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神界篇之没有来世
玉衡倚门站了片刻,有人跑出去,玉衡抬起头,神界的天,总是如此之好。
闭了下眼,殷冥上神已经到了。
玉衡心道,不愧是道侣,来的真快。
玉衡想,若能选择,他倒希望来的是承华。
殷冥的眼神落在玉衡脚下,他踩着铃兰双目暴凸的头。
玉衡把铃兰的头踢到殷冥面前,漫不经心道:“上神,您的道侣杀了我道侣的徒弟,一报还一报,不过分吧?”
殷冥视线从玉衡脚下,慢慢移到玉衡身上,玉衡等着他质问,殷冥闻到久违的香气,他紧盯着玉衡,看了许久,才道:“你怎么了?”
玉衡想起他如今的模样,确实,十分晦气。
“嗯,也许,是快要死了。”玉衡淡淡道。
这话,说的极为平淡,甚至有些愉悦,他告诉殷冥,似乎在分享一件喜事。
殷冥的脸色霎时十分难看,他紧盯着玉衡,问:“你究竟做了什么?”
玉衡对着铃兰的头,微抬起下巴,道:“你看不见么?”
殷冥走过来,抓住玉衡的手腕,上头还有一道淌着血的横疤,他深吸口气,喝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又急又厉,十分冷肃,震得玉衡耳朵作疼。
玉衡被他抓的生疼,还未来的及把他甩开,殷冥伸手探到玉衡丹田,瞳孔剧烈震颤,不可置信道:“你的灵丹……碎了?”
玉衡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点头笑道:“对,上神的道侣怕是没命拿到了。”
殷冥紧抿着嘴唇,抓着玉衡的手,大步往外走。
玉衡被他拽的踉跄,道:“殷冥上神,要去神狱,倒也不用您亲自押送吧?”
殷冥回过头,冷声道:“闭嘴!”
玉衡嗤笑一声,他一掌拍开殷冥,退了两步,冷冷地道:“偏不。”
殷冥伸手抓他,愠道:“去逍遥殿,去找司药!”
玉衡道:“不去。”
“殷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殷冥一怔,回头问:“忘了什么?”
玉衡灵丹碎裂,体内四散的不止信香,还有灵力,他却毫不在意,道:“你的道侣。”
“道侣?”
殷冥拧起眉头,瞥到地上,铃兰的头歪在地上,直盯着他,死不瞑目。
他看了一眼,眼神又落到玉衡身上,道:“我会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上神最好就现在想,他肉体凡身,在神界,也许撑不过一个时辰。”
殷冥随手捏出一道灵诀,扣住铃兰魂魄,神光刚触及铃兰头颅,忽而一金光大阵从阵心腾起,被神力催动,灵光迸射。
转生咒。
殷冥的头,极其缓慢移向玉衡。
玉衡抬起眼皮,格外冷酷道:“多谢殷冥上神这道劲厚神力,才能催动阵眼,至多七日,他将魂入下界轮回。”
殷冥一字一句道:“他招惹你了?”
玉衡:“方才说过,他杀了我道侣的徒弟,我不可能叫他安然无恙。”
道侣二字,让殷冥心火暴起,怒道:“我若偏要救呢?”
玉衡周身灵光迸溅:“你试一试。”
殷冥面皮发青,竟比玉衡还惨几分,道:“别动灵丹,你……”
你会死的。
末了二字,殷冥说不出口,时至如今,他觉得下贱。
殷冥伸手抓他,玉衡猛退两步,用力咳了两声,他用袖口擦了一把,殷冥僵住,满眼全都是红。
玉衡仍冷冷道:“你试一试。”
半晌,殷冥指节攥得极白,嘴唇开合,道:“不救了。”
玉衡依旧警惕的看着他。
殷冥猛然抬头,眼中爆出一根根血丝,咬牙道:“玉衡,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极度自私!”
“从往时到今日,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要他陪我,我要接受,你要他离开我,我也要接受……”
“从始至终,你从未有一刻为我想过!”
“从未!!!”
一连数句质问,玉衡怔愣片刻,问:“你真如此喜欢他?”
殷冥口不择言,咬牙切齿,反问道:“我不能喜欢他么?”
“不是你要我同他在一起?”
“如今这样,不是你想要的,你又想如何?”
二人对视,玉衡先收回了目光,道:“他并非没有来世。”
殷冥:“来世,已不是他。”
玉衡:“可是……”
他曾两次,杀了我最重要的人。
殷冥冷笑:“可是,他杀了你心爱的道侣的徒弟?”
