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和冷然的看着居高临下,一脸轻挑笑容的男人,虽然此时对方是黑发,但那副艳丽的面容和慵懒的声调,赫然便是宁水静。
听弦和语音严厉的问话,宁水静笑而不语,这态度反倒使弦和冷静了下来,手一紧,将东方义拉到了自己身后,利落的动作不漏一丝空隙,宁水静不禁暗喝声采,这已是许多人一辈子都赶不上的境界了。
「啊,原来是你呀,邪教的,终于忍不住找上门了吗?」东方义探出头来,这时他才看清来的是宁水静,忍不住出声笑道。
「唉呀,没想到连你这个小孩子都知道我是天教的,在下真是深感荣幸。」宁水静笑笑,似乎丝毫不以邪教一词为忤,说着,索性坐到了屋檐上,有无恃恐的样子让弦和暗暗警戒。
「说的那么好听,」东方义不屑的挑起眉,「明明就是你故意让我们知道的,要不然谁晓得你是天教的啊。」
宁水静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喃喃的道,「这样啊.....可是偏偏有人不识趣呢.....」听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答话,东方义和弦和俱是一怔,却看宁水静已如没事人一般, 依旧是那副嘻笑的嘴脸。
「好了,」宁水静从容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我也该走了,毕竟今天只是来看看。」「什么意思!?」东方义看着正欲离去的宁水静,后者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弦和则防着他出手伤了东方义。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来见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宁水静耸耸肩,嫣然一笑,「再说,你们的礼物还要过几天才会到,所以现在是不会怎么样的,不用那么着急嘛。」
东方义双眉微蹙,弦和眼色一凛,宁水静又是呵的笑道,「对了,下次看到我,要记得叫我的真名,这样我才会回答喔。」
尚未说完,宁水静足尖一点,一抹黑影闪过,身影倏的消失在数尺之外,身法之快直如鬼魅,只听得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依旧清晰,如在耳边轻语,弦和两人不禁骇然。
「我叫宁沂风.....说好了呦....」
11
事后东方义和弦和两人走回了听里,正想着该怎么说方才遇到宁沂风这事,却正巧遇到玄皇,弦名和南任仲从一边走来。
「爹。」弦和上前向玄皇打了个躬,南任仲则像没事人似的走向东方义,故做亲昵状的道,「小义,你刚在外面有没有见到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
「啊,你们见到他啦?」东方义状似无心的抽回自己的手,忽略南任仲难看的脸色,一下子跑向玄皇问道。
「他果然也去找你们了。」瞥了眼南任仲,玄皇暗叹口气,「他有对你们说什么吗?」「他说我们的礼物要过几天才会到,要我们不用太着急。」东方义转向弦和,后者则微一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弦名不知所以,玄皇沉着脸,南任仲回身道,「这可奇了咧,那家伙对我们说的却是事情早在当初便到了,就算想逃也是避不了的。」
东方义一怔,敢情宁沂风这家伙是当起预言师来了,说的话根本毫无干系,又要怎样连到一起?或是说,本来便不是一件事.....
「喂」弦和拍了下东方义的肩膀,「在想什么?」东方义一愣,随即笑了开来,只为了弦和如以往般的动作。
「我想,他跟我们两边说的应该不是只同一件事,跟弦名他们说的应该是指南.....南世伯的事,跟我们听到的无关。」
玄皇眼里闪过异样,对东方义的推论并不表示什么,似乎早已知晓一般,南任仲这才紧张了起来,看向玄皇的脸写满惶急。
「独孤世伯,您若知道什么就说吧,这可是关系到我爹啊。」弦和也看向正犹豫的弦和,瞟了一旁的弦名一眼,弦名随即了然,既然这件事南靖天连对自己儿子都没说出口,想必是极其隐密或不为人道的事,既是如此,玄皇又怎可擅自向南任仲透露?
