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烯葵和罹昊默契配合,迅速把莫扎特放平躺倒在床上。
丁烯葵还要去打扫地板上的血迹,却被罹昊严肃的制止,“葵,我们不能改变历史。”
“这怎么会改变历史呢?”疑惑的回眸,丁烯葵不解的瞅着他,“我只是想清扫一下地面啊。”
“如果我们不来,这里一样会有一滩血迹,因为莫扎特就是这么死的。你一旦把这里擦干净,必定会影响历史的发展——这个险,你我不能冒。”
沮丧的垮落双肩,丁烯葵下意识的抓住罹昊的手,“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虽然知道是不可违逆的命运,但是他依旧有种无力的挫败感,他真的很难过。
嘘了口气,罹昊拽着他坐下,“只能等他去世了。”
丁烯葵一怔,把脸埋进罹昊平缓起伏的胸口。
昏迷中的莫扎特似乎在做梦,惨白的嘴唇急促的开开合合,一会儿破碎的呓语着,“父亲……请您原谅我吧……父亲……”一会儿哀痛的呢喃着,“不要……安娜……你不要再回去了!泼鲁是个混蛋是个疯子!”他的头狂乱的摆动着,爆出青筋的双手在半空中大幅度的挥舞着,脸上有湿漉漉的狰狞神情。
丁烯葵想挣开罹昊的怀抱,但是挣了几挣都没挣开,只能无奈的看着莫扎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莫扎特终于停止了呼吸。
罹昊镇定的放开怀中因被他施了“眠咒”而熟睡的丁烯葵,稳健的向莫扎特的床边走了过去……
——莫扎特篇结束
——拉斐尔之章——
第十五章归:暗池俪影的叹息
等丁烯葵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罹昊体谅在两个不同时空穿梭给他身体带来的负担,为了让他好好休息,所以刻意给他下了一个比较重的眠咒。
浑身酸痛的坐起来,丁烯葵看到守在床边微笑的洛宁,“小宁?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不是昊在浣世阁的房间吗?昊他人呢?
“嗔姐的身体出了点状况,昨天昊哥和酽赐陪她进山了。”淡声告知丁烯葵答案,洛宁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丁烯葵顺从的接过杯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要过几天吧,”摇摇头,洛宁小脸儿上有着不容错辨的担忧,“嗔姐似乎病的很重。”都咳血了。
“是吗……”
“对了,”精神一振,洛宁倾身握住丁烯葵垂落在身侧的手,“嗔姐走前,让我把我所熟知的关于罹族的事情都告诉你,你要听吗?”
丁烯葵低头瞅着洛宁的手,眼底的凛冽一闪而逝。再抬头,他温和的颔首,“既然已经答应留在昊哥的身边,这似乎就是必须知道的了吧。”
浣世阁北侧的衍涵山顶。
明亮的阳光穿过浓密的翡翠色叶片,在地上筛落出晶莹的碎汞。有着艳丽羽毛的鸟儿在枝桠间宛转啁啾,偶尔有松鼠从林中窜出,鬼头鬼脑的瞧瞧四周,再悄无声息的迅速没入幽静的草丛。
沿着人工雕凿而成的浅灰石径往树林深处走去,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眼前便会出现一个面积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碧蓝池子。池水清澈透亮,能够看见池底悠游的鲜红鲤鱼。
然而诡异的是,明明应该更有生气的池子周围,居然片草不生!入眼所及的,全都是灰白的砂石砾儿。风过时,有干燥的尘土飞扬开来。
上身赤裸的罹昊和酽赐跪在池边,无奈而焦虑的看着在酽赐怀中昏迷不醒的罹嗔。
“天哪,接下来该怎么办?”烦躁的擦擦从额头淌落的水滴,罹昊简直是气急败坏的咆哮着,“酽赐,你早干什么去了?罹嗔病成这样,你为什么不通知我?我就算再讨厌她,她也毕竟是我的姐姐啊!”她出了事儿,他怎么可能不管!
