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依靠（兄弟）————望橙止渴

顾涵吃惊地望一眼小宝，"你修好了？你还。。。会得真不少啊！"
得到了哥哥的夸奖，小宝更高兴了，喜滋滋地把顾涵拖到沙发上坐下，"不是大问题，就是有一点接触不良，哥你来试试吧！"说着献宝似的掏出遥控器，紧挨着坐在哥哥身边。
顾涵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老人家，用这个干什么？"
"。。。哦，"小宝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哥你赶紧给嫂子送去吧，这样她就不生气了。"
"嘁，她早就不生气了。"顾涵不以为然地说着，"国庆节带她一家去新马泰玩一圈，她还有什么话说！这个嘛，"用脚碰碰按摩器，"用不着了。"
小宝怔住了，面色有些寂寥。
顾涵扭头看看他，"怎么了？"突然伸手捏住小宝的下巴拉近自己。小宝感觉哥哥帅气的脸孔瞬间在眼前放大，呼吸一窒。
"不错，伤口开始结痂了，今天自己没上药吧？"
"没、没有。。。"
莲花造型的落地灯散发出藕荷色的光晕，铺洒开来，一室温柔的味道。顾涵取出药棉，喷了邦迪的消炎水，轻轻涂抹在伤口上。药水凉凉的，心里暖暖的，小宝感到舒服极了。几道浅浅的伤口已经呈现出粉嫩的颜色，顾涵满意地看着，"愈合得真快，过两天就可以不用上药了。"
这话听在小宝耳朵里，竟觉得说不出的失落。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坐着。
顾涵一巴掌拍过来，"摔傻啦？现在才出症状，会不会有后遗症？"又研究了一下小宝的脸色，恍然大悟。"哦，你是这两天太累了吧，就看你一个人小蜜蜂似的跑上跑下。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叫你勤快点儿，应该叫你悠着点儿！得了，本少爷难得伺候人一回，今天就一条龙做到底吧。把鞋子脱了！"
"啊？"
"叫你把鞋子脱掉！"顾涵挽起了袖口。
"。。。哦。。。"乖乖地脱掉，先左脚、再右脚。
顾涵已经把按摩器拖了过来，抓起小宝两只脚往上一放，命令道"闭上眼睛！"，接着按下了开关，坏心眼地调到最高档。
小宝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口，就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爬过脊背、直冲大脑，猛烈地撞击着自己的神经。几十个滚珠在脚底争先恐后地颤抖着、挤压着、推动着，很痒。。。不，不是痒。。。很难受。。。不对，很、舒服。。。身体仿佛轻了起来，恍惚间被带到了云端翱翔。。。下一刻好像又在大海里沉浮。。。
看着小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顾涵"噗"地一声笑了，"让你享受一把大红灯笼里的少奶奶待遇！"
小宝勉强睁开眼睛，"什么。。。奶奶？。。。嗯，把这个带给奶奶也不错。。。啊。。。"
叫声中带着快乐的颤音，非常发人深思、引人遐想。。。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但顾涵脑门上冷汗直冒，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另一只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胃，青白的脸色把送文件的Annie小姐吓得一阵瑟缩。
真要命，胃病很久没犯了！
"您好，杨总！您快回来了吧？。。。哦，延期了。。。国庆以后吗，我知道了，您和家人就放心在那里度假吧。。。嗯，我记一下，沈阳飞鹰的郑经理，今晚到。。。嗯。。。我、我去陪。。。没事，我没事。。。好的，杨总放心。"
Annie瞧出了端倪，担心地把文件放到桌上，轻声问："胃很不舒服吗，顾经理？我去医务室拿点药来吧。"
顾涵抬头感激地一笑，勉强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有。你去忙吧，没事的。"
Annie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又不放心地回头补了一句"有事叫我"，就轻轻地带上了门。
