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依靠（兄弟）————望橙止渴

程晓的脸上滚落一滴大颗的泪珠，片刻又被他狠狠地抹掉。他紧抿着好看的嘴唇，胸腔一起一伏，半天才平静下来。倔强地看着顾涵一字一句说道："你躲不开我的，涵哥哥。因为你，我才来到这个世界，我们俩在一起是上天注定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顾涵嘲讽地撇撇嘴，上天注定吗，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现在我明白这个道理了。当初程家像上演一场肥皂剧般地买下自己，是为了有个命硬的养子，来镇住那股让前两胎孩子都早夭的所谓"邪气"，谁料想迷信在有钱人家真有应验的时候，顾涵到程家不足两个月，程晓就感应般地到了他妈妈的肚子里。就这样，在程家上下一片欣喜若狂中，自己得以继续留下。顾涵一直对他们心存感激的是，他们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涵"，而不是什么"招弟"。
虽然养父母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可也从来没有让自己缺吃少穿，甚至还慷慨地供他上学，生活比以前简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可年少的顾涵总是不快乐，直到，晓晓一天天地成长起来。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听到了他的召唤才来到人间，晓晓天生对顾涵有着莫名的依赖，在顾涵的怀抱里才可以安稳地睡去。。。顾涵亲手调的一杯杯牛奶喂他长大。。。摇晃着颤颤悠悠的小胖腿朝顾涵迈出第一步。。。顾涵耐心地教他喊爸爸、妈妈、哥哥。。。
年少的顾涵感到了被人需要和依靠的快乐，他也全心全意地爱着宠着疼着这个天使一样的弟弟。晓晓在顾涵的床上一直和他睡到初中一年级，顾涵终于要离家去南方上大学了。临行的前一晚，晓晓一直缩在顾涵怀里偷偷哭泣，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还有他的心。顾涵一遍遍地拍着他、吻着他，安慰着、承诺着，也放任自己的眼泪一直流到枕巾上。顾涵再一次感到了和亲人分离的痛彻心扉。
晓晓抽泣着从被窝里钻出来，深深地吻住了顾涵的唇。自从晓晓长成大孩子以后，顾涵就不再亲他的嘴唇了，可是这一次，像过电一样，顾涵感到头脑里"轰"地一下炸开了，周遭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那摩擦着自己的颤抖的、柔软的双唇。他也激动地搂住晓晓热烈地回吻他，一大一小两具身体紧紧地贴着，像是要揉成一体。两个人都吻得毫无章法，只是胡乱地吮吸着、舔舐着、啃咬着，直到亲得满脸都是乱七八糟的口水，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顾涵的呼吸犹为粗重，他有个糟糕的发现：自己起反应了。于是尴尬地向后退退，晓晓又不依不饶地贴上来，再退、再贴。。。嗨，不管了，顺从自己的感觉，想亲就亲吧，想抱就抱吧！顾涵猛地一个翻身把晓晓压在身下，喘息地看着晓晓涨红的脸、眷恋的眼神、肿胀又润湿的嘴唇，深深地叹息一声，缓慢而坚定地吻了下去。。。良久，顾涵突然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头，惊得晓晓一个激灵，"啊"的一声，顾涵的世界爆炸了。
顾涵伏在晓晓的身体上大口喘着气，心里满当当的是幸福和安定。
"等我回来，晓晓。"
"嗯。"
血气方刚的年少岁月啊，能承载多少风雨，历经多少时间呢。
两个人偷偷地爱着，信纸里画满了红彤彤的心，在每一颗心里，都有"涵"和"晓"两个字紧密地纠缠在一起。打电话的时候，趁家人不注意，悄悄地亲一口，体会着电话线那头的甜蜜，真是刺激而又快乐。
肥皂泡破碎在顾涵大三那年的暑假，家人都吃喜酒去了，这一对小情人在床上缱绻又缠绵地闹了半晌，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去洗澡，甚至连这一会儿功夫也不愿分开，顾涵一把抱起晓晓进了浴室。当养父母回来的时候，被浴室里的水声、嬉笑声惊动了，推门一看，骤然看见两个光溜溜的身体交缠着，晓晓正挂在他的涵哥哥身上，忘情地亲吻着他。
