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必小心提防。”
“这还用你说吗?”司珐尔冷冷地望着杯中的倒影。“要是他接近飒亚半里内,我定要让他死。”
是的。
深夜时分,独自一人的司珐尔在书房中闭上双眸,脑中布满了所有消息,宛如乱无章法的繁星。他迅速地
编整出有利于自己,以及不利于自己的问题,理出头绪,想出对应的法子。至于潜藏在这些问题之中,最小却
最不能忽略的……他将会掌握东野智的一举一动,绝不让他有与飒亚接触的机会。
第三章
“什么?你说大人又出门了?”用早膳时,不见司法尔的人影,飒亚皱起眉头。
“是的,大人出门的时候有交代,不论亚少爷吩咐什么,我们都会替亚少爷去办的。”大婶恭敬地弯腰说
。
“他没有提说要去哪里吗?”明知道问也是白问,飒亚还是问了一句。
“没有。”
“那你退下吧。”
空无一人的餐室中,飒亚孤单单地看着盘中的食物,拨弄了两下,瞬间失主了食欲。奇怪,最近司珐尔经
常性的失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早知道那天晚上应该追问得更清楚一点。丢下刀叉,飒亚手推着车椅子,
离开大屋,往后方的青草地驶去。
作个深呼吸,仰高了脖子,忘我地凝视着湛蓝无云的苍穹,想起……不知道禧沙弟弟,现在可好?
亚哥哥……不要走!亚哥哥!
司珐尔带他离开皇宫的那一天,大雪纷飞,耳中听到弟弟暗哑激动的叫喊,却没有回头。他抛下了现在世
上唯一和自己有亲生血缘关系的弟弟,在那充满着阴谋与诡计的冰冷宫殿里。
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脸见你,禧沙。不过,现在我真的很希望,你的一切都是安好的,能快一点取代我这
个无用的哥哥,成为我们西琉皇朝的一代名君。我随时都准备好,把这位子交给你。
飒亚低下头去,也许就连有这种想法也是软弱无耻的逃避责任吧?禧沙要是看到他此刻的模样,是否也会
觉得他变得像废物一样呢?咬咬牙,抬起了放在膝盖上泛白的十指,转头看向四方。
很好,一个人也没有。
那么——握住了车椅子的把手。飒亚缓慢地在双腿上使劲,他先把脚移到草地上头,接着靠着双手撑住把
手的力量,缓缓地站立而起。
“啊!”摇晃的脚,因为不习惯身体的重量,一下子就往前倾倒。
可以的,再试一次,己经偷偷练习过无数次,飒亚知道自己想要再恢复到往日的行动自由,是不可能的。
但起码要能够自己站立,起码能走个几步路……
不气馁地摸去脸上沾黏的沙上,飒亚曲起膝盖,转回身子,再一次扶着车椅子,像个初学步的幼儿,发挥
全身的力量,拚命地支撑起自己。
跌倒了,再爬起。
反复不知做了多少回,终于……
站——住了!飒亚瞠大眼睛,俯看着自己的脚,他没有靠车椅子的支撑,站在地面上,对过去的自己而言
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此时却像是一种天赐的奇迹,他感动得红了眼眶。
或许难免摇摇晃晃、颤颤巍巍,起码这短短的站立,己重燃飒亚对自己双脚的希望,一心一意、持之以恒
地练习,也能使被大夫宣判为无药可治的双脚,有长足的进展!
“亚少爷?亚少爷您在哪里啊?”
有人来了!慌张地,飒亚抓住车椅子,重新把身体安置回去。要是让人看到他站起来,一定会去禀告司珐
尔,那么……
“我在这儿,大婶,你跑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装出若无其事的脸,飒亚暗自拍去衣上的尘土。
“噢,幸好您没事。吓死我了,在大屋里前前后后地找,都找不到您的身影,还以为您又发生什么……亚
少爷,请您别再吓奴才了。要去哪里,通知奴才一声,我会跟着您的。”
“不过是出来透透气,有必要这般小题大作吗?”推着车椅子,往屋内的方向前进,飒亚说:“以后我会
常常出来透气,反正人就在这大屋的围墙内,你也没必要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大婶,就让我一个人清静片刻吧
!”
“那怎么行呢?亚少爷,大人说……”
“大婶,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人说什么都不重要。连我在这围墙内活动的自由都没有的话。那干脆把
我关在屋里,再上锁好了。”竭力想要瞒过这些司珐尔安排在周遭的眼线,飒亚佯装发怒地拍打了车椅子一下
。
“亚、亚少爷?”
