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的最后一章————练央

作者:练央  录入:12-05

然后回到靳家,目前的我的家。

靳睡得可熟了,直到我摸黑躺到他身边也没被吵醒。
我侧躺着,盯着他的脸瞧了好久,除了帅还是觉得他帅,我特鄙视这样花痴的我。可没办法,我就是觉得他帅,我就是想跟他一块,这没办法,我控制不了。


就这样平静了几天。
走在校园中,我有时会想到再也没法在大学里巧遇到文雨了,顿时就会一颗心绞痛得难以忍受。但即使是疼得想揉着胸口弯下腰的时候,我也笑的灿烂,没人看得出来里面溃烂的心脏,我知道我始终都在自讨苦吃,我活该,疼死了也是活该。

又是上课上到头晕的时候接到一个短信,这回是启香。
她说她马上就到我们学校门口了,问我要不要过去接她。我特利落地把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儿的胡撸进书包,正要起身,听见讲台上那个讲课讲得正欢实的小老太太突然抓着麦克风开口:
“后面那位穿黑衣服的女同学,这回你要再溜出去的话,这门课就别想过了。”
顿时,前面好几排的同学齐刷刷地回过脑袋,目光笔直笔直地跟我身上汇集。我一开始有点手足无措,但很快这种手足无措的尴尬就转变成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拧劲儿,不知死活的偏要跟人家反着干。
于是我冲那小老太太嫣然一笑,一把抓起书包,昂首挺胸,巨英勇的跟她眼皮底下溜了出去。

自此之后整个系的同学全把我那一笑奉为经典,特文艺腔的形容成什么“不畏强权不畏暴政的潇洒一笑”……
靠的叻,我还不畏强暴呢!

其实我也就是那会儿受刺激太多,好不容易逮着个发泄的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当时溜到门口一回头,瞅见小老太太气到发抖的脸色,我的心情立马欢畅的就差没飞上天了。

在校门口接了启香,她一见我就兴奋地扑过来,胳膊缠着我的脖子,那叫一个勒得紧!她嚷嚷着叫什么小夜宝贝,这么久不见,你可把我给想死了!未了还跟我脸蛋上啃了两口。
旁边俩小男生瞧得目瞪口呆,估摸着他们把我和启香当成了“拉拉”。

其实平心而论,我跟启香在一块的感觉特有“拉拉”的样儿,虽然从广义上讲,我和启香都是带点受虐性格的小0。
以前高中那会儿,我们净跑西单华威那边转悠,手拉手的模样甭提多暧昧,被人拿“有色眼光”瞧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有的时候还挺得意的呢。
可现在不成了,我心里乱的没工夫回应她的玩笑。

我勾着启香的脖子远离校门口,远离那群形形色色的眼光。
我说:“可想起我了是不?你这个重色轻友的东西!”
她一怔,随即笑起来,挺无奈地冲我笑,“小夜你太敏锐了……我都有点怕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怕她接下去又会说什么小夜,我知道你懂。我只好笑笑,扭头拉上她找地儿坐。
还好她没再开口,安静地跟着我走。
然后我们就坐到草坪上开聊。
白天的草坪上没什么人,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知道她没事不会来找我的,我知道。

果然,她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我知不知道文雨退学的事情。我点点头,说他告诉我了。
接着启香欲言又止的犹豫,我看她一眼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以咱俩的关系还犯得着吞吞吐吐的犹豫?
我没告诉她其实她不说我也猜得出来她在想着什么。

“小夜……你还跟靳在一块吗?”
我点头。
“那……那你知不知道……”
我突然不想再往下听了,我别开脸。
说话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停止。
启香……她始终明白我。

隔了一会儿,启香叹着气说:“……你果然都知道了。”
我没接口,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启香没再说话,我俩之间静得几乎叫我头晕到吐。我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一,给文雨过生日那天。”

