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他被我养死了完本[耽美]—— BY:观颐

作者:观颐  录入:03-22

所以叶鸣蝉他们到底是怎么上工的啊?想不通。
我拿眼丈了丈围墙,墙不很高,但当街翻墙又不大好。左想右想没个办法,我只好气鼓鼓地杵在门口干等。
所幸等得并不太久,就有人吃力地推开大门出来,一边推一边抱怨:“哪个没规矩的关了门?州牧府在一日,府门就要向百姓开一日。是哪个关了门的?没规没矩!”
他嘴上说完,抬头看见我就是一愣。我也一愣,干巴巴道:“早?”
“鸣冤?还是状诉?为何不击鼓?”那人反应过来问我。
“告假。”
“你是府里人?”那人狐疑地上下打量我,我也打量他: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刚过不惑,并不很高,有一些偏瘦,脸色蜡黄,神情疲惫,眼眶深陷,眼底下有深重的青黑,穿着青衣,像秋末的瘦竹,一副操劳相。
“你不是府里人。”他断论道。
我摇头:“我替叶鸣蝉来告假。”
“哦,叶教头。”那人侧身让开门——门很宽,即便他原样站着我也能过,这不过是礼节性地一让,给我一个准许进门的信号罢了。“教头捕役出行都从小门,罢了,进吧。”
我原也没打算进门:“我告过假了,不能走了吗?”
那人连声音都透着疲惫:“我去拿点卯的簿子,你替我到后院去,和那群人说一声,告诉他们教头告假了。”
“后院,从这里去。”那人伸手指了个方向,“直走,岔路左拐。”说完咳了一声,摇摇头走了。
这个人简直是在自说自话,从头到尾也没问一句我的意思,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着叶鸣蝉已经遭了殃,不能再丢了活计,只好乖乖按他给我指的方向去。
叶鸣蝉管教的大多是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或者二十出头,不必叶鸣蝉小多少,也不知他是怎么压得住这样一群同龄人。教头还没到,那些年轻人就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处闲聊。
年轻人耳聪目明的,警惕心也有,我刚踏进后院一步,霎时所有人都噤了声,齐刷刷转头来看我,气势非常吓人。
我开门见山:“你们叶教头今日告假。”说完就打算走。
谁知我这一句话打破沉默,年轻人们又开始讨论起来:“还以为教头来了,吓不死我,原来是嫂子啊。”
说清楚???谁是你嫂子???
我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说话的人,旁边又有人道:“胡说,什么嫂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师娘!”
我看你们怕不是要叫救命了。
去拿点卯簿子的人再晚来一步,大约就要换拿仵作簿子了,他咳嗽了几声,才清清嗓子,拔高音量点名。我在一边听着,总觉得他喊一个名字就要咽一口血似的,声音哑得不行。
有人喊:“师爷,你歇会儿吧,我来点。”
那师爷于是看也不看,随手把点卯簿子一扔,人群中就有人跳出来接在手上,继续点名。
我看着没意思了,转身要走,那师爷叫住我:“稍等。”说着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嗯?”
“告假告假,没病没灾告什么假。”师爷不难道,“拿好了,那偷懒的教头在东郊等你。”
“叶鸣蝉?”我疑道,“干什么?”
“问我?”师爷甩袖而去,“我问谁?”
这个师爷脾气好差…不过我想想,换我又累又瘦到他这个地步,我的脾气也不能好。
但我更疑惑的是,听师爷说的,叶鸣蝉没病没灾,可我出门前分明看见他是横祸当头惨不忍睹,莫不是他在骗我?莫不是我一个以驴人为己任的神君,也有被驴的一天?
可恶。我攥紧手中的木盒,奇耻大辱,简直奇耻大辱。
我气势汹汹地往东郊去。叶鸣蝉曾带我来过东郊,上回我来时,东郊还是一片荒废山头;这回我再到,这里已经是绿草茵茵花鸟相闻,空地中间起了一座小楼,被繁盛花木簇拥着,煞是好看。
手里传出“咔嚓”一声,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方才用了神力急掠,逸散的力量击碎了小木盒。我抖掉手上的木屑,静静躺在手心里的,赫然是一把小木刀,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刀鞘金银钿荘,活脱脱是小版的云中君。
云中君刀鞘的精美就在于钿荘,这把小木刀几乎复制了这份精美,甚至因为它的小巧,荘钿工艺还更上一层楼。
我试着拔了一下,居然真拔出了一把小刀,脱了鞘,才看出来那是一把刀状的钥匙。不必说,十之八九就是面前这栋小楼的锁匙了。
叶鸣蝉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这是我安置好的,我们的现在。你愿不愿意,负责规划我们的未来?”
