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不端倒也不敢不给面子,只是脸上仍不太好看:“玉渊先生,您一出手就伤了我的宝贝蛇儿性命,阵仗倒也不小哩。”
“客栈中人来人往,更有这几位娇客,实不是个动武的地方。”玉渊先生将金瞳少年扶起来,将他挡在身后:“兄台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嘿!这臭小子!坏了我大事!”刑不端不敢在玉渊先生面前造次,只能嘴上骂骂:“前阵子我寻遍九山,寻获一条已快开灵智的大蛇,嘱咐这小子好生照看。哪知道他玩忽职守,今早醒来,那大蛇已不见了!”
玉渊先生听罢,叫了个弟子上前,嘱咐他带人在镇内找寻大蛇,以免有人被蛇咬伤,又请洪楚腰写张医治蛇毒的方子,命人备好解□□,以备不时之需。他三言两语安排妥当,这才道:“邢兄,我已命人四下里寻找,既然是条大蛇,总会有人看见,想必不日便有回报。你也消消气,如何?”
刑不端瞪了金瞳少年一眼:“算这贼小子福大命大,我就饶他一命,瞧他下次还敢不敢躲懒贪睡!”
金瞳少年连忙道:“谢谢师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玉渊先生对他教徒弟的方式虽然不敢苟同,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徒弟,他也不好置喙,只能由得刑不端带着金瞳少年走了。
薛不霁见御蛇老人离开,心里想起衔烛的事,师父若是无法驱逐出衔烛灵识,多半还要找这刑不端。想到师父,又想到师弟还在歹人手上。眼下客栈人多眼杂,他若是现在去救师弟,恐怕要露了行踪,难保这些人中间没有师弟仇家派来的人。去救人,看来还是得等入夜。
夜里,待潭鹤生睡熟了,薛不霁悄悄推开窗,提气从客栈后头一跃而下,在厨房顶上借力,纵身飘落在客栈后的小巷子内。
客栈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爬了出来,跟在薛不霁身后。薛不霁一心想着师弟,没有觉察。
他担心方门主当真要拿师弟出气,偷偷摸到那户农庄的窗下,探出头四下看看,哪知道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屋内竟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潭鹤生:师父父给我指婚了,好开心哦(* ̄︶ ̄)
第11章 半步神掌
他将窗户推开,翻身进去,将庄子内外都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他惊慌失措,心中反复想着:他们去哪儿了?带师弟去哪儿了?那方门主不是要找玉渊先生的麻烦?他昨夜走了一夜,今天却什么响动也没有?他是做什么去了?是不是他们带走了师弟?这可如何是好?
他心乱如麻,六神无主,此时头突然一痛,整个人头晕目眩,软倒在一旁。再睁开眼睛站起来时,那眼神中又流露出了衔烛才有的残酷与凶狠!
原来,衔烛的灵识趁他六神无主、神思不守之际,再一次攻占了他的意识!
“薛不霁”发出斯斯声,走了两步,险些摔倒。他喃喃道:“吾要尽快找副驱壳,这风上青的徒弟,也太不中用了……”
他说着,回到先前的那间房间内。突然,黑夜中一条巨蛇腾空飞来,直扑他面门,将他缠绕住了。
黑暗中传来一个少女痛快的声音:“哈哈!叫你勾引潭鹤生!今天保叫你葬身蛇腹!”
这是樊梨的声音!原来刑不端的巨蛇,竟是叫她偷走了!
“薛不霁”斯斯一声,突然出手,一道红光射向声源,樊梨惨叫一声,登时没了气息!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房梁上还躲着一人,正是樊梨的师兄关仲济。昨夜他们好玩,偷走了刑不端的巨蛇,便藏在客栈后头。今日听见师妹咬牙切齿地说要杀人,他也是纵容师妹,杀个人便杀个人,没什么打紧,哪知道眨眼间,师妹竟然死了!
他登时吓得不敢做声,一手死死地捂住嘴,憋住气。“薛不霁”被这巨蛇缠身,却是见猎心喜,这不正是最好的容身之所么?
他出手在巨蛇头顶一拍,那巨蛇登时感觉到威胁,挣扎扭动,从窗户向外游去。
“薛不霁”早已察觉这房间内还有一个人存在,虽然这人听不到呼吸声,但是他身上带着一种蛇类最讨厌的药味,和那个已经倒毙的女人身上一样,看来是某种驱虫蛇的药粉。
他正要出手,把这个人也一并解决了,又眼珠子一转,决定留下一个活口,送一口黑锅给薛不霁,看看风上青要怎么应对。
“薛不霁”追在巨蛇身后,直奔城南。城南仿佛有什么吸力,越是靠近,心中就越是痒痒的。“薛不霁”脚不沾地,就见这月夜之下,万籁俱寂,四周一片嘶嘶声,路面上爬满了蛇,怕不是有近百条!待奔到城南一座废弃的小浆坊外时,那吸引力更强烈了。“薛不霁”看着巨蛇溜入浆坊之内,接着那股莫名的吸引力消失,一个欣喜的声音叫了起来:“大龙!大龙回来了!”
