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我的身体渐渐无力,疲倦不堪。我感觉到他有点心情不稳,但仍是强行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小萱,你先出去。"
"公子,让我侍候着吧。"听到的是带着悲伤啜泣的腔调,听得我有点不舒服,我觉得自己在亏欠他们,因为我确实连你们的长相我都记不起。
"小萱出去!"温柔的声音变得决絶,我不知道这是为了甚么,但可以听到他的坚定是不能让任何人否定的。小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听到一阵隐泣,然后门就关起了。"公子,我在门外守着。"
男人用略带骨感的手把我抱住,我在他的身上闻到淡淡的药香。我一直感觉到在我昏睡时有人一直在悉心照顾我,喂我吃药,我想那个人一定是他。
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不用怕,我会帮你。"
我不知道他说帮我是甚么意思,但我只是和应着,用仅有的力量点头,现在一个简单的动作也令我直叫苦,强忍着才没有咳出来。
男人见我有意识的动作,有点喜悦,但我仍是甚么也看不见,只是感受到他的呼吸有点错乱,心也跳快了些。
接着,他的手滑到我的小腹之处,他的动作令我有点害怕。但我弄不清楚我究竟在害怕甚么,又为什么要害怕。我有点颤抖,男人很快就有所察觉,他的手细细地抚了抚我的眉毛,面颊,算是安慰。
"放心,一会就敖过去。你要撑住。"z
他的声音令我很安心。男人的手又回到我的小腹,一鼓热气随随以起,我感到我体内的"气"是由他去推动。这时我才明白无名说的"气"如何可以在身体内游走。慢慢地,身体开始回暖,四肢的血液也好像是开始溶化,再次流动,我的嘴唇终于可以微微张开。气一直引到我的头部,眼睛开始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得见光,只是找不到焦距。
男人正在运功,汗水一滴一滴地掉到我额上去。我很想抬头看看这个拚命救我的男人是谁,但我知道我一动难保不会牵连到他。过了不久,身体总算舒服了点,但心口仍是纳闷着。我开始轻喘,因为体内的气运行得很快,体内的血管好像被扩充着,好大的压迫力,我感到头上渐渐冒着虚汗。这时,我开始想起无名的心法,莫非他打算帮我打通经脉。
哇一声,又是一口血,我努力地咳着。我开始怀疑再继续吐血的话,我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救。男人一把把我扶起,我靠者他寛大的胸膛无力地喘息,视线慢慢地回复清晰。抬头看去,男人正紧瞪着我,眼神有着害怕失去的感觉。我认得他,他是在湖畔告诉我恋影湖的人,这张脸没有甚么特别,就只有眼睛好看。我强行勾起一抹笑容。我知道强撑着的笑容不会好看到那里去,但我希望他可以安心一点。
他看到我的反应,眼神有点激动,也响应似的试着对我笑。
我看到了最令人安心的微笑。很想张开口,跟他说声谢谢。但我力不重心,张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不知道是否太久没有喝水没有说话,所以声音都发不出来呢?我吞了吞口水,想再试一次,但只有呜咽声由我的喉头发出来,我知道这是从我透过髗骨传给自己的声音,男人可能一点也没有听到。我再试一次,没有成功,已想放弃。
我试着紧紧捉住男人的手,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有捉得多紧,但我想告诉他我知道他是谁。我想跟他说声谢谢。没想到,男人回报我的却是一抹凄然的苦笑,柔柔的说着:"乖,别说话,你会好过来的。放心吧。"
我苍白的脸上是挂着了个安稳的笑容,然后我又沉沉睡去,不知道我会不会再睁开眼呢?我希望当我睁开眼时,我可以亲口跟你说句谢谢吧...