第91章 讨厌你
观颐
无论何时,来自他人的示好和喜爱都是令人愉悦的。为了回报这份善意,哪怕是在拒绝的时候,人都会因为愧疚而稍作婉转。
然而叶鸣蝉这么直白地对我表达他的心意后,我几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不是“对不起”,而是“不可以”。
是真的不可以。我既没有真正告别越别枝的痕迹,也没有确实走入叶鸣蝉的世界,我还在边缘处模糊不清;退一步说,即便叶鸣蝉只是凡人叶鸣蝉,不带越别枝的痕迹,不是东君的投影,可他是个凡人,我虽然也没有无穷无尽的寿命,可静候寿终而亡的我还是会活得比他长很多很多。我不能因为和他一时的恣意,赔上之后千百年的孤寂。
我可以浪费生命,但不能得不偿失。
“抱歉啊叶鸣蝉。”我低着头,“我不愿意。”
叶鸣蝉沉默良久,他对我伸出手,却僵滞在半空:“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有什么最美黑眸评选的话,叶鸣蝉一定能夺魁首。他的眼睛很黑,像是他在眨眼时,用蝶翼般的长睫裁剪了一块暗夜;逆着光,或是光线暗的时候,分不清瞳虹和瞳孔的界限。
“抱歉啊,叶鸣蝉。”我一字一句,“我不愿意。”
叶鸣蝉走了。仅仅是走了,也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我,换了我是他,一定会把自己往死了打一顿,但他只是久久地凝视我,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还握着那把钥匙,那真是一把精致的钥匙,精致又漂亮,如同叶鸣蝉捧到我面前的他的心一样。
我把那把小小的“云中君”归了鞘,并不打算去开那座小楼的门。将主人的真心弃如敝履,再去踏足楼内的领域,这么过分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我慢慢慢慢地往回走,殷府在深州南面,离东郊不算太远,也没有很近,慢慢地走,就算要走很久,就算走到天黑,总也能走回去。每一次出门的时候,殷希声或者德音,都会叮嘱我早点回家,家里有我喜欢的清蒸鲈鱼,或者蜜糖桂花,还有等我的人,希望我早点回家。
回家的路我走了很久,中间出过很多错,转了很多个岔口,有时走着走着还要停下来想一想,再倒头重新来过。我努力走在正确的回家的路上,走到很累很累的时候,终于看到最后一缕曙雀晖光下的朱红大门。门前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是殷希声在等我回家。
我走过去,殷希声就摸摸我的头:“回来了。”
“嗯。”
他的手下滑到我的脸上:“吹了多久的风?脸这么冷?”
“不是很久。”
殷希声往我身后看了一眼,日落之后的街道人迹稀疏,三三两两匆匆而过的,也都是急着回家的路人。殷希声收回视线,他拉着我的手,带我往里走:“回家吧。”
我想了很久,终于还是问殷希声:“你不问吗?”
殷希声转过头:“问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问我究竟是谁,问我为什么不老,问我那二十年身在何处…还有很多…你为什么不问?”
殷希声看着我:“你希望我问?”
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
“我没有说过,和你相识,真是我一生最大的意外之喜。那日我在去绿蚁醅的路上,遇见一株桃花,枝上三三两两,打了很多小小的苞,我原本已经走过了,不知为何又旋身折返。我在那株桃树下站了很久,终于看见枝上一朵早开的花,它太小了,小得几不可见,我差点再次忽略它。”
“我想,或许呼唤我转身的,就是这朵小小的桃花也说不定。”
“我看了它很久,又想了很久,我想把它摘下来,却又不忍心。即便是小,它也在努力盛放。”
“我空着手走到绿蚁醅,一路上满脑子都是那朵小小的桃花,我不停地想着它,想了一天,想它嫩黄的花蕊,粉白的花瓣,花托也小小的一个,好像一阵风来,它就要从那么高的枝头坠落。我越想越忍不住采摘的欲-望,与其吹落风中,不如由我养护。”
“我一步都要跨出绿蚁醅了,你却站在了店外,仰着头,皱着眉看着杆头酒旗。我那一步就收回来了。我看着你,心想,我也不用去摘花了,那朵小小的桃花已经自己从枝头跳下来,来到我身边了。”
殷希声笑道:“‘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
殷希声半是玩笑一般道:“你这么好看,怎么能属于人间山海。我不问,是因为我曾见过早春的枝头,有一朵小小的桃花。”
殷希声真的是一个非常过分的家伙,他总是轻而易举就激发出我所有的愧疚。一切久别的委屈和软弱,都在殷希声的三言两语里与我重逢。
“希希。”我对他说,“我真是太讨厌你了。”
“没有关系。”殷希声笑,“你是小朋友,有任性的权利。”
我真的,太讨厌殷希声了。
第92章 二十年
观颐
要说有什么东西无用至极,却又引得无数人求之若鹜的,那就是长生了。
肯定不是钱,钱可比寿命有用多了。人只要活着就有无数问题,钱虽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很多问题。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活得久了什么事都见过。真正长生了以后以后才知道,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很少,活得越久就会越寂寥。诸般哀苦,种种喜乐都尝遍,人反而怯懦起来,当年美好不敢回首,害怕不自觉对比今日凄凉;曾经苦恼不愿再尝,伤口未愈恐惧于再遭重创。
正因此,长生之人该不该贪图短暂欢愉,这个问题才会如此令人困扰。我鼓起勇气尝试后的惨烈失败还留存在槁余庄的残骸里,谁能再给我足够坚定的信心,让我再一次放手一搏?
