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杯子,也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宝贝呢!
若温诀知道她的想法,估计也要忍不住说一句“你想多了”。
因为这杯子不过是他和殷无咎当年搬到此地时,杂货铺里十几铜板一套买来的。
小丫头懵懵懂懂,被林媒婆吓的连声儿也不敢出,小模样模样瞧着着实可怜,温诀不忍见此,出言开解道:“不过一盏茶而已,大娘就别为难她了。”
另一个姓高的媒婆和这林媒婆是多年的死对头,他和林媒婆年纪差不多大,但因为长的又白又胖,看起来不是很显老,一双小眼睛十分精明和刻薄,闻言立马接着温诀的话,阴阳怪气道了句:“是呀,不过一碗茶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没见过世面。”她是觉得,这茶再难得,又能贵重到哪里去呢,若真的是那绝好的茶,这主人家能这样不要钱似的连她们带来的这些个徒儿和丫鬟小厮都赏一遍。
“哼,不知道谁没见过世面呢!”林媒婆顿时把怒气转到了高媒婆身上,“这可是明前银春雪,千金难求的茗茶,听说每年也就得那么一些些儿,大部分都作贡品送进了宫里,至于剩下的,还未制成便被权贵人家预定了去,老婆子我这辈子活到至今,也就饮过一回,还是当年替前丞相家二公子提亲时被赏的,单那一盅就叫我回味到了今天,这么名贵的宝贝,你说‘不过一碗茶’而已?”
高媒婆有些被她的话唬到了:“这,这茶真有这么好?”
温诀不由有些好笑,这老太太说自己不懂茶,只是爱喝而已,那这得爱成什么样啊,只因被打翻了一盏茶,就气急成这样!
“好茶当配识茶人,林大娘如此惜茶,看来这茶最配您喝,我便送你一罐何妨。”为了安抚这老太太的情绪,温诀如是说到,他本以为这对方会高兴的,却不想老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却是连连的摆手拒绝:“不不不,这般名贵的好茶老婆子怎么能收,今日有幸再品一回,老婆子已是无憾了……只是不知公子这茶,究竟是从何渠道得来的?”
温诀道:“别人赠的。”
林媒婆又问:“不知是何人所赠?”
温诀借口对方身份特殊,不便相告给搪塞了过去。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能——毕竟他总不能说是皇帝赏的吧,这要说出来,可就不单单是一罐茶叶的问题了。
指不定身份暴露都是有可能的。
林媒婆问这问题纯属好奇,并不是想挖出渠道然后去买的,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追问,而是重新捧起自己那杯茶细细品了起来。
贺毅阳在远处看着那媒婆的样子,讷讷道:“这茶真有那老太太说的那么好吗?”
江锦安道:“我只能说,她所谓千金难求,一点也不夸张。”
贺毅阳起初震惊,但是转眼他想到了自己的霸王枪,顿时就觉得也并非那么不可思议了。
于是摆出一副淡定的神情,道:“这有什么,咱师父有的是银子,而且又那么厉害,这世上什么奇珍异宝他弄不来,更何况只是一点茶叶。”
江锦安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道:“师父有钱,你这么得意做什么?”
贺毅阳不耐的扒拉开他的手:“江锦安你烦不烦,都说多少回了,不准拍我脑袋,我这脑子笨就是你给打钝的你知道吗你……诶,无咎他这怎么了?”
江锦安听贺毅阳突然转了话题,而且语气也不太多,下意识跟着他看了过去。
但见殷无咎定定的看着堂屋方向,眉头微蹙,双唇紧抿,睫毛一上一下的轻轻颤动着,俨然一副极力忍耐着什么情绪的模样。
江锦安想了想,对贺毅阳道:“大概是觉得那些媒人很烦吧。”
贺毅阳顿觉十分共鸣,点着头表示赞同:“你说的对,那些媒婆的确挺烦的,天天往家里跑,我爹娘这些天为了应付她们,生意都不做了。”
江锦安眼神顿时一凝:“她们也去你家了?”
贺毅阳是个粗神经,完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儿来,还点着头说:“是啊,我娘瞅着还挺高兴的,说是相中……相中谁家女儿来着,算了想不起来了,不过我瞅着咱师父也挺高兴的,你说他们这些长辈,怎么都这么热衷这事儿啊!”
