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轻哼:“我赶你就走吗?死皮赖脸的混小子,半句难听话听不得,哪回不是把我按在床上折腾到晕过去又哭着求我把你留下,这不是你惯用的伎俩吗?”
他连这种浑话都说出来了,就是气已经消了大半,宋承欢赶紧就坡下驴,吸吸鼻子,把他托举起来,抱到桌前一起题字。
徐云题字,他拿木梳帮他梳那一头长发。
“云儿写的什么?”
扇面上写的草书,宋承欢不认识。
“哼。”小beta嗤笑一声,提笔就在他眉心画了一道墨:“大字不识的文盲,看你以后怎么讨老婆。”
宋承欢沉下脸:“我用不着讨,你就是我老婆。”
“放你娘的屁!老子才不给你当老婆。”
“凭什么不当?你里里外外都被我睡遍了,浑身上下都是我的味儿,凡是从田水巷走过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知道你是我老婆!我说你是你就是!我还就赖上你了!”
“你……!”
徐云无话可说,愣是让他气笑了,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只惯会装可怜的无赖流氓。
“你说你钓在我这棵残树上有什么好,我一个beta,即便身子没废也不该跟你搭伙儿,高等级alpha的易感期发情期,我一个都安抚不了。”
宋承欢混不在意,托着他的屁股往腿上按,语气特别执拗:“用不着你安抚,易感期受罪那是我活该,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不要omega,我就要你。你留在我身边,我就是死了都不难受。”
他早就不再是几年前的毛头小子了,被徐云用计赶走却毫无办法,最后闹到要搭上半条命才能换回他。
如今的宋承欢有魄力有胆量,更有决心去要他,满腔炽热沸腾的爱意就像滚烫铁水,一注子浇下去能把徐云连人带心都给烧化。
徐云早就遭不住他了。
一次又一次赶不走,其实是一次又一次不想赶。
扇面提好了,他放下笔,拿起来在鼻尖扇了扇,递给宋承欢做礼物:“许个愿吧,好歹过生日了。”
宋承欢去握他手的动作一顿,呼吸登时哽住:“不许。”
“我不许。”他又重复一遍,“许了也不没用,许了也不能成真,我不想靠老天爷,我只靠我自己……”
“许一个吧。”徐云转过头来,终于对他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嘴里说的话却是:“用不着老天爷,我来帮你实现,等我……等我走了,你要什么愿望我在下边都帮你实现,好不好?”
人鱼拥有浅显地预知生死的能力,他能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这几日尤为明显,或许就在今年,甚至下月。
宋承欢听不了这话,疯了似的把他勒进怀里拼命摇头:“别说了,算我求你,别说了……饶了我吧……”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被心脏豁碎的剧痛活活疼死,从见到徐云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人活不长,可心理准备做了六年,宋承欢还是没法逼自己接受。
他死也放不下手。
徐云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潇洒,他第一次在宋承欢生日时流了泪,转身回抱住他,吻着他,哄着他,字字泣血地喊他名字:“承欢……你还不明白吗?”
“不是我不说、不提,就不用死了……这条线已经埋到我脖子上,你留不住我了……没人能留得住我了……”
他又要赶人走了,连话都不用说出来宋承欢就知道他下一秒要干什么:推开自己、转身上楼、不吃不喝绝食三天,用尽一切手段逼自己离开,再跑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不声不响地等待死亡。
这本是猫咪该干的事,他一条小鱼如今也学会了。
宋承欢不会让他得逞的,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徐云敢推开他他就直接把人绑起来,绑到他死,绑到自己死。
却没想到下一秒那双柔荑般的手突然圈住自己的脖子,一条冰冰凉凉的丝带系了上来,丝带中间坠着一颗漆黑圆润的铃铛——徐云用自己仅剩的几枚还算健康的鳞片,做给他的铃铛。
刹那间,人和风都静止了。
宋承欢绝望地瞪大双眼,干裂的嘴唇拼命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疼得心如刀绞。
