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由密室出来以后,小胖子就抓住阿望的肩猛摇,当下他又再次边摇边吼,"我不许你出卖色相!"
"你别摇啦..."君望求饶,这小胖子怎么老喜欢把他摇来晃去,"我快被你摇散了。"
"总之就不行!"小胖子盯紧这家伙,要他亲口答应自己才肯罢休,"三爷吩咐我要照顾你,不是让你在人前抛头露面以博女人们的欢心!"
君望看着这封建的小顽固,"可是我早就为求目的在男人面前出卖色相..."
小胖子打断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管,反正我就不信你会干得出什么,总之我就不许你为了救三爷卖弄色相!他可没有叫我把你推入火坑!"
"就是因为他让你照顾我,所以我才必须要救他以报大恩。"君望笑着说,"而且我也一样不许你去冒险,你比我美得多,更是危险。再说,我对你阳奉阴违的次数还少了吗?就是你现在把我留下,你以为谁可以阻止我自己偷进长老府?"
"总之就不许!"小胖子又气又急,再抓着他的肩死摇。
"呜,别摇了!"君望惨叫,"况且我是男的,再怎样也不会被占便宜啊。"
"你这白痴,就是因为是男的,才更得守身如玉!"
"我已经不是处子了。"君望冲口而出。
"阿望!"
花见
君望一直觉得男人没有贞操可言,再广义点说,女人也没有。
如果单以性的次数来决定一个人的品格,对君望而言是有些不妥的,他总是以为真正的贞洁是在乎心的素质。
不过小胖子显然不同意这样前卫的思维,直接在君望面前来个美人垂泪,他用这招也攻陷了不少姐姐的心房,却对阿望毫无用处。阿望对谁是"沾污"了他的人依然只字不提,"当下自是阿三的事最要紧,那些有的没的暂且都放在一边,以后再说。"
在大事上,小胖子从来都说不过君望,而且三爷的事确是更加重要,"那恒嫂问口闭口说三爷是重犯,倒也不知道他犯下什么事而落得如此田地。"
君望抱住小胖子,"他根本就没犯事,只不过是触怒龙颜,而且那都是柳家种下的孽,是我累阿三吃了这么多苦。所以别说不过是牺牲色相,就是粉身碎骨,我也必要救阿三出来。"
小胖子苦笑,"但三爷是甘心情愿的,要是你有什么万一,才是浪费了他一番苦心,叫他白吃了这些年的苦楚。"
君望摇头却不再辩驳,两个孩子终是无言相拥入睡。
恒嫂倒也有点本领,不过三天时间就把两人安排到京城中最有派头的盛花坊,说白些,就是最高档的妓馆。听说那位长老每到月初就到盛花坊挑新人,又特别喜欢稚嫩的孩子,在坊中各人的帮助下,两个孩子该能顺利被选中。只是恒嫂也有警告,"入了长老府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不是我们能力可及的范围了。而且不论你们救出了人与否,之后要怎样逃出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君望对她的恫吓不以为然,就是对两个孩子一起到妓馆的安排很有意见,跟小胖子再吵了半天,硬是要他留下来。但是小胖子的顽固程度跟君望不相伯仲,闹了良久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到盛花坊去。
"当小倌,尤其是盛花坊的小倌,不是随便一个长得略好的野孩子就可以胜任的,俊美的孩子,外面要多少有多少。"盛花坊的坊主是个年约三十来岁的清秀男子,不算得美,也说不上俊,但目光言语却自有风流韵味,不经意之间流露媚惑,"我们的小倌主要是服侍女客,但也有若干体面的男客来寻芳。你们要装成出卖初夜的清倌,也得有清倌的样子,可别要丢我们盛花坊的面子。"
在精心布置的华美房间之中,向来粗衣简朴的两个孩子显得格格不入。恒嫂安排的领路人早就退下,在盛花坊坊主的房间内就只有修长骄傲的主人检视不成材的孩子们。"夫人们各有不同的喜好,对小倌的要求也自然有所不同。只是不论客人喜欢温文清秀的还是魁伟轩昂的,来得盛花坊的客人都会要求小倌气质高雅聪敏细心。我也不奢望你们能一下子能脱胎换骨,只是总要装得有七八分像,不然客人可是精明得很,几眼就会看出来。"
对于坊主显而易见的轻视,君望也不生气,几乎所有老板对员工都是这样子,起码这位坊主没有虚伪应对,他反是笑着迎上去,"阿望谢过坊主相助大恩,我们一定会努力不丢盛花坊的脸,以后也决不会拖累坊主。"
坊主原来满腔傲慢顿时凝住,看君望一眼,"也罢,你们自去休息,待会另外有人会教你们该怎么办。"顿一顿,又再补充,"为免惹人生疑,你们就装作互不相识。除此以外,时间不多,棋画之流也赶不及了,你们一个学舞,一个学唱吧。"
两个孩子脸色突变,异口同声,"我不要学唱!""我来学唱!"
