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胜元震惊地张大嘴巴,而那条蜈蚣便顺着他的嘴飞了进去。
“呕—呕呕——”感觉到喉咙胃里的异样,他差点没吐出来,跪在地上用手指抠,想把那条虫子抠出来。
“这是没用的。”乌黎居高临下看着他,解释道:“这是保密蛊,融进你身体里,平常不会有任何异状。只要你隐瞒今天的一切不说出去,你就会很安全。”
“那如果……我说出去了,会怎样?”乌胜元颤颤巍巍地问。
乌黎还没说话,乌金插嘴道:“还能怎样,会死呗。而且死得很惨。”
乌胜元眼前一黑。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父亲的话来偷蛊虫。
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
乌黎:“倒也不会太惨,就是七窍流血五脏六腑腐烂而已。”
乌胜元火速道:“黎哥你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说出去!”
乌黎微微颔首。
这时房间盛大的金光已有所收敛。
乌金又变回了那只小小的金蚕蛊,懒洋洋地趴在床上。
它通体碧金,头部两根探出的触须,就像动画里设定的可爱模板一样,瞧着并不像其他虫子那样恐怖。
但此刻乌胜元已不敢再小觑它。
他拿拖把和抹布跪着把房间里自己的尿擦干净,这才离开。
“对了。”走出房间前,他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对乌黎说:“这个事……张老师知道吗?”
乌黎淡淡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好的好的,我不该问的,抱歉。”乌胜元赶紧跑了出去。
谁能想到乌黎这样的大美人竟然和他的蛊虫有一腿呢?
不过,乌胜元倒感觉更多像是蛊虫强迫他。
乌胜元直接跑到了妹妹的房间,敲响房门。
“大晚上的,干嘛啊?”姜暮暮睡眼朦胧,不情不愿地出来开门。
乌胜元焦急道:“快点,你之前说的那本人外小说叫什么?安利给我!”
“这个,我想想哈。”姜暮暮调出晋江文学城app,说:“叫《人外让人怀崽》了,蛮好看的,你可以去看看。”
当晚,乌胜元就去恶补了这本书,也明白了人外之间或许也是有感情的。
这种感情可能与人类所谓的爱情不同,但因为那也是夹杂着繁殖的恶欲,姑且算是“爱”吧。
第二天姜暮暮一脸稀奇地问他怎么突然看起了bl小说。
并怀疑道:“哥,你是直男吧?”
乌胜元:“…当然。”
姜暮暮还追问他,补课老师和乌黎的感情发展怎么样了。
乌胜元只得敷衍过去,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你磕的cp陷入了一段复杂的非人三角恋。
此后上课再看到张老师,乌胜元总觉得“他”头顶仿佛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乌金对人类的这些想法一无所知。
不过就算它知道,估计也不会在乎。
这样教学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乌黎想让它辞去补课老师的工作。
理由是他的成绩目前已经提升得差不多,它往后可以更轻松地有更多时间玩手机、电脑游戏。
“我不要。”乌金想也不想道,“游戏哪有你好玩。”
乌黎摸了摸它的头,“听话,好吗?”
乌金有点委屈,“可我想每天用人形见到你。”
要是它不做补课老师,就不能每天用人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边了。
虫子虽好,但这段时间以来,乌金也尝到了当人的乐趣。
人形可以拥抱,接吻,瑟瑟……甚至是小到帮乌黎拧瓶盖、夹菜。许多事情,虫形并不方便。
乌黎:“确实,这是一个问题。”
他很快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那就是搬出姜家。
……
事实上,姜庆云此时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他不仅被债主逼上门,欠银行的巨额贷款也即将过期,房、车包括公司都要被查封。
破产这事也瞒不下去了,柯盼夏知道以后失声痛哭,失望地看着他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转移财产?要是把我和暮暮早点送出国,也许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姜庆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是自己这边真的没有什么财产可转移了。
柯盼夏当年是一名漂亮的英语老师,年轻,有许多富二代追求者。
他与她在一次宴会中相识,此后结婚,她辞职做家庭主妇,育有一女。
他一直是她的所有经济来源,是她心目中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人。
可她并不知道,他曾经的妻子,是一位苗疆驭蛊师。
姜庆云能有今天的事业地位,全靠蛊虫。
蛊虫散,他就一无所有。
人到了这一步真的会铤而走险。
姜庆云想过去抢,但因为有儿子的前车之鉴,他只敢去求乌黎。
姜庆云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甚至给他下跪了。
“求求你……阿黎,看在你姑姑,胜元的面子上,再帮我一次吧!”
