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磐（边界续篇）[下]————秋红叶

作者：秋红叶  录入：11-30

“吴伯，既然你的少爷已经没什么事了，我也该走了。”
我转向吴伯，淡淡的说着，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吴伯为难的神情。
“不许走！”
立刻表示拒绝的是病床上衰弱的病人。
我没有看他，我怕自己一回头，就无法离开。这样虚弱的唐擎对于我而言是那么的危险，危险到多看一眼我都会心甘情愿的再一次跪伏在他的脚边，这种事情……不能发生！
“唐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这次是因为吴伯求我，不得已才来的，你已经醒来，我答应吴伯的事情也已经做到，你凭什么不许我走？”
我清楚的说着，用力将我的手自他手中抽出，虽然背对着他，但是他投在我背上的灼热视线仍让我的背脊不由得发紧，但是，直到我走出病房，他也没有出声，我想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绝一定让他很愤怒吧！即使那时恨着他，也没有用这样决决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唐擎，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我已经不想再与你有任何关系了。
三天没日没夜的守护，脑子里都是那个虚弱的家伙，根本就忘了通知姐姐，通知方玄，打开手机，才发现，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已经累计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数字。
我苦涩的叹了口气，一一回电。
听到我的解释，方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让我好好休息。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忧虑。
而姐姐的表现则明显的多。她将我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然后看着我手上被唐擎抓出的瘀痕久久不语。
“没事的，姐姐，唐擎已经不能再强迫我了。”
我安慰她。但是，她却抱住我，大声的哭了起来：
“惜雨……我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心哪！”
这一次，我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我应该坚定的告诉她，我已经不会再迷茫，更不会再回头了……可是，我不能，就算我自信可以拒绝所有的事情，却偏偏不包括他。他就像上天对我的试炼，每一次都能轻易的将我击败，他总能轻易的找到我的弱点，然后加以攻击，而我，甚至猜不透他的一点点情绪。
于是，我只能说：
“我会尽力，姐姐，我保证，我会尽力……”
明明身体已经极度疲劳，但是，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就是他的样子，残酷的样子，冷漠的样子，虚弱的样子，无助的样子……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怎么只见了一面，就又轻易让他占据了我的脑海，我无力的呻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从他给我下得魔咒中解脱！
这样模模糊糊的折腾良久，连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坐起身体，觉得自己的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肚子也饿了。
这些天总是粗粗的吃了些吴伯带来的东西，脑子里都是唐擎的病情，根本就没有胃口，仅仅是为了保持体力而已，现在，是真的饿了。
走下楼，姐姐坐在客厅里，见我下来，便站起身。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关切的问。
我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额头一阵阵的抽痛，我靠在扶手上，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香喷喷的饭菜暂时安抚了我抽痛的胃，吃饱喝足，连精神也好了许多，我偎在姐姐身边，汲取着来自于她的温暖。
“惜雨，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突然开口，眉头紧皱，一副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
依稀觉得姐姐深深吸了一口气：
“吴伯在门口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了……”
她转脸看我，眼中有着明显的疼惜：
“……我一直没有让他进来，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我怕……”
她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是，我明白她怕的是，如果唐擎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将来会后悔，会怪她！
我咬着唇，却说不出安抚的话，连假装也做不到。
姐姐担心的事的确是个事实，我没有办法不担心他，我希望他能健康快乐，而不是在医院 中虚弱的呻吟。
“那……我叫他进来……”
姐姐表情一暗，却还是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不用了，姐，还是让我出去看看吴伯到底有什么事！”
不待姐姐答话，我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我不想这么急切，这样一定会让姐姐伤心，但是……我无法控制。
吴伯站在门口，身体依然笔直，脸上却露出明显的疲惫。
见我出来，他没有说任何客套的话，只是无奈的看着我说：
