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夏用眼睛斜游止叶,越斜越不满意,同样都是人族男子,一个心细如尘,一个马大哈,真要命。
“要不要。”尺玉直来直去说,“要的话我就带你过去给它们喂个苹果,培养培养感情,省的冷不丁搬家,它俩又有环境压力了。”
尺夏拿不定主意,背在身后的手偷偷扯游止叶衣摆,游止叶一下就明白了尺夏需要台阶,当即就给安排上了。
“小晚跟小午去玩吧,我正好有事要跟式兄聊。”
“哦。”尺夏表面上不情不愿,实际心里都乐开花了,她佯装不高兴地催尺玉,“赶紧的,没听见要谈事吗?”
尺玉皱着鼻子嘁了声,被耳边式粼那句“等一下小午”叫住了。
他一回头,式粼的吻压了下来,柔柔软软地落在他眉心,他本能地闭眼睛,心脏雪崩般塌了一片。
式粼还是不放心中午流鼻血的尺玉,于是啰里吧嗦道:“别玩得太累了,等下哥哥去找你。”
“哎呀妈呀玩一会儿而已,还能把你夫人累着不成?”游止叶被式粼肉麻得够呛,殊不知在吐槽期间被尺夏狠狠瞪了一眼。
人比人,气死人。尺夏什么也不想说,拉着刚穿上布靴的尺玉出了里屋。
没了吵架猫,屋里顿时恢复安静,游止叶捡起式粼的被子丢回床上,旋即坐进不远处的圈椅认真道:“式峰有动作了,我收到了巫马氏的飞鸽传说,沙纳颉近日出现了几名中原人,正在背地里打听巫马玉这个人。”
“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看来人不是从漭城派出去的……”式粼若有所思,“那边呢,进展顺利吗?”
“当然,一切依计划进行,目前为止还没被涑城其他的布庄盯上。”游止叶信心满满,“你放心,咱俩这事我连家里都瞒下了,绝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
游止叶与式粼虽为知己,但在商言商,他帮着式粼暂时打理那边的布庄亦非无利可图。
式粼许诺过事成之后将东来布庄作为谢礼赠予他,他信式粼的为人,甘愿未得酬劳前搅进式家内斗的浑水中,同样是承担着风险的。
原本他更多倾向于帮好兄弟报仇,顺带捞点便宜。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对东来布庄志在必得,这是他与尺夏在一起的底气,否则到了谈婚论嫁的关键时刻,他爹若是死活不同意,把他轰出游府的大门,尺夏就得跟他喝西北风了。
“啊对了游兄,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式粼说,“你尽快帮我查一查公孙郦有什么把柄,不用你动手,我自有法子整治她。”
“公孙郦她怎么招你了?”游止叶不解,“你不会因为你家老头子把她强行安排给你,拿她一女子出气吧?”
“公孙郦将小午是巫马氏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了式峰,却没与式万州交代,很明显是与式峰合作了。”式粼说,“既然如此,我便送她一份大礼,让她结结实实栽个跟头。”
“她不会以为式峰能因此娶她过门吧?”游止叶震惊于公孙郦的天真,“我可记得你说过式峰瞧上了公孙熹,这个公孙家可比不那个公孙家底子厚。”
“你当式峰傻?”式粼笑着起身,“用完就踢了,还能真娶回家不成?”
第50章 毒珍珠
式粼与游止叶一出门,便撞见了满脸心事的姬乌,他有些诧异,因为自打姬乌归阿泰养者后,基本不怎么找他了。
此刻姬乌一双小狗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但又顾及到游止叶在,微张的嘴巴又悄摸声地合上了。
式粼见状拍着游止叶后背说:“你先过去找他俩,我这边有点事,告诉玉儿一声我马上就来。”
“又玉儿了……”游止叶嘴里嘟囔着尺玉另一个小名,扫了眼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姬乌,回式粼一句,“成,那我先去,你抓点紧。”
姬乌并不怕游止叶看,他藏着耳尾呢,不会露馅的。
待游止叶走远,姬乌立马上前与式粼讲:“公子,阿泰好像遇上麻烦了,你能帮帮他吗……”
狗狗内心敏感着呢,主人状态不对,姬乌哪里会看不出来,这都一连好几天了,阿泰用膳的时候总是出神,还叹气,肯定是有事的。
“阿泰怎么了?”式粼不明所以。
阿泰是继阿安之后第二个跟在他身边伺候的,算是布庄这边他比较信任的人,如果是老家那边出了事,阿泰肯定会来磕头求他施恩的,而不是自己憋着。
“前两天‘那边’不是来人了吗?‘那边’的下人偷偷给了阿泰两小盒东西,一盒闻不到味儿,另一盒有血腥气,阿泰打开过一次,我无意间看到是半截手指。”姬乌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阿泰这两天做梦总喊爹,我猜是……”
“那边?”式粼挑眉,“是三天前式峰来的那日?”