弦名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李总管却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脸色惶急,众人不禁一怔。
「外......外面有群人......说是要找欧阳公子......」
李总管断续的一句话让东方义和南任仲是不明就里,弦名脸一沈,正想开口,厅外却蓦地传来一阵人声,约莫十来人接着走进了厅里。
「独孤公子。」为首的人一抱拳,对玄皇视而不见,向着弦名道,「在下受堡主嘱咐,希望公子能让欧阳少主出来一会,有重要的物事要转交于他。」
弦名一凛,看了眼对方和玄皇等人,咬牙道,「我这就叫他出来。」说完便转身进了内院,脚步沉重,全不似平常飞扬活泼的模样。
东方义瞥了眼南任仲,又拉拉弦和的衣袖低声道,「欧阳公子是谁啊,怎的我从来没见过?」弦和顿了一下,「他不太喜欢户外....」
话还没说完,门边便传来一阵清香,众人眼前一亮,走出的是个全身素白,容貌清丽的男子,皮肤白的快和衣服一般,奇的是他竟连头发都是纯白的近乎透明。
"是白子。"东方义这才恍然,白子也就是白化症的俗称,因为缺乏黑色素,头发和肤色都较一般人白上许多,不能老是晒太阳,眼睛也不能见强光,症状严重点的连视力都不是很好,现在正是夏季,阳光刺眼炙热,所以他才一天到晚待在房里,也难怪自己从来没见过他。
「少公子。」一见到那男子,为首的男子首先打了个千,身后的人也纷纷照做,弦名此时已站到了一旁,脸色阴沈的看着那白衣男子。
「不用了。」那男子一摆手,俨然王宫贵族一般,身子却一晃,看的弦名又变了脸色。
「雪。」低换了一声,弦名赶忙搀着欧阳雪坐到椅上,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欧阳雪坐到椅上,对着弦名轻笑道,「没事的,瞧你紧张成这个样子。」弦名脸一红,白了他一眼,不答话的站到了一边。
这时欧阳雪才又看向来人,清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却极是悦耳。「听说你们有东西要给我,这就拿来吧。」
一旁的东方义不禁暗暗称奇,那男人方才还像个病猫似的,一转眼间却散发出不同一般的气质,深幽的淡色眼眸中带着不怒自威的光亮,和弦名过于亲昵的神态,关系显然也不同寻常。
听到欧阳雪的话,那男子忙走上前,拿出一个布包来,布里头裹着层层由指,显是对着物品极为重视,费了好一段时间,拆开了所有的包装,见到里头的东西,欧阳雪双眉一挑,只见来人同样是满脸诧色。
「那是什么?」东方义禁不住问道,那种会包成这样,隐隐透着蓝光,似铁非铁的黑色牌状物,该不会.....
「是我家的令牌。」欧阳雪冷冷的道,东方义不禁翻个白眼,果然是这种东西啊,有个宁沂风已经够烦了,怎么又冒出个令牌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是瞧不起这令牌吗!?」
厅里的人都是一愣,东方义看向发话的少年,约莫十四来岁,唇红齿白,肤光胜雪,粉雕玉琢的模样到像个女孩子似的,便只是笑笑。
「誉锡,住口,不可对独孤家的人无理你忘了吗!?」那少年身旁的一名男子怒道,虽尽量放低了声音,但依旧逃不过众人的耳朵。
「没什么,我也只是独孤家的客人罢了。」东方义笑笑,弦和脸色却突的一沈,只是个客人罢了......
