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退朝,我会咬死金大人污蔑。”沈晫皱眉,“皇上不想失去这个吏部侍郎。”
“京兆尹的人选还未定,若吏部侍郎的位置再空出来。”沈雄才大致明白玄和帝的想法,毕竟相处了好些年,“如今朝中势力很均衡。吏部侍郎若换了人,怕是要不好。所以皇上不想让你咬死金大人,即便你提出来恐怕也会三两句敷衍过去。皇上打算逼你咽下这口气。”
“我咽不下!”沈晫愤恨站起身,“我当初就该斩草除根!居然留下这么个祸害。”
“既然皇上不打算追究,那人呢?”沈夫人看看几个人,“不能让他跑了。”
“他能跑到哪里去。”沈晫冷笑一声,“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哪会管他死活。”
抬起头,一直沉默的乔柯开口:“能把他交给我处理吗?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好。”沈晫想也不想答应,“我懒得理他。我一定要把金大人硬生生扯下来。”
“这件事我来做。”乔柯微微一笑,“吏部侍郎金大人,他家里并不安稳。只要把他家的事一件件爆出来,他还能稳坐吏部侍郎的位置吗?即便皇上不想换他,也不得不换。”
“就这么办。”沈晫终于笑了。不就是互相伤害吗?来啊,谁怕谁!
见沈晫笑了,乔柯心里好受许多。垂眸,乔柯眼里十分平静。他不会再拖夫君的后腿……
当天,乔柯召来风泽和柳儿,开始部署。浮生已奉命将林大抓住,关在柴房。
第二天,玄和帝本以为沈晫会死抓着金大人不放,但直到早朝结束也没丝毫动静。怎么回事?沈不凡居然能忍下这口气?不对劲,很不对劲。玄和帝交代陆回申时刻注意宫外情况。
下午,城中最红的青楼因争抢姑娘发生人命案,死者正是金大人的次子。晚上,金大人家中因次子死亡一事闹得不可开交。吵闹中不小心将不到两岁的孙子推到墙角,撞死。
第三天,好些商户到京兆衙门状告金大人收钱买卖官位,衙门被堵个水泄不通。当这些事被摆在御书案上,玄和帝揉着疼痛的额角。保不住了……京兆尹,吏部侍郎……
翌日早朝,沈晫一马当先站出来:“启禀皇上。臣以为金大人德行有缺,不配为官!”
“你、你、你……”短短三天,金大人遭受失子、失孙之痛,如今家里还闹得没个安宁。又被告到官府,现下全京城都在谈论他的事,无一不骂他不是个好官。金大人脸色憔悴,嘴唇泛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是这个人,是这个人在背后下手。好狠呐,好狠!
沈晫完全不同情金大人:“金大人次子流连青楼,为争夺姑娘与他人大打出手。养不教父之过,金大人齐身不正才教出如此儿子。幸好他被打死了,要是还活着得祸害多少人。啧啧啧,听说金大人的孙子被儿媳一推撞死了。瞧瞧,这都什么家人。金大人想对卖官……”
“噗——”金大人被气得吐了血,他颤抖指着沈晫,“沈不凡,沈不凡!”
有那么一刻沈晫动了恻隐之心,但他明白若自己心软,只会落得更惨的境地。朝堂,便是如此之地。金大人同胡大人一样,都是弃子。他们站错了队,所以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权力皇位之争血雨腥风,一时心软可能会害了自己在乎的所有人。沈晫不想再错一次,即使不忍下手,也要下手。因为这里是他的战场!沈晫朝玄和帝行礼:“臣请皇上彻查。”
“请皇上彻查。”沈雄才开口,众武官紧随。太子、三皇子、六翁主开口,百官跟随。
金大人转头望向昔日的同僚,如今看来多么陌生。他被所有人抛弃了,他……
鲜血喷出,金大人瞪大眼睛直直往后倒。他倒在金銮殿上,倒在文武百官和皇上面前,死不瞑目。沈晫沉痛闭眼,此刻他毫不为金大人的死高兴,而是满心散不去的悲凉。不管是胡大人或金大人,从被推出来那一刻就注定不得善终。他背后有将军府,怎么可能动摇……
心中一个大大的问号,沈晫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背后有将军府,不管是胡大人或金大人所做的事都不可能动摇他的地位,意在激怒他。为什么?激怒他有什么好处?
