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依靠（兄弟）————望橙止渴

晴晴一看就是刚下了班立刻赶过来的，手里还拎着顾涵爱吃的烧鹅和龟苓膏，一脸急切地扑到沙发前，
"涵！你怎么样了？"
顾涵看着她汗涔涔的脸上还余留着一天下来的残妆，神色里有着疲惫和关心，觉得自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干嘛还特地跑过来一趟呢？我休息几天就好了呀。"
晴晴明显是不放心，又开始询问他的病痛，检查他的饭菜，叮嘱他按时吃药。。。直让顾涵由感动变成了苦笑，费了好一番口舌兼指天发誓，才让晴晴听话地回家收拾行李早点休息。
经过这一番探视折腾，顾涵又倒在沙发上开始低低地呻吟起来，一直躲在厨房里的小宝赶忙跑出来，把他扶回房间躺下，一边用手摩挲他的头发，一边轻声地安慰他："刚吃的药，见效还没那么快。。。今天疼得比昨天轻多了，哥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哥你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顾涵本来一点睡意都没有的，不知是牛奶还是小宝的轻声喃语起了催眠作用，居然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小宝轻轻地唤醒："哥，醒一醒。你晚饭吃得太少了，我做了消夜，起来吃一点吧。"
顾涵迷惑地看向他手里端的碗，"这是什么？"
"党参糯米粥，养胃的，来，坐起来吧，少吃一点也行。"
被他这么一说，顾涵是觉得肚子好像在唱空城计，于是搭着小宝的胳膊勉力坐起来，张开嘴巴，就着他伸过来的手喝了一口，口感很好，粘粘糯糯的；又张开嘴巴，再来一口，嗯，味道也不错，微涩中带着些许清香。
顾涵抬抬眼，看着面前的弟弟，分明是熟悉无比的人，此刻好像又有些陌生。
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做出这样清爽又贴心的粥？
是什么样的关系让他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
什么样的关系呢，早在他来的第一天就被自己下了界定"。。。只是个远亲家的孩子，本来就不熟，我也没义务照顾他。。。"呵，顾涵心中自嘲，原来自己一直是个这样的人啊，觉得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撇清得远远儿的，现在需要人家服侍了，就大大方方地享受起来。
顾涵突然觉得口中的粥好像变苦了，也不那么容易下咽了，他躲开了小宝再递过来的勺子，扭过头去。
窗外还是异乡的景色，在这片景色中，自己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承受痛苦和沮丧、享受成功和快意，习惯了心事说给自己听，更加习惯了。。。生病的时候一个人熬过去。
如今的这幅情景，是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内的。
"不想吃了吗，哥？"
顾涵被唤回神来，不经意间看到小宝眼睛下方的淡淡青色眼圈，想到他也是白天忙忙碌碌一整天，晚上又要打起精神照顾自己。。。嗨，果然是生病的人就多愁善感一些吗？连忙掩饰地用力揉揉自己的脸，别想那么多不着边际的了，既然小宝对自己好，那么自己也应该对他好一点。
又看看小宝，"还要吃。"
小宝欣喜地又挖了满满一大勺递过来。
"真好吃。"虽然夸得迟了点，顾涵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真心实意的，"你自己也很累了吧，我饱了，你赶紧去睡吧。"
但是小宝看起来不想走，把勺子放回碗中，低着头。
"怎么了？"顾涵有点诧异。
小宝吸吸鼻子，"没什么，就是。。。就是这两天有点想家了。今天部门里有两个人回家了，我要等到过年才能回去。我。。。"仿佛又有点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哥你知道我认床，刚来的时候一个礼拜没有睡好觉。"
顾涵不知道，也许小时候知道过，但早就忘了。而且也从来没有去关心过这孩子想不想家。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会安慰人，谈恋爱的时候倒学了些花花巧语去哄女孩子，可眼前肯定用不上。
挠了挠头，竟然蹦出这么一句："你比我强多了，我刚来的时候找工作可没你顺利，住过地下室，也被人欺负过，还偷偷哭过呢。"
"呃？"小宝不敢置信地抬头，在他心目中像神明一样能干的哥哥竟然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下子把他的注意力从思乡情怀上拉过去了。
顾涵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不是因为被人欺负才哭的，是。。。因为别的一些事情。。。总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看来自己真的不会安慰人，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呀。
粗线条的小宝没有注意到哥哥的羞赧，心里仍是吃惊和不平。"哥有人欺负你吗？以后一定要告诉我，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和你在一起，我们肯定有办法！"
顾涵一面在心里哀嚎一声：这到底是谁安慰谁啊？一面又有些感慨：小东西，别对我这么好，我会习惯成自然的。我们现在是在一起，可以后呢，你总有离开的一天吧。
想着想着，好像又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是害怕失去啊！
