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乌黎和乌金之间的距离保持得很远, 比正常师生还要显得陌生。
他们一个坐在窗台边喝可乐, 一个在桌前写试卷,彼此视线并没有任何交流。
两人的颜值都很高。但乌金看向乌黎的目光却很正常,完全没有丝毫情侣间的暧昧拉丝。它总是这样懒洋洋的,痞里痞气,好像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只是专门为享受玩乐才来这世上走一遭。
要不是亲眼所见,乌胜元都要怀疑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做梦了。不过也或许,是他们在他面前故意伪装。
“厕所上完了?”乌金抬眼斜睨他一眼,说话腔调依旧是那番不紧不慢的作态:“刚才你看到的……”
它话还没说完,乌胜元便着急忙慌摆手:“张老师,我什么都没看到!”
乌黎没什么反应。乌金哂笑,“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乌胜元心想你是不会,但乌黎的蛊虫会。
“咳咳,我刚才视野突然很模糊,真的啥也没看到。”他总之就是一口咬定。
乌金:“就算你看到也没事。我确实和你表弟有一腿。”
乌胜元瞬间石化。
乌黎也无法再保持淡定,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它。
乌金似很满意这个结果,露齿一笑,继续慢悠悠道:“但是这件事,还要劳烦你别说出去。”
“我,我知道。”乌胜元舌头打结,“张,张老师,我一定,不,不会说出去的。”
“当然。唔,胜元同学,我相信你的口风一定很严。”乌金走过来,和蔼可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为何,乌胜元顿感后背凉风飕飕,压力一下更大了。
乌胜元再看乌黎,只见这位苗疆美人一脸便秘的表情,试图挽尊:“你别信,我们没有在一起,它开玩笑骗你的。”
只是这种话越说,越显得像欲盖弥彰。
来自苗疆大山里的表弟居然是gay!并且和新来的补课老师火速发展了那种关系!骤然得知这么大一个秘密,乌胜元感到自己的项上人头岌岌可危。
难怪电视剧里都说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此刻乌胜元看他手腕上挂着的那个青蛇手环,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上面的蛇鲜活到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张开血盆毒口咬自己。
“我知道,我明白,我都懂。”乌胜元做了个拉链拉上嘴的动作,并识趣地开始后退:“那个……张老师,我肚子好像又痛了,我先去一趟厕所,就不打扰你们……”
…约会了。
乌金点点头,大方挥手说:“你去吧。”
乌胜元逃离房间的速度,就好像星火燎屁。
乌金继续优哉游哉吃水果。
乌黎满头黑线,“你能不能别这么扯!”
“就算我们否认,他大概也会私下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它耸肩。
乌黎皱眉,“可你也不能直接说我们有一腿这种话。”
“为什么不能?”乌金反问。
乌黎一时说不出个准确的理由。他认真思索了一下,才道:“因为你这样骗人是不对的,我们并没有真的在一起。”
乌金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们明明天天在一起啊。”
乌黎卡壳。一时分不清它是真不懂,还是在装纯。
这种事……怎么说。
“人类说的在一起,往往是指恋爱关系。”
乌金歪头,“我们不算恋爱吗?”
乌黎:“……当然不算。”
乌金缓缓道:“可是我觉得,我们是比恋爱更亲密的关系。”
它说得没错。
对驭蛊师而言,他和他的本命蛊虫,就是这世上最紧密的联系。
即便是恋人,也不可能同生共死。
乌黎又一次被它的歪理弄得,说不出反驳的话。
乌金扁嘴:“还是你觉得我这样会影响你找对象?”