激怒他有什么好处……沈晫看向太子、三皇子、六翁主。案件背后的预谋渐渐清晰……
尽管金大人死去,买卖官位一事尚需彻查。此案皇上下命由刑部查,刑部尚书主责。可怜金府连办三场丧事,最后或许落得全家流放。沈晫下朝后回家,窝在乔柯怀里不想动。
乔柯温柔抚摸沈晫的头:“若他们流放,我会安排在路上多照顾他们的。”
“我不是在想这个。”沈晫握紧乔柯的手,“虽然确实因这事心情不是很好。我在想一个问题,胡大人和金大人都是弃子。难道他们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抛家舍业跟随?”
“还记得下在汤里的药吗?”乔柯细细翻看沈晫的手,“他们会不会被药控制了?”
药?沈晫坐起身:“叶大夫有没有说过服药的人有什么不同?若能用肉眼辨别……”
“你当真信任叶大夫?”乔柯突然发问,“如果叶大夫也是敌人的人呢?如果叶大夫就是研制出那种药的人呢?你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吧。林大的事我会安排大哥二哥回村一趟,正好可以帮忙劝劝义父。我不知道义父以前是什么身份,但我知道他可以信任。”
义父……沈晫握住乔柯的手:“你都想好了?义父隐居,没那么容易说动的。”
“我知道,可我害怕。”乔柯湿了眼眶,“你之前跟我说身边没人可以信任,我明白的。我也不知道该信任谁。上次下药被我闻了出来,若是以后下的药我闻不出来怎么办?我不想我们的孩子有事。我现在每喝一滴水,吃一口饭都在害怕。我害怕吃下去会害了孩子。”
沈晫抱住乔柯,柔声哄:“没事的,你别胡思乱想。大哥二哥何时走,我写封信给义父。”
“嗯。”乔柯声音带着哭腔,“还需几天。我还得交代些事情。十月了,大哥二哥可能赶不及回来,大概要在村里过年。不如让他们晚些天走,也好让二哥多陪陪二嫂和孩子。”
“孩子?二娘怀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沈晫伸手擦去乔柯眼角的泪。
“没多久。”乔柯靠在沈晫怀里一笑,“这些天你心情不好,我便没跟你说。”
“这是喜事,说出来我肯定高兴啊。”沈晫捏捏乔柯的脸,“傻不傻啊你。”
乔柯抓紧沈晫的衣领:“不傻,不傻的。只要夫君脸上多点笑,我做什么都愿意。”
“有你和孩子在我身边,我做梦都会笑醒。”沈晫幸福而笑,“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说:_(:з」∠)_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一百二十一、乔柯决断
夫君和孩子也是他最重要的人……乔柯唇角带笑,眼眸清冷。所以不能放过……
几天后,乔滨和乔锦来将军府探望乔柯。品惠请两人进屋,而后上茶退至门外守着。
屋里烧着火,穿着厚实的乔柯坐在主位捧着手炉微微笑:“大哥二哥,此次让你们前来是希望帮我办件事。相信朝堂上发生的事你们多有耳闻,我们与五湖村也该有个了断。”
“三弟打算怎么做?”乔滨听闻金大人死在金銮殿,何等悲凉,“大哥必办。”
“对,不管什么事大哥二哥都帮你办。”乔锦喝着茶豪爽道,“是不揍林大那孙子?”
乔柯轻轻摇头:“劳烦大哥二哥押林大回五湖村。其次你们回村要做几件事,一、把林大交给村长,逼他们把林大一家赶出村子。二、将我们一家从族谱中迁出来。”
“迁出族谱?”乔滨大惊,乔锦直接愣了。就算他们现在过得好,迟早要落叶归根。
“三弟,迁族谱不是件小事。”乔锦咽口水,“你真的想好了?那可是我长大的村子。”
“谁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有个回去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并没什么不好。”乔滨出言劝道,“何况爹和阿嬷都葬在村外的山上,我们迁走族谱,他们怎么办?三弟,你再想想?”
“所以才要大哥二哥走这一趟。”乔柯眼神坚决望向两位大哥,“迁出族谱后,将爹和阿嬷的尸骨挖出带回京,或者将他们的骨灰带来。我们自己立族谱,供奉两位老人家。”
“不行,绝对不行!”乔锦急切站起,“三弟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那是爹和阿嬷!”
“我知道。”乔柯寸步不让,“正因知道才要做。大哥二哥顾念旧情,可想过他们如何对我们?在大哥二哥记忆里,村里有多少人真心待你们好?至少在你们入狱后,我一个人住在村里时,只有义父和阿嬷对我好。他们欺负我就算了,现在却想欺负夫君。我不同意。”
见乔柯十分激动,乔滨忙起身安抚:“你先别激动,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是是,你别激动。”乔锦烦躁抓抓头,“可是烧爹和阿嬷的尸骨,你怎么想出来的?犯了大罪的人才挫骨扬灰,你这样对爹和阿嬷……唉,我说不好。大哥你来说。”
“咱们都先冷静冷静。”乔滨换个说法劝,“三弟,你知道迁出族谱,将爹和阿嬷的骨灰带来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我们没有家了,没有故乡了。你要我们依靠沈晫一辈子吗?”
