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棋（穿越时空）(下)——展枝唐松草

　　“啊？那男生学习挺不错的。”

　　啊？难道这一世他们的情况有变，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就不用管他们了。”我说，“你还有什么事情么？我今天没有时间跟你闲聊，没有事情的话就挂了吧，你也该去休息了，以后少在外面瞎逛。”

　　“好！我知道了。”语气很是轻快，十分爽利地挂断了电话。

　　看来他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也不知道出去逛的时候遇到什么好事了，该不会是又把哪个倒霉蛋给扁了吧？

　　唉！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还有一大团乱麻没理顺呢。我转身要回客厅时，无意间朝外面瞥了一眼，似乎有雨丝在飘。

　　我推开玻璃窗，把手伸到外面，果然下雨了，而且不算小。第一反应就是徐鹏还在外面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是他连钱都没带，恐怕是要挨淋了。

　　“韩体领，外面下雨了。你知不知道徐鹏去哪儿了？”刚才说的事情还是放一放吧，我也正好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

　　“不知道啊，不过应该走不远吧，我看他什么也没带。”

　　“要不，咱们带上伞去找找他吧。”听了刚才韩体领的一番话，虽然不太可能，但我心里还是觉得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办，只是出去躲避了，也许是躲避我吧。

　　“还是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当灯泡了。”

　　“韩体领，你在胡说什么？！”

　　“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以前是喜欢女人的，不过现在我喜欢你！既然你跟徐鹏相互喜欢对方，我自愿退出，不过你也不能太狠了，不能总让我看着你们亲亲热热的！他淋雨，你心疼……”

　　韩体领本来还说得理直气壮的，后来看我目不转睛地呆呆望着他，竟硬生生住了口。

　　他在说什么？！我只听到了那句“我喜欢你”，我应该没有听错吧？

　　“你说什么？韩体领，你再说一遍，你喜欢我，是不是？”

　　“我，我是喜欢你！没错，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妨碍你跟徐鹏的。”

　　我心里涌起一阵狂喜，我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

　　“韩体领，我也喜欢你的，笨蛋！”

　　“什么！老子最讨厌脚踏两只船的混蛋了！你最好不要……”

　　他还真是缠杂不清啊，既然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那么以后再慢慢跟他解释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徐鹏回来，外面的雨声已经大到我们可以听见了，徐鹏虽然是体育特招生，身体素质不错，可如今已即将立冬，天气转寒，他又连外套都没有带，直接穿着薄薄的长袖T恤就出去了，若是淋了雨只怕还是会感冒的……

　　“好了，走，先去找徐鹏回来，我再跟你慢慢解释。”

　　不由分说就一手拿着伞，一手拉着他往外走。

　　我和韩体领人手一把伞，立在散着冷意的雨幕中四处张望。然而路灯昏暗，视野模糊，实在看不到什么。我们一合计，还是到附近能够避雨的地方找找看，这么大雨，他应该也不会傻到直接站在雨里挨浇吧。

　　转转悠悠地找了有一个多小时了，雨还没有小下去的迹象，尽管我和韩体领都撑着伞，身上也还是湿了不少，却仍旧一无所获，连个影子也没有瞧见。韩体领急了，直接扯着嗓子大叫起徐鹏的名字来，声音在午夜的街上传开，消失在三三两两行驶车辆发出的噪音中，连个回音都没有。

　　“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么久了，可能他已经回家了呢。”我对韩体领说。

　　其实出来之前我们留了条子，告诉徐鹏若是到家就打电话给我们。现在没有接到电话，也就是说徐鹏根本还没有回去，但是我和韩体领再这么漫无头绪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先回去了。

　　一路上，韩体领继续不死心地叫唤，一直到了楼下，楼侧面的两个花池之间有声音传出来。韩体领又叫了一声，便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向我们走过来。

　　“徐鹏？”我不确定地问。

　　“你们怎么出来了？”

　　果然是他，可是，无论走路的姿势还是声音都不太对劲，像是，像是筋疲力尽到了极点似的，连嗓音都有些沙哑。

　　“你不会是跟别人去K歌了吧，怎么嗓子都……”

　　韩体领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因为我们都看到了徐鹏此时的模样：头发滴着水，软趴趴地贴在脸上头皮上，衣服上满是泥污，露出来的半截手臂还有擦痕。

　　“你怎么了？！跟人打架了？！”我冲过去，抓住他一只胳膊，从上到下地打量。

　　还好，除了脏点儿，有点儿擦伤，别的倒没看出什么来。可是，我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了酸楚，自开始相处以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全面周到地护着他，除了帮周灵茹那次我没能及时赶到让他挨了一拳之外，他什么时候这般狼狈过？

　　“我没事，只不过不小心摔了一跤。”

　　“好了，陈黎，先回家再说吧，现在徐鹏肯定冷了。”

　　我把徐鹏纳入伞下，伸手去揽他的肩，却被他推开，说身上又脏又湿，还是不要太接近了，我没理他，执意把手臂搭了过去，他也就没再坚持。他身高有181cm，而我才只有178cm，此时却并不感觉比他矮多少，反复想着我还是能保护他的，应该能的。