乌黎抿了抿唇,说:“我再说一遍,我不找对象。”
乌金懒洋洋道:“那不就得了。我给你当免费的桃花挡箭牌,四舍五入,是你赚大了。”
乌黎:“……”
原来它都懂。
过了片刻,乌黎还是忍不住说:“你收敛点,人类社会,禁止师生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会被赶出去。”
“无所谓。”乌金打了个哈欠。
乌黎:“那你自己玩吧。”反正,别指望他会配合它的表演。
乌金抬眼打量他半晌,忽的开口问:“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乌黎内心道,就你那破烂数学,走到哪儿都会露馅。
面上却没表现出丝毫,淡淡道:“直觉。”
乌金夸了一句:“那你也是挺厉害的,我伪装得这么好都能认出来。”
“你怎么变成人的?”乌黎问。
“就那样变得呗。”乌金撇过头,看向窗外把快见底的可乐易拉罐吸得咵咵作响,“一百多年了,就算换成一株草,怕也成精了。”
乌黎:“那这是你第一次变成人?”
乌金含糊道:“没有,以前就行了。”
乌黎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乌金觑他一眼,“你查户口啊。”
乌黎有点好笑。它现在连这种梗都知道了。
“我关心你一下还不行?你忘了,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他说到“最亲密的关系”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乌金觉得稀奇,“这算什么秘密?我没跟你说而已。”
乌黎:“在我这里,你没跟我说的,我不知道的,都算是秘密。”
“那你可得体谅我一下。我一百来岁,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要说秘密,可能七天七夜都说不完。”
“你说,我有耐心听。”乌黎看着它。
乌金往后靠在椅背上,一副说不出的风流慵懒模样:“那我可没耐心讲。”
乌黎以为自己已经挺了解它了。这些个日夜相处,他知道它的脾气、秉性、作息,甚至连它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一清二楚。
但今天这一出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只神奇的金蚕蛊。
“那你怎么会想到冒充补课老师来这里?”
“无聊呗。”它说。
“要怎么样,对你来说才算是有趣?”他喃喃。
对彼时的乌黎而言,这是一道难题。
是比那些物理、生物试卷,更难解的谜题。
“你。”乌金说。
乌黎怔住了一下。
没想到它会这么直接了当地告诉他答案。
就像轨道上横冲直撞的火车,轰隆隆地驶过他心里。
乌金:“像这样跟你玩,我觉得挺有趣的。”
乌黎旋即看向它,目光略显复杂:“比你那些手机游戏都好玩?”
“是啊。”乌金毫不避讳地点点头,说:“跟游戏比起来,我觉得还是你好玩。”
从那天在他身体里寻找钥匙时它就发现了。
乌黎多有意思。
从来没有一个人类,对它有着如此强烈的吸引力。
很诡异的,因为它这句话,乌黎感到脸颊莫名有些燥热。
真的是他在攻略它吗?
他怎么感觉,它是不是也获得了同样一张银色卡牌,正在攻略自己。
乌黎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方法很有用,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着它模拟人类脸庞英俊的脸,若有所思。
“那你的长相,也是自己变的?还是自从你化为人形时就这样。”
“是你曾曾爷爷弄的。”这方面乌金倒没有隐瞒他,说:“当时我正值化形期。正好你曾曾爷爷认识一个画皮师,就照模画样弄了一副皮囊出来给我照着变。不然,光靠我们蛊虫的想象力,变出的人类可能会三不像。”
乌黎端详它好一会,不得不承认,那个画皮师的审美还挺不错。
“你这个人形挺逼真的。”他说。
“那当然。”乌金往前挺了挺胸膛,傲然道:“我全身上下都是完全照着人类变的。可以说,我现在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
乌黎:“人类有的器官你都有吗?”
乌金:“唔,嗯。”
乌黎:“那你能保持人形多久?”
乌金拖着嗓音,“看我心情~~”
“……”
他接下来又问了不少问题,乌金都勉勉强强回答了。
在了解它变人的更多细节后。乌黎突然想起什么,不确定道:“那你之前那个补课老师……”
乌金哼了一声:“放心,还活着。我没有杀人的乐趣。”
乌黎肩膀松弛下来。
好吧。他承认,自家这个确实是一只相对温和的金蚕蛊。
它笑了笑,一直盯着乌黎看,目光就没挪过位。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有意思的吗?”