姬乌重重点头,眼泪疙瘩掉在了衣襟上。
式粼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尺玉与他说过毒珍珠无色无味,倘若阿泰将毒珍珠磨成粉末,小剂量逐次掺在他们的饮食当中,难保不会有个漫长的潜伏期。
再一想到尺玉不久前流过鼻血,式粼脸刷地白了,“另一盒没有味道的东西你可曾见阿泰拿出来过?”
“两盒东西阿泰整日揣在怀里,我也不确定啊公子。”姬乌说,“总而言之阿泰近日惴惴不安,我很担心。”
式粼陡然拔高音调,“他人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早上只说给小飞鼠收拾笼子,这会儿……”姬乌话未说完,式粼闪电从他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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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玉和尺夏闭门玩鼠,先是游止叶过来找,而后门被式粼一脚踹开了,吓得尺玉和尺夏齐齐一跳。
游止叶一脸蒙逼,捂着吓突突的胸口问;“怎么了式兄,一惊一乍的。”
式粼置若罔闻般快步走到尺玉身边,颤着嗓音问道:“小午,你跟小晚没吃柜子里的肉干吧?”
尺玉被紧张兮兮的式粼问得一愣,呆呆回话,“没吃啊,刚才光顾着玩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肉干呢,现在吃也来得及。”
尺玉嘿嘿傻乐,作势要去取肉干,被式粼一把拉进了怀里。
“不准吃……”式粼制止道。
在得知可能有毒的肉干尺玉没碰后,式粼发凉的后背渐渐缓了过来,他虚脱般趴在尺玉身上用提不起气力的口吻说,“这些肉干可能有毒。”
“什么叫可能有毒——”
尺玉、尺夏、游止叶三人异口同声。
“式峰将手伸到了我身边,毒珍珠极有可能在阿泰手里,至于阿泰是否已经动手,那便不得而知了。”
式粼话音一落,尺玉和尺夏瞳孔皆是一震。
“尾四重才有卖的东西怎么会流到漭城呢?”尺夏不解地看向尺玉。
尺玉心里也乱,皱着眉头道:“一句两句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人族坏起来比咱们妖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式兄,现在要不要将阿泰控制起来?”游止叶提出对策,“还有就是解药可否买得到?囤一些在身边,心里也安稳。”
“买不到的。”尺夏代尺玉回答,“而今妖市结束,游仙四散,众妖隐于岭中,上哪儿找人买……”
“眼下唯有尽快从阿泰手中取回毒珍珠,我来吃掉它。”式粼淡然道,“只要毁掉这东西,四个月内的危机会自动解除。倘若四个月后式峰再度前往妖市也无妨,我会备足银子,叫姬乌去买拇指莲回来。”
“开什么玩笑!!”尺玉一拳锤在怀中人后背,“就算拇指莲与毒珍珠相生相克,也不代表能免去两者在体内冲撞带来的苦痛,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近日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只要我的小午没事,别的哥哥都无所谓。”式粼揉了揉尺玉的头,“哥哥小时候没少挨打,骨头断过,大病过,也留过很深的疤,疼痛对哥哥而言不难忍受。与其胆战心惊的过四个月,不如让这件事快些翻篇,只要入了秋,我们就自由了。”
尺玉越听眉头锁得越紧,他深吸一口气,想说的“可是”没等说完,便被式粼用一声温柔的“好了小午”打断了。
站在一旁的尺夏注视着式粼沉静又满是深情的脸,似乎理解了尺玉对眼前人族的付出,这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她过去不看什么腻腻歪歪的话本,那日一起在戏园子里听曲儿,才知「执手凡尘天地老,不羡九霄云外仙」,原来她这个痴迷话本的阿弟,是对人族动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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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手里的活才做一半,衣角便被变回真身的姬乌咬住了,一连被拉出好几步,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古里古怪的狗子,问道:“怎么了二黑?泰哥的活还没干完呢,等下再陪你玩。”
姬乌不方便与阿泰说人话,又担心松口阿泰就不跟他走了,所以闷头将人往式粼所在的方向拖。
在他心里式粼是他恩公,是大好人,眼下阿泰有事情他除了求式粼别无他法。
刚刚式粼又说过要找阿泰,许是已经有帮忙的对策了,只要他把人带过去就万事大吉了。
姬乌是大型犬,即使不用妖族的法术,拖拽身形单薄的阿泰仍是绰绰有余,没一会儿人就带到了式粼那里。
姬乌松开阿泰,隔着小花坛朝式粼“汪汪”叫了两声。
式粼等人闻声回头,瞧见姬乌身旁的阿泰,一齐快步走了过来。
阿泰被这阵仗吓得一激灵,这让他不禁怀疑所藏之事已然败露,他扑通跪地,额头在青石砖重重一磕,“阿泰有事向东家禀报,请东家容禀。”
阿泰突然这么一跪,姬乌当场乱了方寸,险些讲出人语来,幸得尺玉眼疾手快,用双手钳制住了狗嘴。
“哦,是吗?”
