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男孩急急低唤了一声,慢慢收起眼泪,露出自嘲的笑容道,"原来,公子都知道。"
破茧看了看对方耸拉着脑袋的颓废模样,"你也不用想太多。我会留你,自是看中了你的才能。"
男孩闻言立刻恢复精神热切的望着他,"公子,您的意思是您还要我?"
破茧嘴角轻扬,温言道,"你只要做了我吩咐你做的事。其他的,我都不会管你。"
男孩忽然站起身用力扑到破茧身上,极其快乐的欢呼一声,"公子,您人真好!"
破茧微皱眉,正想推开身上之人。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露出女掌柜曼妙的美丽身影。
女掌柜双眼大睁、张着嘴巴完全无美女形象,相当惊讶的望着眼前看似动作亲密的两人,其中一个还衣裳不整。呆了老半天,才忆起正事来看向破茧涩然道,"有人,找你。"
破茧眯起眼,心跳狠狠一窒,就见女掌柜身后的门口出现一个相当熟悉的高大身形。那个人,从门口缓缓走进,背着光,破茧看不清他的脸。待到对方行到近处,破茧难掩讶然道,"怎么是你?"
对方却没有理会破茧的问题一手用力拉过还挂在人身上的青儿把他护在身后,这才臭着脸看向破茧,"你是谁?为什么带走我的青儿?"
破茧闻言自嘲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失笑。怎么会忘记了,他现在这副正常容貌,对方,应该认不出他来才是。原以为是那个人的,结果事实上的落差太大,害他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你--南宫尹,快放开我。他是我的主子,你怎么可以对他不敬?"青儿瞪着身前之人怒道,无奈怎么挣扎也不得从对方手中挣脱,放出的狠话立马没了气势。
"你的主子?你为什么跟着个陌生人跑了?我不是说了让你等我吗?"南宫尹握紧青儿的手腕同样大声道,他相当生气对方的不守信用。明明说好,他很快就会来赎他。结果一眨眼,等他再去找对方时他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天知道这次若不是得以求助父亲的力量动用了府里暗卫的关系,他还能不能找得到对方。
破茧看着青儿死死咬着嘴唇不再回答南宫尹的倔强模样微皱眉,忍不住出手抢回青儿那只被南宫尹握到淤血的可怜手腕。冷然道,"你果然还是这么幼稚。"
南宫尹眼睁睁看着破茧在他眼皮底下快速抢过自己的心爱之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抗。他心一凝,忍住到头的火气问,"你到底是谁?"
破茧把青儿按到桌旁坐下,自己也坐到一旁悠闲的倒起茶来喝,看也不看南宫尹道,"我是谁不重要。青儿现在归我管了,你动不着。"
"你--"南宫尹气急,无奈明白自己根本打不过对方,又不愿失了最后的脸面。"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跟我抢人?"
南宫尹话刚说完,就觉自己脖子上架了把冷冰冰的锐器。在场之人谁也没发现,这把锐器是怎么架上来的。
破茧持着匕首轻拍南宫尹僵硬的脸面,嗤笑一声,"威胁我,嗯?你知道吗,这世上,还只有一个人敢威胁我。"破茧眯起眼,开始有点难以忍受眼前之人与那人长得如此相似的容貌,个性却差了这么多。害得他很想要,在这人脸上画上一画,以示区别。
然而在他刚抬手想把心念付诸于行动时,一旁响起了青儿的惊呼声,"主子。不要!"
破茧冷冷的看了神情慌乱的青儿一眼,再没了兴致。对着空气嘲讽一声,"贱样儿!"随后甩门离去,把两个幼稚的傻瓜留在身后。
这世上,犯贱的人,果然还是很多。破茧心情不定的飞到屋檐上,提了一壶茶。似乎想以茶代酒,把自己灌醉。
身后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你在不开心。为什么?"
破茧顿了下喝茶的动作,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
对方静静坐到破茧身旁,贪婪的望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不想见到我吗?"