江锦安本来就被那些说亲的搞得头大,现在又听说贺毅阳父母也在给他相亲,简直要心态爆炸了。
他一把扯住贺毅阳胳膊,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贺毅阳举起另一只手,做了个“嘘”的动作:“别吵,让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贺毅阳见他一脸的兴趣,终究不忍打断,自己也耐着性子陪他看戏。
听着那群媒婆夸赞了一堆自己徒弟,又大吹特吹了一通自己好评率极高的业务能力之后,温诀表示会认真考虑了,随即起身打算将这些人送出去。
刚才不是他坐着就是这些女人们坐着,现在双方全都站了起来,那些个媒婆们愈发觉出温诀的高挑来。
高媒婆长得又矮又胖,估计也就一米四几的样子,个头只到温诀腰间,她将头后仰成一个直角,仰视着温诀,惊情不自禁感叹道:“诶呦我滴个娘嘞,这得是吃啥长大的,才能生的恁高呀,端的叫人好生羡慕,温公子,您可娶妻了呀?”
温诀如实道:“不曾。”
“公子家大业大,谈吐不凡,气质出众,培养出了这么几个优秀的徒弟,而且这模样又生的这般威武雄壮……”高媒婆气也不喘的拍了温诀一大串的马屁,随即话锋一转,“这样优秀的您,如何也没有娶亲,这不应该啊,是姻缘未到还是公子没有看入眼的姑娘,老婆子我认得许多才貌俱佳的小姐,为您相看几个合适的,您看可行啊?”
温诀:“……”这不给他徒弟们说亲来的吗,怎么临了还扯他头上来了?
“噗——”温决的脸虽然被帽檐挡住了,但一旁偷听的贺毅阳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一时幸灾乐祸道,“诶,你们说师父这,算不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啊?”
“吃瓜”这词而是贺毅阳昨儿个从温诀嘴里学来的,今天就现学现卖了起来,按理说吧,这词语用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合适的,毕竟长辈关心晚辈的亲事这是责任,可不是什么看热闹,但放在温诀身上却也算贴切,毕竟他接待这些媒婆们,也不是真的要给几个徒弟娶老婆,更多的是觉得有趣罢了。
贺毅阳说了半晌,没有得到江锦安和殷无咎的回应,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师父会不会答应,师父那么厉害,该得何等出众的女子,才有资格嫁他为妻,成为咱们的师娘呀!”
殷无咎撑在木柱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那力道大的,甚至将柱上玄漆连带着木屑都扣下来了一块。
师娘……
从小到大,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师父身边会多出一个女子,现在听贺毅阳这么说,他便下意识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脑海里刚出现那个隐约的画面,他便陡然觉出一阵莫名的不适感。
那是一种酸酸的、闷闷的、心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殷无咎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很清晰的知道一件事情——就是他不愿看到那样的情形。
这么想着,他直接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贺毅阳下意识想拉他,手擦过殷无咎的衣角,抓了个空,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殷无咎大步朝着堂屋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补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九5瓶;mua~
第93章
殷无咎很快便引起了堂屋里那群人的注意。
除了温诀,其余所有人在看见他时,眼中都不由迸射出惊艳神情。
“这,这位就是殷小将军吧?”高媒婆一脸惊喜的打量着殷无咎,彩虹屁一个接一个,不要钱的朝人噗,“早就听闻小将军生的俊俏,今日一见果真是惊为天人,老婆子我这辈子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如小公子这样的人,今日可算是开眼了。”
“你们该走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殷无咎却完全没有这种顾虑,直接就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高媒婆那张涂着厚厚□□的肉脸一瞬僵住了,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眉开眼笑的喜庆模样,笑着说:“是嘞是嘞,时间不早,我们要走了,温公子呀,待老婆子整理出妥帖的花名册子,改日再来拜访哈。”
温诀连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都不清楚,又怎可能娶妻误人终生呢,他想也不想便要拒绝,不过还未开口,殷无咎却已抢在他前头说了句:“不需要。”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冷而硬,声音也不小,在场众人都听见了,气愤瞬时便僵化起来。
高媒婆面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顿在那里几秒,她面色尴尬的望向温诀:“这……”
温诀要再看不出自己徒弟情绪不对那就是傻了,他朝着高媒婆笑了笑,道:“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多见谅,至于温某的亲事,就不劳大娘费心了,温某相貌丑陋骇人,不想平白耽误人家姑娘。”
能干媒人这行这么多年的,那绝对是个人精,高媒婆立马看出温诀这是在给自己递台阶,于是就顺阶下的说了告辞,末了还不忘言语妥帖的安慰温诀几句,大概意思就是说他有才有财有能力,还教出那么出类拔萃的几个孩子,只要想娶,定有数不清的姑娘排着队的想嫁,话说的要多中听有多中听,但是一转眼,那张笑盈盈的脸就拉了下来,口中喃喃道:“长得挺好,只是这脾性却怪得很!”很明显,这话说的是殷无咎。
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媒婆闻言附和道:“可不是,小小年纪就这般厉害,高姐姐您这些年撮合了多少的金玉良缘,去了哪家不是被奉为上宾的,他竟不将您放在眼里,而且啊,这我觉着他那师父也奇怪的很,□□将自己裹的那样,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娶妻;还有他那徒弟也是,那么大官邸不住,偏一直住在这里,哼!一家人都不正常,也不怪全都打着光棍儿呢!”
