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徐丹若

作者:徐丹若  录入:12-07

为莫雷办的派对,说是简单的宴会,可终究是不那么简单的。否则也不至于这样隆重其事,倒弄成了示威的架势。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尤金随手丢给了斐罗德,"你决定吧!"他说。
"既然人家这么周到,不去未免辜负了好意。" 斐罗德拿着那张卡片,翻来覆去地端详着。话是那么说,目光却阴沉得很。
尤金看在眼里,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他不是迟钝的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只要没出大状况,也就随它去不闻不问。如果非要一一探究,就算是上帝的眼睛也不够用的。
"好,那就听你的。" 瞧着斐罗德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尤金随意拿起桌上的飞标,向后掷去。"走吧!"
正中靶心。
如预料的差不多,排场相当隆重,尤金还没走进现场,就已经下意识地捂住了眼。各色探照灯把湖面映得如同白日,船型的房子更像是童话中的玻璃屋。
"又不是办演唱会,为什么要弄得这么亮?"虽然慢慢适应了强光,尤金仍忍不住紧皱着眉头抱怨。
相比之下,斐罗德不免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我说,你还从没在晚上来过湖边吧?"
"我来没来过湖边跟灯有关系吗?" 一向厌恶这样刺眼的白光,尤金问的很没好气。
"过去克里泽森家有一项传统,"带着一丝别样的笑容,男人慢条斯理地解释:"凡是有女子通奸被捉住的,就和情人绑在一起沉湖。"
尤金的视线移了过来,带着怀疑。斐罗德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好象他讲的只不过是一个传说,并没有真实存在过。
"就是眼前这个湖吗?" 尤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 斐罗德对家族历史的掌故似乎相当熟悉,随手拈来。"而且听说以前的湖应该是圆的,现在这个形状也许就是被那些尸体填的也不一定。"
"所以呢?我还是没听出来和那些灯有什么关系。" 尤金白了他一眼,这个故事还不错,再配上些守林人眼见耳闻的灵异现象,没准可以流传千古。
绝望凄厉的目光,水下交缠的双臂,死后相会的怨偶,越是残忍的东西,往往在岁月的打磨中显出诡异的美丽。
"哪一天没有灯照的时候,你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斐罗德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直接,没有人能形容得出,那个时候的湖泊。
"你们也来了。"一个他们都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尾音上勾,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顺着方向看去,莫雷正举着手中的酒杯。
"我都快闷死了。"颇有些哀怨地扫了两人一眼,美人似乎正无聊。
"爱德华呢?" 尤金环顾一下四周,没看见主人的影子。有这么重要的客人在,他应该不会无故缺席的。
"不知道," 莫雷噙了口鸡尾酒,有气无力地回答,"刚才接了个电话,就跟见了鬼一样跑了。"
莫名其妙地跑了,这倒是有趣啊!尤金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听说你现在和爱德华在争夺继承人的位子," 边跟尤金说话,莫雷有意无意地看了斐罗德一眼。"不过你居然是克里泽森家的大少爷,我还是真是没想到。"
"世事无常,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尤金唇角微勾,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感触,斐罗德在一旁沉默得像尊石像。
莫雷看得奇怪,忍不住问:"你好像一点也不急啊,爱德华找了我家帮忙,你获胜的机会可就大大降低了。"
"就算我先求到你门上,你也不会插手的。" 尤金仍然是怡然自得的模样,好像一切都已尽在掌握中了。
"为什么?" 听他这么说,莫雷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因为塞拉丽蒙,因为冷心桐。" 尤金心如明镜,只是不点破而已。"谁叫他原来是我手下的人呢,单为了这点你就绝对不会站在我一边。"
在下午知道塞拉丽蒙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尤金就已经料到了这点。斐罗德却诧异地看向了莫雷,亏他还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为了罗兰的事情才和他过不去的。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不愧是"潘朵拉"的尤金,面面俱到,莫雷慢慢地笑了起来。
"这种东西,大概也就只有你没有吧!"随风飘来半开玩笑的嘲讽口吻异常耳熟,又是一位熟人。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齐了,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变成塞拉丽蒙舞会的翻版呢?尤金想。
"你怎么会来这?" 就像竖起全身毛的猫咪,莫雷口气不善。
"你别忘了,我也姓克里泽森。"史派克医生耸耸肩,一脸无辜。"尤金,这下我们可算是亲戚了。"
尤金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这位黑道御用医师居然也跟克里泽森家有关系。
"论辈分,我应该叫你堂哥。" 医生冲他调皮地眨了下眼,补充道。凭空多了个美人堂兄,也是件好事。
"这么说起来,克里泽森家的血统还真是优良!"瞥了眼旁边的尤金和斐罗德,莫雷忍不住讥讽道。
"这算是一竿打翻一船人吗?" 史派克笑得相当开朗,带着点轻佻的意味,这就有点像斐罗德,血缘的确是奇怪的东西。
"他们俩就算了,我可没得罪你吧!"
