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依靠（兄弟）————望橙止渴

小宝今天有点反常，干嘛总避开自己，顾涵寻思着走进大楼，好端端的闹什么情绪，看把你淋成个落汤鸡回来就痛快了！即使心里这样埋怨着，顾涵回家以后还是翻出了一把伞，打算去车站接弟弟。
一开门，愣住了。程晓杵在门口，额前的头发打湿了几缕挂在眼睛前面，墨黑的眼眸盯着顾涵，深不可测。
"晓晓？！"顾涵太吃惊了，"你怎么。。。你跟着我回来的？"
程晓吐出一口气，"是啊，你不是说私事不能放在上班时间谈吗。"语气很淡，仿佛理所当然的样子。
顾涵眼中浮现一丝无奈又恼怒的神色，他实在拿这个任性的孩子没辙。
程晓逼上前一步，把手放在了他的腰上，"涵哥哥。。。"
顾涵惊得退回屋里，正色道："不要这样晓晓，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呢？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我不信！"程晓突然大叫出来，表情有几分狂野，"我不信你心里完全没有我了！我知道你还想着我，你还是喜欢我的！"说着猛地扑进顾涵的怀里，紧紧搂着他。
顾涵急了，用力去掰他的手，掰不动，又去推他的肩膀，嘴里喊着："放手！不要胡闹！"
程晓拼命抱着顾涵的腰，在他的推搡中抬起头来，眼神像只受伤的小兽，语调哽咽着，"我不管，涵哥哥，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顾涵看着他酸楚的样子竟然有一瞬间的愣神，还没有反应过来，程晓冰凉潮湿的唇就贴了上来。
顾涵感到一阵战栗，被晓晓箍得太紧挣脱不开，又不舍得真用狠劲去推怕伤着他，踌躇间，嘴唇上突如其来觉得刺痛。程晓离开他的唇，满意地舔了舔那上面的血珠，"我还没忘了你，你也不许忘了我！"
顾涵恼火地正要呵斥他，就听到耳边"啪"的一声，两人一齐扭头去看。
"小宝！？"顾涵大惊。
小宝湿漉漉地站在门口，手中的馄炖已经掉落在脚边，他看着顾涵没有说话，呼吸急促。
顾涵也惶恐地看着弟弟，张口结舌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应该先解释他和男孩子亲吻这件事，还是先解释他其实并不喜欢程晓。
小宝的眼里迅速凝结起水汽，手里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他一言不发地望着程晓仍然依附在顾涵身上，自己则像一个打扰了情侣亲热的闯入者。突然他调头就跑。
顾涵这才反应过来，忙拔腿去追，却发现自己还被程晓拽着。程晓不慌不忙地冷笑一下："哼，我说你为什么这么绝情呢，原来是找到新欢了！"
顾涵脸色铁青地打掉他的手，"是又怎么样！"
程晓的嘴唇蓦然失掉了血色，哆嗦起来，"真的吗，涵哥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眼神挣扎着，好像还留有最后一线希望。
"我们。。。已经很长时间了，不对，其实是我自己。。。早就爱上人家了，却一直没意识到。"顾涵说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刚才看他那样跑出去，我忽然很心痛，只想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他，根本没去想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又看看程晓，"对不起，我要去追他了。"说完抬脚就走。
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程晓捂着脸慢慢地蹲了下去。顾涵终究是不忍心，叹口气走回来，一把将程晓拉起，再扶到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他的旁边。
"晓晓，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没有赌气、没有怨恨。再见到你，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发现自己竟然很欣慰，我心底还是把你当作亲人的。晓晓，就像你自己说的，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留恋过去，就把它当成我们共同的回忆吧，虽然有过痛苦，但毕竟快乐多一些不是吗。