家里掀起了一场地震，晓晓挨了一耳光后被反锁进卧室，养母哭骂着顾涵是"畜生、白眼狼"，养父用鸡毛掸把他揍得浑身青肿跪在地上爬不起来，当晚就被轰出了家门。
即使是这样，顾涵也不害怕、不后悔，如果自己被毒打一顿能换来晓晓的平安无事，如果自己被赶出程家能让养父母解气，他相信以后两个人还是有希望在一起的。
他开始做起三份兼职以维持学费和生活费，因为不敢打电话、不敢写信，他只有夜深人静时拖着一身酸痛苦苦地思念着自己的宝贝，或者偶尔实在熬得受不了了，就偷着打电话到邻居家里，请那个要好的高中同学帮忙看一眼晓晓的情况，再捎个口信。
最初晓晓还能坚持一个礼拜一封信寄给他，后来就逐渐稀少了，一张信纸里松松垮垮也写不了几个字。顾涵开始恐慌，他什么都可以忍受，唯一不能忍受自己还在坚持的时候，对方放手了，即使那还是个孩子，可是既然爱了、陷进去了，眼里就容不下沙子了。
他的感觉总是准的，某天下午接到同学的电话，支支吾吾地说着晓晓最近和一个高年级的学长走得很近。。。顾涵嘴上说着不可能，可他心里已经相信了，那是真的。但是仍然不想放弃，在一个周末，他没有通知任何人悄然回了北京。等在晓晓学习小提琴课的楼下，看着他快乐地走下来，和另一个俊秀的男孩子相拥离去。
顾涵被彻底击垮了，从小守到大的相伴和爱恋，几个月间灰飞烟灭。他默然地回到学校，开始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程家人、晓晓在他的生命里仿佛彻底消失了，有时他甚至怀疑那一切是不是一场梦，他是否真的经历过那许许多多。。。
顾涵失控地盯着酒杯掉下泪来，晓晓，我最不愿意想起的人就是你，可是我最挂念的人也是你啊！
回到家里已是子夜时分，顾涵"咚"地一声撞开门，笔直地摔进沙发。谁料沙发上正躺着熟睡的小宝，此刻被他砸醒，嘟嘟囔囔地直喊痛。顾涵已经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被小宝呼出的热气吹到耳朵里，酥痒不已。小宝伸手去推他，他不耐烦地一把抓住小宝的手，扯到头顶摁牢，接着垂下头来，准确地吻住了小宝的嘴唇。
小宝瞬间石化了，所有的睡意全部退去，瞪大眼睛看着正在品尝自己双唇的哥哥。难得顾涵醉成这样还能如此温柔地亲吻着小宝，他这个吻很纯粹，就像个孩子舔着心爱的冰淇淋。小心翼翼地触碰一下、离开，再触碰一下、再离开，仿佛终于确定了它的香甜柔美，这才贴合上去，不留一丝缝隙地辗转缠绵起来。
小宝好像愣了一千年才反应过来正在发生什么事，颤抖着喊了一声"哥。。。"，几乎还没喊出来，尾音已经被顾涵全数吃进口中。顾涵醉醺醺的舌头不由分说地分开小宝湿热的嘴唇闯了进去，像只淘气的小兔子一样，这里舔舔，那里蹭蹭。小宝茫然又被动地微张着嘴，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哥哥在亲他，心里有点欢喜、又有点害怕。早知道就不睡在沙发上了，特意喝了两杯浓茶等哥哥，结果还是睡着了。
就在身下人的胡思乱想间，顾涵已经逮住了他的小舌头，贪婪地卷进自己口中慢慢吮吸、细细品尝。清爽恬淡的茶香瞬间充盈他的口腔，让他忍不住轻轻咬了几口，柔软的舌头好美味啊，顾涵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趴在小宝身上揉来蹭去。小宝温和的体香传来，一阵阵地刺激着他的神经，顾涵的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四处乱摸。
小宝的脸像火烧云般"腾"地红了，摆脱了桎梏的手赶紧再去推挡顾涵，这回倒是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整个推开了。顾涵没有防备地从沙发上翻滚下来，脑袋"咚"地撞到茶几一角，闷哼了一声就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小宝吓坏了，忙从沙发上跳起来，凑到顾涵身边掰过他的脸来察看情况，只见顾涵两颊通红，双眼紧闭着，呼吸却还平稳，小宝长出一口气，原来是醉得睡着了。看来是叫不醒了，小宝只好费劲地把他扶起，烂醉的顾涵特别沉，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可怜的小宝身上，好不容易将他拖进房间，再小心地放在床上，小宝已经筋疲力尽，于是一屁股坐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顾涵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了一会儿之后，摸索着抓过枕头按在肚子上蜷缩起来，眉毛紧紧地拧着，非常难受的表情。