破茧扬起唇角,依然没有回望身旁之人。"我以为,是你在躲我?"
对方沉默了下,才道,"是的。我在躲你。"
破茧不由轻笑出声,"拿你儿子开刀时你都不出来。那么,现在为什么又出来?"
"因为你让我觉得,我该出来了。"对方道。
破茧独自好笑了一阵,才转头看着与记忆中并无二至的熟悉面容,一字一句道,"好久不见了!爹爹。"
南宫笑傲的眼中暗了暗,一脸幽深的神色望着他,低哑着声音道,"好久不见!茧。"
纠缠
破茧站起身,退后几步摆出架势,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陪我打一架。"
南宫笑傲直视对方,也不废话,"好。"
破茧忽然眯起眼,冷笑道,"你记得,你曾经打过我几次吗?"
南宫笑傲微愣,在心里低叹口气。他怎么会忘记,眼前这个人,一向是有仇必报的主。不由沉下脸色,缓缓道,"三次。"
破茧扬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么,你想因此道歉吗?"
"不。"南宫笑傲直视对方,挑起一边眉毛,"有本事,你可以打回来。"
破茧两眼发亮,慢慢抽出怀中的宝贝匕首,眼中闪过嗜血的笑容,"很好。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南宫笑傲眯起双眼,望着对方原本平凡的面容突然变得邪魅,那双一向冷清的眼眸里,尽是诡异的光芒。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他,忽然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该死的!他怎么会觉得,对方露出这样的风情,好看的可怕?
屋内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争执,不约而同的从窗外望向对面屋顶上对峙中的两人。
"公子--"
"爹爹--"
两人同时低唤一声,随后惊讶的互相对望,眼里闪着共同的疑惑。那两人,是怎么了?
破茧迎风而立,发丝后仰,衣袂纷飞。舞动间,颇似一只即将羽化而去的蝶。
南宫笑傲收敛心神迅速闪身躲过对方的第一次攻击,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觉对方的气息出现在身后。微皱眉,他只得当机立断抽出怀中的腰带抵住对方手中的利器。
破茧终于见着了南宫笑傲的武器,一柄看不出材料质地的软剑。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嘲讽,南宫笑傲,怎么会用如此女气的武器?他当然不曾细想,自己所用的武器也并没有比对方气概到哪里去,还敢五十步笑人一百步!
南宫笑傲面无表情无视对方眼里透露出的不屑讯息,这辈子能见识到他武器的对手,都已经到地底下报道去了。而对方,显然没有某种自知。
一招交错后,破茧旋身站稳。眼见一边手上不知何时断了半截袖子,不由轻笑道,"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报复吗?"谁说只有他是小心眼,眼前这个老是装酷的男人,看来也没有比他大方到哪里去。呵--
南宫笑傲抬眼看进对方渐露狂肆的眼里,抬手摸上一边脸颊的细小伤口。语带嘲讽道,"彼此彼此!"
破茧忽然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利刃上沾染的些微血红,缓缓展开一抹妖艳的笑痕,"不好意思。这一回,你输定了!"
南宫笑傲心下一沉,慢慢睁大双眼。才刚刚捕捉到对方在远处闪动的身形,一眨眼功夫,就见对方巧笑嫣然的模样近在眼前。未及细想,他下意识提起剑挡在身前。
破茧脸上的笑意更深,竟是毫不在意对方的动作就着冲过来的姿势直直撞向软剑的尖端。
南宫笑傲眨眼深吸一口气,狠狠皱起眉头,终是在赶在最后一刻及时收起手上的武器。同一时间,破茧的匕首已经抵达南宫笑傲的脖子动脉位置上。
"我赢了!"破茧轻扬嘴角,难得露出一个真正开怀的笑容,立刻柔化了一向冷硬的脸部五官。他虽然看似爱笑,只是从来没有如现下这般,有笑意直达眼里。
南宫笑傲为对方突然流露出的稚气感到莞尔,面上却保持冷漠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收回那一剑?"