“房子马上就要银行被收走了,你也不想以后没地方住,对不对。”
谁知乌黎却告诉他,“我已经找到房子住了。”
姜庆云还想继续用亲情牌恳求他帮忙,乌黎直截了当道:“不行。”
“为什么?”姜庆云此时已经有些气愤了,“只要你用金蚕蛊分我一些气运就可以的事!我还帮你找了学校,这段时间供你吃供你住给你找补课老师,你却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我?”
他的言下之意,显然就是乌黎是白眼狼。
乌金听到这里已经不爽了,恨不得从口袋爬出来咬死他。
乌黎边安抚它,边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吃住和择校费用,我想我当初给您的那两根金条足以抵清。”
实际上,不仅能抵清,还绰绰有余。
姜庆云后来就是靠着金子换现的这笔钱撑到现在。
他有些心虚,面上却嚷嚷道:“你大山里的不懂!现在物价飞涨,你给的那点金子根本不够用,光学校我就忙前忙后给你搭进去不少人情……”
搭人情倒没说错。这年头没点关系中途是进不了三中的。
乌黎又拿了五根金条给他,说:“现在我们两清了。”
姜庆云毫不客气地接过金条,同时不满道:“你觉得这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我们好歹也是亲人,你帮帮我怎么了?”
乌黎目光冷清,“在你把倩姑姑逼死后,我想,我们就已不再是亲戚。”
姜庆云心里咯噔一下,还想再说什么,乌黎却已转身离开。他收拾好行李,当夜便离开了这栋别墅。
他当初容忍姑姑乌倩倩的死亡来到这里,一是奶奶临终前的寄托,二是自己一直深居大山,连正经证件都没有。确实与外界隔绝,需要一个“领路人”。
但现在,姜庆云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
乌黎临走前,在他的房子里放了一把蛊虫。
乌金慢悠悠道:“你还说我,你明明也挺冷血的嘛。”
“是吗?”乌黎勾唇,短促而毫无征兆的浅笑在他美丽妖艳的脸上倏忽闪过,显得那样风情,如昙花一现,动虫心魄。
“可能这就是我们一直很合拍的原因吧。”他伸出手,挠了挠它竖起的湿软触角。
作者有话要说:
22 家长会
22
除了生命正常衰老, 一名驭蛊师是不会轻易死亡的。
因为就算生命,她们也可以通过蛊虫治疗。驭蛊师通灵通虫性,对自己的身体非常了解。
即便得了医学上判定无法治疗的绝症, 通过苗疆蛊师特殊的手段, 亦可活很久。
所以当初吴倩倩的死讯传回寨子里,此事便处处透着诡异。
寨里人都说, 她这是被阴了。
古时候某位帝王曾深受巫蛊术之扰, 故下令将他们赶尽杀绝。正是如此,她们被逼得重回十万大山, 整族密闭自成一派,从此再也不外出。千年前的大山人迹罕至,遍布毒蛇、蜈蚣、蚯蚓、蜥蜴、蛤蟆等毒物。在这种环境下, 苗人的蛊术是越来越毒, 越来越强。
据说明朝当代有一位最厉害的蛊师神婆,隔上千里,亦可驭丝攻人。
但这样强横毒辣的驭蛊师,也有天敌。她们的克星就是道士。尤其是长得好看、年轻的道士。
这很正常,苗寨蛊师并非无所不能。走偏门的人行走江湖, 难免会被正道看不顺眼, 亦或是惹上什么祸及后代的仇敌麻烦。
乌家祖奶掐指一算, 认定吴倩倩是被道士谋害了。
其实她大可以求助苗寨家人。可她没有, 事已至此, 便只能成为一大遗憾。
毕竟当初是她先叛离苗寨在先。
按照槐罗寨族谱, 她死后连灵牌都不给上。一介孤魂野鬼。
寨里长辈甚至一度因为这件事劝乌家祖奶不要再把乌黎送出去。
走出大山,见遍世间繁华的生苗, 往往都不会再愿意回来。可由于阅历浅, 在外面很容易被骗, 最后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乌家祖奶仍坚持要让乌黎出来读大学。
照她的说法,孙子千年难遇的驭蛊天赋可不能就此浪费了。
他值得更大的世界。
乌金问乌黎怎么如此笃定就是姜庆云害了她。
乌黎说:“我猜的。”