　　回到家里就催促着徐鹏快些把脏衣服脱掉，洗个热水澡，钻到被窝里暖和暖和。他一直乖乖照我和韩体领所说的做着，却一直没怎么开口，真的很反常。韩体领几次开口欲问，都被我用眼神阻止了，若是想说，只怕他在见到我们的那一刻就会说了。

　　看着徐鹏默默地走回卧室，我松了口气，进浴室正准备洗澡，忽然看到徐鹏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有东西露着，似乎是照片。抽出来，果然是那叠韩体领偷拍的照片，当时只顾着找韩体领算账，只看了最上面的两张，我随手翻着，看到最后一张时，徐鹏回来了。

　　“不是让你去休息的吗？怎么……”抬头看去，他正盯着我手里的照片。

　　“哦，刚刚从你口袋里露出来了，我就随手拿出来……”话又没说完，因为我看到这张照片跟先前所看的那些不一样。这张照片是我，身着束袖束腰的白色武术服，手持长剑，摆的是基础剑式里的独立上刺的架势。

　　这就是老妈寄给韩体领的那张照片。

　　“这个是那会儿从体领那里偷照片时不小心夹带出来的。”他解释说，“我才知道你跟体领原来那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是啊，我在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才五岁。”韩体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浴室门口。

　　39表白

　　“不过，当时他的眼睛不好，根本没有机会看到我，我也一直以为他是个女孩子。这张照片是他在读武校的时候寄给我的。”韩体领继续说道，“不过都过去很久了。”

　　我很不解，这种时候跟一个急需休息的人谈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做什么？

　　“好了，这些小事可以明天再谈，现在徐鹏还是回去休息吧，不要真的感冒了就麻烦了。”

　　徐鹏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可是我却总觉得他双眼中水汽氤氲。他又偏偏是那种不善表露，喜欢掩藏的人，我也只能等到他情绪稍微缓和之后，再斟酌情况考虑是否要开口询问了。

　　我洗漱好了之后已经是深夜了，躺到床上，反反复复地想今晚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韩体领冲口而出的那句“我喜欢你”所带给我的惊喜已经被后来那诡异的情形冲淡了不少，但是想到之时，心中依然会涌上淡淡的温暖的感觉。就这样，想到韩体领，心里就泛起甜蜜，想到徐鹏，心里就充满了怜惜。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睡意了。干脆起身去看看徐鹏好了，他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千万不要感冒才好。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徐鹏的床前，听他呼吸似乎有些急促，暗暗担心该不会是发烧了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有些烫，再拿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也是热乎乎的，在温度的感受方面我一向有够迟钝的，不过学了那么多年的理科，对比法我还是很擅长使用的，想着就俯下身去，将自己的额头贴到他额头上。好好感受了一下，的确是比我的要烫一些，看来是真的发烧了呢。

　　大半夜的，现在怎么办？我身体素质一直都还不错，所以根本就没有准备常用药的习惯，只能找韩体领了。

　　他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对他妈来说简直如珠似宝。在他刚落地不久，他老妈就去高僧那里亲自求来护身符，而且逼他天天带在身上；本命年时出了场水痘，吓得他妈整天跑去算命先生那里求破灾解难的方法，得了指示说要把韩体领当成女儿养两年才能遇难呈祥，然而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乖乖配合，直到韩体领十四岁那年的夏天不慎落水，把她吓得整日软磨硬泡几乎是求着自己儿子最终同意扮了半年的女孩子，于是才会有后来韩体领男扮女装转校到我们市一中的那一段；平时韩体领虽然很少有什么病痛，但也总被逼着把一些常备药物带在身边，所以我断定韩体领那里会有退烧药。

　　于是我直接推开韩体领卧室的门，往里走。

　　“你怎么半夜跑我这儿来了？害怕打雷不成？”他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着？”我说，“徐鹏好像是发烧了，你去看看，然后再拿些药给他吃吧。”

　　他扯开被子就要下床，被我喝止了，“先穿上衣服！”

　　韩体领认真地试了试徐鹏额头上的温度，“是有点儿发烧了，你先把他叫醒，我去拿药来。”

　　我轻声把徐鹏叫醒，他睁开眼睛看是我，似乎有些疑惑，我说：“徐鹏，你有点发烧了，吃点药再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去看医生啊。”

　　“来，吃药了。”别看韩体领平时嬉皮笑脸地那么不正经，此时却温柔体贴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不止拿了药回来，还端了水。

　　我接过来，试试水温，应该可以入口，就把药和水一起递给徐鹏。

　　他把药吃了，又躺回去，“你们赶紧回去睡吧，我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那好，有什么事情就去叫我们。”我拉着韩体领走出去。

　　“好了，你也去睡觉吧，不用担心，他只是有点儿发烧而已，现在药也吃了，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去睡吧。”说着韩体领就往自己的卧室走。

　　我扯住他，“韩体领，我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啊？你还真的怕打雷啊？一个大男人居然……好吧，来吧。”