罹昊忘不了十天前的深夜,当酽赐抱着唇角残留着血渍的罹嗔撞开自己的房门时那几乎绝望的表情,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有深浓的寒意窜上他的脊椎。
有那么一瞬间,罹昊甚至以为罹嗔已经死了。
自虐似的紧咬着嘴唇,酽赐冰绿色的瞳孔益发黯淡。
他好想哭,却没有泪;想喊,却又发不出声。
他的心碎和自责,究竟能告诉谁呢?
也许是罹昊的怒骂起了作用,罹嗔忽然嘶哑的呻吟起来,曼妙的身子也随即痉挛似的瑟瑟抽搐着,下一秒,紧闭的艳红双眼倏地大睁,纤瘦的手腕随即揪扯住酽赐,“谁叫你叫这个白痴来的!谁准你这么做!”尖细的指甲抠进酽赐的肌肉,其下有血丝迅速渗出。
“老巫婆,你疯够了没啊!”罹昊气的快抓狂,“你的猫爪子快把酽赐抓烂了!”
“你闭嘴!”此刻的罹嗔,完全不像个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柔弱女子,更加用力的抓住酽赐的胳膊,她浑身都在发抖,“酽赐,你想被我驱逐吗?!连我的命令都敢违背?!”
“罹嗔!!!”罹昊真的被气疯了,一把扯过罹嗔,他愤怒的破口大骂,“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我的关系就算再差,毕竟也是姐弟,你生命有危险我能弃之不顾?!你怎么不问问酽赐为什么不顾你的命令,跑来找我?!你他妈的十天前就差一口气了你知不知道?!”
“我就算死,也不用你来救!”尖锐的嚎叫着,罹嗔崩溃的怒吼,“我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又不是秘密,不需要这么大吼大叫,我没聋,我听得见。”见她失控,罹昊反倒冷静下来,却又一下子冷过头了,“那么酽赐你也不稀罕?他捧着一颗滴着血的真心待你,照顾你,你也不稀罕?罹嗔,我不记得你是个这么白痴的女人。”恶毒的嘲讽着,罹昊不管不顾的继续道:“我真是为酽赐心酸,你知不知道为了求我救你,他哭的有多厉害?而你呢,你拿什么来回馈他?睁开眼就大骂不止,你精力还真是旺盛的很啊!”
响起昨夜酽赐泪流满面的跪在他的眼前,罹昊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潮湿了。
泄气的跌坐在地,罹嗔的眼角溢出大颗大颗的泪,“我就是死也不要你来救……”
她不是不稀罕他救啊……只是有太多事情,是不该让昊看到的,因为……
心疼的搂住罹嗔孱弱的身子,酽赐抬头暗示的冲罹昊眨眨眼,后者会意,迅速起身,“靠,你要不是我姐姐杀了我也别想我来救你!酽赐,我先走了,好好照顾她。”说完,也不待他俩回答,便闪身消失了。
蕴着花草清香的微风从远处吹来,轻抚着罹嗔湿透的衣裳,泪眼模糊的抬起头,罹嗔哑着嗓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了救我……你给昊下跪,嗯?”
“我傻,你不是比我更傻?”骨节清晰的大手温柔的穿梭在罹嗔旖旎一地的浓黑发丝里,酽赐叹息,“就为了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约定’,你总是违心的作弄着他,只为了让他能够选对路……”
“我不想他以后后悔。”闷声的答着,罹嗔忽然哭出声来,“赐……你很痛吧……”老天,她怎么会把他伤的这么严重!