当夜,他与乌金一起搬入了离三中不远的一栋老宅子。
宅屋位于一条巷子深处,靠近河岸,是三层的建筑,带一个小院子。
内部装修有些老旧了,胜在外面看起来古香古色。
听说这座城市房价不菲。可这样一栋房子买下来,也就花了乌黎不到五块金条。
一人一虫,行李加起来并不多。
新家入住需要不少物品。细节小到床单被套、拖鞋、牙刷牙杯,大到洗衣机燃气等,都需要乌黎去操持。要不是之前在姜家住了小半年,对现代社会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一时半会可能还会措手不及。
乌金陪他去了一趟超市,购置好相关物品。
期间两人又好几次被搭讪,暂且不提。
乌金对卫生环境要求高,乌黎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戴上手套拿出清洁用品,打算将屋子先里里外外清扫个遍。
它按住他,说:“明天再说吧,都这么晚了,等下弄到天亮都弄不完。”
“不会,我尽量动作快些。”乌黎看了它一眼,“再说,你不是爱洁吗?”
正常金蚕蛊,看到一丁点灰尘就会嫌弃地绕路而行。
可乌金今天不仅陪他进入到了这栋布满蜘蛛网的屋子,还主动帮他整理行李。
乌金:“总之,你别弄了。”
最后他们还是没入住新房。
乌黎带它去酒店住了几晚,等阿姨全部清扫完毕,才正式入住。
住进来那天,离新年春节也没几天了。
这是一片本地老街区,到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城市中心却冷清了不少,外来务工人员大多回家了。
乌黎在槐罗寨也是过春节的。但习俗和这边有很大不同。
入乡随俗,他跟附近邻居大妈也去了几趟超市、集市,扫荡年货。
大妈看到他一个靓仔陌生小伙子独居在此,只偶尔和另一个年轻男人同进同出,便八卦追问了几句。
乌黎回答说:“我在这附近读书,那是我家人。”
家人。
大妈下意识就将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理解成了他的哥哥,笑道:“你们兄弟俩长得可真俊。”
乌金则跟大爷一样背着手逛起了超市。
这里挑挑,那里练练。它很挑剔,逛了半天才选了一箱精品车厘子和草莓。
这目前已经晋升为金蚕蛊最喜欢的水果。它虫小,胃口却大,一天工夫就能炫完一整箱。
乌黎又拿了两箱放进购物车里,说:“一次性多买点吧,吃不完还可以放冰箱。”
“唔。”乌金抓了一把核桃,去称重。
乌黎余光瞄了眼,问:“你最近怎么喜欢吃这个了?”金蚕蛊嘴馋,食谱泛滥,但向来并不偏爱这种硬邦邦的食物。
乌金说:“给你买的。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多补补脑。”
乌黎:“……”他寻思自己也没那么笨吧。
“当然,跟我是不能比啦。”乌金得意洋洋道。
它现在确实博学多才。后来为了在家教学乌黎上课,它又去复制粘贴了各科教授脑袋里的知识,语文、数学、英文……应有尽有。要是乌金愿意,它的脑容量甚至可以装下N本百科全书。
乌黎都懒得提醒它。这家伙当初连二加二等于几的算术题都不会。
除夕夜那天,他们整了一桌火锅吃。
乌黎吃的不多,但乌金的胃口无止境,光备菜就花费了一下午。
尽管忙碌,却很充实。
天渐渐暗下来,河屋亮起暖黄色的灯。
滚沸的锅炉氤氲出蒸腾热气,看着眼前忙碌的虫子,乌黎忽然产生了一种很恍惚的错觉。
从此以后,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也有他这一盏了。
他真真正正地独自走出了大山。
鼻子微酸。
“你要沙茶酱还是酱油醋?”乌金给他夹了一筷子肥牛。
乌黎吸了一口气,说:“我要沙茶酱加酱油醋,谢谢。”
“真奇怪。”乌金嘟囔着给他调了一份酱料。
蛊虫从前都是囫囵吞吃。在人类社会待久了,它也学着刁,吃火锅要蘸料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