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大 ———— 独脚猫

作者: 独脚猫  录入:12-03

剑眉错愕。下一秒揪着我的衣领一把把我顶到墙上,咬牙切齿。

"他想偷偷报警,我才开枪。"我面不改色。

他无语。

重新出发,一直到码头他都没说一句话。上船时,他跟在我后面。"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我差点笑到打滚。说得出这种话的人,难怪会是个痴情汉。

回本部后是个人都知道我跟剑眉出问题了,那小子以前乖乖听老大的话跟在我身后不出一米,就连我上厕所都会跟进去,现在眼神老在躲我好似我是洪水猛兽,天晓得我那点本事全是他教的。

但是他不来找我麻烦。用下属的话说,我是老大的人,量剑眉有那个心动我也没那个胆。

奶奶的!我跟络腮胡子天天睡一起但是从来没上过床,什么时候我成他的人了?我一脚蹬开剑眉家的门,戳着他的鼻子就骂。"你小子还是不是男人?有种的你叫你老大放手让我们两个斗一场,整天藏着掖着像个娘们儿你做得出来我还看不下去。"

骂完了,说实话,感觉真好。

百无一用是书生。以前手无缚鸡之力骂人也只敢骂在心里,哪里有现在这样的豪情万丈,踢坏了别人的门都不用担心会被踢回来。

回去的时候络腮胡子见我心情不错就问我出了什么事。我的心情是真的好,所以简单解释了一下,谁料我越说他越是脸色铁青,说到最后我都听见窗外雷声大作了。闷了一会,络腮胡子开口。"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

我倒!

他果然有毛病,这种结论都推得出来。

"还是说你旧情未了要报复我?"络腮胡子一本正经。

什么?哪儿跟哪儿?我反应不过来。

"你在怪我拉你进这个世界,怪我叫你杀人。"

我又想撞墙。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浪漫细胞。恶寒。

他扔过来一份报纸,日期在我到这里来以后半年左右,大大一个版面全是某位要人的女儿结婚的消息,新郎的笑脸照得很模糊,但是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有点难过,但是不多。

络腮胡子盯着我。"他背叛你,你还不肯死心?"

好吧,既然他想演戏我就陪他演。"犹大出卖耶稣算不算背叛?"我问他。

他不作声。

"但是没有犹大的出卖耶稣不会死,也不会在死后三天复活,更加成不了救世主。如果说耶稣成为救世主是必然的,那么犹大的出卖也是必然的,他不光光背上历史性的重任,还担了千年骂名。换句话说,犹大才是被耶稣出卖背叛的那一个。背叛这种事情,都是相对的,不到最后,不知道结局。"

 


络腮胡子还是安排了我跟剑眉的"决斗",在原来的训练场,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就我们两个。

我这辈子第二次被修理成猪头。比上次还惨,剑眉到底是专业人士。

总算他还有良心,记得打完后帮我上个药。我斜睨他。"出够气了?"

他很严肃的思考。"你的技术太差,回头我帮你补课。"

......上帝,我知道我对你不是太尊敬,所以我不求你,我去求释迦牟尼。亲爱的佛祖啊,杀了我吧。

但是,似乎慈悲的我佛不要我。果然是大难不死,以后想死也难。

剑眉跟我探讨过我在黑屋里仅仅靠水支撑活过半个多月的原因。"你的意志力很强。"他万般肯定。"活下去的意志。"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我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坚持着一定要活。事实上,自从老爹老娘去了西天极乐世界,我就没了非得活着的理由,反正这世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剑眉听了我的话皱眉头,不过没多说什么,那次讨论就这样无疾而终。

后来剑眉把这些事情报告给络腮胡子,证据是再出任务络腮胡子始终坚持剑眉跟着我,确切的说,我和剑眉成了搭档。我抗议过,络腮胡子极其不民主地将我的抗议全盘驳回,我知道他是怕我随随便便放弃自己。