破茧忽然诡异一笑,"你以为,我自己就不会避开?"自古就有飞蛾扑火的典故,他哪里还会傻到作茧自缚?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也许永远不会知晓,刚才就差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结果了对方,若对方再晚一步收回软剑。
"你--"南宫笑傲看着破茧眼底深处的阴虱神色心底一凉。对方终究,还是如此刻薄之人。可是啊,他都已经认栽了。还能如何?
破茧意外发现南宫笑傲的表情渐渐变得阴郁,不由想起多年前那个彻底改变他俩关系的夜晚。忍不住讽道,"一步错,全盘皆输!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南宫笑傲再次抬手握住破茧依然架在他颈项上的匕首。眸色深邃,闪着令人不解的黑亮光芒。"你怎知,我不是将错就错?"
破茧握紧手中利刃,无视已经流到自己手上对方的血液。靠近对方,身高刚好达到对方眼眉的高度,这让他不得不微仰起头颅。在极尽的距离下,他的鼻息轻轻刷过对方的嘴唇。他随即扯起唇角露出惯有的似笑非笑神情,"你可是,在向我示威?"
南宫笑傲闪了闪眼中幽暗的神色,无言以对。对方鲜嫩的红唇近在眼下,一口洁白的贝牙隐在一张一翕间,深处的粉嫩舌头随之微露头角。无一不透露出其魅惑的讯息,引人遐想万分。
破茧浅笑着侧过脸颊,挑衅般睨了眸色深沉的对方一眼。谁知未及反应就忽然感到唇上多了一人的气息。
柔软的触感,不似其外部线条的冷硬。辗转连返间,突然轻叩他的牙关,滑嫩的舌头堂而皇之入内。对方很快露出本性开始大肆侵略他的口腔内部,更是强硬的勾起他欲退缩的舌头随之共舞。
南宫笑傲一手往下包裹住破茧握着利器的那只手,缓缓压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死死按住对方的后脑勺,以便他更深入的截取对方口中的蜜汁。对方的唇,竟是比之前任何想象中的,更为柔软、香滑。相濡以沫间,不时散发出的火热气息根本不似平常表现冷淡的那人所有。硬是生生叫他为之痴迷、癫狂。
又好似中了某种蛊惑般,为其丧心病狂。所有念头里只想要永远抱住怀中之人,一刻也不愿放开。仿佛内地里那颗没有着落的东西,一直盼望的就是这样的时刻。让对方瘦弱的颀长身形,完完整整的填补住自己时刻空荡的胸中空缺。
南宫笑傲忍不住在心底满足的慰叹一声,想起对方居然说他会后悔。对方错了。他怎么可能会后悔?不过,他也并不打算明白告诉对方。他深深觉得自己是何其有幸!能够在有生之年,遇上了这样一份厚礼。
破茧轻轻闭上眼,周身一切感知不复存在。仅剩头晕目眩的火热,不停,不停,在旋转。他忽然能够明白。也许,那破茧之蝶,为得只是这样一支重生之舞,不惜燃尽了芳华。可惜,他只是一个破茧重生的俗人。若有朝一日必有殆尽之时,他也一定会记得,一同带走这世上唯一的牵连。要不然,他会寂寞的吧。
底下的南宫尹与青儿同时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由厮打到亲热的一幕,收回视线又飞快的对视了一眼,都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心中同时产生一股没来由的坚定,那屋顶上不停纠缠的两人,一定是深爱了彼此多年!
青儿心想,原来这世上得以配上主子的人,是那样一位俊美不凡的男子。好似天生一对,再也没有人能拆散一般。真是让人止不住的艳羡呐!
南宫尹半惊讶半愉悦的想到,父亲原来也喜欢男子,尽管是那样一个怎么看也看不出美妙在何处的诡异男孩。不过,他与青儿往后的关系,至少有了相当有力一方的保证。终于,再不会有人加以干涉他们了!