我今天一直在想，现在我到底对你们是什么样的态度。答案是我很感激，对你、对你家人，感谢他们把我养大，感谢你曾经给了我那么多的爱，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你们。这份感激的心情会一直伴随我一辈子。
爱上同性，其实是一种伤人的甜蜜，没有人不愿意在阳光下爱得光明正大的。但是我已经陷进去，拔不出来了。我和小宝，就是刚才那个男孩子，朝夕相处了几个月，这份感情再也藏不住了。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我都要对他说清楚。
但是你，晓晓，你还年轻，如果有可能，哥哥还是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路。我实在不愿意看你经历和我一样多的痛苦和曲折。"
程晓已经哭得泣不成声，顾涵看着他不停耸动的肩头，目光里充满了怜爱。伸出手轻轻把他环在怀中，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晓晓，你是个好孩子，对吗，哥哥永远是最爱你的哥哥。"
感觉到晓晓轻微地点了点头，顾涵宽慰地笑了，放开他。"你自己倒点茶喝吧。"揉揉他的头，然后坚决地转身走了。
来到楼下，才发现雨越下越大，顾涵着急起来，一头冲进雨中。
花坛边，没有；秋千架，空荡荡的，顾涵举目四望，哪里有小宝的影子，糟糕，不会跑出小区了吧！刚想去取车，突然脑中又跳出一个地方，人工湖！他们曾经在那儿开心地喂鱼。
顾涵连忙向那里奔去，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打在他的头上身上，他不管不顾地大步跑着，只想快点找到小宝，他的小宝！
果然！远远地看到一个寂寥的身影，抱着膝坐在湖边，脑袋垂到膝盖上。真是个呆子！顾涵暗自咒骂一声，居然干坐在这里淋雨。他冲到小宝身边，伸手去拉他。小宝在他的大力拉扯中抬起头来，只见脸上泪水雨水狼藉一片。
顾涵心一软，连忙脱下西装给他披上，低头看到他不住地掉泪，干脆把他整个儿抱在怀里，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宝，都是哥哥的错，咱们回家吧。"
一听到回家两个字，小宝用力挣脱起来，带着哭腔喊道："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你去陪。。。陪他吧！"
顾涵心里又疼又喜，更紧地搂抱住他，"好宝宝，别乱猜，我又不喜欢那个人，干嘛要去陪他？"
小宝仰头瞪着他不说话，鼻头红红的，顾涵看他被雨水浇得快要睁不开眼，只好柔声劝道："我们去躲一会儿雨吧，好不好？"小宝拧过头去，用后脑勺晾着他。
顾涵苦笑一下，讨好地凑过去，一下一下地蹭着小宝的额角。"那个人是我从前的恋人，不过已经结束很久了。其实我今天拒绝他了呢，你可能没听到。而且啊，那本来就是你的家，你跑什么呢。如果你留下来，你就会听到我告诉他，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顾涵讲完以后憋住呼吸，心开始砰砰地跳，紧张地盯住小宝，期待他的反应。
小宝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顾涵涨红的脸，迟疑地望着哥哥，沉默着。顾涵看着他一副想相信又怕受伤害的表情，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哥哥真是个傻子，其实我早就离不开你了。只有每天早上一起床就看见你才安心，胃疼起来就想你在我身边，下雨的时候我只担心你一个人。哥哥很笨对不对，这样都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你。小宝，原谅我吧，然后，再接受我。"顾涵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在乎过一个人。雨水顺着他的鼻梁流下来，他的眼神炽热而坚定。
小宝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然后低下头，小声地问："真的吗？"他的声音太小了，顾涵几乎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才勉强听清。
一听到小宝这么问，他的脸上简直乐开了花，小鸡叨米似的一个劲儿点头，"真的真的，相信我，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小宝仍然低着脑袋，然后偷偷地笑了。顾涵看到他弯起的嘴角，顿时心花怒放，又把脸凑过去一阵猛蹭，小宝绷不住笑了出来，不好意思地闪躲着。