这正是金瞳少年的声音。
原来这股吸引力,正是金瞳少年利用血脉压力催动驭蛇之法,将方圆三里内的蛇都吸引过来。这个法子虽然好用,但是也只有金瞳少年这种体内流着蛇妖血液的人才能用,而且很伤身体。
这巨蛇是刑不端的宝贝。刑不端曾在古书上看过一个法子,以巨蛇吸食九九八十一种□□,便可淬出百毒之体,将之打造成自己最得意的兵器。巨蛇体内还差最后一种毒,听闻乌衣流宗主的半步神掌带有剧毒,刑不端便是为此而来。
为了避免巨蛇露面伤人,刑不端便让金瞳少年留在这所废弃的浆坊内,好生照看巨蛇,这旧浆坊早已没人用了,最多有几个农人在浆场晒晒鸭毛稻谷,倒是个极便利的所在。
这浆坊外晒了一地鸭毛,此时被游入浆坊内的蛇群搅得满天飞,“薛不霁”鼻子痒痒的,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屋内登时噤了声。“薛不霁”耳力极好,听见后窗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嘿然一笑道:“想跑?!”
他几个闪身,便已跃至浆坊后头。金瞳少年正从窗户内爬出来,转头一看自己身后站着个人,登时吓得呆住。“薛不霁”嘿了一声,掐住他脖子往后一扔,金瞳少年摔在几丈之外,登时晕了过去。
“薛不霁”跃入浆坊之内,就见那巨蛇游上房梁,昂起头,吐出蛇信,嘶嘶直叫。房梁的暗影内登时掉下一个人来,轻飘飘落在一口废弃的大铁锅上,口中不住叫骂:“好畜生!老子不来惹你,便是大发慈悲,你倒来咬老子!看不打你个屎尿齐飞!”
“薛不霁”冲上前,抬手射出一道红光,这人反映却甚是机敏,侧身避过,手中一把长刀雪光一闪,已将那红光劈作两段,扭动两下,便不动了。
原来那红光,竟是一条红色小蛇。
黑暗之中,两人打了个照面,方门主叫道:“好哇!臭小子,原来是你!我原本想留你一条性命,问出我大哥的下落,没想到你却来坏我的好事!吃屎去吧!”
这满口屎尿屁之人正是方门主!原来他昨天夜里出去,乃是为了对付玉渊先生。乌衣流的巢穴就在这小镇以南,因此他对这一带十分熟悉,便提前在这废弃的浆衣坊内布下陷阱,欲引玉渊先生上钩。
昨夜他与金瞳少年相处一室,也是亲眼看见樊梨与关仲济师兄妹二人偷走了巨蛇。只是他不愿多生事端,便隐忍未动,金瞳少年武功不济,竟没发现他躲在梁上。
今天夜里,他乘机偷袭了玉渊先生,一击便跑,想将人引入这座浆坊内,哪知道玉渊先生没等到,竟遇到了这小子!
在三圣山上时,他其实一直隐在暗中,跟在玄武门门主一行人身后,“薛不霁”用红光杀人时,他都亲眼看见,对这一绝招已有了防备。
“薛不霁”见绝招无用,便猱身而上,与方门主拆招。他空手对长刀,原本就已经是吃亏,而薛不霁年少,内力不济,衔烛有许多上乘武学展现不出,但是衔烛毕竟是活了几百年的大妖了,仅凭一套灵活多变的掌法,竟打得方门主疲于应对。
这掌法宛如游蛇,缠缠连连,咬得他不得解脱,就算想拉开距离发挥刀的优势,竟然也做不到。一时之间,他仿佛是被巨蟒缠身,肺中空气不断被挤压一般,被“薛不霁”的双掌缠得好生憋闷,喘不过气来。
在招式缠连之间,这对手掌又有如毒蛇,觑准时机便要狠狠咬他一口,二人拆解了数十招时,方门主已中了五六掌,若不是薛不霁内力不济,他现在怕是已经死了。
方门主一咬牙,暗道这小子不知怎么的竟然实力大增,看来只有把准备对付玉渊的招用来对付他了!拿定主意,他硬扛着生受了几掌,将“薛不霁”引到废弃的大锅后头,脚下一错,在铁锅上一踢,将锅底一根横木踢开,只听卡啦啦一声巨响,“薛不霁”脚下一塌,笔直坠下。
他反应却是十分迅速,手臂以一个刁钻得角度缠住方门主双腿,身子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一掌在地上一拍,竟将两人硬生生掉了个位置!
