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归附和道:“这样的确不行。”
他歪着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一把搂住了花倾楼的腰,仰头道:“小六不和他们学,小六只和师兄一起住,好不好?”
花倾楼像几年前一样摸他的脑袋,内心感慨万分。
这孩子的确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都十七岁了还这么黏人,以后可不好找媳妇啊。
毕竟人总是要老的,而且据说媳妇都不太喜欢和公婆住在一起。
这家客栈的饭菜也是上乘,一到晚上人便多了起来。几人也懒得再找别的饭馆,直接就在一楼挑了一个桌子就座。
那店小二白天收了解清远不少钱,连带着态度也比对其他客人殷勤了许多。几人刚一入座,他便取来了一坛酒,道:“几位客人舟车劳顿,先喝一坛酒解解乏。这酒可是我们店里的招牌,好多人抢都抢不上呢!”
淳淳酒香从坛口飘出,凡是嗜酒成性的人,一闻便知这酒酿一绝。花倾楼取来一个碟子,仰头一口喝尽碟子里的酒,道:“好酒!”
他长时间不饮酒,一饮酒就停不下来。莫思归担心他身上的陈年旧伤,怕他喝多了伤身,在他喝下第三碗后按住了他的手:“师兄,少喝点酒。季师叔说了,你这伤是不能饮酒的,就算五年过去了,也不能多喝。”
花倾楼一抹嘴:“五年过去了,这伤也就在我手上留了个疤,没什么大事。”
莫思归微微蹙眉,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门外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那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哀求声;“行行好,让我进来吃口饭吧。我是隔壁太平镇逃出来的,好久都没吃过饭了,行行好啊!”
店小二十分不耐烦地踹了那老乞丐一脚:“去去去,别在这打扰我们做生意。这年头十个乞丐有九个说自己是太平镇上来的,我们要个个都给你们一口饭,我们这生意还做不做啦!”
听到“太平镇”这三个字,正在吃饭喝酒的几人心念一动,互相对视了一眼。苏入画起身将那老乞丐扶进屋,对那店小二道;“他的饭钱我们付了,以后对老人客气一些。”
店小二点头哈腰:“是是,是是。”
老人一落座,就向众人拱手道:“多谢各位公子啊,多谢各位公子啊!”
花倾楼道:“举手之劳而已,老人家莫要挂在心上。”
那老人见了饭桌上的菜,眼都直了,狼吞虎咽道:“公子们都是好心人啊,自从太平镇逃出来,我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饭啊!”
又是太平镇。
沈禾子给老人斟了一杯茶,递到老人面前,装作不经意道:“老人家,是太平镇上的人?”
老人手里正捏着一根鸡腿,花白的胡子上沾满了油花:“这还能有假?要不然方圆这几个镇子,哪个乞丐还能比我寒酸?”
“此话怎讲?”
老人叹了口气:“太平镇的传言你们也听到了吧?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传言说的那么可怕,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镇的人不见。但你现在要是去太平镇,应该是见不到什么活人了,死的死了,逃出来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我们家就我一个老汉活下来了,我儿子媳妇,还有我那几岁的小孙子,都……都死光啦!”
提起家人,老人潸然泪下道:“我们好好的家,就这么被毁了啊!我孙子都会认字了,造孽啊,造孽啊!”
店里的几个人来了兴趣,都把板凳搬过来听老人讲。他们又叫店小二上了几个菜,追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老人摆摆手:“我一个老头子,记不住什么东西。我也就依稀记着好像来了两个外乡人,其中一个脚上还拴着链子,都是男人,长得也不错。我们镇子小,突然来两个外乡人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大概住了两三年吧,结果有一天晚上,镇上又来了一群人,好像是专门来找他们的。”
“一群人?”
“是啊,可能是他们的仇家吧,闹的声音特别大,我们也不敢去看 。那群人穿得都不错,也不像是街头混混,他们身上都带着剑,一直在喊剿魔啊正义啊什么的。他们也不出门,就在那两个人住的小院子里打。这两个外乡人长得好看,在我们镇上人缘也不错,尤其是那个脚上戴链子的,好多姑娘都喜欢他。隔壁家女儿听说他们家闹起来了,非得要跑过去帮架,差点没拉住。”
就在这时,老人瞪大了双眼,手里的鸡腿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群人来的那一晚上,我们镇突然下了一场暴雨,我本来是要去收晾在门外的玉米。结果我看见那个脚上戴链子的男人身上都是黑气,他的脚下,躺了满地的尸体啊!”
