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门等人也没料最后是这种情况,也只好讪讪退下。
大臣们也陆续退场。
最后只剩下叶长安还坐在琴旁边,郝凌掣稍微平静下来。一想到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就头皮发麻,烦躁的扶额。最近肯定是没有战事,闲得慌了。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郝老实是郝凌掣的副将也是他的家仆,见自己主子看起来好像很纠结,便小声喊道,“将军?将军,现在要怎么办?人都走光了……”
“你领着他回府。”郝凌掣懊恼的挥挥手说道,说完自己纵身离去了。
长安抬起头时,便来看见热闹的大殿上人都走光了。
正准备起身,就见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抬手重重地拍向自己的肩膀,长安吓得一跳,迅速歪头往边上闪躲。
郝老实尴尬地收回手,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难怪将军会为了眼前这人跟皇上翻脸,远看是一朵美丽的花,近看是一朵更美丽的花,实在是美绝人寰呐……
“你想干什么……”长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断来人的遐想。
郝老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将军跟皇上要了你,你现在就随我回将军府。”
一曲终了,不小心又陷入回忆,长安没有注意到大殿上的风起云涌,并不知道传闻中的大将军为了自己,竟得罪了皇上。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义为一件礼物,但是真正面对现实是时候,长安还是禁不住微微颤抖,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问道,“马门呢?”
郝老实呵呵笑道,“马门回去了,现在你就是将军府的人了。我帮你拿琴,你跟着我走。皇宫挺大的,别走丢了。”
长安像是被钉住脚步一样,怎么也无法挪动。
郝老实奇怪地问,“诶,你怎么不走啊。”
说着便把头凑近长安,满脸胡子,眼睛睁得鼓鼓的,嘴大裂开,脸猛然放大……
“咦,怎么晕了……这样也好,方便扛回去……”
长安一直被看押幽禁直到馨兰国,被折腾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
又被郝老实一吓,两眼一闭,腿一蹬,晕了。
郝老实自说自话,一手抱着琴,一手把长安甩到肩上,扛着走了。
季君阳回到寝宫,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心酸。纵使得了天下,又能怎样?万人之上,终究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但是,朕偏偏不信这个邪!
04.入将军府
次日,大臣们若无其事的上朝,大将军与皇上的战争就好像过家家,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外人插进去那可是脑袋系在裤腰上,一不小心就不是自己的了。
马门任务完成,迅速回国复命。
青芒入藏宝库。
郝凌掣顶着淡淡的黑眼圈上朝。
季君阳对他视若无睹,好像两人根本没发生任何矛盾。
上午的太阳照着长长的台阶,洁白的大理石晃花人眼。
众臣嘀嘀咕咕回到自己府中,暗自感叹,圣心难测。
长安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郝凌掣早朝未归。
推开门,耀眼的阳光哗地奔进屋子来,照得整个屋子很明亮。
长安揉着眼睛看向外面,门前是一个巨大的池塘,池塘中种了许多的荷花,正是夏季,花开得很艳。
缓缓出门,走近看得到露珠沾在娇嫩的花瓣上,碧绿的荷叶上。
伸手轻弹叶片,晶莹的露珠呼啦地滚进水中,溅起小小的涟漪,长安微微笑了笑,才站起身离开。
阳光美好得如同还在雪羽,还在梨园,还在从前,照得人一阵恍惚。
然,腹中空空,五脏六腑再一次集体起义,折腾着呼啸着向主人索取食物。
饥饿感把长安拖回现实,入目即是全新陌生的一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将军府了吧。
一眼望去见不到人,不知那位将军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若是一时兴起救下的礼物,放在此处不管不顾,无人问津,偌大的将军府,自己恐怕真的要饿死了。
长安久久立在塘前,思索了眼下形势及其中的厉害关系,还是决定自己先去填饱肚子。
仰头看了看刺目的太阳,日出东方,这将军府应当是坐北朝南,寻常人家的厨房大概设在西边,许是饥饿之人嗅觉甚是灵敏,抑或是长安推测精准,竟一路摸着找到了厨房。
长安打量着府中的繁花绿树,正诧异路上竟然没遇到什么丫鬟小厮,前方突然跳出一身着湖绿色纱裙的女子,“什么人!”
来人大喝一声,不等长安反应就迎面朝长安腹上猛踢一脚,迅速欺身而上一个手刀劈在他肩上,顺势朝他臂上一滑,反手拧住他两只胳膊。
长安本就饿得没什么力气,这下又被拧胳膊又被踢,顿时疼得直吸气,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说!你是何人?”女子厉声吼道,“混入将军府所为何事!”