"你救了不该救的人。" 莫雷的眼色凌厉如刀,口气极冲。"就是得罪了我。"
"呵~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大少爷!" 史派克不禁哑然失笑,"我救的不别人,是你的性命。如果冷心桐真的死了,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活得好好的?罗兰不拆了你才怪!"
"那也用不着你管,"这番话听得莫雷几乎有点恼羞成怒了,嘴上却仍是强硬的。"我就不信他敢对我怎么样!"
被爱冲昏头脑的人智商基本为零,史派克举手投降。"行,算我多管闲事。下次你要做什么之前麻烦先通知一声,我好闪远点,免得又坏了你好事。"
就算不知道内情,听这两人唇枪舌剑了半天也多少明白了点其中的缘故。看来罗兰和莫雷的关系是不可能挽回了,斐罗德暗暗琢磨着,这点可以利用。
"说到底都是你开的头。" 莫雷正在气头上,词锋一转,矛头直指向了斐罗德。
"又关我什么事?"没想到怎么扯到自己头上的,斐罗德一时反应不及,直愣愣地反问道。
"要不是你的好主意,我们当初怎么会去‘潘朵拉'?罗兰又怎么会碰上那个瞎子?你还敢说不关你事!" 莫雷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睛在他身上剜个窟窿出来。
退开两步,史派克有点头疼地看向尤金,不去劝架吗?
尤金淡淡一笑,反正劝了也没用,就由他们去吧!他留意到,远处,爱德华正疾步向这里走来。
"我都来半天了,你这个主人怎么到现在才出现?"同时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史派克不禁笑着抱怨道。
"真是抱歉了," 爱德华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仍遮不住满脸的笑容。"临时有点事情,不得不去办。这样,待会罚我多喝两杯。"
"光是罚两杯酒怎么够,"莫雷可不客气,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架势。"我都被你扔在这儿半天了,你自己想个办法赔罪吧!"
"哎呀,这回可糟了。" 爱德华颇为夸张地叹了口气,一副被逮到了的表情。"看来我是犯了众怒呢!"
"各位准备怎么罚我,先让我做个准备吧!"
还真是天生做戏的料!斐罗德不由恨恨地拧紧了眉。除了尤金,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莫雷,你说吧!" 很聪明地跳出了圈外,史派克笑吟吟地看着他,把决定权丢给了心情正不好的大少爷。
"那就罚你跳一首华尔兹吧!"眼睛一转,莫雷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幸好幸好," 爱德华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要我来段脱衣舞呢!"
"不过你必须跳女步。" 只可惜还没等他窃喜完,莫雷不紧不慢地又补上了一句,顿时令人哑口无言。"你想反悔?"
"当然不是,"话已出口,赖是赖不掉的,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爱德华急忙申辩:"可就算我肯,谁来陪我跳呢?"
"这我可管不着。" 莫雷眨眨眼,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摆明了要存心为难他一下。
无可奈何的爱德华只好向四周观望着,最后终于作下定决心状向其中一个人伸出了手。"尤金,赏个脸吧!"
尤金似乎有些惊讶,只是不置可否地盯着他。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呢?
如忠心等候公主首肯的骑士,爱德华仍绅士地伸着手,浅碧色的眼绽放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好。"就在所有人各怀心事,但都在等着爱德华下不了台的时候,尤金点头答应了这个邀请。
音乐轻声响起,人群趁势散了开来,让出了中央的场地。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站在一块起舞,是很眩目的。
但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两个人的舞步竟出乎意料的协调,举手投足间默契十足。远远望去,的确像王子与公主,俨然一对璧人。
"真是天生的舞会皇帝啊!"扶着对方线条优美的肩膀,一向自负交际出众的爱德华也不由赞叹得冒出了一句。
尤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在"潘朵拉"有很多时候需要跳舞,所谓的技术也就是熟能生巧罢了。"我也从来没见过男人把女步跳得这么优雅。"
"那我们还真是天造地设。" 保持流畅的步伐,爱德华的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尤金听出了弦外之音,只是闭口不语。
"说真的,把斐罗德甩了,跟我合作怎么样?"可能是觉得气氛正好,爱德华主动挑开那层面纱,说出了自己的企图,从他第一次见到尤金就产生的想法。
"你觉得可能吗?" 对这个问题不予置评,尤金只是简单地反问了一句。
只要不是傻瓜,当然能看出他对斐罗德的感情很不一般,但爱德华丝毫不以为意。"跟他绑在一起,对你不会有好处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
"知道是一回事,但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如果可以的话,他大概就不会走今天这步了吧!尤金觉得有一点悲哀,为自己,也为那个男人。