“那天我去买醋,往回走的路上正巧瞧见文雨跟靳。气氛有点不大对劲,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靳一直死盯着文雨的后背,恶狠狠的。当时我没多想,刚加快了脚步,打算跟他们招呼一声,就看到靳一把拽住文雨胳膊,拖着他到一边角落里,抓紧了他头发不停地吻他的嘴……”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我面前把文雨跟靳的名字相提并论呢。
我们几个一直在逃避,一直一直捂紧了眼睛掩住了耳朵,装做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没想到最终竟会是启香突如其来地打破这种貌合神离的平静,粉饰成幸福色彩的平静一下子碎成了一地难以收拾的碎片。
我想起了那天靳莫名其妙的给我的一吻,我突然觉得胸口翻涌着一股异常疯狂的笑意。费了老半天劲才勉强压了下去。

启香闭了嘴,她在注视着我的反应。
于是我微笑着迎上她关切的眸子,我说我没事,真的,我都知道,你接着说,我没事。
启香又看了看我,然后叹着气说你跟靳交往之后,我以为他们到此为止了,没想到靳还是三天两头的跑去Red Angel找文雨,后来打架那事儿给捅到学校,文雨就被退学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微带茫然的问她,“文雨……他不是自愿退学的吗?他跟我说他是自愿退学……什么打架的事儿?”
启香吃惊的看我,“你不知道?……文雨果然还是没跟你说实话。”她见我一脸受了打击似的茫然,赶忙安慰说,“文雨大概不好意思说吧,毕竟你和靳……一直在一起……”
我朝她摆手,示意我没事,我说,“你能告诉我吗?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靳没事就跑Red Angel瞧文雨跳舞,有一天不知怎么的,靳突然跟人吵了起来,吵的特凶,没嚷嚷几句对方就抡上了椅子。靳躲了几下,对方还不依不饶的,眼瞅着椅子就朝靳身上砸过去,结果被跳下台直冲过去的文雨硬生生挡了下来。靳瞧见文雨替他挨了这一下,顿时就急了,抄起一边的酒瓶照着对方的脑袋狠砸……那股子狠劲当场震懵了不少人……”

“当时迪厅里闹得特乱,见血是肯定的,乱得一塌糊涂,到最后也没人敢管,弄了个不了了之。不过据说那会儿有文雨他们班的人在场,估计是回学校一通瞎侃就把事情捅了出来。文雨那脾气你也知道,承认的可爽快了……”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我跟靳说起文雨退学这事,他会是那么一副无动于衷的反应。
当时始终觉得文雨没可能告诉了靳这种事,我以为没反应的靳是在我面前装虚伪,还跟他置了一回气,没想到原来是这样,靳他根本就是文雨退学的半个元凶。他当然会在听到我提起的时候一脸的无动于衷了。

我保持微笑,启香说的时候,我几乎可以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将整个过程重演一遍:
靳怎样跟人吵架——那九成九是为了文雨,肯定是那帮人说文雨如何如何,说得让靳听不下去了才吵起来的,我敢肯定!
之后是文雨怎样迅速地冲到靳的跟前替他挨了这一下,靳绝对急得眼睛都红了,血红血红的,绝对暴怒得逮着什么砸什么,估计要当时手边有块板砖,他早开了对方的瓢儿了,什么后果不后果的,他做事根本不带一丁点犹豫。
最后文雨八成是笑眯眯的,被训导主任什么的问到的时候,他八成笑眯眯的一点头,甭提多爽快了,一准儿气炸了那帮人,吹胡子瞪眼的冲文雨嚷嚷说你这叫什么态度,干脆退学得了!文雨他也顶多是再笑得可爱一点,跟那帮人点头一哈腰,说一句拜拜了你呐,然后干脆利落的转身出门。