酽赐麦色的手臂上,横着几道渗血的伤口,刺眼之极。但是受伤的人,却若无其事的搂抱着怀里的佳人,一派闲适潇洒,“还好,你不用担……”
妖媚的笑着,罹嗔绝丽的脸孔贴近酽赐的手臂,灵巧舔舐着那些丑陋伤口的温热舌尖,硬生生的堵住了他将出口的话。
“唔……”皱眉喘息着,酽赐顾忌着她的身子,不敢乱动,却浑身都紧绷着,像一把柔韧的满弓。体内有微细的火苗在舞动,顺着血管,向他的灵魂深处蔓延,再蔓延……
罹嗔仔细的舔吮着自己造成的那些伤口,粉嫩的丁香所过之处,翻裂的皮肉细腻的融合,丑陋的伤痕迅速弥平。
花香馥郁的身子愈加的贴近酽赐光裸的胸膛,罹嗔大胆的攀着酽赐的胳膊,一路认真的吻着、舔着,带着无尽的怜惜和不能言说的缠绵。只是那隐逸的叹息,虽出自她鲜嫩的嘴唇美好的贝齿,却是声声敲打在另一个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铺着水磨六棱砖的庭院里,给蹲在地上喂猫的丁烯葵笼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一只雪白的猫儿娇慵的横躺在丁烯葵的脚下,被他抚弄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幸福声响。
洛宁坐在丁烯葵身后的大理石台阶上,两手托着下巴,黑玉似的大眼儿愣愣的看着天上的玉盘,不知在想些什么。
细微到几不可察的脚步声愈行愈近,前一秒还在发愣的洛宁“噌”的跳起来,喊了声“昊哥回来了”,就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丁烯葵拍拍那只懒猫儿,等它走开,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抬头,就看到罹昊和洛宁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昊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等罹昊走过来,丁烯葵忽然抬手摸向罹昊苍白的脸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困倦的视线敷衍的掠过丁烯葵,罹昊没注意到他眼中诡异的闪光,“还好。葵,你能不能等几天再下山?罹嗔得休息几天才能回来。”
“要帮我‘拘魂’吗?”
“嗯。”沉重的呼吸着,罹昊长开手臂抱住丁烯葵,泛着淡青胡髭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我好累,真的好累……”为罹嗔治疗,耗费了他太多的能力,也不知道接下来的祭祀会不会有状况发生……唉,要是承鞅在就好了……
“好,都听你的。”丁烯葵温柔的回抱着他,给他安定的支持。只是他游移的视线在看到罹昊身后的洛宁时,隐隐的失了温度。
风从远方袭来,卷裹住夜幕中浅灰的云层,缓缓的漂移游荡。几声清浅的猫叫在院子的角落里错落的响起,恍惚间,又归于一片寞寞的静寂。
洛宁有些呆楞的瞅着眼前拥抱的两人,浅粉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忽然心痛。
第十六章逢:尴尬意外的插曲
罹嗔是在五天后的深夜,被酽赐抱着回到浣世阁的。
虽然下颚的曲线依旧尖锐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看上去,罹嗔的精神确实好了许多。至少在见到罹昊后,她又是一长串不假思索的讽刺和嘲笑,气的罹昊险些暴走。
浣世阁的檀香又跟放烟雾弹是的燃了起来,屋里下雾似的烟岚缭绕。
躺在自己从小睡到大的雕花床上,罹嗔直呼还是自己的床最好。孩子气的表情,换来的是酽赐宠溺怜惜的笑。
檀香过敏的罹昊,咬牙切齿的站在门口,看着罹嗔在床上夸张的翻来覆去,终于憋不住的大吼,“老巫婆,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给葵拘魂?”一晃眼他在山上待了快一个月了,回去还不知道要挨高主任多少骂呢。
“我亲爱的弟弟啊,”罹嗔闻声翻身趴在床沿儿上,丝绸料子的松垮衣袖滑了下来,半露出她白皙柔嫩的香肩,“我现在可是病体初愈,那么耗费体力的咒术怎么能马上就做呢?唉……”装模作样的抹抹自己的眼角,罹嗔哀叹,“我好歹是你亲姐姐啊,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么?”
罹昊怒瞪着她,太阳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抽动,“你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他不能否认罹嗔现在的身体状况,但是看到她笑的这么可恶,他就是觉得自己要发狂喷火了。
晶莹的红眸娇媚的睐了脸色通红的罹昊一眼,罹嗔呵呵的笑着,“怎么,着急了?”
“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恼羞成怒的罹昊甩手就要走。
“昊……”罹嗔微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扬起,“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要‘他’了么?”虽然现在昊的身边有洛宁、有丁烯葵,但是凭借自己对他的了解,罹嗔知道,他们永远都无法取代季承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罹昊闻言止步,一个纵身反跃进门,直窜到罹嗔床边,“罹嗔,你究竟想说什么?”居高临下的瞪着她,罹昊的双眉紧蹙成川。从小,他和罹嗔的关系就很不好,承鞅的存在,给了他们沟通的可能。但是……
罹嗔慵懒的起身,跪坐在床上与罹昊平视,“我想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啊。”
眸子里有恍然的光亮轻闪,罹昊笑了,“你想让我找承鞅回来帮忙给葵拘魂,是不是?”这个老巫婆,就说她没安好心吧,啧!