第二十八章 失去
再次张开眼睛时,我看到的是一大片光明。白得有点刺眼的阳光不留情地照射在我身上,我瞇起疲倦的眼睛试着去适应。
别过脸去,我看到床沿上修长的人影。外面的竹影照得他的脸有点斑驳。他的样子比起我第一次遇见他时憔悴得多,挂着大大的黑眼圏,皮肤微黄。他的样子仍是清清淡淡的,一点威胁性也没有,很教人安心。
眼睛往四周瞄了一圈,很雅致的房间,室内种着小小的植物,挂了几幅字画,气质与此人有点相似,画上提的几个大字,我好像在那里看过,但却记不起来。
想坐直身子,但手脚好像有点不好使唤,明明已尽量放轻的动作但最后也是把旁人弄醒。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眼睛发亮地看着我。我有点错愕,吃力地对他笑笑。
"程公子..."声音有点沙哑,他轻柔地拨了拨我的前发,抚上我的额头确认我有没有发烧。他的动作很温柔,很舒服。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悉心照顾我。
"有没有不舒服?"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却很好听。一时间我好像是着了迷般,良久也没有半点反应。可能睡太久,人总是昏昏沉沉的,做事也慢了半拍。
我跟他大眼瞪小眼,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忙咳了两声,开口道:"嗯...喔...."
声音很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如老牛般的声音一定也吓倒他吧。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试着再清清嗓子说话,声音还是发不出来,莫非是喉咙太干。
"喔...呀......呀"
"呀....呀...."
连续试了几次,我开始慌了。我看到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满眼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表情,我知道一定有奇怪。我渐渐发凉的手指紧抓住了他的衣袖,试着发声,试着用力大叫,但发出的全是沙哑而不完整的音调。我吃力地尝试,一直都不成功,声音不自觉地开始抖震,发出的叫声就好像怪兽在呜咽一样。我的努力渐渐只换来的是男子不忍的表情。
我张开口吸了口凉气,知道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但仍是努力地否认着自己的假设,拼命地捉紧着男子的衣领,努力地嚷着:"呀.....呀....喔..."可是男子只能无奈地别过头,不敢正眼看我。
叫得声嘶力竭,到最后我听到的是自己的絶望的呜咽,吸了吸鼻,我开始大笑,眼泪却不自控地滑下,一滴一滴地滴到我的衣衫上去,我的声音没有了...心冷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男人紧紧地把我抱在怀内,任由我在他怀中啜泣。他只是细细地说着:"乖,会好起来的,放心...乖乖地休息...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不知道怎样去响应他,只是哭得更厉害。我知道我哑了,因为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喉头的撕裂,还有就是那力不从心的感觉,跟一般的喉咙痛和失声不同,因为我感觉到自己不会如男人所说般好起来。
房间渐渐只剩下我的抽泣声还有男人的试着安抚我的细语。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又开始跟我说话。他说自己叫榆林,是他在恋影湖边救了我。榆林叫我甚么都不要想,因为他会保护我。
接着的几天,我都是在房间内发呆。我呆在床上哭了不知道多久,就开始睡,睡饱了还是躲在被窝里再睡。榆林每天都会来看我,帮我把脉,然后坐在我身边看书。而我却把他视而不见,继续去睡我的。
其实我知道榆林手中的都是医书,他看的资料都是跟我的病情有关。但很可惜,我不想去医。我开始想,若果我死去的话,或者可以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小萱仍是把三餐跟汤药定时地送过来,又原好的端回去。她拿我没办法,开始抱怨。她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榆林用尽心机救我,我却只是一味去寻死。听得我不是味儿,虽然我想寻死,但却不想别人啰嗦。后来我发现每次我只要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给她睨一眼,她就会立即收声。于是,她每次进来开始要说教时,我就给她一个白眼。
不知到了第几天,我敝在被窝里敝闷了,原来好端端的想死也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看看自己的手,是瘦小了不少,但一片片的青瘀都好了;抚了抚自己的脸,仍是原好无缺的,但心呢?还在滴血。我开始想,或者上天是要给我活着吧,要么为什么不吃不喝了好几天还是好端端的呢?