文雨他其实没不跟我说实话,他确实是自愿的,虽然我不大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迷恋跳舞,我只知道,在他去了Red Angel的第一天,他站上舞台,从那时起,大学再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应用物理,甚至包括大学,是他随波逐流的跟着大家伙儿一块考上的,从来就不是他的梦想他的希翼——他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些。
他坚定的离开,他决绝的从不给自己留后路。

回过神的时候,正对上启香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面满当当的都是担忧,我大大咧咧的冲她一笑,“别那么看我,弄得我心尖直发毛。”
“小夜,你别连在我面前都装……”
“我没事。”我打断她的话,我朝她笑,笑得甭提多幸福了,我给她讲靳对我说过的那段话,我说,“我怎么会有事呢?靳跟我在一块,他说拥有一个人就一定要爱那个人,他现在跟我在一块……”

“可是小夜……”
“别为我瞎操心了,靳他说他要好好爱我,他说了不止一遍。”

我拿连我自个儿都不大相信的话打发着启香的关心,说到最后,恍惚间,好象的确就是我念叨的那么回事似的,我竟然安了心,笑得特平静的握住了启香的手。她终于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自欺欺人,倘若真的能瞒得住自个儿,倒也不是不幸福呢。
可是,归根结底的问题,说到底还是究竟你是不是能骗得了你自个儿!

六、Red Angel

那天启香来我们学校,跟我聊了大半天,话题一直在靳和文雨身上打转,我以为最终也就这么结束,没想到末了她话锋一转,竟然带到那个被我刻意遗忘了好一段时间的Hammer身上。

她居然笑得促狭,全然没了前一秒满眼的担忧,她冲我眨眨眼,“对了,听说你巨狠心的把Hammer往家里一扔,自个儿倒跑到靳那里去逍遥快活了是不?”
我的脸色顿时一沉,大不爽的瞪她一眼,“……你听谁说的呀!”
“他可是我哥的同学耶!成天跑我哥那儿去哭诉来哭诉去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象着Hammer的那张酷脸哭得一塌糊涂的模样,我忍不住失笑,“少说的那么夸张!哭诉?别逗了,一大老爷们,可能么!”

启香抱着肚子笑呀笑的止不住,“还说呢!他老找我哥问你,我哥又对你不熟,最后还不是麻烦上我?快烦死人了,小夜你就行行好,跟他多交流交流。……对了,你不是喜欢跳舞的吗,他呀!绝对不亚于文雨。”
我斜眼瞟她,“你见过?”
“没,我哥说的。”
我特不以为然的拿眼角鄙视她,“……你哥说你就信?”
“信!”她却重重的一点头,大大方方的冲我笑,没半点不好意思,“我哥说什么我都信!当初他要是跟我说启香你去死,我绝对二话不说就从二十层楼顶跳下去。”

“……启香……”
“小夜,我跟你说,其实你得相信爱情,你相信它才能幸福,真的……”
“……”
“我始终相信老天给每个人都安排好了另一半,你的另一半,无论他说什么你从肉体到灵魂都会无条件服从……”
“启香你说的我也信——没蒙你,我真信!可这世界忒大点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运气的能找到。我摸奖从来连安慰奖都摸不着,运气这玩意跟我天生犯冲,启香,我没你幸运!”

这就是原因了,我没她幸运,我跟运气天生犯冲,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没办法了。
飞机失事再寻常也不可能百分百的机率,可偏偏就是摊到我爸我妈身上了!别人家万分之一的几率搁到我们家就是百分之百。
这我还能说什么?从来运气它就没拿过青眼瞅我!