两个人在雨里闹了一会，顾涵突然停下来，"哎我忘了问你了，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呀？"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脸红了，顾涵觉得自己问得很傻，像个初涉爱河的毛头小伙子似的。小宝把脸别到一边，咬着下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雨中，可是顾涵分明看到眼前桃花儿都开了，天地间春光无限好。他欢呼了一声，一把将小宝抱起来，痛快地转了两圈，然后小心地把他放下来，喘着气抵住他的额头说："小宝，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嗨，怎么今天说出来的话都这么傻里傻气的？真要命！
小宝顽皮地笑着看他，"那你还亲别人？！"
"呃。。。"顾涵一下子卡壳了，觉得后背冒出汗来，这小子今天怎么突然变精明了。
他搜肠刮肚想着词句，"我是被迫的，以后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可怜兮兮的表情，"其实。。。其实。。。我在梦里也亲过你呢，嘿嘿，还亲了好久。"一副占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
小宝张大嘴巴，简直要昏过去。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是做梦啦，傻瓜！"
顾涵还没反应过来，"不是做。。。什么？！"眼睛立刻瞪得比小宝的嘴巴还大。
小宝脸上的红晕迅速泛开来，蔓延到耳后，他再一次用后脑勺晾着顾涵，"那天你喝多了嘛。。。"声音越说越小。
顾涵目瞪口呆地站了几秒钟，突然懊悔地大叫起来："啊！！！我们的第一个吻啊！！！居然就这样。。。酒真是穿肠毒药，我再也不喝酒了！"说着扳过小宝的身体，"不管，那个不算，重来一次！"然后嘟起嘴巴就朝他亲过去。
小宝嘻笑着推开他，往家里跑去，顾涵在后面嚷着："亲一个嘛，亲一个嘛！"欢腾地追赶他。
湖边的丘比特雕像静静地立着，被雨水冲刷得分外圣洁，柔和地注视着人世间的恋人们，去爱吧，去幸福吧！不要犹豫。
可是，好像连它也遗忘了一个躲在它背后的身影，那是一个全身上下已经湿透的人，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一张俊美的脸显得十分苍白，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忧伤和绝望。。。
小宝仰头看着高高的楼，转而不解地问顾涵："哥，你不是说有惊喜给我吗，怎么带我来新房了？"顾涵神秘而得意地笑笑，"跟哥哥来吧！"两个人很快来到房间门口，小宝脸上的迷惑渐渐变成雀跃的期待，顾涵有心吊他胃口，俯下头来凑到他耳边，"啧啧，我可是忙了大半个月呢，本来想看完以后跟你讨个吻做奖励的，现在等不及了，先预支点首付吧！"说着把脑袋一偏，腆着半边脸送到小宝的嘴巴跟前。
小宝慌忙地左右看看，"别闹了哥，快进屋吧。"
顾涵泰然自若地保持那个姿势不动，"怕什么？自己地盘门口！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在这儿把想讨的全讨来！"
小宝实在没有气魄和哥哥在公众场合实施那所谓"想讨的"，只好匆匆嘟起嘴巴在顾涵脸上蘸了一下，再快速离开，脸已经烧了起来。顾涵回味地摸摸腮帮，一幅意犹未尽的表情，磨磨蹭蹭地开了门，还不忘对小宝耳语道："慢慢儿看。"
门一打开，小宝"哗"地张大了嘴，兴奋地叫了一声："好漂亮啊！"宽敞的客厅里最醒目的是一圈儿红色沙发，大方又洋气。小宝高兴地扑了过去，整个人痛快地跌在上面，还弹了几下，又呵呵地笑着翻过身来，歪头看着顾涵。
顾涵一直含着包容的笑在看小宝折腾，这时伸手按亮了客厅的灯，小宝头顶的两个射灯"啪"地应声照下来，打出两道桔红色的光，映衬着小宝的脸红扑扑的，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很快，正面墙上镶嵌的一条碎钻磨砂玻璃也亮了起来，光线柔和而暧昧，彰显着主人内敛的格调。小宝坐起来惊叹地看着这一切，"哥你真费心思啊，难怪这段时间你总不在家，原来是在忙这些，怎么不叫我来帮忙呢？"
顾涵走过来牵起小宝的手，拉他向卧室走去。"惊喜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神色里尽是满足，全然忘了自己这半个月来，天天奔命在公司和新房之间的种种辛苦劳作。
