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诀端起桌边的茶盏,说:“时间太久,记不清了。”这确实是实话,他谈那场恋爱的时候才十七八岁,而且也不是小说里写的那种什么刻骨铭心、要死要活的感情,女孩追的他,穷追猛打一年多,他被打动就答应了下来,但后来时间一长,对方嫌他性子闷受不了了,就给他踹了。
他上辈子有才有貌又有钱,追他的人一直不少,但因为这事儿,他后来就没再接受过追自己的人,他也没碰上什么让他心动、想要主动出击的对象,之后就一直单着了。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殷无咎又可以了。
也不知怎么,脑子一热他就脱口而出了句:“那我可以和师父谈恋爱吗?”
“噗——”
温诀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殷无咎见他这么大反应,心里顿时有些忐忑。
“不可以吗?”半晌,少年弱弱的问。
温诀狠狠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当然不可以!”
殷无咎说:“可我不想娶什么女人,就想和师父在一起。”
温诀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孩子的教育,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好好谈谈了:“这能是一个意思吗?谈恋爱要和喜欢的人,和……你喜欢的女子。”
虽然同性之间也不是没有爱.情,但是温诀想着自己这徒弟,只是没搞明白爱情是什么,但应该不是个弯的,所以就没想给他往男男那方面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殷无咎在他说完之后就接了句:“可是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啊?”
“……谁告诉你的?”温诀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来,但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他这徒弟对自己,真的不单单是亲情而已,所以他的侧重点也只是落在了“到底是谁教歪了自己徒弟”这个可大可小的问题上。
殷无咎只是从来没有受过感情方面的教育,不懂这些事情而已,但这不代表他笨,见温诀面色不太好,他就没说是从江锦安那里听说的,只是有些倔强的说:“我就是知道。”
温诀抬手,用力摁了摁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
到底是哪王八蛋给他徒弟教成这样的?
温教授在心中暗骂了句,然后告诉自己,谁教的不是重点,关键是他现在得让这孩子明白,亲情和爱情的区别来,于是他没再追究这个问题,而是道:“男人是可以和男人在一起,但我是你的师父,你对我的喜欢,是……亲人之间的喜欢,不是恋人之间的那种。”
“那什么是恋人之间的喜欢?”这一次,是殷无咎和贺毅阳同时问出来的。
然而温决却突然被问住了,说来惭愧,活了这么多年,他竟然没真挚的喜欢过一个人。
所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94章
所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若是放在现代,温诀可能已经掏出手机百度了,但在这个没网没设备的远古时代,百度是不可能百度的,但那也没关系,温诀还有个人工智障系统。
虽然这系统很多时候不靠谱,可其资料储存库还是很给力的。
比如温诀之前让人制作火.药大.炮的配方和图纸,就是从系统里调出来的,不然他一文学系教授,哪能鼓捣出那些玩意儿来,当温诀唤醒脑海里正在睡懒觉的小警猫后,就问出了这个问题,一秒之内,系统给他调出了1000000000条相关结果。
按照以往经验,这些结果一般都是按照最优往下排列的,所以温诀直接点开了第一个链接,那条链接中的内容大致如下:1.喜欢一个人,看他的时候眼睛会发光,总能第一眼便在人群中寻到对方,眼睛里的感情是难以隐匿的;2.会变得不像自己,在人前安静正经,在对方面前可能会变的话痨活泼,或者与之相反,在旁人面前肆意活泼,在对方面前变得小心翼翼……容易自乱阵脚,情绪失控,行为失常;3.愿意无条件为对方付出,就算是对方一次次向自己索取,也不会觉得不舒服,相反还会享受被需要的感觉;
4.会很在意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并默默记在心间;5.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赞美而欢喜,也会因为对方的责怪而失意;
6.觉得对方是最好看的人,有对方在的地方,会自动屏蔽掉其他的人,单纯的只是喜欢对方一个。
温诀粗略的扫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看见下面很多评论都在附和,于是就照着那条链接里的回答言简意赅给自己徒弟们念了一遍。
温诀说完之后,看向贺毅阳和殷无咎:“现在懂了吗?”