东方义接着笑道,「况且我从来没见过这令牌,又何来瞧不起之有?现在还是先想想为什么你们的堡主会送令牌过来比较重要吧。」
说着,东方义的表情从没改变,一只手却拉上了弦和的手掌,像安抚似的牵着,让弦和不禁一愣,随后淡淡的笑了起来。
听了东方义的话,那名少年这才想起有这回事,不禁看向了面无表情的欧阳雪,脸色也是一暗,「少主......」
欧阳雪像醒来似的,浑身一震,弦名也担忧的望向他,煞时间一股尴尬的沉默在厅里蔓延开来。
半晌,欧阳雪缓缓扬起一抹笑,轻声嘀咕道,「老头子终究是不成了......」众人均是一怔,欧阳雪蓦地站起身,看向正发楞的一群人道,「你们就先待着吧,反正现在回去也没用了。」
丢下了这句话,欧阳雪头也不回的走向院里,弦名连忙跟上,剩下一干不知所措的人在厅中,呆楞不知所以。
12
过了半晌,见欧阳雪是不会再过来了,玄皇转向呆滞的其它人道,「既然欧阳世兄这样说了,就请各位先到客房稍作休息,若有事情待会再说好了。」
玄皇既是主人,又是早已成名的前辈,说出的话自有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众人便也乖乖的随着李总管走向厢房。
「喂,那个......」东方义看向身旁,认得是方才对自己大小声的少年,「有事吗?」那少年脸一红,结结巴巴的道,「那个....适才多有冒犯,真是抱歉,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东方义一挑眉,不禁笑了起来,惹的那名少年脸色更是通红,「没什么啦,我叫东方义,不是什么先生,你呢?」
那少年吁了口气,见东方义笑的和善,便也笑道,「小弟叫程誉锡。」顿了一下,程誉锡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如果不叫你先生....那可以叫你大哥吗?」
东方义先是一愣,程誉锡还道东方义不肯答应,不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这时东方义才反应过来,欢然道,「当然好啊,那我就多个弟弟了。」
程誉锡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扑上前抱住东方义,弦和不禁挑眉看了过来,这时站在一旁,方才出声喝叱程誉锡的男子赶忙上前,「誉锡,这是什么样子,快放开人家.....」
「没关系没关系。」东方义笑道,程誉锡也转过头道,「师兄怎么老是骂我,我就那么讨厌......」那人听了不禁一阵慌乱,直向程誉锡赔不是,惹的程誉锡不禁一阵大笑,东方义则放开程誉锡,忽地往弦和身上蹭去,「你看,我多了个弟弟耶,他很可爱吧。」
弦和不禁失笑,「怎么这样说自己弟弟,像在说小猫小狗似的。」「哪有啊,」东方义看向正和自己师兄笑的愉快的程誉锡,「他本来就很可爱啊。」
两人又是一阵轻笑,一旁暗自咬牙,眼中满是妒恨的人相较下便显的孤寂许多....
自那天起,东方义又多了一个一起玩闹的对象,便不那么常缠着弦和,好在程誉锡有时也会去找他的师兄刘闵梵,并不是老和东方义玩在一起,否则又是惹的某两人妒火中烧了。
「誉锡小鬼~你在哪里啊?」东方义在院里乱绕一边大喊着,忽又向远处招手道,「弦和~你有没有看到誉锡?」
弦和老早便听到东方义吵人的叫喊,才回过头,东方义却直接扑进自己怀里,像只猫儿似的蹭着。
「怎么了?」弦和抚着东方义的头发,眼底尽是宠溺,「不是要找你弟弟吗?」「嗯,等一下再找。」
东方义紧抱着弦和,最近两人始终维持着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既不像朋友,却也没有如情人般更亲密的动作,弦和自然是没说什么,可似乎连东方义都挺喜欢这种感觉。
见东方义不再答话,弦和也不多说,将背脊靠上栏杆,一手则紧紧的揽住东方义的腰,修长的手指卷着他的头发,原本吵闹的地方忽然变得安静。
「弦和,」但显然东方义根本安静不下来,才没多久,他又抬起头笑道,「你喜欢我吗?」
弦和一震,后又见东方义漫不在乎的嘻笑神情,知他是在捉弄自己,不禁轻叹口气。
「怎么突然问这个?」「没什么,想问就问啊。」弦和听东方义的语态轻挑,又是暗叹口气,居高临下的他却看不到,在说出这句话时,东方义眼里闪过的异彩,那种失望落寞的神情。
尽管如此,弦和依旧感到一丝异样,隐隐觉得东方义的口气不对劲。
「你.....」「东方哥!」
远处程誉锡飞也似的奔来,和方才的东方义简直是一个样子。
「誉锡!」像找到了机会,东方义一溜烟的挣脱了弦和的怀抱,速度快的令弦和咋舌。
「我和誉锡出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东方义跑出几丈,忽地转身向弦和喊道,挥了挥手,程誉锡也欠了个身,算是道别。
怀中突然少了东方义的感觉让弦和很不习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烦躁,不禁大声说道,「最近几天说不定会有邪教的人来,还是别去了吧。」
东方义笑着摆摆手,「没事啦,放心好了。」说着便向另一边走去。
此时正值夏季,刺眼的阳光自弦和眼前射来,东方义背着光的笑脸显的模糊不清,转过身,东方义的身影在强光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像快消失了一般,弦和胸中蓦地涌上一股滞涩,向前踏了一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头升起一股无力感,弦和却仍只是看着东方义消失在亮光中.....