外头不知道来了甚么人,原本安静得能听得见虫呜的花园竟然传来了吵架的声音。我有点好奇,发现自从自己变了做哑巴后对声音突别敏感。我脚步虚浮地往门口走了过去,试着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你走,我不会把他交出来。"他的话音坚决无比还夹杂着点怒气,一听就知道是榆林。平时看他是个大好人,想不到他也会生气。
"你以为你不交出来,我就不会自己去抢么?"听到此人的声音,我的心跳慢了半拍,冷汗不受控地滴下。此人的声音我一生也不会忘记。
"你已经害惨了他,为何还不肯放手。"榆林处处容忍,把声音尽力降低,好像是尽量不让我听到。
"啊,真的是笑话。我才不是害他。我来就是亲自给他一死,免得他掉人现眼。"贤思情句句狠絶,非刹掉我不可。
"啊......"一声嘶叫声,两人连忘回头。我根本来不切思考,心中的怒火充昏头脑。我拿着自己头上的发簪,毫不留情地往思情冲去。
思情看见我时先是有点错愕,但是错愕的表情没有在他的脸上停留够半秒就换成了嘲笑。我用尽气力,瞄准了他的心脏插去,但却在离他不够半寸的地方被他一个扭手把我箝制住。我不断争扎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他。
"贱人,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么?怎么啦,看到我连话都不会说吧。我记得当初你不是很喜欢骂人吗?现在却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要这样才会叫?"他说着,手就往我衣衫内探去,我狠狠地瞪着他,向他低吼着。
榆林一个箭步走了上来说:"放开他,你再不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只不过是个小小药师,凭其么拽!我不相信整个朱国就只有你一个能医得好主人的病。还是说,你想下毒害我呢?喔,你有没有告诉你的好知己,那天令他欲仙欲死的寻欢──就是由你亲手配制出来的呢?"他故意一字一句用力地在我耳边说,说完还在我的耳垂咬了一口。我感到无比的羞耻,狠不得把此人碎尸万段。我现在真的兴幸老天留我一条命,让我还有机会报仇。
榆林没有答话,眼中是一片无奈。我不会怪他,他作此酒时可没有教你去害人,你竟想把责任推卸到我的救命恩人身上!我真的想对他破口大骂,可惜我没法出声。好,我就用我的怪兽声吵死你。
"对不起,程公子。我絶对没心害你。"傻瓜,有用过脑想想都知道,有进会害了人又千方百计去救人,我扭过头,给他一个微笑,但因为给思情抓住,所以笑起来都有点狠,榆林好像是给我无心吓到了。
虽然口里说不出话来,但我有的是尖牙利嘴,我张大口用力往思情的肩膀上用力地咬上去。思情的注意力都放在榆林身上,一时间的不留神给我占了个大便宜。他一手想甩开我,却给我死死的咬着不放,咬得紧紧的牙缝里口中渐渐传来一阵腥味,这可不是我的血,而是他的,我更落力地咬,真的想让他流血流死。
"你这个贱种。"他面容扭曲,想狠狠地给我一掌。我及时收口闭上眼睛。
"啊......"一声惨叫,但不是我的,我张开眼,发现榆林挡在我的面前,硬生生的吃了他一掌,他的嘴角挂着血丝。我拼命地抱着他,但因为没有力,反而压到脚,扶着他滚在地上去。
榆林反过来把我护在怀里。他吃力地嚷着:"你不要以为你真的可以胡作非为!你今日伤了我,莫说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就连主人也...咳咳"说到一半榆林又吐了一口鲜血。
"你要记住,都是你不肯放过我,就别说我狠!"说着,他运气,一手往榆林的天灵盖拍去。榆林气急一手用劲地把我从怀里抛了出去,我还来不及转头大叫,一声惨叫声即从我后面传来。
第二十九章 恩
啪!
"啊......."