顾涵一下子垮下来，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每喘一口气都痛苦万分；胃里好像有许许多多根尖锐的线不停拉扯着，无数的点在刺痛，腰都直不起来。挣扎着拿过水杯，服下药，又闭上眼睛靠回椅背，强迫自己想些别的，来分散注意力。
沈阳飞鹰一直是公司非常重视的大客户，自己和郑经理也挺熟，看来今晚一顿豪饮是少不了的了，嗯，头痛啊，自己的胃。。。不过这次杨总指明要自己代他出面接待飞鹰，无疑是向对方表明了他器重自己的程度，好事啊。。。如果能再给自己加一个"副总"头衔，那么代表老总出场时就更体面了么，呵呵。。。照今天的情况看来，美好的前景指日可待啊。
不知是不是药开始发挥效用，顾涵的脸色稍霁。探起身抓过电话按了几个号码，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沉稳："Annie，今晚在城市花园给我订一个贵宾间。。。"
晚七时许，顾涵高高的身影出现在城市花园的大厅，妩媚的迎宾小姐袅娜地迎上前去，"顾先生晚上好！您的包厢在这边，请跟我来。"
一只脚刚踏进包厢门，郑经理爽朗的声音就响起来："哈哈，小顾你可来了！迟到了啊，先自罚三杯！来来来，今晚咱老哥俩可得喝个痛快，千杯不醉！"
顾涵微笑的嘴角哆嗦了一下，很快又笑得更灿烂，"老郑啊，今晚我可不会放过你哦！"
。。。。。。
幸好事先含了块葛根在嘴里，在推杯换盏三个小时之后，总算没有醉得失态，不过脆弱的胃好像不太买葛根的帐，开始翻搅得厉害。顾涵勉强把已经开始唱国歌的老郑扶回房间，自己也脚步虚浮地走向大厅。
一路上开开停停，吐了两次，胃抽痛得像要变形，太阳穴跳个没完没了，眼皮也越来越重。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坚持把车开回家，顾涵很佩服自己。等进了家门，他几乎已经虚脱了，跌跌撞撞走两步，就倒在沙发上。
后面的记忆就有些混乱了，好像是小宝从房间里冲出来，拿了个盆子让自己吐，接着脸上有热乎乎的东西在擦拭，然后就昏睡过去了，纷乱的梦中晃着小宝心疼的脸，担忧的眼。。。
夜里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觉得头痛欲裂，嗓子眼里火烧火燎，勉强支起半个身子，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干净的睡衣，正躺在大床上。胃里突然又一阵恶心，顾涵赶紧奔向洗手间，趴在马桶上拼命干呕，却连口水都吐不出来。正撑着身体大口喘气，洗手间的灯亮了，小宝站在门口关心地看着他：
"哥你好些没有？还是很难受吗？。。。来，我扶你出来，慢点儿。"
搀扶着顾涵重又坐到床上，拿枕头垫在他腰后，再拉过毛毯盖好，简单说了句"等着啊"，快步出了房间。
顾涵睁着眼睛迷茫地靠了一会儿，就看见小宝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有一杯牛奶和一碟小点心。
顾涵伸手接过杯子，热牛奶的香气一下钻进鼻子，很诱人，缓缓地抿一口咽下去，感觉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慢慢流淌下去，滋润着干涸而受伤的胃，再喝几口，五脏六腑都感到了抚慰，好像浑身上下终于又活过来了。
正在惬意地感受着，小宝递了一块点心到嘴边，柔声说道："吃一点吧，让胃里有点东西。"
顾涵乖乖地张口吞下，嗯，什么点心，这么香甜可口，再来一块吧。。。
小宝歪着脑袋看看顾涵，好像除了神智不太清醒以外，没什么大问题。
直到喝下大半杯牛奶、吃光了点心，被小宝伺候躺下，再关上灯，小宝轻手轻脚地退出去，顾涵还在睁着眼睛反复想着：
有人在照顾我呢。。。在照顾我。。。
下半夜的这觉睡得很安稳，身上几乎没有了不适的感觉，梦也很温暖，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妈妈在夜里帮自己拉好被子，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一觉醒来已是大天光，啊，"自然醒"真是太美妙了！
什么？自然醒！天哪！
顾涵"唰"地一掀被子坐起来，却见一张纸飘飘忽忽落到地上。
"哥哥，别担心，我已经给你请了一上午的假。
早饭在桌上。
好好休息，宝。"
顾涵舒心地笑起来，真是块体贴的宝啊。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下床来，一边打呵欠一边向客厅走去，就看见豆浆杯子下面还压着张纸条，疑惑地拿起来，
"如果凉了，要加热再喝，切记"。
呵呵，这小子的指令还一道接着一道的。
