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教的没学会,夏夏便不可能脱身,保不齐课外还需再温故一番呢。”式粼接过尺夏的抱怨,“游家跟式家不同,游兄的家庭地位决定了未来夫人必须是名门闺秀,赝品也要做到以假乱真才可以。”
“谁要做那傻大个的夫人了?”尺夏不屑地冷嗤,牵动单薄的肩膀微耸,“你当我跟阿弟一样是傻的呢?搭眼一看就知道你是骗子,也不知我阿弟瞧上你哪一点了。”
“你才骗子呢!”尺玉扭过身帮腔,“你骗吃骗喝你咋不说?要不是那姓游的缺心眼,早把你给你轰出家门了。一天天光吃饭不干活,背后竟还说风凉话,你有没有点猫德?”
式粼一听“猫德”都出来了,赶忙使了个动静,攥住猫猫爪爪,“好了好了亲姐弟少说两句……”
话音刚落,尺夏啪地拍向书案,桌上的砚台差点没飞起来,她尖着嗓子嚷嚷:“谁跟他是亲姐弟!还我光吃饭不干活?那傻大个没用嘴拱我吗?白拱了还?!”
游止叶端着果盘一进门,就听见尺夏急赤白脸地说用嘴“拱猫”的事,他冲投过目光的礼仪先生“嘘”了一下,站在大后方听热闹。
“有理不在声高,你咋呼啥啊?”尺玉梗着脖子怼尺夏,“拱你怎么了?姓游的拱你归拱你,没拍你腚?你没感到身心缓解?不厚道就说不厚道的,背后说人坏话你好意思吗?”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
尺夏耳根通红抄起毛笔朝尺玉丢了过去,被隔在中间的式粼截住,“好了夏夏,这不是话赶话吗?玉儿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尺玉没顺着式粼给的台阶下,不依不饶道,“进城来就要有进城来的觉悟,必须守m……”
式粼赶在第二个“猫德”从尺玉嘴里蹦出来前,将话结结实实地堵了回去。
尺玉险些被式粼这一吻亲出竖瞳来,但下一秒忽而飞来一道黑影,紧接着耳畔充斥着游止叶的大喝——
“夏夏!!”
石头做的砚台砰地一声砸在了式粼后脑勺上,猩红黏稠的血液顿时蜿蜒而下,顺着式粼修长的后颈滑入衣领,霎时将里衣的白领染成半朵妖艳的牡丹。
厢房内齐齐发出倒抽气声,游止叶见状立刻放下果盘飞奔到式粼身边,颤着声带关心,“式兄,夏夏不是故意的……”
拿着绢帕的手还没等碰到式粼被砚台敲破的后脑勺,便被一双陡然变窄的幽蓝竖瞳吓住,他转脸朝门外大声道:“阿东,叫大夫——”
与此同时,尺玉抱着扑在他怀里的式粼恶狠狠地看向行凶者,“尺夏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跟着歪头检查式粼的伤势,“伤哪儿了,把发带取下,我瞧瞧。”
“无妨……”
式粼视野略微模糊,缓缓捉住尺玉颤抖的手,深吸一口气撑起身子解释,“受点伤也好,保不齐还能再拖上两天。”
“什么拖上两天?”尺玉正着问话,式粼的手悄然伸入他衣襟,将他怀里的帕子取了出来。
“上课啊。”式粼手持帕子按在自己头上,“以玉儿现在的学习态度,估计着少则半月,多则月余,方能学会沙纳颉族的基本礼仪。”
“我……”尺玉刚要顶嘴,见式粼额角有冷汗渗出,下意识抬手擦拭,“我好好学还不行吗?你真不要我帮着疗伤?我闻到了好浓的血腥味。”
“不用了。”式粼探过脖颈,苍白的唇在尺玉糯叽叽的嘴巴上轻碾,“哥哥小时候天天挨揍,这点伤不算什么。”
“式兄,要不我领你到堂屋包扎一下吧。”游止叶见帕子被血染透,不免有些担心。
式粼应了声好,抬起胳膊让游止叶搭把手,并交代尺玉说,“哥哥去处理伤口,玉儿答应哥哥不准跟夏夏打架,先生见了会害怕的……”
尺玉眼珠子转向不知所措的尺夏,又转了回来,听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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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走式粼与游止叶二人,并确定脚步声走得很远,尺玉黑下脸一掌将实木书案拍成了两截,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
他直盯盯地看着犯大错的尺夏,对角落瑟瑟发抖的礼仪先生讲道:“我与阿姐有私事需要当场解决,先生出去时将门关严了才是。”
在尺玉的认知里根本就没尊师重道一说,言语中透着一股来自深山老林的桀骜。
饱读圣贤书的礼仪先生怎可能有胆拒绝,连连点头退出房门,肠子一节一节地悔成青色,早知是来教如此危险的山野蛮人,他说什么也不能为五十两黄金赴漭城这趟,太划不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关严,尺玉布下结界,瞬间幻回真身猛地扑向尺夏,尺夏亦是如此,两者皆发出猫族掐架特有的尖锐叫声,缠打在了一块儿。
钉钉框框的物品落地声此起彼伏,利爪与犬牙不顾血浓于水,狠厉地招呼了上去,猫毛大雪片刻间落了满地……
尺玉仗着公猫的体型优势将尺夏按在地上,肉垫梆梆敲打尺夏的猫头,尺夏不甘示弱地用后脚猛踹尺玉原始袋,两只雪色毛发的白猫在地上滚得灰不出溜,不时吐舌,嘴里满是对方的毛。
两猫扭打了良久,尺夏逮到时机逃开尺玉的钳制,弓着后背发出嗷呜嗷呜的威吓声。
尺玉肺都快气炸了,哪管尺夏想不想休战,他今天非把尺夏这只大傻猫脑袋给打开瓢了不可!!