玉衡喉结滚动,须臾,漠然道:“是。”
“做错了事,便要接受惩罚,无论是谁,我也要他付出代价。”
殷冥红着眼睛笑:“好,真好。”
“玉衡神君,真是天上地下,都一样公平公正。”
“那我问你,你亲手杀我父母,戮我胞弟,又该如何公平清算?”
“不要说万坤坑屠,那不是你的报应。”
就如同,他们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玉衡想了想,似乎有很多话可说,可却又没什么好说。
他快死了。
往时是非对错,好似也没多重要了。
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今后三清如何,皆是他自己的造化。
玉衡随手抽出旁边侍从腰间长剑,道:“你曾说过,要将我千刀万剐。”
玉衡将剑扔到殷冥手上,道:“今日你可以报仇。”
“你若恨我,可以将我剔骨挖心,我绝无怨言。”
殷冥面容扭曲。
玉衡想起什么,安慰道:“若你还不解恨,也可以想想,我没有来世。”
第200章 神界篇之廉贞殿
殷冥问:“我同你说过那么多话,你只记得这一句?”
玉衡想说,其实这句也没记住,多亏重婴提醒,才想起来。
殷冥抓着剑柄,在对面站了很久。
日头太大,玉衡的手搭在眉间上,在眼皮上投下道阴影,看不出神色,他淡淡道:“你不动手,那我走了。”
殷冥脑中一片空白。
离开二字,玉衡说过太多遍。
神寿漫长,他以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互相纠缠,永远憎恨,却永远不会分开。
可这一次,信香混着灵力散在四周,玉衡的话云淡风轻,他忽然觉得,这是真的。
“你走不了,还有……”
殷冥下意识要用什么绑住对方,猝然发现玉衡已经孤身一人,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还有……还有你立下的神誓。”
玉衡这才想起来,他扯起嘴角笑,道:“险些忘了。”
玉衡解开手上的绷带,他的手没好完全,指节上带着黄褐色的淤斑,简单的抓握动作,已经可以完成,玉衡试了试,捏诀毁誓仍还不可。
玉衡道:“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
夜中,承华回来,玉衡已经不在了。
玉衡踏出九荒殿门时,恰逢文曲神君过来报喜,玉衡神君的廉贞殿建成了。
玉衡神君十分高兴,同文曲神君并肩走了。
承华冲进主殿,殷冥坐在桌前自饮自酌,屋里死过人,此时已收拾干净,却仍有股淡淡的腥气。
承华喝道:“你放他走了?”
殷冥面无表情,喝了杯酒,极辣极苦。
“嗯。”
承华道:“你疯了?”
“好容易他才肯回来……你一句话就放他走了?”
殷冥默然不语。
承华转身往外面走,踏出门前,殷冥道:“你去做什么?”
承华道:“他杀人道侣,我要他回九荒殿赎罪。”
殷冥忽而笑了一声,他抬起头,问:“赎罪,你想让他赎多久的罪?”
“三千年,神律中……”
殷冥道:“没三千年了。”
承华怔了怔,回过头,僵硬笑道:“你胡说什么?”
殷冥抬起眼皮,露出双爆满血丝的眼睛,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道:“他今日在我面前,以三十年寿命,毁口头神誓。”
承华嗤笑一声:“就这样么?”
“他失败了。”殷冥面无表情,继续道:“他又试了三年寿命,也失败了。”
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承华面上,承华打了个哆嗦,整个人愣在原地。
殷冥红着眼睛笑,表情却实在比哭还难看:“所以,我放他走了。”
……
廉贞殿建的简陋,却如同各殿一般,关殿之时,不可擅闯,哪怕是他的道侣。
玉衡躺在榻上,透过屋顶缝隙,能看到屋圆月。
文曲送他回来,推开殿门,看到里头破砖烂瓦,尴尬道:“时间匆促,先委屈几日,我找人过来修缮。”
玉衡无所谓道:“无妨,神界也无雨雪,不着急。”
文曲道:“明日我安排人过来伺候,你挑几个。”
玉衡道:“不必了,我有手有脚,哪用什么人伺候。”
后晌,司药来过一次,门敲了许久,他躺下睡了,没听到一点声响,司药神君心急如焚,以为又出什么事,险些把门拆了,玉衡才迷糊着醒过来,急匆匆跑过来开门。
玉衡抱歉道:“方才睡着了。”
司药道:“你是睡死了吧!”