白的近乎透明的鲜嫩柔荑抚上罹昊温热的颈项,罹嗔幽幽的扬起唇角的甜美的弧度,“昊啊,有时候,你其实蛮聪明的哦。”
罹昊任她抚弄着自己,眼光深邃,“让我找回承鞅可以,但是你最好老实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罹嗔这次受伤的原因始终没跟他说,但是罹昊和酽赐在衍涵山为她治疗的时候,已经看出她的伤势很重——而且,还重的有些蹊跷。凭罹嗔的能力,想把她伤成这样可不容易。
罹昊不是不想问,也不是没问过,只可惜,罹嗔给酽赐下了死命令,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酽赐还是跟个没嘴葫芦似的,只字不答。既然酽赐那儿问不出来,他干脆问正主儿算了。
罹嗔无辜的扁扁嘴,“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没人伤我。”
“没人伤你?”罹昊一挑眉,脸上的神情是似笑非笑的,“那你告诉我,”在罹嗔挣扎的低呼中掀开她的衣摆,罹昊生着薄茧的指腹贴上她留着未愈的浅粉疤痕的腰侧,“这道伤痕是怎么来的?”
呼吸局促的一顿,罹嗔掩饰似的低下头,垂落的发丝遮住她的视线,“有些事情,我并不想让你知道。”
“罹嗔,”愠怒的直呼胞姐的名字,罹昊头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的强硬,“你要逼得我去找族长吗?”
罹嗔猛地抬头,“昊!”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罹昊在床沿儿坐下,湛青的眸底波诡云谲,“虽然总是被你‘白痴’‘白痴’的叫着,可是我究竟是不是‘白痴’相信你比谁都清楚。我再怎么讨厌你甚至是恨你,你也都是我姐姐,我唯一的姐姐!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明白到底是谁把你伤的这么重,就绝对不要想我答应给葵拘魂。”
“你这又是何苦呢?”无力的向后一靠,罹嗔的眼角有着模糊的水色。她是不是该觉得讽刺呢?她和昊的姐弟关系冰冷僵持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关心,竟然是因为她受伤了——早知如此,她真的该好好保护自己的。
“你到底说不说?”不耐烦的皱着眉,罹昊起身欲走,“不说算了,我去问族长也是一样。”
罹氏一族的族长罹远风那里,有一个很玄异神奇的玩意儿,据说能知未来晓过去。千百年来,罹氏一族的历任族长都是靠这个来制约族中五位大长老的势力。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族长以外的人见过这个东西的真面目。
(这下麻烦可真大了。)罹嗔哀叹,脸上却没先出来,只是赶紧抓住罹昊的手,“我说……我说!”
隔日的午后,罹昊走进了睽违月余的解剖中心大楼。他是来销假的。
明丽的阳光穿透走廊一端高高的玻璃幕墙,浅浅的照映在罹昊的身上。缓慢的踱着步子,他脸上的神情是若有所思的。
如果罹嗔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件事情就很严重了——堂堂罹氏一族最杰出的噬魂女巫,居然被看不见的对手给重伤,甚至险些致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罹嗔说,她受伤那夜,几乎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在某种冰凉的杀气贴近她的肌肤的同时,一抹刺痛已经狠狠刺入了她的腰侧。霎那间,她有种身体里的力量全部被掏空的无助感觉,等酽赐察觉,她已经昏死过去!
“到底……会是谁呢?”喃喃的自问着,罹昊头痛的厉害。
下意识的抬眸,罹昊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高主任的办公室门口。随手整整自己的领口,他礼貌的三敲紧闭的雕花桃木门。
隔了一会儿,门内才响起高岐沙哑的声音,“请进。”
罹昊蹙蹙眉,推门而入。
“高主任,我回来销假。”罹昊平稳的直视脸色铁青的高岐,佯装没注意到窝在门口沙发上的那个戴着黑色棒球帽、身穿宽大T恤搭配米色磨砂仔裤的少年,嘴角有合宜的微笑,“您可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