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燕千绪对那小厮东土有感情,再不成器,也就打骂一顿,罚些例银罢了。
那小厮屁颠屁颠跟在二爷身后,笑着说:“二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之前大爷发现你出去了,看着像是不大高兴呢,哦,老爷去了宫里,说是晚上宫里摆宴,皇上有要事和几位大人说,所以得晚些回来。”
燕千绪进去的脚步一顿,回头皱眉:“那也就是说现在家里就大哥一个人了?”
小厮东土倒是对主子说的这句话没有想太多,若是心气儿高的,大约要觉得主子不把他们这些下人也当人看,可实际上主子只是从小观念如此,没考虑太多脱口而出而已,主子是个好人。
“哪儿能啊,三爷也从外头回来了,现下都在花厅坐着呢。”花厅其实就是个三面没墙的地方,可以直观的看见外头院子里的桃花,其实还种了不少牡丹,可现下还未到开的季节。
燕千绪听了东土的话,有些别扭,他是打算让大哥和自己关系好些,哪怕装也要装出自己愿意和他好的感觉,可若是燕千律在场,他便不自在,好像自己多年塑造的不畏强权的形象就在这个自己讨厌的弟弟面前坍塌。
虽然他是不必在乎燕千律是怎么想他的,可是光是想到燕千律心里会轻视自己,燕二爷便不痛快。
从大门到花厅,距离不算短,时间足够让燕千绪想出一个对策,比如自己如何面对昨夜‘帮’了自己的大哥,如何让大哥稍微感觉到自己态度的转变又不至于太突兀,还有就是如果大哥现在就已经把害自己的人抓了出来,自己便当真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燕二爷讨厌这样,欠谁都行,唯独大哥不可以!
他总有一天是要让大哥也知道失去下边儿反应的痛苦,欠了大哥人情他便下不了手,虽然这个报复计划从几年前就开始形成了至今未能实现。
“二爷您想什么呢?”东土发现二爷神情凝重,以为二爷只是厌恶大爷罢了,叹了口气说,“二爷,您就别摆出这么为难的表情了,大爷看了也难受,我听府里下人说,昨夜有人要害您,所以大爷今天整顿了一天府里人事,该打的打,该赶出去的全部赶出去了,对您是实实在在的心疼,您又何必……”
燕千绪瞥了一眼东土,小声的‘切’了一声,说:“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他下面不行的事情,也就两个至交知道,赵虔嘴巴严的很,绝对不会说出去,王弟围更是讲义气,也不会出卖他,他当时痛苦的不行,不找人分担便能委屈的要死了,于是才和他们说。
“是是是,小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您总那么明目张胆的挤兑大爷,大爷要是哪天觉得忍不下去了,那您……”东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说完便是对自己主子的不敬,可也的确是一种隐患。
燕千绪从未考虑过这一点,突然听到,便觉浑身犹如被冷水浸泡,无力又窒息。
本来便怕了大哥的所作所为了,若是大哥当真对自己不再如从前那般在乎,那么自己这些年的不尊重和打骂指不定就是大哥针对自己的理由!
燕千绪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他不是大哥的对手,大哥若是想要赶自己出府,还不给自己一点儿家产都容易的很,更何况大哥说不定会喜欢把自己留在身边折磨自己呢。
燕千绪顿悟了,后怕了,一面思索一面咬着拇指的手指甲,忧心忡忡,想着自己现在委曲求全还不算太晚,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着爹爹就无所畏惧,有时候爹不会保他,爹更喜欢有用的人……
那么要和大哥假意和好到底该怎么做?!
燕二爷毫无头绪,大哥和赵虔不一样,赵虔是喜欢他的,喜欢的上辈子能发疯,所以只要不刺激到赵虔,他让赵虔做什么,赵虔都会答应,或许叫赵虔去死也会欣然接受。
大哥的话……
燕千绪很久没有了解过大哥喜欢什么了,也不喜欢和大哥单独呆在一起,看见就烦,尤其是看见大哥现在英武不凡的样子就糟心。
已经决定暂时丢掉面子找大哥和好的燕二爷依旧毫无头绪,可现在他已经到达了花厅外头,花厅里坐着的两个人也自然看见了他。
燕千绪原本下意识的就要低头,避开大哥的眼神,可下一秒就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与其对视,而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后又移到他颈间有着吻痕的地方……
燕千绪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夜大哥和自己做的荒唐事,抿了抿唇,后说:“大哥,你找我?”