司药给他留了十几个鼓囊囊的药包,每个都标好了号,嘱咐他一定要记得吃。
玉衡精神不济,有些走神,司药拍了下桌子,玉衡眼睛一睁,道:“记得记得,一定记得。”
司药道:“九荒殿发了讣告,铃兰病殁。”
玉衡应了一声。
司药道:“还去临渊殿么?”
玉衡笑道:“我都有了自己的神殿,去他那做什么。”
司药走后,玉衡枕着手臂,悠闲的躺下,无事可做,油灯熄得很早,玉衡睡到半夜,咳醒了。
玉衡起来,烧了一壶热水,灌满了肚子,爬回床上前,吐了一地。
橘黄色的灯光底下,连同地上都是暖烘烘的红色,玉衡在桌前坐了一会,把屋里收拾干净,躺下睡了。
隔日大早,门敲响了,玉衡打开门,外头两个孩子,十七八的少年模样,堵在殿口。
玉衡问:“你们是?”
其中一个道:“文曲神君说,廉贞殿中,缺几个神侍。”
玉衡在二人之间扫了一眼,道:“不必了。”
玉衡把门关好,回去熬司药昨日留下来的药包。
玉衡握着摇扇给药炉扇火,熬着药睡着了,等醒过来,只剩下锅药渣。
玉衡神君十分懊恼,辜负了司药神君一番好意。
第二日,仍是那个时辰,廉贞殿门又被敲响了。
玉衡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去开门,外头站了两个新面孔,一开口,却仍是那句:“文曲神君说,廉贞殿中,缺几个神侍。”
玉衡叹了口气,道:“回去告诉你们文曲神君,真的不必。”
玉衡醒了,却实在懒得去熬那罐苦药,爬回去继续睡了。
第三日,廉贞殿门又被敲开。
半晌,玉衡才过来开门,他倚着门,外头刮起阵风,玉衡咳了几声,看着外头又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面孔,有些无奈。
一人道:“文曲神君说,廉贞殿中,缺几个神侍。”
玉衡摇头笑道:“你们文曲神君,当真是锲而不舍。”
“那就留下来吧。”
第201章 神界篇之三个奴才
廉贞殿内新收了两个神侍,玉衡神君如今记性不好,总叫错他们的名字,索性就一个叫他阿大,一个叫他阿二。
当日后晌,玉衡神君去神文殿走了一遭,回来时,又领回来个小丫头,绑着双髻,水红长裙。
玉衡把新人领进门时,三个神侍面面相觑,须臾,纷纷侧头,面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只有玉衡神君笑盈盈道:“以后要好好相处。”
“……”
“听到了吗?”
三人低着头,各怀心事,却异口同声:“嗯。”
晚膳时候,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除了玉衡,其余几个都不自在。
玉衡摸着小丫头绑起来的两个朝着天的小辫,对二人道:“她叫囡囡,好好表现,看你们谁能讨个媳妇。”
“……”
三人对视一眼,互相嫌弃,面色铁青。
玉衡神君吃完饭,姑娘出去熬药,阿大默不作声收拾碗筷,阿二爬上屋顶,玉衡躺在床上,窟窿修好了,一块木板遮住了天。
玉衡看着头顶,心道,还真像是棺材钉板。
廉贞殿简陋,一共两间屋子,三个下人住在一起,男女有别,阿二工活不错,玉衡叫他给丫头在床边围了圈板。
阿二手艺时高时低,这板子加的,从外头看,像个狗圈。
三人进到屋里,对视之后,阿大冷冷道:“呦,姑娘头梳的不错。”
阿二瞥了眼红裙子,道:“呵,姑娘裙子挺合身。”
收拾床铺的姑娘眯起眼睛,冷笑道:“比不上二位,听说进廉贞殿不容易,是跪在殿前,求了三日?”
“……”
气氛尴尬而危险,阿大又道:“姑娘……”
“姑你妈的娘……”
夜里,廉贞殿内,三个神侍打了一架,险些将破屋拆了,动静不小,玉衡梦中惊醒,心脏咚咚狂跳,出了一身冷汗。
他披着外裳出来,倚在门口。
殿中三个都是普通神侍,动起手也没灵力,只是拳拳到肉,一番下来,脸上都挂着彩,瞧见玉衡,立马收手,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
外头的风吹在身上,玉衡身上的汗落了,掩着唇咳了几声,淡淡道:“怎么,知道廉贞殿拮据,不是什么好地方,准备闹一场,被我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