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坐吃山空啊,我没你们那杀敌和论政的本事,赚些银子还是会的。”柳居奇给宣亦曦斟了一杯桂花酿,“这酒淡,不影响你的脚伤。”
“真是可惜了,你这么个玲珑的人,居然跟了二哥。”宣亦曦语气有些讥讽,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不管,只要宣亦辰在我面前是个好情人就行了。”柳居奇是个护短的主,他自己心里怎么埋怨宣亦辰不讲人情是一回事,听别人编排就是另一回事了。
宣亦曦哈哈大笑道,“好好,不说这些扫兴的了。”
“四殿下!”雅间的门被人急急敲响,柳居奇疑惑地站起来去看,门刚打开,便见几个武将面色不郁地走进来,有一个还刻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柳居奇,斜睨着瞪了他一眼。
柳居奇满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人了?
宣亦曦见着几个人倒没太惊讶,悠然自若的斟着酒举杯笑道,“几位将军也来喝一杯?”
“四殿下!”带头的那个老些的声音严厉了许多,“你现在这样成何体统?简直枉负我们的一番希望。”
“希望?那本来就是你们的希望,不是我的……我的希望很小,还不是无法达成。”宣亦曦落寞道,“即是如此,大家又何必白费功夫,倒不如有酒且醉来得痛快。”
“孺子不可教也!”老些的武将正要再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拦了一下,眼睛一瞥柳居奇,示意他还有二皇子的”心腹”在场。
柳居奇自然是眼色百段,立马往外走,“各位大人坐下慢聊,我让厨房加几道菜来。”
柳居奇合上门吁了口气,这些人不愧是打过仗杀过人的,那眼神冷得和刀子似的,只比燕肃澜友好那么一点点。
柳居奇在后院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往回走,谁知道那些人还在里面,他突然听他们提到宣亦辰,不由慢下了脚步。
“……二皇子近日在朔阳义施赈灾,朝堂上褒奖不断,近日又提出治理沧澜河的方案,一时风头无两,若殿下还不振作起来,恐怕……”
“……那柳居奇出现的莫名其妙,深受皇上和太子的信任,又和二皇子走的颇近,殿下是否需要我等除掉他……”
宣亦曦静默良久,终于开口说,“他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不足为惧。”
柳居奇有些惊奇于宣亦曦的维护,自己和宣亦曦交情并不深,他却肯帮自己在这么敏感的场合说话,柳居奇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房间里的谈话仍在继续,那几个武将颇不满宣亦曦闲散无所谓的态度,他们将所有筹码都压在战功赫赫的宣亦曦身上,这次和南怀的战争已使他们处于不利一方,若宣亦曦在此时失去了斗志,以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宣亦曦由着他们唠叨,只是自顾自地喝酒,压根对他们说的内容没兴趣。
那带头的老将是看着宣亦曦他们长大的,对宣亦曦不为人知的心思有几分揣度,此时状若无意的开口道,“太子孱弱,若二皇子顺利夺嫡,不知会被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一山不容二虎,纵使是个废太子,凭二皇子缜密深沉的心思,怎会容得下他?”另一个人接道。
“住嘴!”宣亦曦将酒杯恨恨丢在地上,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全都给我滚出去!”
“殿下……”
除了那无声笑了的老将,其他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哪里惹到了宣亦曦。
“都滚!明日我自会去上朝,宣亦辰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军营那边你们仔细准备,不容有失!”宣亦曦原本死寂的双眸瞬间燃了起来,那几个人愣了愣,这才喜笑颜开,宣亦曦总算是想通了。
“是,请殿下**。”
*****
柳居奇没再等着和宣亦曦吃饭,他着堂倌一会儿跟宣亦曦带个消息,便自己先回了宫,毕竟穿着一身朝服也不好在外头晃悠,太招人眼球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初夏,皇宫里的宫女都换了鲜绿的纱装,袅娜娉婷、赏心悦目,处处都摆放着鲜嫩的牡丹和芍药,彰显著皇室的尊贵荣华。
柳居奇慢慢踱到自己的水榭阁,发现外头站着几个脸生的太监,里面传来一阵喧哗,“放这边、歪了,往那边点儿……”
“搞什么啊?”柳居奇上前问他们道,“谁在里面?”
“回柳大人,是皇后。”太监恭恭敬敬地答道。
柳居奇一愣,皇帝大叔不是只有妃没有后么?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多了个皇后?而且这个皇后怎么一出现就跑到自己的水榭阁……
“小柳同志,你回来了?”肖蒙穿着一身淡黄色纹凤金丝长袍,依旧顶着那头标志性的红色短发,摔伤的胳膊绑在脖子上吊着,笑眯眯地靠在门边冲他打招唿,被爱情滋润了几天,肖蒙显得更加妖|艳美貌了。
柳居奇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指着肖蒙说,“你、你是皇后!”