长安忍着剧痛道,“我乃将军府新招进来的琴师叶长安,若有不明可请问将军。”
此时若说自己是雪羽国的礼物,恐怕这女子定会纠缠半天把自己关起来,少不了要受一番皮肉之苦,眼下搬出郝凌掣,只希望她会有所顾忌。
果然,那女子听了将军的名号,迟疑着道,“琴师?我怎地不知?府中来了琴师这种小事何须将军开口?”
长安忙道,“事出突然,一时解释不清,眼下将军快回来了,一会可以找到他确认一番。”
女子犹豫了下,怒道,“骗我没有好果子吃!量你也不敢。”
也不知她从哪唤出两名侍从,粗暴地把长安脱走了,扔进一间柴房锁起来了。
长安躺在地上,听得守门的两人称呼那女子云初小姐,是将军的妹妹?
苦笑着打量周围,自己与柴房还真是有不解之缘呐。
这将军府果然阔绰,连柴房都比别人家宽大,好在空气也清新,地面干燥。
只是光线稍稍暗了点,房间有细碎的阳光洒进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小圆点。
目前应当不会有生命危险,忽略腹中饥饿,其实也挺不错的。长安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淡然。
以前虽然只是不受宠的庶子,好在梨园里面有疼爱自己的娘亲,现在娘走了,自己也成了礼物。失去了亲人,还失去了自由。
不知以后再这将军府,会是什么样的地狱。
自己是要曲意逢迎与府中人好生相与,还是一个人听天由命任人安排呢?
可叹自己做不来那八面玲珑的事,还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吧。
现在自己要做的事,就是努力地活下去!
长安下定决心后,闭上眼睛节省体力,沉睡能减少疼痛感和饥饿感。
这厢云初在院中溜达,遇上刚刚从练武场上回来的郝老实。
郝老实一边擦着脸上大滴大滴落下的汗珠,一边笑着朝女子打招呼。“哟,是云丫头啊,早上好。”
“好什么好,都大中午了。”云初道,“郝副将,你昨夜与将军一道进攻赴宴了,可曾听说将军收了名琴师?”
“琴师?”郝老实突然想到那白衣少年,笑道,“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我以为他是刺客,把他关柴房了。”云初不屑道,“就他那小身板,还弹琴呢,怕是连琴都拿不动。”
郝老实跺脚,“糟了,他哪是什么刺客,是将军冲冠一怒向皇上讨的美人!”
说完也不等女子回话往柴房飞奔而去,留云初在一旁气得跺脚又无人观赏。
郝凌掣早朝回来,看见郝老实急匆匆的往前跑,迅速侧身让开,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将军!”郝老实气喘吁吁喊道。
郝凌掣面色不悦地问,“何事如此惊慌?”
“额……恩”,郝老实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郝凌掣皱眉,“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说清楚。”
郝老实马上跪下,“将军,你罚我吧。”
郝凌掣拉下脸来,冷冷地说,“要是再说不清楚,自领三十军棍。”
三十军棍啊,都打习惯了……郝老实暗自吐舌,“昨晚那个琴师,被云初当成刺客关柴房了,我疏忽大意,昨晚回来忘跟她们说了,现在我正要去柴房……”
郝凌掣面无表情,摆摆手说,“二十军棍。”
“谢将军从轻责罚!”郝老实起身离开,自觉领罚去了。
郝老实离开后,郝凌掣静立了一会,才慢慢朝柴房走去。
昨夜鬼使神差地要了那个少年,也没太注意他的容貌长相,此番去瞧瞧也好。
睡觉能节省体力,减轻痛感,长安企图让自己入睡,左右折腾还是睡不着。
就听到外面门卫齐声喊道,“将军!”
长安瞬间惊醒,打气精神来应付郝凌掣,自己的命运,可就握在他手中了!
郝凌掣推开门,明亮的光线猛然照亮暗沉的房间。
长安被绑在柱子上,蹲坐在地,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05.试探
背靠墙壁的闭着眼睛的人,稚嫩得只能称之为少年。
长长的睫毛在不安的颤抖,五官美好得如同……如同,郝凌掣皱皱眉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语,美好得秀色可餐吧……
长安缓慢适应强光,抬眼便看到一脸冷酷的高大男子挡在门口。
满室的阳光突然被冻结,周身的气压也迅速降低,长安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后绝对要远离此人!
长安在思考之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对方。
郝凌掣看着地上的人,漆黑的眼睛如同泛着白光的琉璃,亮晶晶的,摇摇晃晃的光,在如墨的瞳里掀起微微的涟漪,那纯净的眼神未免太过深情。
看着对方“含情脉脉”的眼睛,此情此景,莫名的还有些熟悉?郝凌掣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的氛围非常压抑,直到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咕噜”。
“你很饿?”郝凌掣冷冷的声音传来。
长安心里暗自叫了一声糟糕,刚才自己竟然走神了!
想过很多种对方开口的可能,比如,你是谁?你最好安分守己等等之类的拷问或者警告,独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
你很饿?
