的起因就是薇悦,他们在一起是幸福的,我到底在做什麽?该放手了,该放手了,早该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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