“是啊。”肖蒙点点头,亲密地把柳居奇揽着肩膀拉进屋里,里面的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干活,外厅已经被肖蒙派人搬来的新家具重新装点了一遍,柳居奇看得瞠目结舌,这里除了没有电器,简直就是一个现代的办公间啊!
“不错吧?我让皇帝给我弄了一间,看着挺顺眼,自然不能忘了你这个有救命之恩的老乡嘛。”
柳居奇摸摸带着抽屉摆着花瓶的办公桌,虽然做得稍显粗糙,但的确比笨重的古董式家具好看得多,坐在三条铁管腿的圆凳上,也特别舒服。
“再等两天还有沙发和席梦思,我依旧给你送一套过来。”肖蒙喝着鲜榨果汁,柳居奇无视旁边太监提醒礼数的眼神,一屁股就坐在他身边,自己倒了果汁也喝起来,“皇帝大叔也没举行封后的典礼,这样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肖蒙摇头,满脸都是幸福,“这位子早在他登基的时候就预留给我了,他只跟那些大臣说我去庙里祈福礼佛,所以加封礼只用了名帖和衣冠代替,当时阻拦的折子都快堆满置笔阁了,可他坚信只要留着这个位子,我总会回来的,就力排重难,将一个不在加封礼出现的男人封成了皇后。”
柳居奇听着这个传奇一样的故事,封异世的男人当皇后,风岚帝当时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这份感情究竟坚定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他们一个破了成规痴痴等候、一个费尽心思重回古代?
“听说你和那个二皇子……”肖蒙笑得挺奸诈,“我远远看了一眼,长得不错,人也温和知礼,古代的优质男就是多。”
“那还用你说。”柳居奇听完这话,跟别人夸了自己似的得意洋洋。
“啧啧,护短相儿,等你真嫁给他了,咱俩岂不成了天下最和谐的婆媳?”肖蒙有意调笑柳居奇,柳居奇站起来佯装要打他,肖蒙立马哈哈大笑地撩起袍子边儿跑了,惹得那个太监慌忙在后头追喊着,“皇后、皇后当心啊,您可别摔着,不然皇上又要责罚老奴了……”
一伙子人忙完走了,水榭阁又安静下来,柳居奇静静抚着那些桌椅想,要是自己和宣亦辰真能像肖蒙和皇帝大叔一样信任恩爱,那不管以后有什么坎坷都会逢凶化吉的,虽然现在还言之尚早,不过只要两个人肯努力,爱情也迟早会有结出硕果的一天。
柳居奇突然变得信心满满,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爽朗起来。
小乱两天前去看城西的地,请命全权负责柳记开分店的事宜,让柳居奇平白落了个清闲,这事儿小乱干得认真,晚上都宿在新店里监工,每天只派人跟柳居奇回报进度,连回皇宫打个转的时间都没有。
没了小乱在身边唠叨,柳居奇也觉得水榭阁空落落的没意思,那些宫女太监都拘谨,说话无趣的很……
柳居奇看着那个低着头快哭出来的宫女,意兴阑珊的叹口气,“你下去吧,我不过好奇你家乡在哪里,怎么就以为我要赶你出宫呢……”
想着谁谁就到了,小乱风风火火地闯进宫里,屏退了那些太监宫女,让柳居奇一阵疑惑,“怎么了?”
“柳哥哥,我有话跟你说……你听说前朝的事儿了吗?”
第一二一章 爆出丑事
柳居奇虽然深居简出,不过也大概能猜出来,若说是前朝的事儿,大概就是最近波澜暗涌的换嫡风潮了。
太子宣亦郁平庸无所建树,二皇子党和四皇子党早就蠢蠢欲动,这两日宣亦曦从边境返回,突然开始和宣亦辰公开叫板,若二皇子党请求治理内河,四皇子党就说社稷未安、不宜大兴土木,若四皇子党请求加整军队,二皇子党就说战事方平、不宜做出挑衅之事……
小乱将从外头听来的传闻一一说了,柳居奇眉头大蹙,事情真严重到那个地步了吗,还是有心人在添油加醋?