手比念头还要快,尺玉跳起身来用前爪拍尺夏脑袋,那动作身姿,毫不夸张地说如同一头矫健白狮凶猛无比。
此时尺夏已经打累了,体力显然跟不上发疯的公猫,就当她做好准备单方面挨揍的准备时,厢房的门被匆匆赶回的式粼敲响。
式粼见礼仪先生可怜巴巴地坐在门口台阶,心里简直太不踏实了。游止叶也很懵,两人哐当哐当几乎将门拆下,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尺玉,他头上的幕篱也歪了,脸上脏得跟鬼画符似的,平日里顺滑乖巧的双蝎尾辫狼狈地扎着刺,水蓝色的长袍衣袖被撕开很长一道口子。
他仰着头看向满眼担忧的式粼,淡定且贴心地说:“伤口包扎好了啊?还疼吗?”
式粼旺到烧眉毛的肝火一下就熄了,他上前半步将打架斗殴的猫猫抱在怀里,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低声训道:“玉儿真是一点都不听哥哥的话啊……”
“我听了,所以我单方面揍得她。”尺玉振振有词道。
“你揍她了?”游止叶陡然拔高嗓门,忧心忡忡地进屋。
一进门,游止叶便见尺夏灰头土脸地站在一旁,耳鬓处的短辫也散了,翠绿的耳坠少了一只,额头好像还有点肿,他连忙走过去想要检查,被尺夏挥手拨开了。
“都赖你。”尺夏话说得冷,语气可不是,她扁着嘴委屈极了,“要不是你非要取什么破水果,我至于吵不过他俩而抄家伙?谁知道那人族会突然扑过去亲他,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怪我怪我。”游止叶抬手理了理尺夏乱糟糟的发丝,心疼道,“是被打到头了吗?看着有点肿呢。”
尺夏感觉很丢脸,大叫着“要你管!”,继而推开游止叶跑出房间。
不料,一出门便咚地撞上挡路的式粼。
尺玉见式粼被尺夏撞得身形微晃,猫眼又是一立,骂骂咧咧道:“没长眼睛啊你!!”
“你夫人真是太凶了!!”
追出房间的游止叶本能地替自家猫猫出头,朝式粼抱怨了一句,结果被式粼冷着眼怼了回去——
“你家夫人不凶?”
第46章 观后感?不,猫猫没看!!
怪不得人族有「祸不单行」一说,尺玉搀着负伤的式粼回到布庄,又一头扎进了被窝。
养病嘛,说到底还是得靠睡觉。
只不过式粼伤的是后脑勺,平躺侧躺都极易挤压到伤口,这不,受伤的那厮嚷嚷着头晕,非要趴他肚子上休息才行。
尺玉想啊,前两天式粼亦是毫无怨言地照顾他,他的话还是别太多了,以免秋后算账,说他照顾人没到位。
随手抓起枕边式粼未看完的《与狐欢》,尺玉靠在床头津津有味地翻了起来,不时用闲下来的拇指摩挲式粼酣睡的侧脸,算是他“加量不加价”的安抚吧。
黛蓝色的眸子上下扫过话本,不知不觉便翻到了第三回 「狐妖“办”人」,那干柴烈火的大场面,看得他瞳孔骤缩,呼吸发紧,怪不得式粼跟他说什么“采阳补阴”之法,完全是受《与狐欢》的豪放文风影响好吗!!
