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的声音很平静,燕二爷却总觉得自己听出深藏的壮阔远志。
燕千绪看着秦昧拉着自己的手,此刻,他从未想过后来的后来,长大成为顶天立地男子的秦昧用那双大手拉着他,要他见证自己创建的真正的,盛世天下。
第91章
燕二爷和秦昧找到队伍的时候,?大军已经离开,?剩下的只有一千人继续寻找他。
只不过队伍并不在之前的地方驻扎,?而是在距离原先营地一千米左右的地方驻扎,据说是之前营地闹狼灾,为首的正是那狼孩,凶猛强悍的弄死了不少企图赶他走的士兵,没人能逮住,因此众人也不敢硬碰硬,?只好挪了地方,?把原先的地儿送给了那狼孩。
“那他还在那儿吗?”燕千绪回到军队里,?换了衣裳,?自己在马车里给自己后头上了药,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问那千夫长,?“我们如今要追赶前方将士,可不能落下他。”
那千夫长已然受过教训,谨遵命令,?命令是一旦找到燕军师,根本可以不管四皇子,直接带军师离开,?片刻都不许耽误。
“不可不可,?军师请上车,我们与将军他们之间耽误了三天的路程,?不日夜兼程赶过去,?恐怕会越来越远啊!”千夫长愁眉苦脸,?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他知晓这军师是好些个大人物都在乎的要命的主,也更不敢冒险做些什么不符合规矩的事情,对身边的几个小兵摆了摆手,说,“你们看好军师,我们立即启程!还有让人先快马加鞭追上去,和将军通报一声,就说咱们找到军师了!好让将军没有后顾之忧。”
“是!”小兵们各司其职,很快就将燕千绪困在了马车上。
燕二爷当真还是第一回 被人拒绝成这样,一般他说什么,总会被答应,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得到他想要的……
“我说,我不乱跑,让秦昧去帮我找狼孩行吗?”燕千绪不大高兴,他不能自己就这样走了,他的狼孩怎么可以被丢弃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那自己简直是禽兽不如。
“军师见谅。”外头的千夫长骑在马上,发号施令,马车里的四皇子见燕千绪回来后便再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总是想着其他人,其他的事情,开始又在他无法触及的世界发光,忽然有种如果就那样和燕千绪在密室关到老死算了的情绪……
“该死。”燕二爷锤了锤自己的双腿,白皙的手在一尘不染的芽色裤腿上拍了拍,而后才看向一言不发的秦昧,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秦昧声音有些冷淡。
“我知道你应该有办法帮我把狼孩弄回来,有吗?”燕二爷对秦昧总是不吝啬夸赞,“每回我有问题,你总是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一定要帮我!”
燕二爷真是怕狼孩出事,那狼孩对他如此忠心耿耿,既傻又很有用,燕千绪心里放不下他。
秦昧看眼前二爷那漂亮的脸,视线挪开,看着自己的手,道:“阿绪你好像很喜欢他。”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总归他跟了我,我不能放弃他。”燕千绪简单的解释。
然而这个解释实在太过笼统,想要听到确切答案的四皇子想要知道的,是燕二爷到底喜欢狼孩什么?
为什么狼孩能对燕千绪做很多过分又亲密的举动,为什么燕千绪能毫无芥蒂的使唤狼孩,为什么狼孩做错了事情燕千绪能非打即骂,对自己,便总是很客气又生疏……
明明狼孩也才跟燕千绪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狼孩究竟何德何能……
“你在乎他?”四皇子缓慢的询问着,手指头摸了摸自己刚换的衣裳,由于他的衣物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或许是随着之前离开的大军走了,所以他现在身上穿着燕二爷的衣物,燕二爷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长了一截,很松,但料子很好,是老百姓见都不会见过的蚕丝品。
“你就说帮不帮吧!就当你借我衣裳穿的谢礼?”燕二爷伸手捏着秦昧的袖子,扯了扯。
秦昧很想说‘你还欠我一个愿望呢’但没能说出口。
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小气吧啦的,因此沉默片刻,突然抬头,对燕千绪说:“其实你不如果要找狼孩,很简单,不用害怕他们,直接下去,没有胆敢拦你,或者把你绑上来。”
“哦?那我试试,多谢。”燕千绪站起来就要下车,下车前顺便摸了一把四皇子的脑袋。