最后跟启香闹得有点不欢而散了,当然我们是好友,再怎么不痛快隔一宿准忘。
她一直想“开导”我,以一个跳出了泥沼的幸福小女人的模样来开导我这个她看来明明幸福唾手可得却偏要自个儿折磨自个儿的瞎闹腾的笨蛋蠢女人——弄得我简直烦透了。
打小起我就对俨然一副救世主姿态出现的东西没好感,我自个儿活得挺好,用不着别人费心劳神的点化,我受不了有人跟我耳朵边瞎唠叨说什么你该这样你不该那样,我真受不了。

于是我呛了启香一句,我说“我没你幸运!”,我把她的话全给憋了回去。她望着我看了好久,她摇头叹息,她说小夜你别倔得跟头死牛似的。我跟她说我就一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主儿,我从来不见着棺材就不流泪——当然就算不好意思见着了也不怎么掉泪就是了。
然后启香没再劝我什么,她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跟原地坐着,百无聊赖。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该期末考试。
我没忘自个儿学生的身份,考试前熬了大半个月,以坚定的毅力抵抗诱惑,狠学了一通,最后没一科挂的——那个叫嚣着不让我过的小老太太,在我倍儿给她面子的考了个全系第一之后,也一报还一报的给了我一个及格,好歹没叫我挂,让坚定的相信着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我极其满意自己大半个月的努力成果。

放了假,我整个人同时也懈怠下来,成天不是吃就是睡的闷靳家里,顶多每晚上跑趟Red Angel给文雨捧捧场。
每次去Red Angel都是我一个人,我曾问了靳几次要不要跟我一块过去瞅瞅,他从来都没点过脑袋,摇头摇得好象对那里惟恐避之不及似的,我问过三四次之后,也就不再多做无用功了。

一个人来来去去的,甭提多自在了。
我在灯火迷魅的迪厅里巨没淑女样的朝着台上的帅哥大吹口哨——这是有靳在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做的事情。我还跟帅气又可爱的小酒保打情骂俏的开些不出格的小玩笑,乐和乐和而已没人傻到会拿它当真。

文雨说他在台上跳,眼睛往下一扫,一眼就能瞅见我。于是每次他跳完了一段休息的时候,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我的位置。
他跟我瞎聊,天南海北的乱侃,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大正常的亢奋,还有一点点难以觉察的恍惚,眼神倒不飘忽,直直的放到我身上,只是这种正襟危坐的目不斜视未免叫人感觉诡异了些,好象周围有什么妖魔鬼怪让他不敢四处乱看似的。

有一次我忍不住了,我挺严肃的跟他说,“文雨,你可千万别学人家嗑药啊!”
文雨立马笑得连肩膀都开始抖动,“瞧你说的!我哪儿会呀!放心吧小夜,我不沾那玩意儿!”
我接着又问他:“那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我怎么越瞅你越觉得不大正常……”
文雨他狠给了我脑门儿一爆栗,他骂我:“你那脑子成天净瞎琢磨什么了!找我麻烦?操!”

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可他不说,我也不好就这么直接逼问他,我知道如果他不打算说那我就死活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就什么都别问,我不白白浪费那点力气。

我在Red Angel见过小淇四五次,稍微点头微笑一下就算是招呼了,有时候赶上文雨休息,仨人也会坐一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然后文雨上台,我跟小淇就再没话可说了。
能说的都已经说完,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后来有一次在大学校园里迎面撞上小淇,她挽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小男生缓慢地走,她的脸上挂满了显而易见的恋爱的甜蜜笑容。
我冲她微笑着点头,在她怔楞着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跟他们擦肩而过。
我知道以后我再不会在Red Angel遇见小淇了。

当时我特想大笑,就算丢人丢到姥姥家我也不在乎。
这世界变化的那叫一个快呀快的,真的,没什么感情能永垂不朽。
启香跟启相那是特例,估摸着那是他俩修了八辈子才修来的福分,普通人没戏,就像我这德行的,再怎么修、修它个八百辈子人家也不待见我。


后来有一天我竟然在Red Angel里看见了Hammer。
他站到我的面前,连续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我才终于意识到那不是他妈的幻觉,我立马十分吃惊的楞住了,呆呆的,没一丁点儿反应的任他拽起我拉到角落坐好。
等我回过神,我的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柠檬味的苏打水,而他则坐到了我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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