络腮胡子料的没错。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一点,因为干的各种事情挺有新奇感,我又不讨厌看别人的血在硝烟味中四处飞溅,干得还算顺利。但是时间一长,我就觉得无聊。以前从来不晓得自己是这么喜新厌旧的人,现在事实说明我的确就是。痛苦看多了,人就麻木了,下手的时候基本靠直觉,连思考都省掉,纵然可能是滥杀,我也不在乎。我真的是个烂人。

对此剑眉无法认同,可也不会来阻止我。他的任务是保证我完成任务后能安全回去,同情心太少,了不起发几句牢骚,根本不够去救人。

唯一一次例外,要杀的人是个军火商的情人。一个男人,传说中情比金坚。

多少是有点同病相怜的。在他家楼下的停车场里,我放弃了在他汽车底盘安炸弹,选择跟他正面冲突,想近距离看看他本人。

不能否认,这真的是个帅气的男人,第一眼看见他出现的瞬间,我失神了。无法形容,明明是普通的五官,放在一起就是漂亮。身为男人,我知道拿"漂亮"来描述另一个男人绝对是件带有侮辱性的事情,但还是只能说,他真得很漂亮,带点仙气的那种,难怪军火商会对他死心塌地,不过无法理解的是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看上军火商这种铜臭味极重的人?

这个时候的停车场没其他任何人,安静得有点诡异,皮鞋落在地面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他朝不该出现的我上下打量了几眼,咧嘴一笑说:"MB?"

吐血。我看起来长着一张很缺钱花的脸么?

不过他提了个好建议。如果能跟他上床还能拿钱,我就真赚到了。所以我不顾角落里剑眉一个劲冲我使眼色,爽快地说我是。

他走向他的车:"抱歉,有人在等我。不过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介绍不错的客人给你。"

我当然知道有人在等他。军火商对他的保护极严,为了等这么个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我们花了很长时间调查他,现在已经是委托人限定的最后一天。

在他打开车门前一刻,我唬他说车上装了炸弹。他好像终于有点警觉,回头重新看我,我猜测他会怎样评估我。不知道是哪里洩了底,他又笑,冒出一句叫我目瞪口呆的话来:"你不会装。"说完又要上车。

呕死我。他怎么知道我不负责炸弹部分?"如果我不收钱,你肯不肯陪我上床?还是说,你觉得死在床上太难看?"我问。

他看着我的眼睛却温柔起来。他说如果他欲求不满自然有人能满足他,不需要另外找人;他说我如果那么羡慕他完全可以自己也找一个人来;他说他有自信能陪军火商到最后,纵然死了也一定会从棺材里爬出来,绝对不放军火商孤单一人。

我被他击中了软肋。这已经超出了海誓山盟的范畴。如此的坚持。

朝他车门把手开了一枪,我告诉他接下来二十四小时要小心。这是我的正式战贴。

你疯了!他走后剑眉这么瞪我。"我们没时间了。"

"放心,还有国际日期变更线。"我说。

我知道这样做无异于放虎归山。他回军火商身边后再要动手很难不说,就算杀得了他我们也十有八九走不掉。但是我想赌一赌,这样子的人,老天让不让他活。

接着的一天里我和剑眉两个忙得像被抽得呼呼转的陀螺。要调查他们周围的守备,要找机会潜入他们身边,还要作出点什么来吸引军火商的注意力。"以后你要找死拜托请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剑眉恶狠狠说。

我嚣张地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很遗憾的是,这个赌我输了。我没想到剑眉通知了络腮胡子,更没想到络腮胡子叫人爆了军火商的仓库。那是真正的高手,用的是声波弹,防不胜防,当时军火商就在仓库里盘点,眨眼间,灰飞烟灭。

隔着一大片火,那个仙人样的男人和我对视着,我自老爹老娘死后第一次感到了惶恐。我猜到他下面要做的事,但是我出不了声叫他。

他就那么镇静地走进火里,高热扭曲了他出色的身材,随后的爆炸一连串的发生,我再也找不着他。

在他走进去之前,我看见他的口型。"我不会放他孤单一人。"他说。

 