看着桌上的早点，顾涵觉得心里暖暖的，有多少年了，没有人这样知冷知热地关心他，在夜里跑前跑后地照顾他。曾经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可真正感受到了，又感动得不得了，似乎还有一点。。。幸福的感觉。
心情愉悦地刷牙洗脸，顾涵觉得镜子里的小伙子又帅了一点。
帅小伙子遵照保姆的指令，把豆浆重新热了一遍。
坐到桌边打开报纸，悠闲地喝一口豆浆，再扭头看看窗外明媚的天气，嗯，今天一天都不想上班了。
顾涵突然想：虽然昨晚那场酒喝得自己元气大伤，可总算不辱使命，成功地拿到了郑经理手上的两笔大单；自己今天还能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安心地享受着别人的关心和照顾，到底是损失多一些还是收获多一些呢？
窝在家里懒散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时分，顾涵还是驱车去了公司。劳碌命啊，何必呢，地球少了你照样转得欢！顾涵自嘲着走进部门。下属们关心地看着他，"顾经理，身体好了吗？""怎么不休息一天再来。"
"已经不要紧了，就是昨天喝多了酒，叫大家担心了。"顾涵真诚地笑一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女下属们莫名其妙地觉得今天上司的笑容很迷人，很。。。春风扑面。
休息饱了的身体精力充沛，轻松愉悦的心情让大脑运转迅速，顾涵嘴角含笑地投入下午的工作。
后天就是国庆了，要争取在节前把手头的工作收尾，再简单安排一下节后的计划，还要时不时应付一些突发的小状况。沈力走进他的办公室就看见这样一幅情景：
顾涵脑袋往左边歪着，肩膀上夹着电话，嘴里哼哼唧唧地应着，眼睛却在瞅着屏幕，噼里啪啦地运用着十指神功，见到沈力推门，赶忙用眼神招呼他进来。
低头看看沈力递过来的报告，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眉毛习惯地拧了个结，对着电话说道："那就这么说吧，你排一个发货时间表给我，我去和客户协商一下。。。明天上午之前能给我吗？。。。好，谢谢。"
沈力看他挂了电话，对着自己写的"推迟发运情况说明"皱眉不语，不禁担心起来，"顾经理，有什么问题吗？哪些地方要改？"
顾涵回过神来，"哦，不是。。。先放这里吧，我看一下。"
等沈力出了门，顾涵又拿起那份报告，不出他所料，事情的所有责任都推向那个无辜的小伙子，按说这是最无害最万全的解决办法，可为什么自己心里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呢？
这份报告递上去的后果是什么，顾涵很清楚，一个无后台、无背景的年轻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而已，顺便带走一个黑锅，就这样；可如果推倒重写。。。值得吗？顾涵问自己，得罪严经理，和杨晨光的矛盾雪上加霜，说不定还让杨总误会自己。。。就为了一个新交的朋友？
因为他出手救过小宝？
还是因为他身上依稀有自己当年的影子？腼腆的笑，用不完的活力，纯真的眼神。。。
或者是因为在酒吧里他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自己说："。。。我也希望有个人一直带着我、提点我。。。"
可林哥才嘱咐自己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而且万一牵扯出更多的人怎么办？万一伸张正义不成，老总对自己的印象一落千丈，那岂不是要把前途搭进去？
顾涵瞪着手里的报告，觉得为难极了，纷乱的思绪碰撞着，找不到一条出路，当他听到轻微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头也不抬地扬声道："进来！"
门似乎是悄悄地开了，门口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一个磕磕巴巴的声音说道：
"嗯。。。顾、经理，例行电路检修。"
声音熟悉又陌生。
顾涵诧异地抬起头来，就看见小宝穿了一套工作服抱着个小梯子站在门口，脸红红地望着自己，眼睛里却有些期盼和兴奋。
顾涵连忙站起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现在这个也要你做？"
小宝忙不迭地摇头、又点头，"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就是想来看看你。哥你感觉怎么样？按时吃药了吗？"