成王败寇
破茧睁开眼,神智回笼。微皱着眉推开身上之人,稳了稳气息不耐道,"亲够了没?"
南宫笑傲紧盯着对方嘴角处奇怪的破皮地方,眼一沉,"你--"
破茧眉一挑,只手摸摸红肿的唇边,轻啧一声道,"起皮了而已。"
南宫笑傲的眼光在对方脸上仔细转了一圈,沉声道,"为什么,你总是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
似乎,对方从很小就开始,就习惯把自己的真面目隐在面具之后。尽管他在多年前一次无意中窥视到对方的容貌。而如今,对方易容面皮下的真正容貌,恐怕这世上还无人能知。南宫笑傲想到这里,愈加感到无奈起来。不知对方此举是否表明,有一天仍然会选择逃离他吗?
破茧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眼里含着莫名思绪,嘲讽道,"那又如何?难道只是因为面皮不同,我就不是我了?"
不由想起那个喜欢易容成糟老头的司徒净。若有一天,他们还有机会相遇,他绝对会认出对方。就算,他不曾见过对方的真面目。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我没有认出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南宫笑傲眸色一暗,竟然接近卑微的恳求道。
破茧一愣,望着对方诚恳的眼神,不由扬唇轻笑,"你会吗?"
南宫笑傲轻叹着再次抱紧对方,无奈道,"只要你不故意避开我。我就不会。"
夜半时分,破茧依约来到十里外的树林处。就见一人影背对着他,看似等了好一会儿。
破茧轻笑一声开口,"好久不见了!南宫澈。"
对方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依然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衣。洁白圣洁的容颜上,是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美丽眼眸,正冷淡的回望破茧。
"你是,南宫茧?"金属般质感的清冷音色出自对方如同玫瑰花瓣的朱唇。
破茧微微眯起眼,不答反问,"你三更半夜把我约出来,有何贵干?"
南宫澈静静望着眼前之人陌生的容貌,以及与多年前相似的冰冷神色。除却原本丑陋的外表,对方似乎,一点也没变。而那个原本把他盯做猎物的南宫笑傲,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仿佛没心没肺的冷血儿,改变的吗?南宫澈想起对方离去后的那段日子,南宫笑傲对他明显转变的冷淡态度。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吗?
破茧面无表情的任由南宫澈审视了他许久后,对方忽然慢悠悠道,"我只是想,救你一命。"
破茧撇嘴冷冷的回望对方,嗤笑一声,"是吗?那可多谢了。"
"你好像,不怎么相信?"南宫澈微抬眼,状似疑惑道。
破茧回身望向茶楼的方向,空气中静谧一片,不见任何骚动。他挑高一边眉头轻声道,"我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
"那么,你要回去?"南宫澈向前几步走近破茧,直直望进对方眼里,意图看穿对方此刻的心思。
破茧回以诡异一笑,突然动作迅速的抽出匕首直指对方,语带嘲讽道,"小鬼!不管你的目的为何,我可不喜欢欠人人情。而且,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救得了我!"
"你--"南宫澈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变了变脸色,沉声道,"到时候没有人替你收尸,可别怨我。"
破茧闻言不由猖狂一笑,眼中闪过嗜血的妖艳色泽。在即将旋身离去之前,看了眼南宫澈,嗤笑道,"你的心,注定不够狠。"
为大事者,自该不拘小节,就算不择手段也是正常的。所谓成王败寇,天之恒理。可惜了,对方的道行,明显不够深厚。
南宫澈阴沉着眼色死死望着破茧瞬间远去的身影。刚才那一瞬间,他根本就没有看出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只觉眼前一亮,就有一把利刃出现在他面前。
真不敢想象对方那时若想要对他不利。恐怕,就算暗中有再多的好手,也无法能在对方手下安然救出他。原来,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真正差距吗?
好一个南宫茧!能够完全看穿他的把戏不说,竟然还能在最后关头给他如此沉重的警告。他果然是,一直都小看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