“少爷不肯接受任何治疗，也不许任何人碰他，好不容易降下来的体温，又升高了，顾少爷，求你救救少爷吧，他说，如果你不去，他就这么等着……”
说道最后，吴伯苍老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这个任性固执的唐擎一定让吴伯操尽了心，他为什么就不能为别人想一想？总是这样任性妄为，居然为了威胁我，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了！
我无奈的苦笑，唐擎你究竟想怎样？
无奈归无奈，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医院，姐姐将外套递给我的时候，只是关切的看着我，叮嘱要记得给她电话，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唐擎的体温果然又升高了，他看着我的眼神简直比我还要愤怒。他凭什么愤怒？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但是，我还是走到他的身前，任他伸手将我握住，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可以让医生来给你检查了吗？”
他定定的盯着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墨黑的眸子清清楚楚的写着责备，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无法在他的眼神中维持正常的呼吸，所以我转过头，不理他猝然收紧的手指：
“吴伯，麻烦你把医生叫来吧。”

除了再次扎上液体，连腹部包裹的纱布也要重新换掉，雪白的纱布上沁出的鲜血触目惊心，明明一直愈合的很好的伤口怎么会裂开？我虽然疑惑，但是什么也没问。
两个大男人这样牵着手，怎么看怎么怪异，虽然忙碌的医生护士已经尽量在掩饰好奇，但是，难免会流露出一些异样的神情。
我连尴尬的感觉都没有了，这个难缠的家伙已经将我所有的情绪压榨的一干二净，对于其他的反映，我只剩下了麻木。
“顾先生，你下次不要突然消失了，病人的情绪不是很平稳，就算不高兴，看在他正在生病的份上，就让一让他……”
这是什么跟什么？看着面前一脸怪责的大夫，我有些反映不上来他说的这些话的意思。
“……你一走，唐先生就硬要下床追你，伤口裂开不算，还不配合治疗，你们已经不年轻了，事情轻重缓急总该分得清吧？有什么矛盾，回家去解决，在医院里，把病先养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唐先生在这样闹几次，我可不敢保证他能不能顺利出院，危险期还没有过去，顾先生，我可得事先告诉你，肚子外面的伤口裂开是小事情，肚子里头的伤口若是裂开了，可是要再进一次手术室了，而且能不能出来，我可说不准。”
留下这么一番连责备带威胁的话，医生扬长而去，只留下我，怔然立了很久，还没有反应上来，明明跟我没有关系的，为什么怪我？
无奈的转回头，看到唐擎的眼中愤怒已经淡去，深邃无低的墨黑，因为大夫的话，似乎显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唐擎，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无力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喃喃的问：
“我们已经完了，已经完了！”
他没有说话，神色却阴暗下来，良久，他慢慢将我的手牵到他的颊边，轻轻磨挲。这近乎是满怀柔情的动作烫的我连心都灼痛起来，我迅速的抽回手，看着他因牵动间的痛楚皱起眉头，我也只是木然的看着。
“唐擎，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回不到从前，我没有办法忘记你曾经带给我的伤害，除非我再一次疯掉，否则，我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你是我的！”
他看着我，微弱而坚定的说。
“即使……会将我逼疯？”
“你是我的！”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放弃？”
“你是我的！”
“我已经不爱你了！”
“你是我的！”
“我恨你！”
“你是我的！”
不管我说什么，他总是这样一句话，我喘息着转过脸，一点也不想看他冷酷的表情。即使我疯了，即使我恨着他，他还是要这样逼我，就不能让我解脱吗？我不欠你任何事！唐擎，你何其残忍，我已经让你压榨的什么都不剩，你还不满意吗？
我终究是个有血有泪的人，我无法做专属你的玩偶！
“唐擎，你已经没有办法逼我了，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如果你还想坐在唐氏总裁的位置上……所以，等你身体恢复，我就会离开，然后……你我再不相见……这就是全部了……”
这一回，他没有立刻答话，只是凝视着我，默默的，用他深邃黝黑的眼眸凝视着我，没有愤怒，没有冷酷，他眼中蕴涵的东西我无法分辨清楚。
“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沙哑的语声，缓慢的语调，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我为我的错觉失笑，唐擎怎么可能会可怜？
“不是我想离开，而是不得不。”
难得静谧的气氛，难得这样柔和的唐擎，所以我回答了他的问题。
“有人逼你吗？是东方玥？还是你那个秘书？或者是顾惜晴？”
看着他阴冷的表情，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我才意识到，唐擎竟然真的将那些人当作自己的敌人，他一向聪颖，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我无奈的叹息。
“……一定是东方玥，我知道这些事都是他弄出来的，故意挑拨那个女人，故意向你透漏信息，一定是他！”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唐擎，像个孩子一般幼稚的数落着敌人的罪状，还用那种恼怒的语气，竟然……有些可爱，难道这场大病连他的脑子也受到了波及？