可徐云却还在笑,眼泪涓涓滑过勾起的唇角,他躺在人怀里,温柔地抬手抚摸宋承欢的每一寸眉眼,水蓝色的眼眸里是无尽的眷恋。
他吻着人的唇瓣说:“我为你制衣,一辈子就这一回,愿我的承欢后半生平平安安,承欢安年。你收了我的礼,就忘了我这个人吧……”
“不要、不要……”宋承欢拼命摇头,照着他的嘴唇狠狠撕咬上去,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歇斯底里地哀嚎:“我不要……我不要……”
他泣不成声伏在人身上,双膝跪地却不知拜谁,只能用尽全力抓着徐云的手,却怎么都抓不住。
“我只要我的鱼……”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鱼……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我许了六年愿,就是不给我……”
“云儿……云儿……”
“别再飘远了……留在我身边吧……”
悲戚的哀叫被珠帘掩了一半,剩下一半淬炼成刀。
那晚田水巷的花彻夜难眠,它们听着一只叫承欢的小猫用泪水淹没了一场怎么都抓不住的春天。
第52章 小季的嫁妆
一周后,季临川蜜月假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徐云的大礼如期送到。
小beta和黑猫都没有上门,直接叫的同城闪送送到了祝家别墅,巧的是来送货的还是祝星言的熟人——那只因为体型太大而交不到朋友的小象。
半月不见,小象已经学会了化成人形,七八岁孩子的个头穿着一身酷酷的工装,怯生生地缩在爸爸身后,眨着一双乌黑透亮的圆眼睛好奇张望。
祝星言远远看去一眼就认出了他,倒不是因为气味或者别的什么,只是因为男孩儿头顶的大象耳朵还没消。
那两只耳朵比他的头还大,像蒲扇一样支棱在头顶,忽闪忽闪的好像带了米老鼠的耳朵发夹,特别滑稽。
最搞笑的是男孩儿还没适应自己的人形,因此一点都不觉得这对大耳朵特殊,不停地动着耳朵扇来扇去自己玩,这么一会儿已经用耳朵抽了他爸四个嘴巴子了。
名副其实的“大耳光”,还每一个都特别响。
眼看着爸爸要发飙,男孩儿赶紧伸手把自己两只耳朵一左一右攥住,闭着眼睛大声道歉:“对不起爸爸!我下次不扇你耳光了。”
他爸给气笑了,捏着小象的鼻子数落:“你还想有下次?下次你还这么扇我?”
象被问住了,迟疑两秒后怯怯道:“下次我轻点?”
象他爸:“……”
祝星言和季临川在旁边看得直笑,尤其祝星言,眯着眼幸灾乐祸的样儿要藏不住了。
小象听到他的声音好奇地望过来,看看祝星言,再看看他的熊耳朵,怎么看怎么眼熟,莫名就觉得亲近,跃跃欲试地想要过去又不太好意思。
直到祝星言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竹子果冻,捏捏他的耳朵道:“真不认识我啦?”
小象瞬间眼前一亮,甩搭着大耳朵兴高采烈地扑过来:“小熊!是你吗!真的是你呀?天啊几天不见你怎么长这么大啦?好厉害!”
他这话说的,好像是许久不见的亲戚看到了彼此的小孩儿,客套地夸一句小孩儿长得真快。
祝星言哭笑不得,搂住他拍了拍脑瓜:“不是这几天长的,是我本来就这么大。”
“是吗?”小象瞪着眼睛甩着耳朵认真说:“是被妈妈生出来的时候就这么大了吗?那更厉害了!”
“什么和什么啊。”祝星言被他逗得开怀大笑,捏着他的耳朵轻弹了一下,“你这小脑瓜里知识不太够啊,是不是都被大耳朵漏出去啦。”
小象腼腆地笑笑,很珍惜自己这只突然变大的熊猫朋友,就变着法地和他挤话聊:“小熊哥哥,你这些天成绩怎么样啊?有没有挨揍啊?吃过饭了吗?早饭吃过了的话那午饭吃了吗?昨天的晚饭呢?”
这完全是地狱级别的社交技能,上来就把自己在家的遭遇全给秃噜出来了,还满脸担忧的表情害怕自己的小熊朋友会不会也过得是这种“苦日子”。
祝星言蹲在那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像只不倒翁似的朝仰躺过去,还好季临川及时用腿撑住他:“小心点。”
“知道啦。”祝小熊仰头向后朝他做了个鬼脸,又在他腿上蹭了蹭,干脆坐在他脚上,认真回答小象的问题,不因为他是小孩儿就敷衍了事。
“我这些天过得很好呀,成绩不错,没有挨打,吃过饭了,早饭吃过了午饭吃过了昨天的晚饭也吃过了。你呢?你有在学校交到新朋友吗?”
“有喔!”小象骄傲地挺起胸脯:“还一次交到了三个朋友,是小狗三兄妹!”
说着还按耐不住地朝祝星言扇了扇大蒲扇耳朵,满脸都写着:“我厉害不?”几个字。
“真棒!”祝星言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又觉得狗狗三兄妹这个组合特殊,年龄也相仿,就问:“是什么狗狗呀?”
“柴犬狗狗喔!”
“是哥哥和妹妹吗?”