小宝恍惚地端详着他，既然哥哥喝了这么多，那么他刚才。。。那样。。。也是醉得吗？小宝分不清自己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了些，无意识地伸手去抚摸顾涵纠结的眉心，轻轻地抚了几下，顾涵仿佛在梦中感应到了似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可是嘴巴还是倔强地抿着，好像受了委屈一样。
小宝的手指又滑到嘴角边，哥哥的嘴唇真好看啊，唇线分明，颜色也很红润。有些颤抖的手指悄悄地摸上去，立刻像触了电般地弹开，那手感。。。既温暖又绵软，像极了刚才。。。被亲的感觉。
小宝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心头涌过一丝甜蜜的喜悦。俯身为顾涵盖好被子，眷恋地看着哥哥，眼神似乎又犹豫了下，终于还是低下头来，羞涩地、坚定地、温柔地，在顾涵脸上印了一个吻。
在小宝起身离去之后，顾涵喃喃着："别走小宝，我胃疼。。。"
清晨，宿醉后醒来的顾涵浑身都不舒服，坐在餐桌边苦着脸喝牛奶，一只手不停地揉着胃，揉了一会儿又托住头，哼哼唧唧地叫痛。小宝不声不响地走过来站到他身后，开始缓慢地按摩顾涵的太阳穴，手劲刚刚好，顾涵随着他的力量轻微摇晃着身体，感到那些酸涨正在渐渐淡去，舒服极了，不禁闭着眼睛陶醉道："小宝你真贤惠啊。"
脑后的手僵了一下，随即撤走，小宝转身快步进了厨房。顾涵奇怪地回头瞥一眼，也没多想，开始消灭手里的小麦面包。小宝在厨房里怔仲地站着，从今天早上睁开眼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哥哥，既有几分尴尬，也有几分期盼。可是哥哥一直神态自若如往常，让他又困惑了，刚才哥哥貌似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在小宝听来全是暧昧。唉，情窦初开的憧憬和惆怅啊，折磨着我们的小宝，让他此刻躲在厨房里左右为难。
顾涵满口都是食物，口齿不清地叫道："你快来吃啊，磨蹭什么！我上午还有个会呢。哎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小宝蓦然呆住了，难以置信地听着，"我吐了没有？是不是又把你折腾了大半夜啊。。。"
小宝的身体开始轻轻地颤动，心急剧地跌入谷底，哥哥不记得了，他什么都忘了。原来，他真的只是醉了，胡乱地闹一通而已，自己却还傻傻地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小宝痛苦地捂住嘴，眼里有泪光闪烁，哥啊！
平静地坐在哥哥的车里，小宝偏着头一直看向窗外，他已经镇定下来，除了眼神偶尔泛着水色稍稍波动一下之外，其余看不出什么异常。顾涵自然是没有察觉，随意地问着他："这个礼拜六加班吗？"
"不加。"头仍然偏着。
"那就好，礼拜六带你去买部手机，早就想给你买了，一直没空。这个礼拜五福彻的人就应该走了，咱俩也好久没有出去转转了，你想去哪儿，逛书城，还是看电影，嗯？"顾涵有些不习惯弟弟一直拿后脑勺对着他，于是他也用力地扭过脖子去瞅小宝的脸。
"到了。"小宝突然说。
"啊？"
"我就在这里下吧。"小宝终于转回头来，飞快地看了一眼顾涵。
"哦。"顾涵有些愣愣的，眼看着小宝伸手开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有不高兴吧？"
小宝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吸口气，扭头朝顾涵展颜一笑，"怎么会呢！"说完赶紧下车，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可是千万不能在哥哥面前哭出来。
顾涵失神地望着小宝的背影，他怎么有种感觉小宝刚才的笑好像包含了很多心酸，眼神闪躲着，似乎就要有泪水掉下来。顾涵叹了一声，烦躁地拍了拍方向盘，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不想要的人偏偏倒贴上来，想亲近的人莫名地给自己脸色看。他真想冲上去，揽住那个萧索的肩膀，问问这小子到底在别扭什么。