贺毅阳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道:“我都没有对一人产生过这些感觉,看来我目前还没有喜欢的人呢。”
江锦安:“……”感觉心被插了一刀。
看来阳阳他对我,是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过好在,他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
转念一想,江锦安心里又得到了一丝安慰。
殷无咎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师父我,我觉得我对您,这些感觉全都有,看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他说这话时,满脸的欢欣和雀跃,就好像确定了自己对师父的感情,他就可以永永远远的和师父在一起了般。
温诀面容顿时僵住了,几秒的空白后,他斥道:“胡闹,我是你师父,你怎么可能对师父有这些感觉?”
殷无咎见他不信,顿时有点急了:“我没有在胡闹,我说的都是真的。”
温诀理智上确实觉得殷无咎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但是看着少年眼里的焦急与认真,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与殷无咎相处时的一幕幕——每次见面时,他看见自己那充满欣喜的目光;扑向自己怀中时的热切;粘着自己的样子;偶尔叫他莫名其妙的别扭;还有方才,那高媒婆说要给自己说亲时,他突然跑出来对那些媒人发脾气的样子……这一切让温诀觉得奇怪、捉摸不透的行为,在此时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温诀心中开始动摇的同时,随之而来的便是无以言表的震惊和凌乱。
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屁孩,竟然说喜欢他?
怎么会这样?
这喜欢到底从哪儿生出来的?
系统道:【男主感情戏,并不会影响到故事主线的发展,要不宿主您,考虑一下他呗?师徒恋什么的其实也没关系的。】考虑你个大头鬼!
温诀脸一瞬黑成了锅底,直接在脑海中想象出一块碗口大的石头朝着系统飞了过去。
系统吓了一大跳,猛地从地上蹿起来,但温诀早就预判了它这个动作,所以在他跳到空中时,那块石头不偏不倚的击中了他的脑袋,直接给那颗愈发圆润的猫.头砸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小代码。
这是他在无意之中发现的能力,就是通过想象,在脑海中凝聚出具象的东西,对着系统进行攻击,可以对其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说来自从温诀发现这一点之后,这狗系统整个都收敛了许多。
系统两只后足着地,哇哇乱叫着在温诀脑子里一顿抓狂,等好容易将那堆代码重组成脑袋安回自己脖子上时他两只前爪捂着头,一脸愤愤的朝着温诀控诉熬:“宿主你竟然爆我头,好残忍好过分,你看看我,我都被你打小了一圈,啊啊啊啊啊好气啊,不想理你了,哼——”
温诀:“……”神经病!
这智障家伙,是越来越没个系统样了。
温诀懒得再搭理他,转而看向殷无咎,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还小,还不懂什么是喜欢,这只是你的错觉罢了。”
殷无咎道:“师父,我都十六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话音落下,堂屋之中的气氛陡然凝滞下来,师徒二人良久对视着,殷无咎眼神不闪不避,分明的表达着自己的决心,反是温诀最后受不了了,直接从座椅上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殷无咎心一慌,下意识追上去拽住他胳膊,急声问道:“师父您去哪儿?”
温诀:“我想静静。”
殷无咎:“静静是谁?”
“这是什么千年老梗?”温诀麻木的扯了扯嘴角,心累的说,“一点也不好笑。”
殷无咎懵懂而警惕:“她就是以前和师父谈恋爱的人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跨服聊天?
温老师是彻彻底底的无语了。
殷无咎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心里有些难受,半晌,他跳过这个话题,声音低低的问:“我只是喜欢师父而已,这让您很困扰吗?”
这副受了欺负的委屈样儿,到底是要闹哪样?
温诀心态有点崩了。
他默不作声的盯着殷无咎看了几秒,突然握着他的手腕从自己手上分开,然后一字一句道:“不管你怎么想的,趁早收起你的心思。”
“……为什么?”