坊主看着他们,眉头轻皱,朝君望问道,"你可是家中穷得连乐艺也没机会学习?如果连基础也没有,那学舞也很困难。"
君望涨红了脸,总之就不要迫他唱歌,"阿望天生没有音感,大约是歌舞皆不行。只是若要娱宾,那阿望还会一点数理棋艺,愿再请老师指点。"
君望的样子让坊主思量半刻,"看你这身段,要是你愿意,倒不如专攻风月。"
小胖子立时脸色苍白地把君望护在自己身后,"大人说笑,这小子粗卤不文,风月是再也学不来的。"
可是纤瘦下来的小胖子早就无法完全护住君望,坊主对他的说话更是仿若未闻,"上一次遇见这模样的人是多年之前的事了,那小子最后成为红极一时的小倌,最后还被一位将军收到府中。你也有那勾人心神的天份,虽然十二岁是年纪大了点,但在我手下假以时日,前途当无可限量。"
"要是坊主肯教,我自然..."君望对这个房中术早就很感兴趣,始终是男人嘛,可惜被小胖子那宛如怨灵的目光一瞪,吓得把说话吞下肚,"自然敬谢不敏。"
坊主越看这小子就越觉有趣,这可是他初次遇上一个不会对风月之事羞赧的小男孩。见君望拒绝得不情不愿,坊主了然一笑,"你们去吧,反正还有时间,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了。"
小胖子狠狠的瞪住君望,免得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坊主在旁观察,忽然说,"嗯,你也不错,柔中带狠,虽然还未到家。长得俏丽白皙,外表温文,心中却强蛮,只要练出凌人的气势,想必能够折服不少平日只受奉承的贵妇。你们两个不如都留下来,我有信心叫你们成为京中最赤手可热的小倌。"
小胖子发呆,君望却是笑了出来,"多谢坊主赏识,可是我们有要事去办,要是能够平安回来,再考虑拜师到坊主门下可好?"
坊主似乎很可惜地送两个孩子出去,打算至少要找机会劝君望习风月之术,先把他们两个分开再说。
扰攘半天,孩子们终于分开东西两院安顿下来,沐浴更衣,换上讲究华美的新衣。负责教导指点的清倌见他们年轻,皮肤都晶莹剔透,就免去涂脂抹粉之苦。梳好清雅发髻,两边的负责人都暗自赞许,一个儒雅温柔,安静的莹目如水通透,脸孔细致玲珑,年纪虽小,但也可以看出是美人胚子。另一个嘴角含笑,轮廓深刻,双眼如看尽世情,宽宥之间却又像讪笑揶揄,表情没一刻定下来,如吸人的漩涡。
那坊主也知道人心,没有立时召君望再说风月之事,只命人带他到小倌款客的地方留连,美其名是教他欢场的规矩,实是诱他动心。也是不巧,按清倌惯例,未接客所以披上面纱的君望,竟就这样在花厅中看到熟人。
异音
在华街住了几年,恃仗自己还是孩子的身份,君望曾在那烟花地处处留连。以他那经过世道洗礼的灵魂看去,他见尽了多少光怪陆离。欢场种种,由前世光是听闻,到今世亲历其境,君望不敢说自己已经精通个中奥秘,但绝不陌生。看到人原来可以贫贱可怜到某个地步,不寒而栗的君望总是絮语警醒小胖子,他们两人纵然已与孤雏无别,但也绝不能沦落到那种境地。
当盛花坊的人带他游走当红小倌和客人之中,君望就明白对方不是打算诱之以利,就是惑之以色。平常高贵雍容的仕女正放浪形骸地狎玩小倌,花香酒醉,袅袅丝竹,迷雾暗灯中那停不下来的嘻笑声似催情之音。可是在君望眼中,却只是过份放纵的污烟瘴气。也许只是刚刚在花厅走过的某人太过碍眼,叫君望那情色之心消于无形。他在这灯红酒绿的混帐地做什么?!