四皇子几日没能洗头,被摸了一把,自己都感觉特别难为情,于是别别扭扭的坐在马车里,几乎忘记之前自己在烦恼什么,嫉妒什么……
另一边,燕千绪下车便径直往回走。
不少士兵当真只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却一点儿都不敢碰他。
“我的祖宗欸,军师大人啊!您快上去吧,我们可不能再把您丢了!更何况后头是群狼的地盘,狼孩已然是回归他的族群,您又何必将他拖出来呢?他是狼啊!”千夫长头痛的不行,对待这任性的军师,他可没有权力将人打晕带走,只能跟在身边劝说,不然若是伤了军师分毫,他怕上头那护犊子的将军光是用眼神就能杀死他。
燕千绪挥了挥衣袖,对千夫长如此看待狼孩很是不满。
“他不是畜生!他若是当真是狼,也不会总听我的话了!”燕千绪知道自己是有些双标,他一面自己将狼孩当作宠物,当作一个好用的倾诉与放浪形骸的工具,一面又要求别人尊重他的狼孩,强调狼孩不是一个动物,当真是虚伪至极。
“是是是,可军师大人您就这么一个人过去,单枪匹马的,还身上没有半点儿武器,这不是去送死是什么?!您若非要那狼孩跟着您,也成,我彪子现在就带着兄弟们过去把狼孩给您捉来!”千夫长没有办法,之前的严肃唬不了军师,于是只能靠哄了。
可谁承想这军师很难哄。
燕二爷冷漠道:“不需要,你们跟着就是,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叫做彪子的千夫长真是觉得这个军师就是个漂亮的草包,还他妈是个混账草包,完全不把兄弟们的命当命,他都说了那边全是狼群,还他妈不听话,非要过去!
彪子深吸了一口气,非常能理解之前不小心弄丢了军师的那位兄弟心情有多委屈了。
千夫长心里想了不少之后见到狼群应该做的事情,他们这跟来的一百多人一定要保护好军师的安全,必要时候直接以身饲狼也在所不惜。
可是等到了那被野狼占据的地盘后,千夫长看见的画面却是教他目瞪口呆。
只见二世祖军师朝着那人形畜牲唤了声‘狼孩’,那和好几条狼睡在一块儿晒太阳的狼孩立马就激灵起来,随后狂奔而来!
狼孩身后的狼群不敢动作,只有狼孩直接扑过来,像条大狗,满身是伤的大狗,对着他心中的小母狼一顿狂舔。
燕千绪可受不了这么热情的欢迎,但是也没有拒绝。
他看着狼孩身上的伤,那一道道鞭子挞出的伤口,心里是毫无预兆的有些难受,也故不少狼孩身上臭烘烘的,就抱着狼孩说:“来,我瞧瞧,哎呀,瘦了……”
“呜呜……”狼孩喉间发出叫声,或许是在撒娇。
燕千绪拍了拍狼孩的脑袋,说:“好了,你怎么在这里啊?是不是他们赶走你?嗯?”
千夫长立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不是的,是狼孩自己要跑,他之前的确是被赵副将打了一顿,但是没打死……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纠集一群野狼过来……我们是害怕他们,才转移驻扎地的,他和狼群则是呆在之前的地方……”
燕千绪听着,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对狼孩说‘等我回来’这句话,一下子有点儿明白狼孩为什么执着的等在原地,哪儿也不去了……
狼孩原本被燕千绪打理的很干净,像个正常人,若不是总手着地的走路,完全就是个俊小伙,然而现在又成了黑糊糊的野人,披头散发,一笑牙齿都站着血,也不知刚吃了什么东西,但笑容足够温暖快乐,所以哪怕滋着一口血牙也让燕千绪觉得可爱。
“傻。”燕二爷为了表达自己的喜爱,如此说道。
狼孩才听不懂呢,他抱着自己的小母狼不放,回头对着那些野狼嚎叫几声,原本似乎认了狼孩为头狼的野狼们便很快散去,一场看似很危险的对峙也就这么轻易消失。
千夫长简直是服了身边的军师大人,之前有多瞧不起,如今便觉得军师是有多深藏不漏。
“走吧,跟我回家了。”燕千绪心怀怜悯与喜爱,更不愿意狼孩被其他人看作畜牲,于是稍微蹲下,去牵狼孩的手,说,“我们走回去,你要好好走哦。”
狼孩满目温柔的看着小母狼,跌跌撞撞的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一面用力拉着小母狼的手,一面什么都不怕的往前走。
“你看,你走的多好,以后不要用手在地上爬了,很脏的,我一般很讨厌脏兮兮的人,但是这回例外。”燕千绪云淡风轻的说话,说的声音像是唱歌,狼孩听的开心,一直望着燕千绪,好似怎么样都看不够。
“傻狼,你看我做什么?看路。”燕二爷一面用那桃花眼瞥了狼孩一眼,慢吞吞的拉着狼孩走在最前面,将那些跟随自己的兵们落在后头,一面感慨着说,“对了,我得给你取个名字,说了许久,总未兑现……”
“嗷呜……”狼孩应和着叫了一声。
“从小养大你的,是狼,这点不可以忘。”燕二爷想着回去就写一些符合傻狼气质的字,让狼孩自己抓阄好了,抓到什么是什么。
于是追赶前方大军的路上,燕二爷便靠在收拾干净的狼孩身上,和四皇子一同给狼孩准备抓阄的纸团。
狼孩也不负众望,拿了两个纸团出来,一字为‘七’,一字为‘杀’。
“燕七杀……?”燕二爷念,“太凶了……不过,好似很适合。对了,你喜欢吗?”