“感情是要两情相悦的,而我只将你看做自己的徒弟,你我之间,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有那样的可能。”温诀不是一个喜欢妄下论断的人,但是这一点他却十分肯定。
因为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这样的他,承担不起任何人的爱意,所以不管这孩子对他的感情有几分,他都要彻底掐断这不该有的苗头。
殷无咎听着他冷淡而决然的语气,满怀期待的一颗心,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一瞬爆炸,然后碎成了残破的薄片儿。
他的心很难受,眼睛发涩发酸,眼白处迅速浮处了红色的血丝,湿润的液体肉眼可见从眼中沁了出来。
温决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毕竟是放在心上的人,温决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可见不得又能如何,他不可能因为心软,就去答应这样的要求。
温诀转过身,快步的往屋外走。
“师父!”殷无咎下意识追上去,右手即将触碰到温诀的时候,他的眼前陡然一花,然后温诀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殷无咎抓了个空的手,不尴不尬顿在半空,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像是丢了魂儿的一般。
贺毅阳和江锦安在殷无咎说喜欢温诀的时候就傻了,震惊的全程都忘了插话,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江锦安走到殷无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问道:“无咎,你还好吗?”虽说他自己也喜欢男人,但对于殷无咎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他还是被惊到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师弟,竟然喜欢他们的师父,而且自己都不敢说出来的话,他竟然就这么直白的表达了出来。
真不知道该说他勇敢,还是不知者无畏了!
殷无咎抬眸看向江锦安,茫然道:“师兄,师父他,为什么生气?”
江锦安道:“师父没有生气,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殷无咎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接受我:你说过的,男人和男人可以在一起。”
“……”江锦安长长的叹了口气,“对不起,师兄不该同你说那样的话。”
殷无咎沉默良久,低低道:“师兄你没说错,师父他,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其实在温决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心里就明白了,只是不想承认而已,可现在,不承认又能怎么办呢。
“无咎……”江锦安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知道殷无咎的性子,这小子固执得很,劝他放弃肯定没有用,可也不能说坚持下去总会有回报这样的坑话,哎,感情这种事情,总要靠自己去消化的,外人是真的什么也帮不了。
看着殷无咎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江锦安眉宇越蹙越深,他正想着要不带这小子出去转转,干点什么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事,不过江锦安还未想好去哪儿,对方却突然抬起袖子抹了把脸,恢复了平日里的生气。
第95章
表白被拒,就算哭闹消沉,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像殷无咎这样突然之间所有悲伤的情绪都一扫而空,反而显得奇怪,叫人愈发担心了起来。
江锦安见他往门口方向走,不放心的跟了上去,贺毅阳见状也一并跟上,并且还伸手揽住了殷无咎肩膀,:“你也别太难过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咱师父又闷又无趣,哪有外面那些姑娘们好……”
殷无咎没等他说完,打断了他的话:“那些人,如何能与师父相提并论。”
贺毅阳叫他的话噎了一下,顿了顿,道:“她们确实没法和师父比,但是……但是她们稀罕你啊,你想想刚回京那天,姑娘们掷给你的香帕,可都能开上一家手绢铺子了,多少人羡慕的牙痒痒呢!”大商民风开放,对女人的约束不大,女子上街看见心仪男子,可向对方送出贴身的绣帕,若男子接受了,便要在日后前往女方家中提亲,甚至女子也可请媒人前去男方家中的。
这一点,从江锦安几个自到了适婚年纪,就开始不断有媒人来家里“喝茶”,便可见一斑了。
大军归京那日,街上人山人海,殷无咎骑着马一路行过长街,被丢了数不清的绣帕,站的离他近的不说,远些的帕子掷不过来,她们就拿些珠宝首饰,金银钱币之类的裹了往殷无咎身上丢,甚至有更过的,身上没带物件儿,地上捡了个石头包着砸过去。
若非殷无咎身上被盔甲护的严实,而这些女人又没什么力气内功,估计他能被当场砸死。
这事儿很快被流传开来,一时间传的满城皆知,至今仍热度不减,要换到现在,那就是各大娱乐头版头条,热搜第一了。
不过饶是旁人如何羡慕,殷无咎却压根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他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