就这样一路郁闷着进了办公室，小丁看见他的神情，嘴角哆嗦了一下，完了，顾经理今天还是心情不好，刚才福彻的那个代表也板着脸等在会议室里，这两人要是火星撞起地球来，可如何是好？
他还是勇敢地迎了上去，"顾经理，身体好些没有？"顾涵抬头看见他，神色缓和了些，努力笑笑，"嗯，没事儿了。今天怎么安排程先生？"
"上午去试制车间看看样品，下午把代理协议的细节再敲定一下。"
"嗯，差不多就这些事情了，今天抓紧点，争取后天把他送走。"顾涵低头翻看着桌上待签的文件，口气不容置疑。
"好。"小丁心里有些疑问，以往再让人生厌的客户，顾涵都会礼貌耐心地做到仁至义尽，这是第一次好像恨不得立马赶人家走，还是如此重量级的客户。
顾涵又抬头补充了一句："上午就你陪他吧，下午我再参加。"这下小丁已经完全可以确认顾涵对这个程晓的反感了，要么是私人恩仇录，要么就是这个程晓倒霉，撞到了顾经理心情不佳的枪口上。
怀着几分忐忑，小丁来到会议室，对程晓转达了顾涵的意见，程晓黑夜一样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转而向小丁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那我们走吧，丁经理。"
小丁无端地觉得后背有些冷飕飕的。
下午在会议室里，顾涵看着程晓，真诚的笑容如假包换，"程先生，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的重视和支持，经过您检查样品，又确认了协议，现在我们更有底气、也更有信心了！"
这边厢程晓脸上的表情如沐春风，"顾经理您真是太客气了！这全靠你们自身生产实力雄厚，事前准备又这么充足。我昨晚已经向我们程总做了汇报，他也非常满意你们的进度。我们自己的企划部做了一份市场拓展促销支持方案，虽然只是个草稿，他仍然叫我拿给你们过目，相信一定会促进我们的合作。这份方案。。。啊，抱歉，我忘在车上了，这就去拿。"
小丁机灵地迅速站起身，"我去吧，程先生。"
"哦，好的，麻烦你了。"程晓歉意地笑笑。
等小丁一出门，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同时收敛了笑容。
顾涵有些无奈地看看程晓，"玩什么花样？"
程晓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谁叫你躲着我？！"
"你想怎样？"
"你想好了吗？"
唉，顾涵暗暗叹气，"晓晓，别闹了。我再心平气和地跟你说一遍，我们不可能了。你不要再纠缠，我不会回头。另外，在公司里，希望你以工作为重。"
程晓的眼神既失望又愤怒，他拼命地压抑着自己，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勉强开口道："好，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下班后，在停车场里，顾涵边听着音乐边等小宝下来，眼见周围的车一辆辆开走，还是没看到他那个磨蹭弟弟的影子。"真是磨叽！"顾涵嘀咕着，给就餐中心打了个电话。"小宝啊，还不下来？。。。要多久？。。。好吧，我先回去，你记得买点馄炖带回来，我想吃了。"
顾涵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琢磨，奇怪，小宝这是怎么了，讲话无精打采的。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小宝早上的样子，离去时那黯然的眼神，顾涵突地感到心里有些疼，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弟弟了。看到他开心，自己会快乐；看到他难过，自己会失落。那么他今天的情绪究竟是为何而来呢，回家一定要好好和他谈谈。
看到顾涵的车开出去，躲在一旁的程晓快速地跳上一辆出租车，尾随其后。
车子开到公寓楼下，天上开始掉落劈劈啪啪的雨滴，顾涵一边狼狈地跑了几步，一边赶紧掏出电话来打给小宝好去接他。"你好就餐中心吗，我找顾天宝。。。走了？谢谢。"这个小东西！顾涵有些生气地瞪着电话，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加班时间就这么短，自己一定会等他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