☆、太平镇二
此话一出, 先是鸦雀无声,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这年头是连个话都编不圆了吗?还脚上套个链子,前半段听的我快信了哈哈哈哈,这下可好, 太平镇又出来了新鲜的传言, 我下次也和他们念叨念叨去!”
老人被这些人讥讽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啃了一半的鸡腿掉在了地上,他指着那群人,口齿不清道:“你……你们这群没良心的, 我能拿自己儿子孙子给你们当谣言吗?”
他一拍桌子,愤然离开。那几个看热闹的人见没了热闹看,都揣着手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店小二是个活络人, 那老人走后,他的嘴一直没闲着过:“要我说啊,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整天总想着编几个故事来玩。你看这下好了, 故事也没编好, 还挨一顿骂,真是……”
他絮絮叨叨了一会, 见桌上几人都面色沉重,心惊地看着他们,低声道:“几位贵客,莫不是信了?”
花倾楼醒过神来,摆手笑道:“哪能啊?就是他这故事编得还挺真, 我们也差点信了呢。”
两个外乡人,其中一个脚上带着锁链。
某一天晚上,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寻仇。
晚上暴雨,满地尸体。
老乞丐说的未必全是假话。
回房之后,这几个关键词就一直在花倾楼脑海中反复出现。他想得入了神,莫思归叫了他几次都没有反应过来。
见他迟迟不说话,莫思归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师兄?水烧好了,再不洗澡水就要凉了。”
花倾楼如梦初醒:“嗯?水已经烧好了吗?”
莫思归蹲在他面前,一副小奶狗求欢的样子:“师兄……我已经烧了三次水了……”
那声音软绵绵的,完全就是撒娇一样。花倾楼伸手摸摸他的头,起身道:“赶紧起来,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虽是这么说,可他的唇角已经不知不觉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房间里就他和莫思归两个人,花倾楼没多想,自顾自地解开了衣袍,朝浴桶走去。
他并没有直接在莫思归面前赤身,而是只穿了里面一件白色的中衣,可就是这一层单薄的衣物更给了人无限遐想的余地。他胸前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墨色长发散落在身前,锁骨突出,单就这一个欲盖弥彰的样子,就看得莫思归心里痒痒的。
花倾楼常年修炼,身材本就比旁人更好一些,肌肉生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单薄,也不过分强壮。莫思归盯着他胸前的那两点粉红,有些不自然地偏过了头。
他轻咳一声:“嗯……水还是热的。”
花倾楼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我知道,你怎么脸红了?”
莫思归低着头,掩盖住了自己的表情:“屋……屋子里有点热……”
这会子正处于初秋,天气还没完全凉下来,但也完全不热。花倾楼心里嘀咕了一句,把那白色中衣完全脱下,抬起长腿就跨入了浴桶里。
花倾楼洗澡时向来很安静,不像沈禾子一样边洗澡边要唱个小曲儿。他闭起眼睛,睫毛垂下,被热水蒸起的雾气熏得湿漉漉的,给那张风流的脸上添了几分安静的温柔。
他抬起手,小臂上的陈年伤早就愈合了,只是留下了一大片疤痕。
浴桶前有屏风,把他挡得严严实实的。花倾楼将灵力汇聚在右手上,暗暗发力。
果然。
灵力一直在他体内流动着,可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阻塞感,就算把全身灵力运集于这一点上,他也无法完全使出,至多只能使用五分之一。若强行使用,不仅不会打出去,反而会反噬自己,届时金丹尽毁,所有修为全部废掉,性命堪忧。
五年前所中腐蛇之毒,到现在也好不了吗?
自从中了腐蛇之毒,他几乎再也没有随意使用过他的灵力。寻常妖邪他还可以对付,御剑飞行也没什么压力,可一旦碰上凶邪恶兽,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
此时的花倾楼,脑海里反反复复徘徊着季平虚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你以后使用灵力的时候一定要慎重点,出手太猛对你的修为没什么好处。”
“离废还差那么一点……”
他甩甩脑袋,猛击了一下水面,水花四溅,弄得他满头满脸都是水。
莫思归闻声,隔着屏风问他:“师兄,出什么事了吗?要不要我进来帮你?”