“午膳也不必送来了,反正一个成天不能动弹的废人,是不需要用膳的!”
大婶倒抽了口气,那可怎么得了,亚少爷不吃东西,就算铁打的人也会倒下,万一大人怪罪到她的头上…
…“好,奴才知道了,亚少爷。我以后不再罗嗦您,您要在这四周透气也没关系,只要不出这围墙外。”
获得小小胜利的飒亚,微笑地说:“多谢你了,大婶。我肚子好饿呢!己经到了午膳时分吧?”
“欸。我们都己经帮您备好了。”
说也可怜,明明是这样清秀挺拔的好青年,要是双脚能走能动,现在正要度过人生中的黄金岁月吧?大婶
不由得想着:在美好的人生来临前,就失去所有,也难怪他会想要一个人静静。
看在这可怜孩子的分上,这次的事就别跟大人报告了。
一抹瘦小的身影奔出小镇,横越过草原,踏过小溪,不管心脏己经跳到极限,也没有停下脚休息的意思。
平七死命地向着那幢黑色大屋跑去,这么做会打破与爹爹的约束,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向谁求救,有谁能
帮助他救救爹呢?大哥哥!你一定要在那座屋子里啊!你是平七仅存的一线希望了。
砰!砰砰砰!
扑到那扇足足有三、四个大人高的巨门前,平七不顾一切地叩着铜环,大喊着:“大哥哥!大哥哥!我是
平七!大哥哥!”
“喀啦”,侧边的另一道矮木门被打开,一名长工探出头来说!「喂,死小鬼,你在这边鬼喊什么,快走
开、快走。”
“我是来见大哥哥的,请让我见他一面!”平七见机,立刻上前央求。
“什么大哥哥?你这小鬼别莫名其妙了,再不走,我拿扫帚来打人了,快走!”咻咻地挥舞着手臂,长工
无情地驱赶着。
平七一咬牙,双肩下垂地背过身主。就在长工嘟嚷着:“去!哪来的笨小鬼!”一面松懈戒心的放开门把
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弯腰俯冲,凭着蛮力硬是用头顶开那名长工的身体,害得长工跌入大屋的
前院。
“哎哟!我的天啊!你这死小鬼,别跑!”扶着差点没跌断的腰,长工气得抓起一根锄头追打他。
“大哥哥!救命啊!大哥哥!”
鼎沸的吵闹、争执声不传入屋内也难,正用着午膳的飒亚,停下手边刀叉说:“大婶,谁在外头这样吵吵
闹闹的?去瞧瞧。”
“是,亚少爷,我这就去看一看。”
少有外人能进入这大屋内,这不寻常的喧哗声,就像一颗小石子掷入了平静不起风波的湖心,激荡了飒亚
规律恬淡的日子。
片刻后,大婶回来了,一脸为难的说:“亚少爷……”
“是什么事?说。”
大婶绞了绞手,叹气说:“是。有个孩子闯进咱们大屋里,还嚷着说想见您。”
“孩子?”他诧异地挑了挑眉。
“就是那天在草原上,对您出言不逊的男孩。”大婶犹存恨意地说。“我叫他们把那孩子撵出去,可是那
孩子死揪着大门,说什么也不放手。还说今日若见不到您,他会一头撞死在咱们的门柱上。”
“有这种事?那还不快带他来见我。”飒亚虽不知道内情,也不懂小男孩何以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但印
象中的小男孩聪明伶俐,这应该不是闹着玩的恶作剧。
“是,亚少爷。”
才把男孩带入屋内,他一见到飒亚,就放声大哭,跪了下来说:“大哥哥,平七求您,求您救救我爹爹!
”
“平七,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不,大哥哥,平七给您磕头!我听人说,能住这大屋的人,是地位极高的人。那么,大哥哥一定有办法
可以救我爹爹,如果您不答应平七,平七是不会起来的。”平七赖在地上,小小的额上己经多了块红印子。
“你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抽噎着,平七用手背擦着涕泗纵横的脸说:“我也不太知道,今天早上一群官兵突然上我们家,把我爹爹
五花大绑地带走了。还说……爹爹杀了大官,得被砍头!我爹不是杀人凶手,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飒亚不由得沉下脸。“平七,这种事我是没有办法帮得上忙的,要是官府的人捉走你爹,他们便会详查事
实,根据国家的王法律令,无罪的人还给他们清白,有罪的人自当接受惩罚,不论谁都不能有例外。”
“但,大哥哥……”
“平七!”厉声一喝,飒亚提高音量说:“你回家去,祈祷你爹爹无罪,并静静等待,听候官府的判决,
会比在这边求我这个外人的帮助,要对你来得有用。”
“大哥哥,平七发誓,我爹真的是清白的。最近这几天,他连门都没有出,一直照顾着发烧的妹妹,又怎
么会去杀人呢?大哥哥!”