　　其实我当然不是怕什么打雷，只是想到晚上似乎还有话没跟他讲清楚，现在反正也没有心情睡觉，不如去向他解释清楚了，但又不能直接跟他说有话要说，否则他铁定会扔过来一句“明天再说”了事。

　　回到卧室，他瞥了我一眼就自顾自地脱掉衣服钻到了被窝里，然后往里挪了挪，让出一大半的地方给我。还好，他没有总算是没有继续那该死的裸睡习惯，否则我可能此时就没有勇气钻他的被窝了。

　　我轻轻地躺到他身边，“韩体领，你说你喜欢我是吗？”

　　“睡觉！”他背对着我，听到我问了那么一句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我这个人平时虽然够冷静，却时常会莫名其妙地冲动起来，比如说现在，我看他反应这么冷淡，身体在大脑做出决策之前就凑了上去，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一边把脸贴在他柔软顺滑的头发上，一边期待着他的回应，可他却一动不动，只说了一个字：“你……”语气里似乎还透着万般无奈。

　　我真懵了。本以为他那么轻佻的一个人，对于我此时的投怀送抱，怎么说也应该喜形于色地趁机占些便宜吧，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我说过了，我最讨厌脚踏两条船的混蛋！你最好还是全心全意地对徐鹏，不然，我……”

　　“韩体领，我晚上没有跟你说清楚，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比喜欢还喜欢的那种喜欢。”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清楚地感觉到我怀中的身体绷紧了一会儿，而后又渐渐放软。

　　“韩体领，只要你不嫌我也是个男人，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那么……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我承认这话说得实在是半点也谈不上浪漫，没办法啊，说得太文雅了，只怕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在讨好着他。

　　我战战兢兢地等了半晌，僵硬地抱着他，一动也不敢乱动，只觉得他的身体好热，越发显得我浑身冰凉。

　　忽然他挣开我的怀抱，转过身来，然后长臂一伸将我收进怀中，“陈黎，我不会嫌你，我怎么会嫌你呢！”说着双唇轻轻地落到我的眼睛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吻我的眼睛了。

　　“韩体领，你知道吻一个人的眼睛代表什么意义吗？”

　　“不知道。”

　　“你想知道吗？”

　　“不想。”

　　“为什么？”

　　“都是屁话！”

　　我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忽然想起某部小说中的一段对白：

　　“你知道长夜未央的故事吗？”

　　“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吗？”

　　“不想。”

　　“为什么？”

　　“都是屁话！”

　　看看，简直一模一样，没想到世界上像韩体领这般不解风情的人物还真是不少呢！

　　“那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吻我的眼睛？”

　　“呃？”

　　“第一次在浴室，不小心吻到我的嘴的那次，你不是说是想要吻我眼睛的么？还有上次，你吻了我的眼睛。”

　　“呃，没什么别的意义啊，我只是觉得想要宠着你，护着你，好好，喜欢你。”

　　我伸手抱住他，转身，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压在了身下，“我是个男人，不需要你宠着，你只要好好喜欢我就够了。”

　　说完，看看他有些紧张的神色，笑了笑，从他身上下来。

　　“可是，徐鹏呢？”

　　“徐鹏，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啊。”

　　“可是你对他根本就不是对待好朋友的那种好，他对你也很特殊。”他说，“你以后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对他吗？”

　　“当然会。”我脱口而出，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会介意吗？”

　　“我？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介意。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对他这么特殊？”

　　是啊，我为什么一定要对徐鹏百般维护？因为上一世的习惯？还是因为我在同情他孤身一人的寂寞生活？似乎这些理由都有，也都不是……

　　“我会不会介意先不说，徐鹏喜欢你，你若是不喜欢他却还是对他那么好，他会有什么感受？”

　　是啊，这些我都没有想过。

　　“陈黎，你还是没有想清楚吧。”他平静地说：“你还是想清楚了这些再来下决定吧。我可以等。我想清楚了，在你没有确定自己究竟喜欢谁之前，我会耐心等，不会放弃了，我，谁也不想让了，徐鹏也不行。”

　　40天晴

　　韩体领说着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我心里有些发慌。

　　我向来不喜欢也不善于在感情上思虑过多。上一世，跟陈致远快快乐乐地相处了两三年，在他中考失利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陪他复读，但是在开始费心思想到将来时又感觉实在太过遥远缥缈而毅然决然地与他疏远；与徐鹏相处时，起初也是没心没肺地享受着两个人在一起的快乐温馨，但是意识到要考虑这模棱两可的感情的归宿了之后，我脑子里又开始不停地盘桓着陈致远的一切，总感觉男朋友应该是像他那样的，温柔体贴、护着我、宠着我、虚怀若谷地包容着我，而不应该是像徐鹏那样时而对我温柔体贴地关怀，更多时候则是依赖和被包容，于是我又狠心地一次次否定了他的暗示。

　　所有这些在经历之时，我都不曾耗费多少精力去思量考虑，即便有时做出的决定令自己痛苦不已也再所不惜。所以我一直认为自己虽不至于无情，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性凉薄，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