那次的委托人恼火得差点要烧了我们的本部,他本来只是要"剔除"军火商周围的"垃圾"。

本来因为我的任性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我是想好好陪个罪的,可垃圾两个字彻底惹火了我。这人是瞎子,把人间极品当作垃圾。我愤怒到无以复加,对他,对自己,对苍天。

最后委托人还是被络腮胡子摆平了,毕竟他只出钱要一个人的命,没出钱保另一个人。

络腮胡子见我情绪落入了低谷很是担心,于是放我大假让我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休息,如果我愿意,他可以让我休息到发霉。他并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决定。

去休假前一天晚上,我第一次和络腮胡子上了床。比起当初在他面前脱光,我的皮肤更黑了一点,总算身材稍微不那么臃肿,否则他铁定还是会说"恶心"。他咬着我肩膀上的肌肉问我是不是有黑人血统,我回答不上来,因为他的胡子戳得我直想笑,又怕真笑出来驳了他面子,只好辛苦忍着不张口。

络腮胡子是个很温柔的情人。做前戏的时候我看他满头是汗实在不比我好过到哪里去,就叫他直接来,他不肯,说怕伤了我,非得等扩张得差不多了才进来。我想到了把我送给他的那个男人。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总是会更霸道地接近于强暴的跟我做爱,跟络腮胡子完全不一样的方式,有一阵子我几乎要受不了,但是还是没跟他断掉,我想说不定我骨子里对那种方式甘之如饴,虽然像络腮胡子这样的也不赖。

我们两个喘得都很厉害。我一边放肆地叫床,一边强撑着跟他说话。有些事情,可能找不到更好的机会谈。

我问他为什么要提出让我代替那个女人做人质。

他说他觉得那个人一脸抱歉看着我的样子很好玩。

我问他后来怎么会改了主意不杀我。

他说他去看我有没有死掉,但是我那句"Dream or truth? It's a problem."让他觉得我比那个人还要有趣。

我问他训练我是要让我干活的成分多一点还是要保护我的成分多一点。

他说他不知道他只是认为这是必要的。

我问他现在喜欢我什么。

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闭嘴。

我看着他懊恼得恨不得掐死我的表情实在觉得可爱,若非姿势不允许我真想抱着肚子大笑。下一刻我就笑不出来了,他狠狠撞我一下让我觉得五脏六腑都拧作了一团,胸口涨得厉害,说不上是恶心还是兴奋。我连尖叫的力气都被他撞得没了影,张着嘴像被冲到海滩上的鱼拼命喘气。

他俯下身吻住我剥夺我最后一线生机,我分明听见他吻我前咕哝了一句"活该"。老天,我真信这个男人是要把我做死在床上。先前居然以为他温柔,我才是瞎子。我近乎绝望地用舌头和他搏斗。

烽烟四起。铁马金戈。

我在这场性爱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高潮的余韵中我动弹不得地躺在他怀里。沉睡前,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凡事有我给你顶着,你不用想太多。"

于是我真的满足了。至少这一刻,他让我觉得我可以爱他。

度假地点我选在最初遇见络腮胡子的城市,我们租了套公寓,像任何普通人那样生活,像我遇上络腮胡子之前那样生活。从上大学起,我在这个城市呆了很多年,离开这段时间,我确实有些想念她,想念大学边上的拉面,想念单位宿舍附近的音像店,想念我常去淘碟的盗版商家。

还有,想念放弃我的那个人。

到达的隔天,我叫剑眉陪我去散步。剑眉不知道,我们逛的地方是那个人最喜欢的湖滨公园。制造一次偶遇,如此简单。

他正和他的妻子在一起。看见我时,他们呆住。

"嗨!"我说,"好久不见!"