长安有点措手不及,只得尴尬的点了点头。
郝凌掣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道“先去吃饭。”
长安有些怔愣,之前准备好的,如何应对冷面将军,在将军府夹缝求生存,的十几套方案在面对郝凌掣莫名其妙的态度时,统统胎死腹中,出师未捷身先死。
眼前的人又在自己面前走神,郝凌掣稍微不满,一把抓住长安的胳膊把他提起来。
长安已经打定主意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才松了一口气,胳膊上突然涌现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漂亮的眉毛拧在了一处。
“怎么了?”
“胳膊脱臼了。”刚才被那绿衣女子拧的。
郝凌掣不知为何,心里泛起薄怒,可能是因为府中人未经自己允许动了自己的东西吧。
叶长安,是他的。
郝凌掣左手扶着长安的肩膀,右手捏着他的胳膊,猛地一扭,错位的骨头准确地正位。
“多谢将军。”
郝凌掣毫不在意地问,“自己能走吗?”不能走也得自己走。
“能。”
“去吃饭。”郝凌掣说完转身离开,长安费力地爬起来跟着他。想来已经引起了郝凌掣的注意,那以后要更加小心行事。
大堂内,众人已经候在饭桌前,郝老实因挨了军棍没出席。
远远看见将军与一绝美少年一前一后,大踏步而来。
管家虽然心里疑问但是也没有多说话,笑着上前相迎,对着郝凌掣微微鞠躬道,“少主!”
郝凌掣颔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其他人也相继落座。
长安安静地站在一边,垂手独立。
管家只是用眼角余光往他面上一扫,长安就觉得脸上好像挨了刀刃。
那个湖绿色衣服的女子也在场,地位应当不低,也狠狠地瞅向自己,另一位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子的视线虽然没有前两位那么赤裸,长安还是感受到了非常浓烈的恶意。心里暗叹一声,果然是将军,手腕非常,只是把自己拉来这里站着,就引来这么多仇恨的眼神,以后将军府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绿衣的女子名唤云初,红衣女子叫做雨霁。都是郝老将军安排给郝凌掣的通房丫头。
云初心知长安定不是刺客了,还劳烦将军亲自带来!她又不敢造次,只得使劲瞅着长安,但见长安岿然不动,一副安分守己样子,更是气得牙痒痒,装什么清高!狐狸精!
“过来吃饭。”郝凌掣若无其事地指指自己右边的座位道,“坐这里。”
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过去了。
违背命令,恐怕会被马上扔出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郝凌掣觉得此人孺子可教,况且美人在侧,竟然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众人心中讶异,若不是将军未娶,那个位置应是将军府女主人的。
一顿饭长安如坐针毡,但是因为饿了太久,还是吃了不少。
饭后几人都已经退下,郝凌掣悠闲地喝着茶,长安识趣地静坐在位置上。
又是一阵瘆人的沉默,一场耐力的较量。
郝凌掣发现自己的记录不断地被眼前的人刷新,从见到他开始,干的都是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叶长安。”
“为何沦落为礼物?”
长安想到父亲亲自把自己的送进宫中的场景……,心里疼得一缩,低声道,“君王之命。”
“哦?看不出你竟是忠君爱国之辈?只是,你用什么来表达你的忠心呢?”
郝凌掣站起身来,突然掐住他的脖子,笑道,“君王之命?你不怕我把你当作密探处死吗?”
长安强忍住心里的怯意,状似平静地道,“将军明见。”
郝凌掣并没有放手,半晌,才冷冷地说,“勇气,镇定,识时务,若不是试过你根本没有武功,也许,你真的死了。”
“将军明见。”长安费力地说。
郝凌掣的脸就贴着他,几乎是呼吸交缠,近得能看到长安脸上细密晶莹的汗珠。
郝凌掣盯着他的眼睛,嘴唇贴到他的鼻翼上,轻轻的磨蹭,温声说,“我相信你,不是奸细。”
长安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甚至能扫到郝凌掣的面颊。
如果不是他的手还捏着自己的脖子,长安甚至觉得这像是情人之间的亲密的呢喃。
手下的身体不断地颤抖,郝凌掣突然放手,长安猛地咳了几下,“多谢将军。”
过了半天,郝凌掣又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将军府。”
“你是聪明人,既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从今以后,雪羽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郝凌掣说,“你以后就是将军府的人。”
雪羽国那种肮脏的地方,除了温柔的母亲,他没有一丝留恋!
长安没有回答,郝凌掣继续说,“以后你就是府中琴师。住在沐园。”
“是。”
强力控制着自己情绪不外露,却无法控制着自己不在他手中颤抖。
笑如春阳,语如寒冰。郝凌掣一字一句扎在长安心上。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
长安回到自己的住处,取了自己的琴,随着丫头到了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