拉开门，推小宝进去，"看看喜欢吗？"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一片温柔的绿色，小宝呆在门口，怔怔地望着那块他心心念念的家乡的颜色，曾经在布艺店里，他对哥哥说"哥你还记得那块草坪吗"，那里记录了我们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是的，哥哥什么都记得，现在他把这段他们共同的回忆，挂在了卧室的墙上。每天晚上可以伴着它入眠，早晨在它的怀抱中醒来。。。
小宝的眼中泛起水光，他转身扑入顾涵的怀里，把头埋入顾涵的肩窝不说话。顾涵笑着拍拍他，"喜不喜欢？"小宝用力地点点头。顾涵嘴边的笑意更深，用寓意不明的口气说道："你怎么都不看看床呢？我可是挑了很久的，就盼着你能满意。"小宝在顾涵的肩头继续扮鸵鸟，简直恨不得把脸埋进哥哥的领子里才罢休。
顾涵笑出声来，"别把自己闷死了，傻宝宝。来，我们到书房瞧瞧。"说罢用双手扶起小宝揉得乱蓬蓬的脑袋，看着他红润的脸、闪亮的眼睛，心里喜欢，忍不住抱过来响亮地亲了一口。
书房的布置很简洁，一面墙上是一幅山水图，另一边是一整面书墙，看得小宝羡慕不已。迎着窗户光线最好的位置，顾涵留给了一张摇椅。一张样式传统又简单的摇椅，上面铺着小熊图样的毛毯，还配有一只可爱的小熊抱枕。小宝又呆掉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哥。。。你是从哪儿找到这个的？"
顾涵从他身后轻轻抱住他，"我记得有个小傻瓜曾经跟我说，他希望他的家里能有一把老家的摇椅，每天下班回来，累了就在上面躺一躺、摇一摇，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以后，我在书房看书，你就在这里陪着我，我们不要有任何烦恼，好不好？"
小宝好不容易淡下去的泪意又汹涌上来，微微有些颤抖地握住顾涵圈在他腰上的手，喉头哽了两下，心里充盈着感动和快乐。顾涵感受到了小宝的激动心情，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他记起小宝曾经在这间屋子里，在夕阳的余晖下，向他轻声描述自己对未来的家的憧憬，那一幕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中。如今，他让小宝的梦想实现了，而且比预期还要美满，现在，这里，是他们共同的家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没有说话，感受着彼此的呼吸，用心体会这一刻的宁静，体会回荡在两个人之间的幸福。
良久，突然他们好像一齐想到了什么，惊得赶忙分开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叫道："电影要开始了！"然后又同时笑了出来，顾涵一把扯过小宝的手，"快走快走！"
两人来到楼下迅速钻进车里，小宝又叫起来："点心忘在屋里了！"顾涵盯着后视镜开始倒车，"不拿了，去电影院买吧，点心晚上再吃。"
开场不到十分钟，小宝已经全心投入剧情，爆米花举在嘴巴跟前忘了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顾涵笑着摇摇头，把嘴凑过去，偷吃了小宝手里的爆米花。说是偷吃，偏偏动作做得不小，他的嘴唇暧昧地包住了小宝的手指，然后慢慢吮吸上来，舌尖一挑，勾走了爆米花，再舔几下泛着奶油味的指头，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小宝羞愤地把自己又粘又湿的手指在裤子上擦了擦，嗔怪地瞪了顾涵一眼，心思却是怎么也无法回到电影上了。顾涵最喜欢逗弄小宝以后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坏心眼开始蠢蠢欲动。就在顾涵刚想把他的手捉过来，用自己的舌头好好蹂躏一番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不识时宜地震动起来。
他有些扫兴地掏出电话，屏幕在黑暗里发出刺眼的光，那上面一颗红心正嘭嘭地跳着，旁边是一个醒目的字。。。"晴"。
顾涵心里咯噔了一下，快速想了想，偏头对小宝低声说："我马上回来。"随即起身离开了座位。小宝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哥哥的背影，然后慢慢把头转回来看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