红了眼眶,乔柯放下手炉站起,扶着肚子走到乔滨和乔锦面前。乔锦十分紧张,老伸手想扶乔柯。乔滨也十分忧心,他觉得三弟太在乎沈晫,在乎到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大哥二哥,我不认为我们没家,没故乡。”乔柯一手牵乔滨,另一手抓乔锦,“我们三兄弟在一起哪里都是家。有些事你们不知道,我也一直没告诉你们。将军府曾遭受过下药,能让人上瘾戒不掉的药。之后就发生血洗白云寺的案子,你们还不清楚我的处境吗?”
乔锦很是担心,乔滨皱眉握紧乔柯的手:“沈晫明明说过不会让你有危险,却令你险些丧命。三弟,不如我们暂时离开京城。什么将军府,什么大生意,我们全都不要了。”
“逃避,然后呢?”乔柯摇头,“药是冲我来的,追杀是冲来的,因为我是夫君的软肋。我敢保证,一旦我敢踏出京城,不到一个时辰就会遭到追杀。或许他们想直接杀了我,或许打算绑架我威胁夫君,我逃不掉的。我已深陷权力的斗争,若不及时舍弃,必粉身碎骨。”
“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乔锦急得不行,“将军府不会派人保护你吗?”
“能保护多久?”乔柯松开两人的手,转身走回椅子缓缓坐下,“我不会逃的,我要同夫君一起战斗。大哥二哥,以后他们还会抓着我们的弱点攻击。今天是林大,以后站在金銮殿上诬陷夫君的就可能是五湖村任何一个人。我们要和五湖村断干净,一点也不留下。”
乔滨和乔锦互相看看。虽说心里接受不了将爹妈烧成灰,可当知道乔柯的处境,比起死去的爹嬷他们更担心乔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乔柯飞速成长,已深陷权力争斗漩涡中。
他们亏欠乔柯,若能保护乔柯他们愿意孤注一掷。乔滨和乔锦坐下,彼此皆下定决心。
“除了这些,我们还需做什么?”乔滨正色问。乔柯此举并不是与五湖村斩断关系那么简单,而是堵住敌人攻击的弱点。即使日后再有人拿五湖村说事,乔柯也有词辩驳。哪怕对方胡搅蛮缠,乔柯也可借口自己已嫁人把事情推到他们身上。而他们,无足轻重。
“夫君有信交给义父,请你们转交。”乔柯眼神坚毅,“并用尽办法说服义父到京。我们随时欢迎义父一家过来。大哥二哥,你们务必记住,是用尽办法说服义父来京。”
对于乔柯重复一次的话语,乔滨莫名背脊发寒。用尽办法即是用尽手段,威逼利诱……
“红先生明年参加科考,代夫君向他问好。请红先生不用担心,事情很顺利。”乔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缓缓道,“你们此去若孙大人尚未启程,应当去拜访他。等会我给你们一个单子,单子上的人你们都要去走一遍。打听看看几位老板的生意如何,替我恭喜他们。”
乔锦不是很懂乔柯如此做的含义:“红先生即将科考,有可能与沈晫同朝为官,与他多联系我能理解。为什么还要拜访那些老板?沈晫走前不是把所有事情交给红先生打理?想知道什么直接问红先生便好,没必要自己辛苦打听吧。何况孙大人不是很快进京任职吗?”
“拜访他们自有用意,要让他们知道夫君没忘记他们。”乔柯手冷,拿起手炉烤烤,“夫君可以做他们的后台,也可以搞垮他们,皆看他们识不识趣。在利益面前,不要相信人心。孙大人和红先生就一定可信?未必。有些东西夫君可以不要,但该得的不能没有。”
“王家……”乔滨想想问,“三弟,你怎么想白家和王家?王家借白家可赚了不少。”
“夫君让他们赚,他们自然能赚。”乔柯拢拢毛绒绒的衣领,“在京城住些日子,大哥二哥也不是全无收获吧?尽量别与白家过多接触,接触也别太长。除此之外,其余皆可。”
“为什么……”乔锦还没问完,乔滨看向乔锦摇头。有些事即便是他们也不能问。
“二哥,二嫂怀了吧?”乔柯微微笑,闲话家常,“近来我也没空去探望她。等你们出京后我把二嫂和小风小雨接到府里来,大冬天的就别让她受累了。我们也有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