君望惊讶自己心中那丝怨怼,那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即使他纵情酒色又如何?
定下心神,被上面纱的君望佯装好奇,问领他四处走的那位大哥,款客的厢房在什么地方,客人与坊中的公子又是怎样分辨?像是刚才经过的一对男子,是客人还是小倌?
那位大哥向来喜欢孩子,见君望伶俐,心中自是疼爱,加上与人下了赌注,要与照顾另一位孩子的家伙比并,就更是打算倾囊相授。听道君望的问题,立时称赞孺子可教也,拖着他的小手走向另一小楼。小楼比起华丽的花厅又有另一种景致,从楼中看出去,初夏的青葱尽入眼睑,原来是盛花坊自家的庭院,加上清池流水,比起贵族府第也绝不逊色。
"这是我们的竹居,是招呼男宾之用,其特色是幽静。"大哥含笑解释,"我们的男客不算多,但能够作为我们的坐上客的都不容怠慢,而这里可以让所有的客人都能安心休歇。"
两人在清雅的走廊边说边走,君望留心到每走一段路,就有赤裸上身的壮硕汉子守在两旁。此世的男子甚少当众裸露,君望不由得多看两眼,那位大哥轻笑,"这些精壮的小伙子都曾拜师学艺,等闲人可不是他们的手脚,就是一般仕女指上的隐药也未必及得上他们的身手。"
君望似明非明地点头,大哥又继续说,不过声音却变了调,"而且他们都是童子之身,干净得很,要是客人想尝鲜,那我们也不阻止他们尽情勾搭,就是坊中的小倌不得私下与之交往。小望,可要记在心中。"
按下胸中那股闷气,君望乖巧应是,却再也目不邪视,不望看去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可是大哥没有简单放过他,转为淡然的低声说道,"这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
君望默不作声。s
"他们都是坊主买下的黑子。"君望抬头看着那个语柔和下来的男子,只见他看着外面的淙淙流水,像在自说自话,"就是小倌当中,也有大半是黑子出身。不过我们逃得早,身子还皮光肉滑,可以用来侍候客人。"
知道自己也许是不可语冰的夏虫,但君望还是拉大哥的水袖,"天下之大,不一定得留在烟花之地。"
"可是天下再大,还是女人的天下。"对方苦笑,"坊主也从来不迫我们,随我们决定前程,赚够了,要远走他方也可以。只是才出生,就已是连母亲也厌恶得想除之后快的人,还可以走到什么地方去?倒不如聚在一起,还有个伴儿依靠。"
君望哑口无言。反是大哥怡然一笑,"我带你见识真正侍奉客人的架势,待会我弹琴,你就充当我的仆童吧。"
"可是刚才我问起那位客人那边?"君望还是透不过气,说话显得虚弱。
大哥想了想,"也好,已经教了你怎样分辨谁是客,谁是仆。等下你给我看仔细,我回头再考你,要是答对就有奖励,可好?"