“两只哥哥一只妹妹喔!”
祝星言眼睛眨了眨,转头看何婷,对方也看过来,问象爸爸:“小宝贝在哪所学校上学啊?”
象爸爸报了个学校,拘谨问道:“怎么啦?”
不等何婷回话,小楼里正和王启东一起挖莲塘的三只小狗突然齐声“汪!”了一声,趴在池塘边同一角度歪头望过来,小象瞬间喜出望外,挥手大叫:“爱妹!护妹!小宝!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小狗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猛地蹿出池子,像会飞的皮球似的摇着尾巴疯跑了过来,边跑边朝他汪汪叫。
“原来是我们家的柴犬三兄妹啊。”祝星言和小象撞了撞肩膀:“你小子挺厉害啊。”
“嘿嘿。”小象一脸傻笑,美得直冒鼻涕泡,直着眼睛望着那三只边跑边摔跤的胖球小柴,忍不住狂扇大耳朵:“爸爸!我可以去和朋友玩吗!”
象爸爸微笑着捂住自己的脸:“那必须可以啊,再不让你去你得给我扇成猪头了。”
小象兴高采烈地和小柴跑到花园里玩了,一进去直接变回本体,滚进池塘,“哞哞”叫着沾了满身泥巴,胖球小柴也学他一起,排着队把自己滚成泥巴球。
象爸爸停止接单了,准备陪儿子好好地和朋友们玩一会儿,问他们包裹放到哪儿,要帮忙搬进去。
“不用麻烦您,”祝时序说:“我们来就行了,您快进去喝杯茶,歇一会儿。”
徐云送来的箱子很大,四四方方的用快递盒包着,长宽高都有一米,要季临川和祝时序两个人才勉强抬起来。
祝时序边抬边抱怨:“买的什么东西啊少爷们?你俩把采石场炸了?”
祝星言也不知道,但隐约能猜出来,贴着季临川兴奋地动了动耳朵:“是我的衣服吗?”
季临川:“……应该是。”
他本来挺确定,但现在也不太敢确定了,这箱子的分量实在太重,说在里面装了个人都有可能,更别提徐云干的就是天天切人的行当。
“先抬进去吧。”他摇头笑了。
四方箱子最不好借力,怎么拿都使不上劲儿,祝时序就找了王启东和门卫一起帮忙,四个人像八抬大轿似的把它搬进了别墅,放在地上时落出一道结实的闷响。
季临川没敢贸然拆,仔细检查了一圈,在上面找到徐云诊所专属的logo才敢动手。
盒子一拆开,扑面而来一股淡雅清幽的樟树香味,入目是一个和外观同等大小的黑褐色正四方实木箱子,木料细腻温润,在灯光下隐约有金丝闪动,箱盖上刻着繁复的虎斑水云龙纹,镂空的雕刻上托着个“囍”字。
祝时序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金丝楠木打的。
“好家伙,大手笔啊。”他沿着箱子外沿摩挲一圈,边看边朝季临川咂舌:“这要是在我们家,妥妥是嫁女儿了给做陪嫁的配置。”
季临川也笑了,长指点着箱盖右下角一行隽秀的烫金刻字:“别说你们家,在我们家也是陪嫁的配置啊。”
大熊小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两颗黑脑袋凑在一起读那句话:“临川的嫁妆,望小祝先生笑纳——云。”
祝星言耳根子一红,热度瞬间爬了满脸,季临川低头凑到他耳边:“有人把我卖给你了,小祝先生收下吗?”
小祝先生的饼干耳朵被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喷得往里一卷,喇叭花似的抖了两下,“收、收是肯定要收的,那你记得喔,今天晚上,来小祝先生房里伺候。”
“遵命。”季临川拨了拨他的小耳朵。
旁边祝时序看着那行小字笑了三分钟,差点没笑掉大牙:“哈哈哈还真是你的嫁妆啊,怪不得得八抬大轿抬进来了,哎呀早知道就不让你上手了,哪有新媳妇自己抬嫁妆进门的道理啊。”
他把手搭在季临川肩上,拍得啪啪响:“这样吧弟妹,我明天给你摆个过门酒、红鸡蛋、纤丝面,好不好?得给我弟妹把礼做足——嘶!”
话没说完就被祝小熊掐住了耳朵,凶巴巴地教训:“你少来祝大熊!不许欺负他!”
“哎呦好了好了不说了怕你了,你个小熊崽子胳膊肘可真能往外拐的。”他捏着耳朵疼得呲哇乱叫,季临川这才正经回话:“不是我爸送来的,他没那么讲究,那人真要论起来我得叫他一声哥,比我大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