这,这属实有点幼猫不宜了……
尺玉口干舌燥的同时,身体也起了些微的变化,方才还轻抚脸颊的手,不听使唤地往式粼轻启的唇瓣摸,脸颊两团火云飘着,眼前尽是话本中密密麻麻的暧昧文字,以及他与式粼“拉钩”发出的旖旎水声。
他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滋润冒烟的嗓子,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被话本里的色狐狸带跑偏,可就在此时,埋在他肚子上的式粼动了。
最是不经意的碰触,最易掀起电流,尺玉忽感尾椎向上两节的骨头猛地一塌,幸得他及时咬紧牙关,这才仅仅从鼻息溢出蚊声大小的浅吟。
尺玉这头呼吸刚调匀,门外传来阿安的声音,“东家,公孙小姐来了——”
阿安神情相当为难,都说下人难做,他哪里拦得住主子啊!
现在庄内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这公孙郦日后会是布庄少夫人,他就是有心向着式粼,向着小仙猫,也不能明目张胆不是?
“还费事通传什么?我家小姐与你们东家的关系需要明说吗?”
公孙郦的贴身侍女替主子训起阿安来,“现在你们东家受伤了,我家小姐亲自来看望,莫不是要一直站在门外等不成?”
“阿安惶恐,阿安绝非有意怠慢公孙小姐。”阿安的背又弓了三分,额角冒出涔涔细汗。
他一咬牙,决定替卧房内的二人再争取些时间,撒谎道:“只是我们东家起床气甚重,公孙小姐贸然进门,怕是要发生不愉快呢……”
“笑话。”趾高气昂的婢女又提了音量,“待你们东家他日迎娶我们小姐进门,什么起床气不都得忍着?”
“姑娘此言差矣,我们东家即便是……”
阿安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为式粼冒险一番了,但公孙郦先他一步扬声叫住了侍女,“雀儿,出门在外,莫要失了礼数。”
“既然公孙小姐不介意式粼衣衫不整,那便进来吧——”
隔着门窗,卧房内传来式粼的沙哑声。
阿安听到式粼醒了,胸口的大石跟着落了下来,他连忙上前将紧闭的房门推开,引路道:“公孙小姐请。”并伸手拦下了叽叽喳喳的雀儿。
雀儿与公孙郦对视后,乖乖留在了原地,片刻间瞪了阿安好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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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公孙郦进门的脚步声,式粼先给对方打了个预防针,“不知公孙小姐特意前来探望,式粼今日怕是要失礼了。”
“粼哥哥说的哪里话,郦儿来看望粼哥哥都是应……”
公孙郦拨开珠帘的手一顿,在看清倚靠在式粼怀中看书的是个少年郎时,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粼哥哥喜好男色?”公孙郦本能地脱口而出,内心的反感映射在了脸上,嘴角绷成一条平直的细线,半分笑模样都没有了。
“男色?”尺玉放下半遮面的话本,睨视着闯入卧房的公孙郦,“你是何人,怎会这般无礼?”
“我无礼,你又是谁?”公孙郦垂首冷笑,“粼哥哥这是在哪里弄回来的沙纳颉娈童,式爷爷可知晓此事?”
“你好大的胆子!!”
尺玉霍然掀开身上的被角,大摇大摆从式粼身上跨过,赤脚行至公孙郦身前。
“区区式家而已,我巫马氏根本不放在眼里,你这野丫头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馋男人居然馋到我巫马玉枕边了,我看你是嫌命长,不想活了吧。”
公孙郦在尺玉的步步紧逼下接连后退,一双水眸不由轻颤,“你说你姓什么?”
“你是耳背还是听不懂人话?”
尺玉眸色凛若冰霜,不由分说地拎起公孙郦肩上衣料将人拖至外屋,一把推了出去,居高临下道:“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东来布庄,休怪我亲自登门。”
接住公孙郦的雀儿见状,自然是要为主子鸣不平的,只不过开口前被公孙郦拦了下来。
巫马氏在沙纳颉乃贵族大姓,陀国六成的战马皆出自沙纳颉的辽阔草原,而沙纳颉的草原又一分七,其中巫马氏占了大半。
公孙家也好,式家也罢,算起来做的多是民间生意,与巫马氏相较,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万万没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少年郎,来头会如此之大。式粼究竟是何时攀上了高枝,隐瞒又是意欲何为呢?
式万州居然失察了……
公孙郦感慨之余不免生出些其他念头,原本是因为式峰看不上她们公孙家,她才退而求其次决定委身于式粼。
现在看来,她似乎对式峰有些用处了,特别是在式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庶出之子要做什么的时候。
她攥紧手帕,扯出一个还算端庄的笑。
“雀儿,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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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玉合严房门后,吐舌小跑回床边,顺着式粼掀开的被子缝隙一溜烟钻了进去。
脑瓜子哐当倒在式粼胸前,尺玉笑嘻嘻地仰头求表扬,“我表现得还可以吧?”
尺玉戏后的兴奋未褪,语调还提着,胸口起起伏伏的,“刚才的情况多紧急啊,亏的我临危不乱拿捏住了贵族气势,看把她唬的,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