很久没有人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待自己了，所以不敢去接受、去拥有，一旦失去了以后，只会更难受。。。
顾涵低低地开口："那些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人总是要长大的，这些年我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我不能总是依赖其他人来帮我。不管是你，还是别人。
不过我知道，你和别人是不同的。以前那些人接近我，总是带着他们的目的。你不一样，心思干净得就像水晶，只是傻乎乎地对我好、照顾我。呵，要是将来分开了，我还真会舍不得。
你知道吗，以前我心里总觉得很孤单，没有安全感，但这段日子我很快乐，天天回到家里，有热饭热菜等我，病了也不难受，能喝到你做的粥。。。
你怎么哭了？"
小宝泪流满面地扑到顾涵怀里，紧紧抱住他。
"哥你是要赶我走吗？别赶我走，别。。。我就是想对你好，不想和你分开，一想到就害怕。。。"
顾涵被勒得都快憋过气去了，知道自己今晚安慰人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无奈地一边轻抚他的背，一边连声说："谁讲要赶你走了，小笨蛋？"
小宝抽噎着说："你刚才明明讲以后分开了。。。"
"唉，"顾涵除了喊他" 小傻瓜"，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的意思是。。。好，好，我们不分开，不分开！"
"真的吗？"伤心的泪眼凝视着他。
顾涵被看得很有负罪感，"真的，真的，我保证。我还没喝够你的糯米粥呢，怎么能离开你。"
"明天不是糯米粥了，"小宝咕咕哝哝着。
"什么？"顾涵没听清。
"明天是佛手姜汤。"大厨即使还有低泣的声音，也敬业地报出菜名。
顾涵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什么都好，只要咱们的小宝不哭了。来，躺下来吧，今晚睡哥哥这儿，就像小时候一样，你要是哭了，我就哄你睡觉。"
"嗯。"小宝乖乖地应着，躺进被窝。
顾涵为他盖好被子，又像幼时一样让他枕在自己的肩头，自然地亲了一下小宝的额头，关灯躺下，然后自己也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两个人相拥着入眠了。
黑暗中，顾涵闭着眼静静地笑了，心里对这个即将到来的悠闲的、甜蜜的假期，充满了期待。。。
顾涵从杨总办公室走出来，步履略微有些沉重，心里半喜半忧；杨总爽快地答应了他内聘丁明磊为副经理的请求，让顾涵非常高兴，可更让他担忧的仍然是那件劣质原材料的事，回想起杨总明显带着怒意的脸色，顾涵不禁有些忐忑，不知道杨总会做出怎样的处理，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
一路揣摩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已经在那里等待他的小丁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怎么样了，顾经理？"热切的声音里又是紧张、又是期盼。
看到眼前这个充满阳光活力的小伙子，顾涵的忧虑一扫而光，走上前亲热地拍拍他的肩，"以后合作愉快啊，我的副经理！"
小丁"啊"了一声，立刻绽放了一个喜悦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溢于言表的激动，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搓搓手、又摸摸头，最后终于一把拉住顾涵的手，"谢谢顾经理！我一定会努力，不让你失望！我。。。我。。。"
"好了好了，"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顾涵笑着打断他，"我对你有信心，能和你共事我也非常高兴。现在呢，你要先去人事部办一下手续，再回采购部把工作交接好。等下午回来我先把部门里的同事介绍给你认识，你再慢慢熟悉环境。"
看着小丁乐颠颠地出了门，顾涵微微一笑，坐了下来。杨总给了小丁三个月的实习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要熟悉部门里的人和事，还要尽快进入副经理的角色，在这样一个公司的"利害"部门里，的确是有难度的；不过自己一定会毫无保留地扶持他，嗯，就像当年林哥尽心尽力地栽培自己一样。小丁年轻、精力旺盛，头脑又灵活，在公司里颇讨人喜欢，再加上他进"扬光"之前曾经做过销售主管的工作，上手应该会比较快的。
对，毕竟是自己挑选的人，就要证明给大家看自己的眼光不会错，想到这儿，顾涵充满了信心，心里也随之漾起了一丝丝挑战的兴奋。
忙到近中午，小丁才抱了个纸箱子过来，脸上有些倦色。顾涵关心地问他："他们为难你了吗？"
小丁爽朗地一笑："没有，怎么会呢。嗯，顾经理，我来报道了。以后请多多指教！"调皮的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顾涵看着他耍宝，心情也很好。"来吧，我带你认识一下大伙儿！"
带小丁和部门里的同事打了一圈招呼，两人又回到办公室，小丁在顾涵对面坐下。顾涵笑着问他："感觉怎么样？"
"嗯。。。"小丁稍稍歪着头，阳光洒进他的眼睛，看上去一片清澄，"大家都很友善，和我打过招呼以后又很快坐回去开始工作，感觉一切都井井有条的，难怪以前别人老说市场部的工作效率最高。我很喜欢这儿。"
顾涵满意地点点头，"喜欢就好，用心投入才能干得好。这里，"递给小丁一叠文件，"是咱们部门的工作流程和副经理的职责内容，还有一份是我们大客户的名录，是我让Annie整理出来的，你下午先熟悉一下。"