狼孩偷亲了一口燕二爷,大约是很喜欢了……
第92章
大沅,?皇宫。
大太监宝公公正在擦拭御书房内的桌椅花瓶,?事无巨细。
宝公公手中的帕子是洁白的,?从桌子这头擦到那头,再挪开也不见染上任何污秽,可见是时常打扫的。
宝公公擦拭完毕后,锤了锤自己的腰站起来,顺便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手中的帕子随意放在桌上,?走到桌旁的画格旁,?抽出一卷画打开。
皇宫里的东西,?大都不是好东西。
皇宫里的皇帝也穷,?于是整个御书房里面没几个能见人的宝贝,所以估计就算是飞贼来了,?也得嫌弃,要么就是被骗,偷走赝品。
可对宝公公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的让他喜爱,他在这里陪伴他的皇帝度过很多年月,?所以这里哪怕一根头发,?都弥足珍贵。
画卷慢慢的展开,露出泛黄的画面,?但因为画纸极好,?所以只是边缘颜色变了,?内容还未变动分毫。
宝公公看见的还是一副极其瑰丽唯美的图画。
此画乃东洋画师云游大沅在宫中做客时为当年的皇帝与那最为受宠的娘娘所画。
那日他们坐在花园里,皇帝还很年轻,娘娘十分貌美,东洋画师笑着,操着一口夹生的中原话,让两人亲密一些,尽可能的放松,希望画出他们最平常最自然的状态。
于是年轻的皇帝面皮一红,拉着娘娘坐在自己腿上,那位娘娘依偎过去,笑的很不成体统,却是可爱至极的摘了朵牡丹戴在皇帝头上。
皇帝更是害羞,玉白的面庞飞霞而过,唇红齿白,眉目含情,真真一对壁人。
可宝公公看着画卷,直接将那娘娘的头遮住,那纤长的手指头盖住娘娘的脸,好一会儿,又去摸了摸皇帝的笑颜。
东洋画师用色瑰丽,颜料不似中原单一,又因为画工了得,便将年轻时候的皇帝仿佛留在画卷之上,似乎眨眼间那皇帝就要犹如画中精怪同宝公公谈笑风生。
宝公公恍惚间能看见年少的自己。
二十年前的他还不过是个宫中低等太监,只是在御花园收拾残枝败叶的,碰见年轻的皇帝一行人坐在那里画画也是意外,他偷偷看那皇帝,皇帝平易近人的扫过他一眼,眼睛是说不出的好看,宝公公觉得那里面是一团浅色的星夜,闪的他呼吸都要失控了……
忽地,门外有小太监唤他的声音。
“宝公公?宝公公在吗?陛下叫您过去呢。”说话的小太监是宝公公的徒弟,正经来说是曾经的燕相派过来监视他顺便与他通信的人,名叫‘小桂子’,只不过自从燕相死后,这小桂子就有些沉不住气,好像自以为掌握了他的把柄,所以就能压他一头似的。
宝公公在里面慢悠悠的将画卷放回去,拿着帕子出门,一出去,和那小桂子站在一起,便比小桂子搞一个头。
宝公公背脊笔直,伸出那苍白的手拍了拍小桂子的肩膀,声音温柔动听:“小桂子啊,我说,不是让你去皇后那里当差么?怎么又总是往我这边跑?嗯?”
小桂子年纪小,但心可不小,那双三角眼斜来斜去的,发现四周没有什么人,便凑近了宝公公,阴阳怪气的说话:“宝公公,别怪小桂子我不念旧情,我要的一万两银子,你可只给了一半,我这里可还有你和燕相互通的密信!你说我要是将信交予陛下,陛下还会不会这么宠你!”
“哎呀……小桂子,实在是我现在手里没有钱,你也知道的,我一贯的花钱大手大脚,得给我机会筹备筹备不是?”宝公公伸手去捏了捏小桂子的下巴,抬起那小桂子一直低着的头,暧昧的说,“哎,你说,咱都是那无根之人,你通融一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