“那只狐狸，一直对你没安好心，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这一回，我真的笑出来了，唐擎困惑的表情让我的笑容越发明显，天哪，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唐擎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但是，同时我也意识到，我面前的这个人，可以轻易掌握我的情绪，我连一点抗拒的力量都没有。
“不是的，唐擎，谁也不怪，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就算没有他们，我们也不可能长久……好了你也该休息了，难道你不希望身体早点恢复吗？”
“你在乎我，惜雨，我知道你在乎我，所以，我们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在我进入梦乡时，他的声音才轻轻传来，他在说什么？不会结束吗？但是我太累了，累得无法去思考，我只知道，只要他的身体一恢复，就是我离开的日子了。
在那之后，再没有听到唐擎说过这样的话，那天大概是我的幻觉吧！
事实到底是怎样，我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思考，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唐擎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缠的病人，而且，我总觉得，他这样做，一定是有什么缘故，大概是怪我离开他，怪我威胁他，所以才这样……折磨我。
举凡吃喝拉撒有关的事，他要我全权负责，包括每天一次的擦身，从早到晚，没有停歇的时候，简直比当初他昏迷时的工作还要繁重。
这还不算，饭要我亲自做，茶要我亲自泡，连换个衣服，也要我一个人解决。
本来不想理会他的任性，但是，听着他咕咕乱叫的肚子，即使本人还是一副酷酷的样子，我却已经受不了了。然后再说解手，明明憋的要命，但是，我要是找别人帮忙，他宁愿就那么憋着。我知道唐擎耐力惊人，所以，我想我如果不退后一步，他可能会把膀胱撑破。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也没有余力去探究，每天只是伺候他，就耗去了我全部心神，甚至连本该尴尬万分的接触，也变得木然起来，这样也好，累到极点，我也不会再多想一些让人坐立不安的问题。
为他擦洗身体的时候我会在他的眼睛上蒙上一块白布，这样赤裸相对就算我的神经比树干还粗，也会觉得不自在，如果要在那双深邃黑眸的注视下完成这些工作，我一定连手脚该往哪里放，都不知道。还有，我会绑住他的双手，他总是会借机触摸我的肌肤，甚至有一次，在擦洗的过程中，他竟然有了生理反应。
这是好事，不是吗？至少让我知道，他的身体正在恢复中。
“我记得当初我生病却又不愿接受治疗，你也是将我绑在床上。”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太多的情绪，却还是让我的动作滞了滞。
“明明平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在那种时候竟然会那么强硬，那不是我认识的顾惜晴。”
我的手一颤，毛巾险些掉在地上。
关于我以我姐姐的模样与他相处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没有想到，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我的存在。
“你是唯一一个敢忤逆我的人，惜雨，你是不一样的，我知道。”
他的声音里有种模糊的柔情，我分辨不清，也不想分辨，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果你再不住口，我就不管你了！”
我无措的打断他的话，没有注意自己的语气是多么的慌乱。
这一次我所看到的唐擎有些特殊，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总是冷酷，总是淡漠的唐擎，可是，我觉得这样的唐擎对我而言，更加危险！
我只祈求上天让他早日康复，让我早日得到解脱！
晚上，疲惫的身体一粘到床缛，就会立刻进入梦乡，深沉的睡眠中，总觉得有人在我的身边，温暖的气息，熟悉的感觉让我因为惊惶而不停战栗。依稀间，我觉得自己像是跌入了一张撑开的大网，而且在我不经意间，这张网正在缓缓收紧，我能感觉到危险的邻近，却无法发现危险的来源，这让我的情绪日益暴躁，我却找不到方法疏解。
唐擎午睡时，我找到了医生，我想知道他的身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全部的恢复。
“还需要一段时间……”医生模糊的回答：
“……顾先生最近一定很累吧，脸色似乎也很差，也许是有贫血，不如你顺便作个检查！”
虽然觉得这是大夫故意在转移话题，我还是点了点头。
最近总是觉得累，而且还会头疼，动不动就会头晕眼花，顺便作个体检，也不错。
虽然医生没有说什么，我还是觉得唐擎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之前消失的肌肉，一点点的又冒了出来，明明连床也下不了，可是腿上的肌肉却结实有力，总觉得有些可疑。
但是，我根本没法求证，只要我露出一点怀疑的神色，唐擎就会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这种无异于小孩子赌气的可笑行径，他做起来，却理直气壮，自然，最终妥协的人总是我。
我不应该让他予取予求的，但是……我苦涩的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看着病中的唐擎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时间渐渐流逝，我的精神也越发的不济，常常很早就上床休息，早上起来却还是疲惫异常。
身体检查的结果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一些轻度贫血。
然后睡梦中总是会出现各种离奇的幻觉，我甚至觉得唐擎睡在我的身边，抱着我，吻着我。
知道我有些贫血，王妈专程做了补品，但是不知怎么，当我感谢她的时候，她的眼中是错不了的愧疚……她为什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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