“那亦郁呢?也没什么反应?”二皇子党和四皇子党针锋相对,无非就是瞄着那个太子位,他不担心深沉的宣亦辰和军功赫赫的宣亦曦,只是宣亦郁力量单薄,那两方的争斗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太子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前日里两个皇子党差点儿因为废嫡立贤的事情当堂打起来,太子也无所关心的由着他们参奏,并不为自己辩驳一句,最后还是皇上圆了场,说太子虽无功、却也无过。”小乱叹口气,他私心是希望二皇子夺嫡的,可在东宫住了这么久,他也知道太子殿下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并不想眼看着太子成为无辜的牺牲品,“柳哥哥,你看……”
“我明日去上朝,你记得按时叫我起床。”
“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想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什么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去朝堂上看一看,就算宣亦辰和宣亦曦真的要拉宣亦郁下马,他也要全力保全宣亦郁!
*****
这是柳居奇第二次出现在朝堂上,上次大家打量他的眼神多是好奇,这回却俨然分成了两派:武将们各个横眉冷目,将柳居奇看做宣亦辰一边儿的人,文臣们则态度亲和,将他又让到宣亦辰身边的位子。
宣亦辰看他来了也有些吃惊,几日未见,宣亦辰清减了些,精神似乎不太好,“柳儿,你怎么来了?最近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人人都恨不得撇清自己,你倒喜欢掺和。”
“我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开开眼界,瞧你们是怎么豹子咬老虎的。”柳居奇说话有点儿冲,宣亦辰也只是无奈的笑笑,并不和他计较。
“来看看也就罢了,千万别蹚这趟子混水。”宣亦辰叮嘱道。
“放心吧,我也不懂你们那些。”柳居奇看到宣亦曦朝他瞥过来,友好地举起手跟他打招唿,引得后面站着的文臣一阵唏嘘,宣亦曦倒不以为意,对着柳居奇点头笑了。
宣亦辰本想出言让他最近离宣亦曦远一些,但念着柳居奇是个洒脱的性子,便也由着他了,并不想拿朝堂上的算计阴谋约束住他。
风岚帝和表情寡淡的宣亦郁由后室步出走上台子,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终于消停了,宣亦郁看到柳居奇来上朝有些意外,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
一开始都是些正常的朝事,比如撤换官员、科考春闱、军队粮饷,然而两方人马渐渐唇枪舌剑,将每个小小的问题都纠缠一番,风岚帝好像有着无穷尽的耐心,在上方看着他们闹,突然又个文官站出来,恭敬道,“皇上,臣有本启奏。”
“说吧,”风岚帝一挥手,神色间已然肃穆,教下面明争暗斗的臣子们看得好一阵消停,“倘若再说些废话,就别怪朕罚你了。”
“皇上,臣不敢……原这事也是臣听说的,可兹事体大,臣宁可事后被惩于道听途说,也不愿看皇族蒙羞。”那文官言辞掷地有声,显然胸有成竹,柳居奇不由向他看去,心里说不出为什么会觉得慌乱,似乎希望那人别再继续说下去。
宣亦辰突然皱眉,低叹道,“这骆秋棠……”
“皇上,四皇子和太子殿下有不伦之情。”短短一句话,乍若平地起惊雷,底下一片哗然,有的人惊得笏板都摔在了地上。
宣亦曦瞠目结舌望着那文官,宣亦郁脸色一白,抚着胸口差点儿软倒,风岚帝也阴下脸,这事他当初处理得干净隐秘,怎么会突然被人翻出来?
“放肆!你可知污蔑皇子的罪过?他们是男儿更是兄弟,这等无稽之谈你也敢说出口!来人,将他押下去,掌嘴八十,永入贱籍!”
“大婚之时四皇子大闹东宫是为抢婚,并非传言所说的醉闹洞房,后来四皇子更同太子有苟且关系……皇上若是不信,当堂质问他们便是,若臣有一句虚言,甘愿以死谢罪!”那文官不肯让步,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其他文官见了,以为是宣亦辰授意,纷纷跪下声援,气的风岚帝有火发不得,只是严厉地盯着宣亦曦和宣亦郁,逡巡他们几遍后,不怒反笑道,“好,朕就让你死个明白,亦曦,你先说!”
宣亦曦定一定神,暗骂着宣亦辰卑鄙无耻,面上却很从容,上前一步端正地跪下,“父皇,儿臣与大哥清清白白,只是因为手足情深走得近些,请父皇明察。”
“亦郁,你说……亦郁?”风岚帝唤着毫无反应的宣亦郁,心里暗道不好,这孩子莫不是又钻牛角尖了。
宣亦郁绝望地看着宣亦辰,当日宣亦曦强要了自己,知情的只有商盛、小顺子和宣亦辰,商盛是宣亦曦的人,小顺子更不会背叛自己……原来宣亦辰为了这个看似尊贵的太子之位,竟连自己最后的体面都不肯顾全,当初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冷血冷面的狠心人……他的温柔体贴,根本就是骗人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