「东方大哥,你要买什么啊?」程誉锡看着东方义,又转头看向四周的摊贩,不寻常的模样反而让东方义好奇起来。
「你在干嘛啊,又不是没来过。」东方义笑道,程誉锡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只得小声道,「方才弦和大哥不也说了,最近说不定会有人来袭击,所以我当然得小心点,毕竟东方大哥不会武功....」
见程誉锡说的认真,东方义不禁失笑,若宁沂风当真派人袭击,又哪是你说注意就注意的到的?连弦名和南任仲都不一定行了,更何况是你这小鬼?
话虽如此,东方义心中也是一阵感动,开玩笑的道,「是呀,有你这个会武的小弟当然就不需要我这个没用的大哥了。」
程誉锡羞赧的笑了起来,东方义也不禁大笑,却没注意附近的店家行人均是一脸惊惧的看着自己。
「大哥!」东方义一愣,忽觉脑后风生,赶忙一个弯腰,躲过了身后的一击,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笑声,「嗯,也不过如此。」
东方义一回身,原本带着和善笑意的眼眸已换上阴冷的怒意,笑的粗豪的男子汉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不禁一怔,连程誉锡也是讶异万分,过了半晌,当前的男子才缓缓问道。
「你们....是独孤家的人?」
13
东方义一凛,尚在思考对方的用意,无奈程誉锡年轻气盛,阅历不丰,不多想的便道,「那又怎么样!?」
此话一出,东方义不禁暗叫不好,对面的三个男子对望一眼,方才东方义的眼神凌厉,不像寻常人,那男子于是问道,「你是独孤弦和还是弦名?我家主人有事相请,派我三人前来带路。」
这下就连程誉锡也听出他三人的不怀好意,东方义拉住便欲答话的程誉锡道,「我们两个只是出来采买用品的下人,两位少爷现在正待在府里,若三位先生找他们有事,这就请跟着小人到府上再说吧。」
那男人一怔,若真到了独孤府,自己这三人岂是府里众人的对手,且东方义方才释出的杀意实在不像个下人,莫非其中有诈?
「大哥,」那人身后的青衣男子附到了他耳边,「听说独孤家最近来了个客人,和独孤那两个小子处的很好,且是一头金发和黑眼,可不就是他吗?」
男子一惊,想起日前在打听独孤家的时候果然是有这么一件事,不禁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东方公子怎的如此自谦,倒扮起下人来了,若独孤家的两位公子有事,东方公子就替他们走一遭又有何妨呢?」
东方义心头突的一跳,没料到对方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那也就蛮不过了,偏生以程誉锡的功力应是打不过这三人的,又没办法求救,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大哥....」程誉锡担忧的看着东方义,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功力,一对一虽不一定打的过,至少东方义还有逃跑的机会,可对方有三人....
一咬牙,周遭的店家见情况不对,早不知躲哪去了,要求救也没有得求,程誉锡手按剑柄,转头向东方义道,「大哥,等一下我上去动手,然后你....」程誉锡忽的打住了话,只见东方义满怀怒意的瞪了自己一眼,里头包含的杀气竟使得他连话都接不下去,只能尽数吞回肚里。
「很好。」东方义见程誉锡闭上了嘴,于是扬起一抹不带感情的笑,黑眸也变得深邃,「知道了就别再打这种愚蠢的主意。」说完,东方义转向对面的三人,脸上已换成温和的笑容,速度快的让程誉锡不禁愕然。
「既是如此,在下当然是义不容辞,无论如何,风吹雨打的都要和各位大人走上一遭了,只不过不知各位可否让在下回去收个东西再出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