式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刻意隐瞒的阿泰,并未立刻让其起身。
“回东家的话,小的前两天的确收到了大少爷的威胁。”阿泰不打自招,“那日大少爷来庄内,叫阿寿给了小的两盒东西。”
阿泰边说边颤颤巍巍地从怀里往外掏,并打开了其中一盒,里面不难看出是半截血迹尽褪的惨白手指。
“东家明鉴。”阿泰又叩头,“小的家中老父早年断了一截手指,所以小的可以肯定老父此时就在大少爷手里。”
“另一盒原本是一颗黑色的珠子,具体是做什么的,小的也不能确定,阿寿只说磨成粉末加在东家的饮食中,月余用尽即可。”
阿泰咚咚咚在地上重重地连磕三次头,石砖顿时沾满鲜血,他仰起早已涕泗横流的脸恳切道:“小的对天起誓,尽管黑色的珠子被磨成了粉,可小的一次都没有用过。”
“东家这些年待小的不薄,又将二黑送给小的,小的感激涕零,可现下小的拖了好些天,若是过些日子大少爷来庄内,发现东家依旧身康体健,小的家中老父怕是要遭不测……”
“东家仁慈,救救小的老父吧。”阿泰一口气说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磕头动作,参拜神佛的长头也不过如此。
“够了,把东西拿给我,去处理伤口吧。”式粼面无表情地开口叫停,“至于你家中老父的下落,我自会派人去寻,近日不要离开布庄,明白吗?”
“小的明白!!”
阿泰迅速挪动跪在地上的膝盖,将磨成粉的毒珍珠双手呈给式粼,末了行大礼,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道:“谢东家仁慈,谢东家仁慈……”
式粼攥着盛放毒珍珠粉末的木盒,长舒一口气道:“起来回去吧,此事不要与任何人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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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东来布庄传出式粼大病一场的消息,此番并非做戏,而是式粼就着明前龙井,将那一盒毒珍珠粉末尽数吞下,引发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热。
请了三拨大夫,来来回回开了好几副汤药,喝了都不见好转,吓得式万州携式峰一块儿来探望。
倒不是式万州有多心疼式粼,而是呈给朝廷的那批丝绸近日便要着手准备了,式粼一倒,恐怕要耽误大事。
式万州一脸愁容的进门时,式粼刚吃完尺玉喂的果脯,他缓缓挑眼看向那爷孙俩,心底生出一丝笑意。
“式粼见过祖父。”
这是式粼第一次没有起身向式万州行礼,他虚弱地靠在床头,指尖悄然滑进尺玉的指缝,将软乎乎的小手扣在掌心。
“你素来身体结实,怎么病得如此突然?”式万州坐在床尾,视线瞥向白发蓝眼的尺玉,“这位是?”
第51章 你今天简直太烦猫了
“阿安还不把房门关严了?进进出出的都是风,再把式粼哥哥的病吹重了,看我不拿你是问!”尺玉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语气颇为跋扈。
他琢磨过了,倘若老头子问他名讳他便立即如实作答,反而会令人起疑。
真真假假人族不可能查得出,只要他稳住少爷气场,谁都拿他没辙。
“玉儿,祖父问你话呢。”式粼配合着嚣张猫猫,放低姿态柔声提醒。
“这位是式粼哥哥的祖父,又不是玉儿的祖父。”尺玉挑眼与式粼四目相对,气鼓鼓道,“若玉儿的祖父得空入关,哪容得下外人质疑?”
尺玉话锋忽而一转,将矛头指向式万州身后的式峰,“前些时日不还在庄内叫嚣吗?怎么,派去沙纳颉的人潜入巫马府见过我祖父了?”
式万州前一秒肚子里还胀满火气,在听到巫马府三个字后顿时全消,他打量着眼前桀骜的少年,心花怒放,“男娃娃,你是巫马氏?”
“答案与否重要吗?”尺玉收回投向式峰的目光,凌厉地扫向头发花白的式家老头,“你们式家真够无礼的,说了既然不信,因何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