再次哭了起来,平七咬牙切齿地说:“可是那些官兵没有一个人把我的话听进去,他们说我在说谎,为了
替我爹爹掩饰罪行,所以说谎!。我平七才不是会撒谎的坏孩子呢!”
这番话,使飒亚困惑地蹙起眉,银眸熠熠。起初,他还以为平七只想着找人说情,洗脱他爹的罪。但听他
描述那些官兵的行径,似乎有待斟酌。那些官兵怎能这样草率,杀人是重罪,更应该要严加调查啊!
我一直认为领朝廷俸禄的地方官员,会秉公守法,按照颁订的律法去做仲裁,然而若是我太过信任这些经
过遴选的官员,而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冤屈,那不就是我这个下放权力给地方官员的人的错?
有必要去监督一下,平七他爹爹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被谁以什么样的证据定罪?而且证人的说词也该听
一听。
偏偏这时候,司珐尔不在,不然就可以拜托他了……
飒亚眉头深锁,未曾如此后悔自己的愚行,竟连这点行动的方便都得不到,纵使想为平七做点什么,可是
光靠车椅子能推多远?
只要有心。就没有不能办到的事啊!
“大哥哥,我求求您了。”
看着平七哭泣的脸,飒亚抱定心思,喊着:“大婶?大婶,你人在哪儿?”
“亚少爷,我在这儿,您有何吩咐呢?”
“去帮我备马。”
“什么?”大婶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
“我说,去帮我备马。”负伤后,自己便不曾尝试过驾马,但只要有人助他上了马背,那么他就可以靠着
双腿的力道夹住马腹,来操纵方向。幸好过去精湛的骑术,使他有十成的把握,即便摔下马也不会有大碍的。
“亚少爷,那太危险了,我去帮您安排一辆马车吧!”
“不必,因为去的就我一人。”
飒亚不是白痴,要是浩浩荡荡的车队进了城,一定会引起人们的好奇,说不定会给司珐尔带来麻烦。他是
要以平七口中‘大哥哥’的身份,而非被软禁的皇帝,去关心这件事。
“平七,你来带路,我们先主官府探望你爹爹,再看情况办事。我不能说自己一定能帮得上忙,但只要你
爹爹是清白的,咱们定会有法子的。”
“大哥哥,平七谢谢您,平七实在太谢谢您了。”
结果,无视于大婶与屋内其它人的大力阻止,飒亚成功的上了马,带着平七,自一年多来未曾跨出半里的
大屋,往镇上出发。
“司大人鸿福。”
宓勒指着两位恭敬向司珐尔行礼的男子说:“这两位分别是东三军的泉敏中将军与西二军的成筝预将军。
他们都己经签署了加入我军麾下的文书。”
“欢迎二位。”
“哪里,今日能见到司大人一面,是我们的荣幸。”
“二位客气了。请坐。”
两人走到靠近门边角落的位子。在这屋内的,都是握有一方军权的人,在司珐尔失势后,表面上虽然被剥
夺了军权,但没有人知道那些被分散的军权,正一点一滴的又聚回司珐尔的手中。
这些投诚的将帅们,当然不是毫无理由就自愿成为司珐而旗下的一员。
有些是过去长年为司珐尔所用的部属,有些则是新近加入的。或利诱或威吓,在种种不同情况下,促使他
们效力的主因皆同,那就是——不论司珐尔今日的处境如何,他依然是西琉的一头雄狮,和朝中那些靠着天生
的贵族地位或是巴结而获提拔的人不同,他的每一分实力都是货真价实的。
不加入最有能力者的那一方,就等着被这头猛狮反过来吞入腹中,是众人皆有的认知。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想听听诸位对目前时局的看法。大家愿意给我你们宝贵的意见吗?”坐在中间的主
位上,哪怕是一身轻便,司珐尔依旧散发着他人中龙凤、高不可攀的权势气息。
“司大人。”首先发言的,是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敏蓝。
“请说,敏蓝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