"好的。"小丁慎重地接过，又看向顾涵，目光有点闪烁，"顾经理，我上午去交接工作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严经理和企划部的杨经理在。。。好像提到了你的名字。。。"
顾涵敛起了笑容不说话，面色沉静地看着小丁。
"嗯。。。我知道你为了我的事去找杨总，我很感动。现在严经理和杨经理好像对你也有点误会，我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小丁说话开始有些磕巴。
"小丁，"顾涵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请你做我的副手，是因为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希望你能够尽快证明给我看。至于严经理和杨经理那边，你没有做任何有愧于心的事情，不必感到过意不去，好吗？"
小丁感激地点点头，心里释然了。又抬手看了看表，"顾经理，十二点了，一起去食堂吧？"
"哦，不了，"顾涵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漂亮的饭盒，"我自己带了饭。"本来想说得若无其事一点的，可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来。
"哇！"小丁夸张地叫起来，"这么幸福啊！爱心便当。。。顾经理你好福气啊，这年头很少有这样体贴的女孩子了。"
顾涵哈哈一笑，"嗯，这样的女孩子的确很少。"连我也没遇见。
说着不管不顾地开始大快朵颐，眼神里挡不住的得意和幸福。
直看得小丁啧啧摇头，连忙退出去，怕再看下去自己吃食堂的菜就胃口全无了。
顾涵一边大口嚼着美味的饭菜，一边回想着国庆假期里，天天被小宝逼着喝牛奶，监督着吃药，还连哄带劝地吃下那些一天一个花样的药膳，什么佛手姜汤、红糖豆腐煎、槐花猪肚汤。。。据说都是用来养胃的，嗨，简直把自己当三岁的小孩子来带。可偏偏自己抱怨归抱怨，还是乖乖地听话了，好像心里还蛮享受的，真是。。。顾涵摇摇头，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希望有人来宠着自己。
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脸上有点烧，赶忙把脑袋埋到饭里大口吞咽，突然又想起小宝叮嘱的"要细嚼慢咽，才有助于消化"，于是渐渐放慢了速度，一口口地咀嚼着，品尝着，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顾涵觉得自己。。。很满足。
下午，顾涵把小丁和Annie一起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丁，Annie马上要去世林酒店拜访一个大客户，客户带来个技术人员，Annie的任务是收集一些质量问题和反馈意见回来，你跟她一起去，认识一下这个客户，顺便了解一下今年我们产品在华北的销售情况。"
"好的，我知道了。"小丁干脆地回答道。
顾涵又冲Annie点点头，"具体的情况你在路上告诉他。"
看着小丁自信满满地和Annie走出了办公室，顾涵觉得自己的副手培养计划进展得一切顺利。眼光瞥到一旁空空如也的饭盒，嘴角泛起坏坏的一笑，抓过手边的电话。
"你好，我找顾天宝。。。顾先生吗？我是市场部的顾涵啊。"口气十分地煞有介事。
"啊？。。。哦，顾、经理啊。。。"小宝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意外。
"咳，"顾涵清清嗓子，"本公子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你，你听好了。。。家里还有没有排骨？"
"咳。。。咳"小宝好像呛着了，"那个，好。。。好像有。"
"哈，我今晚要吃糖醋排骨，记住了哦！"顾涵的笑声听起来有点无赖。
可怜的小宝脸一定又红了，"是。。。我记住了。。。"
"还有，今天中午的鱼香茄子太少了，不够吃！"
"。。。。。。"
小宝怎么也想不明白，顾大经理为什么今天这么空闲？
又是一个忙碌的清晨，顾涵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穿梭着，拎起笔记本、揣上手机、再拿过外套，一面慌慌张张地换鞋，一面朝厨房里扯着嗓子叫唤："快一点，还磨蹭！"
"来了来了！"小宝应声而出，手里捧着两只饭盒，屁颠屁颠地跟在顾涵后面下了楼。
发动了车子，顾涵扫一眼小宝拿上车的饭盒，"怎么两份？你也不想吃食堂了？"
"哦，不是的，"小宝扬起脸，"王师傅最近在忙着检修设备，好几天都误了中饭，我就多做一份带给他。"
"嘁，你还真操心。"顾涵不以为然，"再说了，凭什么要把我的口粮分给别人？"
"啊？不是的，"小宝慌忙解释，"我做的是两个人的量。"
"我不管！"顾涵很蛮横地说道："把他的红烧肉拿两块过来！"
"。。。。。。"
小宝满脸写着无奈，想不通自己的哥哥为什么最近总是在吃的问题上这么计较。
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手里剩下的一份短斤少两的饭菜，小宝叹口气，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在递给王师傅的时候心里还怀着万分的不好意思。不知情的王师傅自然是大为感动，一面嘴里连声道着谢，一面打开了饭盒。
饭菜的香气一下蔓延开来，把同事们纷纷吸引到他们身边，大家伸长了脖子，惊叹地看着饭盒里的萝卜烧肉、芹菜白干还有西红柿炒蛋，虽然都是家常菜，可给小宝做得色香味俱全，说不出地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