君望顺着他意点头,心中却像被绞成一团。
当跟着大哥从侧门走进那厢房时,房中已经有一堆小倌围着两名青年雅客添茶加酒,不过气氛却出奇的静悄,比起花厅中满是笑语莺音,气氛迥异。
以琴艺娱宾的大哥先跟客人招呼客套,然后回到偏厅纱幕后叫君望准备。以最挑剔的目光去看,也不得不承认盛花坊的级数风格与一般青楼不同。就是那半掩偏厅让美貌乐师慢奏的安排,也足见心思,悠扬乐韵细腻动人,轻纱之后舞动的人影更加惹人遐想,尽是挑情。
而君望也可占纱幕之利,察看厢房中的动静。只见那两位青年像在商谈公事,想不到这个世界的男人还是喜欢到风月场所谈生意。也因为他们在倾谈公事吧,对话声音不大,君望只能偶尔听到几个字,无法得知他们在说什么。
见那人皱眉不快,君望却不知为何有些心安,原来他是来办公。身边的小倌在君望眼中看去也算出色了,其中一个听大哥说还是花魁呢,可是那人却像全不在意,就像那些小倌并不存在。
大哥的琴音如行云流水,忽然在一段平静之后来个急遽的跌宕,精巧的曲式叫谈得兴起的客人也举目看向琴师,那人的同伴好像很是欣赏,满是兴味,而那人却似在茫然中惊醒,旋即又拉着同伴谈下去。对上波平如镜的目光,君望惊觉自己看着那人看得太久了,轻咬下唇,要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房中其他地方,他可还得学习当个小倌呢。
把目光放远,君望却赫然发现房中还有另一个熟人,那随便一个浅笑姿势就能媚惑人心的,不是大美人言衣是谁?自当天在青梓帮中被迫看到他和韦敬洛那羞人的一幕,君望就以为再不会有相遇的一天,想不到此时又在看到他细心柔弱地服侍另一个男人。只是从他衣饰看来,言衣不像是盛花坊的小倌。不过见言衣柔若无骨的依偎在那人的同伴身上,实在想像不到他是同来寻欢的客人,就算也有男人来盛花坊找能依傍的对象,但这两人怎样看都是一对。那,韦敬洛真的被他抛弃了?韦当家千里上京,不会就是为了把这美得一塌糊涂的老婆追回去吧?
偷窥
有一些男子从来不介意展露妩媚的那面,但不是每个妩媚的男子有引人的魅力。言衣是君望两辈子的人见过最能表现男性娇柔而又不失美态的,看他依偎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像怠倦的猫儿等待主人的爱宠,自然得像是天经地义。
对于同性之间,君望没有意见也没有定论,也不能说没有抗拒,但更不能否认这身子初生情欲之念全是多得这可恶的美人。由那时开始,心乱了,原以为理所当然的,其实只是不堪一击的假象,君望不得不再面对自己,而不是以累积得来的常识作藉口。
再见言衣,君望开始想这是不是另类的孽缘。言衣在服侍的男子年纪大约廿来岁,看上去很是精明,只是跟身边只有十六岁的那人同坐,却反是显得轻浮。君望真想告诫言衣,这人看上去实在不像良禽该栖息之木。可是回心一想,又不由得苦笑,难道要劝他,韦敬洛才是好对象?那君望自己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明知山有虎?等,等一下,君望猛地摇头,要把奇怪的念头摇走才好。
刚好两位客人像是谈毕公事,那轻浮的青年似乎也抵抗不了言衣的情挑,两人不理身边的少年,交杯接吻缠成一团。少年烦厌地说了几句,言衣轻笑著作势要拉青年出去。君望见言衣站起来,明知他们看不见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往后缩退两步。却听到言衣在青年怀中向少年笑语,"澈少爷真是不识好歹,这里美人都为倾心,你却看也不看人家。"
杨澈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举杯再喝。几天不见,他的眼睛里再看不到半点笑意。当天他在荣静面前假装冷待君望,只是眼中戏谑的笑意始于不减,这位帝子再老练还是入世未深的少年。
但他的眼睛不再笑了。
那天杨浩云跟君望坦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却终是一个父亲。当天他可是狠狠地教训了杨澈?
言衣可不怕对手没有反应,他先在那轻浮青年耳边说悄悄话,得到对方大笑点头之后才对杨澈说,"澈少爷上次跟在下打赌说要带情人来我的寿席不是输了吗?你可还欠我赌债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