"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他能看出爱德华眼中是真心的惋惜,可惜,这一生大概是没指望了。
"也许等到下辈子会有可能。"尤金慢悠悠地笑着,惑人心智。往后微退一步,牵着爱德华的手转了个完美的圈,一曲华尔兹已经结束了。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从入口方向传来,惊动了还沉浸在刚才双人舞微妙气氛中的众人。
鼓掌的是一个美丽的男子。
别无他法,只能用美丽来形容。可这美丽却丝毫不流于阴柔,反而带着几分霸气。那是一种强烈的存在感,丝毫不逊于刚才共舞的两人。
"罗兰......" 沉寂中,传来的是斐罗德几乎屏息的声音。
"看来我们今天是来对了,待在家里可看不到这种场面。" "赤蝎"的主人笑着转向身边的男子,语声优美,如琉璃碎地。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一个随行的人。如果说罗兰·肯迪斯是光,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是影。他的周身带着一种安静的气质,如同黑夜笼罩下的湖泊。相比之下,美貌留给人的印象反而不太深刻了。
"你老板的舞跳得相当不错啊!" 罗兰一手揽着他的腰,边啧啧赞叹道。
那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没有焦距,只是循着声音看过去的。"尤金是‘潘朵拉'连续7年的舞会皇帝。"
"那就难怪了。" 罗兰挑了下眉,环顾四周的人,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吗?"
爱德华的反应极快,立刻露出笑容迎了上去。"您是我们想请也请不到的贵客,怎么会不欢迎呢?"
"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罗兰意有所指地往角落里扫了一眼,老朋友还真是不少。
斐罗德从他进来就是满脸的警惕,莫雷犹如赌气似地别过了脸,只有史派克愉快地举手打了个招呼。
"难得见面,不用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难道我是刽子手吗?" 罗兰的语调很轻快,只是听的人仍然轻松不起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准备和我秋后算帐?" 莫雷的表情就像结了冰,毒辣地目光看向罗兰身边的男人。上一回没毒死他算运气,可不代表每一次都会失败。
这位大少爷的想法还真是都敢写在脸上!旁边史派克无奈地撇撇嘴,这算什么执念,简直就是被鬼上了身。
无视周边的窃窃私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罗兰高深莫测的眼,斐罗德轻声说:"跟别人没关系,恐怕是来找我的。"
"你还挺聪明啊!" 罗兰不禁失笑,有胆量挑战"赤蝎",就要作好准备承担后果。"那说说看吧,准备怎么给我个说法?"
这就算是兴师问罪了,克里泽森家的人不禁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尤金看在眼里,始终默不作声。
罗兰身边的男子抬起眼,似乎在寻找什么。尤金静静看着他,只听那人以很低的声音问道:"最近还好吗?"
"桐......" 尤金的眼光有一瞬变得温柔。在这样气氛下,突然问出的问题可能有点莫名其妙,但那话里的意思他懂了。
也许只有这个人是真正了解自己的吧,虽然他看不到,尤金仍微笑地答着:"很好,我......过的很好。"
那人唇角微挑,如风拂过。
"当然了,他怎么可能会不好,不好的应该是我才对。" 斐罗德凌厉的眼扫过那两人,在这种低气压下还能温情脉脉地对话,有一种近乎荒谬的感觉。
听到这话,罗兰不禁扬起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斐罗德,我没想到你现在弄得这么狼狈,几乎让我不忍心再踩上一脚了。"
确实一针见血,这狼狈指的不是外在的东西,而是无形中的骄傲与锐气。正好被刺到痛处,斐罗德几乎咬碎了牙。
"别忘了,那件事情你身边的人也有份。"
"不用你来提醒我," 罗兰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有份的谁也跑不了,但我总得先找主谋算帐。"
"主谋?" 斐罗德笑得无比讽刺,"我可不敢当,这主意根本就是你那好情人出的,我不过是依计行事而已。"
罗兰偏头看了身边一眼,目光里带着宠溺。"是吗?"
"对,绑架你的确是我出的主意。"叫桐的男子一脸的无所谓,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简单地回答道。
只听周围的人顿时倒抽一片冷气,敢公然与"赤蝎"的主人作对,确实勇气可嘉,可也是在自寻死路。
"能想出这种主意,还是我的宝贝聪明。"就是大部分人等着血溅五步时,更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罗兰搂着男子的腰,笑得跟什么似的,仿佛挖到了金矿。
莫雷的表情比零下十度还要更冷些,史派克不得不紧密监视这位少爷的动向,以免他死都不知道死的。
罗兰怀中的人倒是一脸的敬谢不敏,看来恨不得把那只手甩得远点。默默注视着,尤金的嘴角勾出一了抹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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