殷希声说:“你这个问法,我无法回答。”
他说:“换我来问你吧。你顾忌的,究竟是随时破灭的美梦,还是梦醒之后的悲戚?”
“提心吊胆的美好,太折磨人了。”
“‘莽莽红尘,人磨事,事磨人’,十丈软红,磋磨苦味,无人能逃。”殷希声道,“你或者我,终究要离这龌龊人间而去,浮生长恨,也总要留下一些足以缅怀的欢娱。”
“是叶鸣蝉吧。”殷希声突然道,“坦言说,我不想替他说话,我的小桃花只有一朵,我的小朋友也只有一个,我一个人,一心一意也能照顾好,并不需要他人插手。”
“但是小朋友,”殷希声张开双臂拥抱我,他的手扣在我的后脑上,把我的脸压在他胸前,力道不大,只确保我无法抬头看见他的表情,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很轻,响在我耳边,像一声叹息,“你太寂寞了。”
“你欠我的二十年,就赔给他吧。”
我很多很多天没见到过叶鸣蝉了,第十一天没有见到他人的时候,我就开始从二十年里抵扣时间。二十年是七千三百天,过去一天少一天,等我再见到叶鸣蝉时,我要给他的时间只剩七千两百八十九天了。
我才知道,等待的滋味如此不堪,绝不是一声“好久不见”可以补偿的,也不是一声“对不起”可以消弭的。只有经历过不告而别的漫长等待,才知世间何物最不堪忍受。
叶鸣蝉来取回他的七千两百八十九天的时候,说的是:“抱歉。”
我瘪了瘪嘴,没有回答。
叶鸣蝉还带着一身长途跋涉的风尘仆仆,他站在我面前,有来自远方的风的凛冽和雨的寒凉:“我去了澶州。”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叶鸣蝉伸出手,似乎想来摸摸我的头,却在半途又收手。他神情疲惫,目光却温柔:“我去拜访了你的过去,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知道你不能将它丢弃,所以我问去它,要怎么才能拥抱你。”
但澶州早就没有了知情人,总不能叶鸣蝉是去问了槁余庄的灰烬:“你找了谁?”
“我还去了荣州,所以耽误了时间。”哦,利攸行。也不知叶鸣蝉是怎么越过重重守卫见到的节度使,总不能故技重施翻墙?
叶鸣蝉解下腰间的云中君,刀客尘土满身,佩刀倒是光洁如新,或许叶鸣蝉这一路疾驰中只记得擦刀,不记得洗自己了也说不定。
“既然你听清了我的问题,我也不再问第二遍。”叶鸣蝉看着我眼睛,把刀捧到我的面前,“我把它还给你,答是或者答否,你用刀来回答我。”
我低头看着云中君,思索了半晌,想起来那把小小的“云中君”钥匙还在我的怀里。我把它掏出来,摊在手心里递给叶鸣蝉。
叶鸣蝉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下去:“这样啊…”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我很容易弄东西…钥匙…还是还给你吧。”
叶鸣蝉苦笑:“好。”
我硬着头皮继续道:“钥匙还给你了,我回家的时候,要记得给我开门啊。”
叶鸣蝉惊喜地抬头——惊喜这个表情我还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过,叶鸣蝉的表情说实话并不算多,他会温柔或者恶劣地笑,但并不会太突然,他的神情都是淡淡的自然流露。像这样仿佛整个人一下被点亮般的惊和喜,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转过脸,看着旁边地上一块碎裂的石板,这条青石路应当也有不少年头了,人来人往难免有损伤,要让殷希声改日翻修一遍…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口不择言:“本来你有二十年时间的…谁叫你回得这么晚…只剩七千两百八十九天了…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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