燕千明眸色微动,仿佛是察觉到弟弟言语间的柔和,没有往日的针锋相对,于是也是一怔,随后不动声色的将情绪收敛,指了指右边的桌位,说:“小绪,昨夜大哥回来,没有好好和你用饭,今日算是家宴,父亲临时不在,那么就由大哥来主持,因此叫你回来,希望没有打搅你与赵家那小子。”
“没有,不打搅……”燕千绪坐到大哥右边位置,十分乖巧。
若是从前,燕二爷肯定是要和大哥对着干的,也绝对不愿意和大哥坐这么近,会白大哥一眼,然后空一个位置坐下,而哪怕是爹爹在场也不会说燕千绪什么,顶多笑笑,摇摇头,溺爱的说绪儿又闹脾气了。
燕千律更是在旁边坐如针毡,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古怪要整自己,或者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那该死的王弟围根本没有帮他!
三人各有心思,这场家宴便进行的比平日更安静些。
当天色渐晚,有奴仆提着漂亮的花灯挂在花厅附近,花灯点缀了无数桃色花瓣,灯下的红穗子随风扬起,燕千绪多看了一眼,那花灯的光亮便在他那双漂亮的眼里摇晃,好似闪烁的群星。
有橘色的光辉打在燕二爷身上,他穿着浅色,戴红腰带,配滴翠坠子,发如墨,唇如染血,竟是比外头的风景更醉人三分。
燕千明心间一动,波涛骇浪乍起,满脑子都是昨夜之事,是小绪搂着自己亲吻的画面……
燕千明深呼吸了一下,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说起昨夜的事情:“昨夜害你之人已经找到,是小厨房的监工,趁着厨子不备,放进去了一些东西,他亲口承认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没说便咬舌自尽了。”
燕千绪距离那些死人的事情很遥远,听了也没有感受到一个生命离开的惨烈与血腥,倒是茫然和不悦更多,茫然自己对那监工没有不好的地方啊,不悦大哥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完全不让赵虔掺和进来和大哥打擂台。
“是么?谢谢大哥。”燕千绪装出感动的样子,露出个笑脸给大哥,“真的很谢谢大哥,今天我也想过了,大哥总是对我如此好,绪儿再不懂事也该明白继续这样和大哥闹别扭不对,从今往后大哥叫我做什么,绪儿都听话,不然绪儿就太对不起大哥了。”
燕二爷实在想不到委婉和好的法子,只好直白的说出来,说完还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眼睛直直的盯着大哥,生怕对方不信。
燕千明则是完全没有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捏着酒杯的手都紧了紧,随后捏着燕千绪那柔软白皙的没有一丝瑕疵的手,说:“如此甚好。”
一旁的燕千律实在看不下去了,本来还高兴自己没有被抓到,现在却被这两个人的和好气的饭都吃不下去,匆匆告辞离开。
等饭桌上只剩下燕千绪和大哥两人,大哥屏退左右,说:“其实主谋尚未抓到,方才那么说不过是说给燕千律听的,有人送了个替死鬼过来酒以为能蒙蔽过去,也太小看我了。”
燕千绪‘欸’了一声,他就说自己和那监工没有过节来着:“那大哥以为是三弟?”
“他不过也是个棋子,那个帮他送替死鬼的,才是最后大哥要挖出来的。”燕千明说着,看向弟弟,总觉得许久没有和弟弟这么平静的交谈了,心中颇为感念,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其恢复到从前的关系,而从前的他和小绪亲昵的仿若一人,同吃同睡夜里还能抱着弟弟撒尿去。
“小绪……”大哥薄唇轻轻张合,拍了拍自己腿上,“上来。”
燕千绪没想到自己一求和等待自己的就是这种事情:“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这样不妥。”他可不是以前那个总往大哥身上爬要抱抱的小孩,他都能娶亲了!