一阵扑鼻的血腥味伴随着微风吹来,叫我心头发寒,忙着转头向榆林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是榆林身上惨不忍睹的鲜血。手心流着泠汗,顿时身上的唯一一丝气力都像被微风抽走一样,顿觉得眼前一黑,甚么也看不见,惘然间我只好麻木地往榆林的方向一步一步地爬过去。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着,目光煞然变得空洞,心里发凉,竹林内徘徊着我那五音不全的叫喊声。
"程若于,程若于,我没有事...程若于..."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把我一拥入怀,闻到了榆林身上的药香,我的意识总算飘回来了,大脑充血,眼前的景物又重入眼帘。
"程若于,程若于,我就在你面前,你看看我!看看我!"眼前是紧张得面色煞白的榆林,口发有点凌乱,苍白的脸上挂着了血丝,变得十分碍眼,我自然地用手帮他擦擦。榆林见我有了点反应即狂喜,抓住我的手又再用力了一点。
"呀...哈哈"他没有死,他真得没有死,我两眼发光地看着他傻笑。他好像听懂了我的怪叫,口里念着:"我没有死,我没有死,你放心...我没有死。"
滚蛋,没有死就早点出声吗?我心血少,差点儿给你吓晕了。我抽出手敲了他额头一下,作势对他怒瞪。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一愣,然后又心甜地笑笑。
咦,刚才他应该是中了思情致命的一掌,那一掌是对准了天灵盖打去,我看,中了此掌不死也变植物人吧,为什么榆林好像没事一般。我连忘往他身上摸摸,看他是否原好无缺。
榆林真的是吝啬,才摸了两三下就制住了我的双手,温柔地说:"我真的没事,你看。"
他一手指向我身前的一片竹林,我看到了两个人影。一个躺在地上,一个傲然而立,身型有点儿眼熟。是他?
"主人帮我接了那一掌。"榆林说着,皱了皱眉头,一口鲜血又哇一声吐了出来。
我连忘用手袖帮他擦了擦。鲜血湿漉漉的弄得我满身不舒服,想着也有点呕心,接着,我也吐了一口。救命,这个年头没有人懂得输血,我们俩这样吐血的话,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看,这回要是自己补回来又不知道要吃多少个猪肝了。
"程公子..."榆林按住自己的胸膛,用手轻轻地帮我抹了抹,然后从衣襟里拿出了一颗丹药塞进了我的口里去。
过了一会,呕心的感觉压下了。内里的翻腾感也暂时舒缓下来。i
感觉好一点,我再往冷惊霜的方向看去,发现人己经不在,只见不远处的小萱吱吱喳喳地带着几个待从往我们的方向跑来。
"公子......"小萱一句公子后,眼泪就如开水龙头一样丢。
"小萱,我没事,你先扶程公子进房间,帮我准备药箱。"榆林声音温柔而清淡,一点也看不出是受了重伤。
我扯着小萱的衣袖,她甩了甩手,还是被我扯住,小萱的视线终于从她的榆林宝贝身上移到我这处去。她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丫头平时对我规规矩矩的,一有危险时就只会去顾自己的宝贝榆林。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指着榆林作了个呕血状,又比着往他身上打一掌,当然我的一掌只是比比看,没有真的碰到榆林一分。
小萱看着看着便瞪圆着眼,眼泪流得比方才还要快还要凶,"都是小萱不好,是小萱不好,我应该早点去找主人..."说着,她即命人扶榆林进室内休息。当然她又陪了过去。榆林只好无奈地看着其它几位扶我到自己的房间去。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太危险,一知道现在安全了,我即倒头大睡。
经过了这件事后,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死。明明是思情有错,我却因他而死,那不就是便宜了他吗?我才没有这么笨!我信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若然未报时辰未到。最好那个冷惊霜一世都不要爱上贤思情,还要娶个大美人回来气死他,让他痛苦一生。想着想着,这样咀咒人家好像自己也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