剑眉信任我,所以借故离开;那女子亏欠我许多,所以跑去陪剑眉四处走走。留给我们一个单独的空间。

他有些局促,大概觉得我可以说是被他卖掉的,他对我的愧疚无关感情。但我找他不是为了叙旧。我问他,络腮胡子是不是在国际犯罪者名单上。

他点头。

我告诉他,我会给他立功的机会,只要他能帮我联系上络腮胡子的对头。

他震惊,随后了然的应下来。"那个王八蛋!"他低着声音咒骂,估计是以为我被虐待了是要报复,我懒得纠正他。

小时候,老爹总跟我说: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就是这么告诫我不要做坏事的。老爹告诫我的另一句话是,爱情是骗人的鬼话。我知道,老爹是对的,在他这么跟我说的时候,老娘没有反驳,只在边上加了一句"人只能靠自己"。现在,我首次有真正想做的事情,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鉴证这两句话,因为有个仙人一样的男子跟我说:羡慕我,就自己去找一个。

所以,我要鉴证这两句话,不计一切代价!

对我来说,预谋一次背叛再简单不过,络腮胡子对我的信任超出了安全底线,尽管不多,但是足够。我终于明白古时后宫佳丽如何可以祸国殃民。

离开本部前,我在本部的通讯监视系统上动过手脚,接出一根线到我房间的电脑上。住在那边的时候,虽然络腮胡子总抱着我睡,但是怕有时候回去太晚吵醒我,他是给了我一间专门的房间的,只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不回他自己房间而已。我的那台电脑,他不会去动它。我的电脑上设定好,定期将接收到的通讯记录发到我的邮箱里,成为络腮胡子背后的一枚不定时炸弹。

机会到得很快。

当我看见记录上写两天后有笔大生意,由于对方是很重要的关系人,络腮胡子会亲自前往。我知道,时间到了。我通知了那个人,并且叫他有兴趣的话可以一并通知络腮胡子的对头。

剑眉虽然和我住在一起,他并不会发现这一切。现在的他,单纯是个保镖,络腮胡子早就跟他说不必再监视我。这是络腮胡子的另一个失误。

两天后,我算着时间告诉剑眉我要吃大餐,踢他出去买菜。他前脚关上门,我后脚开始收拾细软。我要在他回来之前离开这个城市,回到我过了近二十年的家乡,老爹老娘在那里留给我一套房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动它,现在是该回去看看了。

汽车开出长途车站一个小时后,我想,剑眉应该已经接到络腮胡子的联系了。他回去后看不见我必定会怀疑我,这正是我要的。哈,想必他的眉毛会竖得非常有趣。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老家的钥匙我一直贴身带着,不论情况有多糟糕。现在握着它站在门前,我克制不住有些发抖。幼年时的,年少时的,各种记忆蜂拥而至,冲得我鼻子一阵阵酸涩。

我的感动终止于门打开的刹那。风吹进去,扬起屋子里厚厚堆积的灰尘,呛得我不住咳嗽。倒霉,我忘了先买扫帚拖把回来。

累死累活把屋子打扫到能住人,夜色已沉。我一觉睡到天亮,很安稳,连梦都没有一个。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彻底整理家里所有东西,该扔的扔,该留的留。总要跟过去说声再见。

意外的是挖出了很多日记本。有老娘年轻时的,更多的是我的,从六岁进小学开始,到高三毕业为止,所有留着我名为日记的涂鸦的本子,全都保存地完好。

我又有落泪的冲动。我那可爱的爹娘啊。

于是放下所有工作开始"拜读"我自己的大作,看得我想跳楼。那时候怎么会写这种东西啊?丢脸!

有一段时间的日记特别多,看日期是我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那时老爹老娘送我去跟教育局一个资深老师学作文,要求每天一篇摘抄两篇日记,两天一篇大作文,每星期天下午去老师家交作业的同时还要当场写一篇命题作文。那个暑假对当时的我来说绝对是梦魇,现在想来多么简单快乐。

推书 20234-12-03 :人.妖番外-雨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