“有何不妥?”燕千明声音平淡。
燕二爷心里纠结的要命,最后还是屈服了,现在他没资格拒绝,所以随便吧。
骨架稍小的少年僵硬的坐过去,双手圈着这个他又怕又恨的人,被这人拥入怀里,亲吻发顶,耳边是大哥低沉温柔的感慨:“欢迎回来我的小绪,大哥爱你。”
燕二爷耳朵都被大哥嗓音里的磁性震的发痒,喉咙都紧了紧,他本从不撒谎,也开始笑着回应:“绪儿也爱大哥。”
漂亮的人若是学会甜蜜的谎言,那便成了神。
第16章
未来会怎么样,燕二爷现在没心思想。
他就瞅着自己不小心顺回来的小黄瓜陷入了沉思。
屋里点着上好的油灯,铺着锦绣桌布的桌上点着蜡烛,烛光下那还青黄色的小黄瓜羞答答的被燕二爷用手指拨动了一下,在二爷手底下滚来滚去。
“昨日……”燕千绪轻轻吐出两个字,后头的话咽进肚子里,死活出不来。
“我真是魔怔了。”
他轻笑,干脆的站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去,顺手就把那根细细的小黄瓜给丢在漆黑的院子里,睡在外间的大丫头被惊醒,连忙披着衣服想要问二爷有什么吩咐,就听二爷说:“兰心你睡你的,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兰心‘嗳’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就又睡回去了,但也不忘嘱咐:“二爷您自己小心点儿啊,叫上外头的小子跟上。”
燕千绪才没有叫谁跟着自己呢。
他近来心事颇多,烦扰的很,谁跟着都没用,得他自己想,光是他和大哥一番腻歪过后,回自己院子里时从小厨房顺了一根黄瓜这件事他就想不通。
燕二爷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回到房里手里就拽着那根小黄瓜,还是刚用水洗过,上头缀着水珠子,顺着他那秀气的手往下流。
燕千绪心里烦,因为若非要深究,他也知道自己是想干什么,可是他怎么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一根黄瓜给弄成变态呢?!
燕千绪的确是不觉得那些断袖有什么可恶的,毕竟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一旦他被这样对待了,就是天大的坏事!他一个堂堂燕家二公子,居然是个喜欢玩屁股的,简直比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不举还要糟糕!
那样的低人一等,那样的被人笑话,让人轻蔑,被人当成女人……
燕二爷心气儿高,死也不愿意成为那种人,可是……
虽然他不太记得昨天的感受了——因为脑袋全是乱的——但他当真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前头那块儿像是死了的肉当真是被刺激的有了感觉。
燕千绪胡乱走在院子里头,漂亮的脸上因为羞耻而红霞满布,他长发松松的用缎带绑在后头,身上穿着轻薄的亵衣,披着鹅蛋黄色的外衣,偶有发丝从那白莹如玉尖耳朵处滑下来,温柔的像是轻纱,若有人见着此景,许是得认为是那画上的妖精活了。
这头燕千绪心烦意乱的踩着院子里干净的石头路,再往前头就是后进院子里的靠近后街的下人住处。
正要回头,却听大半夜的还有人说话,燕二爷正是无聊,听见一男一女说话,还以为逮着府里下人私通,府里若是没有主人家同意就私自在一起的,严重的话会两个人都赶出去。
主子对自己拥有的所有奴仆不仅有生杀买卖之权,婚嫁也自然是有的,大多数时候,若是有得力的奴才看上某个丫头,向主子请求保媒,那主子只要一点头,不管那姑娘有无中意之人都要嫁,除非死了或者私奔,然而死了是要连累家人的,私奔被逮回来会被打死,所以只能笑着和被指的人成亲,抹掉过去一切。
“老爷要你去找那商人要东西,你怎地空手回来了?你难道不知老爷要是没有用的了,你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那姑娘声音悲戚,燕千绪听着耳熟。
男声很快回答:“不是我不想,是那商人着实刁难,说我给的赏银少了,可我哪里敢偷一个子儿?!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现下交不了差,眼瞧着老爷的烟都要尽了,若是得不到,我可就真的要死了,翠儿,你就再帮帮我,就这一回,就十个银子,你一个月例银而已,不然我死了,你就再没有夏哥哥了。”
燕千绪靠在圆拱形门洞旁边听那一墙之隔的对话,听到那男的理直气壮要钱,就觉得不对劲,若真是爹爹要的东西,就算见不得人,要偷偷摸摸的叫这个姓夏的下人去拿,那商人还敢收银子?收了银子还嫌不够?
一听就是瞎编的。
在大沅国,燕相门口守门的走出去,都比一般官员还要威风,这真不是开玩笑。
“你上回也这么说,你肯定又是去赌了对不对?!”被叫做翠儿的姑娘哭起来,声音小的很,生怕惊扰了人。
男声顿时急忙辩解:“没有没有,我戒了,真的,这回真的是那商人不地道,我都说了是帮咱相爷拿货,可拿商人就是不给,我能有什么法子,你再信我一次啊,不过十个银子,你给我吧,何必哭哭啼啼呢?”
姑娘没办法,从荷包里掏出一章小小的银票,说:“你都多少回了,叫我信你,你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老爷的器重,能去拿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要再搞砸了,不然我再也帮不了你,你也不是我夏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