“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玩火。”他叹了口气。
乌金挑眉,“为什么?你不喜欢?”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也许,我可以变出一张你喜欢的脸。”
“我不是指这个。”乌黎有点头疼,指节无意识地在桌角敲了两下。
“主要是,你的知识水平太低了。这样下去,你迟早露馅。要是让乌胜元父母发现你是冒充的,事情恐怕不太好过。”
“他们不会发现的。”乌金不以为然。
乌黎:“万一呢?你连二加二等于几,这种最简单的算术题都不会。”
像是被他这番话激怒了,又或者其他原因。
乌金胸膛起伏了两下,脸上却在笑。
它笑时露出两颗锋利虎牙,有些诡谲,冷冷的,像一轮悬挂夜色中的月刃。
“那就全部杀掉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16 吃嘴唇
16
乌黎以前一直以为乌金是一只很温和, 从来不会去伤害人类的蛊虫。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蛊虫和人类终归不一样。
对于种族外的生物性命,它们并不在乎。
不过对于它这种观念,乌黎倒不像正常普通人那样害怕。
他从小在大山苗寨中长大, 法律道德意识很薄弱。
要是乌金真杀了人……他大概也会帮它收拾残局。
“这种话, 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说。”他想了想道。
乌金:“唔。”
乌黎:“你要是想变成人形出去玩的话, 我可以在周末带你去。但是补课老师这份工作还是不要再做了。今天过后, 就跟乌胜元父母提辞职吧,好么?”
他用的是征询语气。
对于乌金, 他一向很有耐心。
但乌金却并不感冒。
“不好。”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这样就不听话了。”乌黎皱眉。
乌金瞥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乌黎莫名感觉它有些生气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战斗时听你指挥也就罢了, 不可能在平时,你说什么,我就必须做什么。”它冷冷道。
乌黎放软了语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乌金固执道。
乌黎:“我只是不明白,冒充补课老师有什么更吸引你吗?比起这个, 人类社会里有更多好玩的事情。”
乌金看着他, “因为当老师我每周都可以一整天看到你。”
乌黎一愣。
这个回答大概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明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他摸了摸喉咙, 莫名觉得嗓子干涩。
“这不一样。”乌金说, “我变成人形看你的感觉, 和以前不一样。”
乌黎:“哪里不一样?”
乌金勾了勾唇角,“你说呢?”
这下, 问题又被动地抛给了他。
乌黎看着那张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俊脸, 隐隐有一种恍惚。
它, 这是在撩他?
“你什么意思?”
他的金蚕蛊眨眼,“你猜。”
乌黎:“……”
这一刻的他,忽然感觉事态发展的方向像脱轨的火车,正朝着未知方向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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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越来越多的相处中,乌胜元愈发喜欢上了这位张老师。
当然和妹妹的那种男女之情不同,他是一种发自内心,对美好同性的欣赏。
“张老师”也十分平易近人。
每次下完课,他们都会在原地聊聊天。
乌胜元有一次就跟它提及,自己的表弟乌黎是苗疆人。
当然以他们的关系,或许“张老师”早就知道了。
“你们是苗疆人?”没想到“张老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对的。我不是,他是。”乌黎不在场。乌胜元凑近它耳边,压低声音说:“老师,你要小心被下情蛊。我表弟的蛊虫,很厉害。”
“张老师”笑了笑,说:“好,我知道了。”
他并不知道,它就是乌黎的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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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周末日白天乌金会变成人形。
平常它都以蛊虫模样跟随在乌黎身边,钻入他口袋,这样比较方便。
它可以显形,也可以藏进他体内。
可以说,蛊虫存在形态是多种多样的。
人类并不能阻碍乌金的玩心。
虽然对于这么快就被乌黎发现了而感到些许扫兴,但它还是觉得很有趣。
乌黎说它没文化。这件事深深羞辱到了自诩骄傲的金蚕蛊。
当天晚上,它就潜入到了一位据说是知名物理学家的研究所宿舍中,用“丝”偷窃了一份对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