花倾楼忙掩饰道:“没事,我玩水呢。”
听着莫思归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被这孩子知道了,肯定又得担心,说不定还要哭。
以后使用灵力的时候悠着点,能上则上,上不了就怂下去,什么都没命重要。
洗干净后,他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穿好寝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莫思归还是低着头,胸口起伏着,有些不正常的粗喘着,头上蒙起了一层细细的薄汗。花倾楼在他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烧了?”
被他这么一摸,莫思归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更明显了。他轻轻把花倾楼的手拿下来,摇摇头道:“我没事,师兄。”
花倾楼存疑,又看了看莫思归的脸。
这一看就不得了了。
莫思归的脸泛着一片潮红,一直蔓延到颈后,下唇处还依稀见着齿痕,头上一层细汗。眼神飘忽,口唇微张,难耐的低喘着。
打扰了,告辞。
花倾楼好歹也是二十五岁的一个风流青年,从小就阅女阅男无数,春宫图更是看了不少,一看莫思归这样子,他心里便知晓了一二。
孩子这是长大了。
也难怪莫思归这般束手无策,修仙之人讲究清净,起码在木萧山这种地方,是不会出现春宫图这种东西的,石韫玉清心寡欲几十年,真要出现这种情况,还真没人能给他讲。
十七岁,花一般的年纪,也该懂点东西了。
花倾楼做出了一个“我什么都懂”的表情,道:“思归啊,是不是不舒服?”
莫思归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腾地站了起来,抓过花倾楼手里的布巾就给他擦起了头发,断断续续道:“师……师兄头发没干,再……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会……会生病,我……我来给师兄擦擦头发。”
他的动作很慌乱,但手法却是温柔的,细长的手指隔着布巾擦拭着他的头发,时不时还会在某个穴道处停下按摩。花倾楼舒服地眯着眼,就势往他身上一靠:“小六啊,人长大了呢,该懂的事情还是要懂的,有不懂的地方呢,就来问师兄,师兄什么都会告诉你的,别害羞,嗯?”
莫思归手上的动作僵了僵:“师兄,我没有……”
花倾楼给他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我知道,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师兄也经历过你这个年纪,自然是明白你的。”
莫思归垂下头,不再答话。花倾楼只当他害羞,便继续碎碎念道:“小六,说真的,你真没必要放在心上,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会……总会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心思,师兄是懂得的。等你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师兄就去如兰峰找一下云师姑,让她给你掌掌眼挑挑人。如兰峰的仙子们个个都出挑,想来不会有错,肯定是配得上你的。”
又是成亲。
莫思归停住了动作,从后面抱住了花倾楼,头贴在他的背上,轻轻蹭了蹭,低声道:“师兄不成亲,我就不成亲。小六要保护师兄的,如果非要让小六成亲的话,那小六就和师兄一起成亲。”
身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花倾楼还有些不习惯。他把手按在莫思归抱住他的那双手上,安抚性的拍了拍,道:“行了行了,那我就尽快成亲,这样你也能和我一块了。明天还要去太平镇呢,累了一天了,快点睡吧。”
不知道是因为洗了澡,还是莫思归按摩手法极佳,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经脉都被打通了,之前灵力阻塞的感觉统统被他抛之脑后。他躺下身,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感瞬间充满了他整个身体,没过多久,就睡得人事不知了。
莫思归放下了手里的布巾,轻手轻脚的除下了身上累赘的衣服,掀开被子的一角,轻轻躺在了花倾楼的身边。
他轻声道:“师兄,晚安。”
花倾楼蹬了蹬腿,嘴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莫思归侧躺在他旁边,近乎痴迷地看着他的睡颜。
床上的人阖着双眼,睫毛小扇子一样的垂下来,睡得很沉。莫思归伸出手,指尖轻抚着花倾楼精致的下颌,一寸一寸掠过他的脸颊,在浅红的双唇处停下,轻轻地按了按。
他小心翼翼,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把熟睡的人吵醒。刚刚触碰过花倾楼嘴唇的指尖似乎还停留着那人的温度,他将那指尖放入口中,鬼使神差地吮吸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感到心口处一阵绞痛,蜷缩了起来。
☆、太平镇三
莫思归浑身一抖, 他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花倾楼, 死死咬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