顾涵笑起来，忍不住拍拍这个称职的小保姆，"感觉很好，药也吃过啦！还有什么吩咐？"
小宝"哦"了一声，又认真地想一想，说："哥你昨晚怎么喝那么多？"
顾涵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没办法啊，应酬么，逃不掉的。"
小宝的表情又心疼起来，"哥啊，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就有了胃病。"
嘻嘻，被人紧张的感觉真好！顾涵恶作剧地苦着脸叫唤：
"都是人家逼着喝的啦！我也不想啊，胃痛起来真是。。。哎哟，要命哦！"
果然看见善良的小宝满脸都写着"我心疼你"几个大字，着急地看着顾涵：
"哥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我请假陪你去！"
"呵呵，"顾涵憋不住笑出来，单手托着腮，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调皮表情看着弟弟，"这么关心哥哥呀？还是想当哥哥的小媳妇儿吗？哈哈！"
小的时候，顾涵走到哪里小宝都跟在身边，伙伴们经常取笑他带着个小媳妇儿；每当顾涵恼羞成怒地大声呵斥的时候，小宝总是"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宝哥哥不愿意。。。我就要当哥哥的小媳妇儿。。。"在大家的哄笑声中，顾涵红了脸不知所措。
如今是面前的小宝"唰"地羞红了脸，又气又急地瞪着顾涵，"哥！你。。。"瞪了半天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坏哥哥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宝一跺脚，扭头就走，突然又想起了梯子，气咻咻地折回来。顾涵早就从座位上跳起，几步抢到小宝身边，像小时候那样亲亲热热地抱住他的肩膀，"小宝乖，不气了啊，今天晚上我回家吃饭哦，你赶紧想想做什么给我吃吧。"
可怜小宝感觉自己朝"小媳妇儿"的角色又迈进了一步，愤愤地从顾涵怀抱里挣脱出来，耳朵根也开始泛红，根本连瞪都懒得瞪了，咬着嘴唇又羞又恨地走出了办公室。
"哈，小屁孩！"顾涵开心地笑个不停，"咦。。。我的电路还没检修呢！"
重新拿起桌上的报告，顾涵看着上面的字也没那么刺眼了，虽然还没有理出明确的思路，但心里不知怎的轻松了许多，吁一口气往后一靠，把报告卷成卷搁在下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发了五分钟的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奇怪，最近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了。自己经常笑，脑子里的弦也不总是绷得紧紧的了，今天竟然有了旷工一天的想法，真是史无前例呀。是不是年纪大了，就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呢，顾涵一头雾水地想着，中午来上班的时候看到下属们关切的眼神，心里还小小地感动了一把。
甩甩头，把这些"异类"的想法努力赶出自己"精英"的脑袋，顾涵开始集中精力处理手头的一些事情，中途接了几通电话，又批阅了一份Annie送来的报告，顺便夸了她一句"今天真漂亮"，看着Annie吃惊地红着脸出去，顾涵只觉得有趣，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异类"了一次。
好心情永远不会持续太久，到了傍晚时分，胃像闹钟一样准时地折腾起来，顾涵挫败地趴在桌子上，竭力不去理会那只在肚子里翻云覆雨的手。
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给晴晴打了电话，说自己因为胃病复发无法陪游，顾涵倒没也觉得有多遗憾。本来他对这种黄金周扎堆出游就不是很热衷，更何况这次像是为了赔罪似的完成任务，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倒是挂了电话不到半个钟头，晴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家门口，让顾涵着实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