吃了他一掌,地面塌陷更大,这废弃浆坊年久失修,就连墙角都开始不断倒塌。
方门主又岂是易于之辈,当即拉住“薛不霁”的手,“薛不霁”被拖得掉下去一半,反手一把扣住巨蛇。巨蛇挣扎之下,满室乱撞,当即只听轰隆一声,整座浆坊轰然倒塌!
玉渊先生裹好伤,在桌边坐下。天机门的弟子都站在周围,登时将不大的一间客房挤满了。
玉渊先生的师妹玉娟站在一旁问道:“师哥,是谁偷袭你的?”
“是乌衣流的青龙门门主,方之涯。”
“是他?难道是乌衣流听说了这聚义屠魔大会,派他先来打前哨?”
玉渊先生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外头一片寂静的客栈响起一声痛呼:“师父!师妹死了!师妹死了!”
遽然惊变,天机门众弟子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交换眼神,玉渊先生站起来,带着弟子们走出来,这客栈三层楼,二十四间客房,都已被惊醒,三三两两的江湖汉子,边穿衣边叫骂,摔开门走了出来。
只见一楼大堂内,一个狼狈不堪的年轻人正浑身发抖,站立不住,惊慌失措的眼睛四下逡巡,看见樊五更走出来,他又哭着叫了一声:“师父!”
这年轻人正是关仲济。
樊五更一把山羊胡子,发髻上插着根乌木簪,整了整衣服,快步下楼,奔到关仲济跟前,训斥道:“三更半夜,你瞎嚷嚷什么?!”
关仲济见到师父,登时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他怀中抱着的一捧东西登时哗啦一声,全落在地上。众人凝目细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副白骨,不由得哗然!
“师妹死了!师妹……死了!”关仲济大哭。
樊五更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师妹……”关仲济擦了一把眼泪,伸手一指三楼的天机门弟子:“师妹被那个潭鹤生的未婚妻杀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樊五更、在场的江湖豪杰,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玉渊先生也是一怔,看向身侧的二弟子,问道:“生,你的未婚妻在何处?”
潭鹤生正处于震惊之中,闻言怔了怔,小声回道:“她……她眼下不再客房内,我也不知去了哪里。”
早在关仲济指认时,众人的视线便聚焦在天机门众人身上,闻得此言,更是全场哗然,交头接耳。
第12章 夜审
樊五更更是怒不可遏,眼神凶狠,几欲冲上来拼命。他走近两步,看向玉渊先生,颤声道:“天道无常,错勘生死!我樊五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去了,却抛下老父一人茕茕孑立,要老父如何承受!我樊五更一生救人无数,从不与人结仇,试问老天爷,为何要让我承受这等骨肉分离之痛?请问天机门各位,为何要来与我一介匹夫为难?”
他说罢,似是再难承受,双膝跪倒。
玉渊先生面沉似水,不徐不疾走下楼梯,伸手扶起樊五更。哪知此时突生变故,樊五更掏出一把匕首,一把捅向玉渊先生。
潭鹤生失声叫道:“师父!”
玉渊先生不闪不避,受了这一刺。他脸色一白,已由赶上来的玉娟等人扶稳,樊五更松了手,神形凄惨,脚步漂浮,退到一边。
天机门弟子冲动之下,便要上前按住樊五更。玉渊先生摆手道:“不可鲁莽!樊大夫痛失爱女,一时失手,天机门弟子不可追究。”
玉渊先生按住伤处,又开口道:“樊大夫,玉某知你痛失爱女,悲恸欲绝,玉某膝下虽无子嗣,但是疼爱徒弟之心,并不比你少半分。此事事出突然,还需详细勘察。若当真是小徒的未婚妻所为,玉某绝不姑息!”
一旁的谢永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神色冷冷的,心想:这一刺师父明明可以躲开,他却生生受了,显然是为了我那师弟施这苦肉计。嘿,他可真是偏心!
他今天被师父私底下教训过,却不反省,反而一味责怪师父偏心,又因为薛不霁不依他遵照行事,害得他差点行迹败露,是以他早就怀恨在心,眼下送来这么一个机会,他怎能不落井下石。
谢永兴开口道:“师弟,你那未婚妻究竟是什么来历?今夜又是樊姑娘遇害,又是师父被偷袭,显然是针对这聚义屠魔大会,你那未婚妻,不会是乌衣流的人吧?你与乌衣流之人勾结,可是大大的不该了!师弟,你好糊涂啊!”
潭鹤生见到师父受伤,正是心乱如麻,此时突然被师兄猛泼脏水,登时眼圈都红了,心想: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看不明白吗?那女孩是你丢到我床上来陷害我的,却来问我她是什么来历?师父维护你,我也是看在咱们师兄弟一场,咽下这份委屈,你却又来栽赃我?
他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面上却不好怨怼,一来顾忌师父见到他们师兄弟争吵要伤心,二来也不想将这等门派内的龌蹉丑事在这些江湖人面前宣扬,免得掌门和天机门被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