她们以为这走远了,殷无咎他们就听不见了,殊不知习武之人五感灵敏,早将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殷无咎这辈子最敬爱的人就是温诀,从来见不得旁人说他一句不好,闻言几乎是立马就要上追上去教训人了,好在被温诀一把扯住。
殷无咎扭过头,道:“师父,您别拦我。”
温诀道:“不拦你,你打算干什么,揍她们一顿?”
殷无咎气不愤道:“他们诋毁您。”
温诀听他这意思,还真是想上去动手的,他觉得很有必要好好纠正一下自己徒弟这种直线的思维方式:“你现在过去出了气,到时候他们就不止诋毁为师了,我倒没什么,只是你现在朝中为官,处处都需谨慎,人言可畏,得罪一群靠嘴吃饭的人,绝无任何好处。”
——殷无咎现在若真给这群女人一个教训,凭借她们的八卦能力,估计不等明天,几个小时之内就能在半个帝京人心中,给他树立一个性格阴晴不定、暴戾残忍、心狠手辣的小怪物形象了。
温诀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处在流言的漩涡中,都被黑成炭人了,他也懒得洗白,但是殷无咎不同,这小子将来可是要成为这个国家君主的人,一点点的黑料,都有可能成为政敌拿捏他的把柄。
人类的本质最善于将一个人送上神坛,再抓着一点小小的错处,狠狠将对方拉下来,尽情踩踏,然后将那人逼向深渊。
不管是科技与信息发达的现代,还是在这落后闭塞的古时候,都在一次又一次上演着这样的事情。
殷无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懂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对于诋毁师父的人,他无法宽容的做到淡然处之,他可以不去教训这些人,但是他心里会难受和憋屈。
所以在放过那些人之后,殷无咎自闭了。
贺毅阳和江锦安早在情况不对的时候就出来了,这时候也走到了堂屋中,温诀看见他们,道:“不躲了?”
“师父您早就发现了?”贺毅阳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温诀瞟了眼桌上那一大堆的卷轴:“这些画像你也过来看看,有喜欢的姑娘,为师帮你牵牵线。”温诀说这话,玩笑逗趣的成分居多,不过若换做从前的他,却是不太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仔细想想,他这些年确实变化了不少,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而这几个孩子,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样的他。
贺毅阳闻言,脸一下子垮下来:“师父您不是吧,我好容易搁家里逃出来的,您又来?”
温诀见他一脸排斥的样子,叹道:“你们这一个个大小伙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不该谈谈恋爱吗?”
贺毅阳说:“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温诀“……”他突然想起来在这个时代人的思维里,并没有谈恋爱这个概念,而用其他词说出来,却又变了味道。
于是在脑海里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用尽可能直白而详细的语言道:“谈恋爱是培养爱情的过程或在爱情的基础上,进行的相互交往,一般来说,如果真心接触,彼此扶持,是可以共同进步,互相成就的。”
贺毅阳一脸的懵懂,很显然还是没听明白,不过殷无咎和江锦安却懂了。
殷无咎想了想,问:“那师父,也谈过恋爱吗?”
“谈过。”温诀都活了三十多年了,自然不可能没谈过。
殷无咎闻言,心里突然有点莫名的不舒服,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那后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