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阿兄会好好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元植虽说找的是抄经祈福的借口,阿娘给他的是三个月的期限,但昨晚他想得很清楚,颍王这事他不想连累苏家。
就算是史墨白,他也相信自己总能把握好底线,他也一定能靠自己强大起来。
莫名其妙的杀手,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更莫名其妙的是,圣上竟没有召见颍王和齐王,只把昨日去齐王府的祀部司三名官员定了罪,柴俊试图陷害亲王,死有余辜。
两名随从官员不能明察秋毫,下了大理寺狱。
除了巡使、金吾卫和万年县衙接到查找刺客的命令,长安城里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苏元植搬到荐福寺去抄经三月的事,很快传到了齐王府。
“我也怀疑是四兄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但他不肯说,还搬了出去,说不定就是不让苏家受累。”
洛泱边说着,从地上站起来。
她检查了一遍大猴儿的伤口,天气凉,恢复得很好,连伤口处也长出了新毛,很快它就会恢复原样。
李奏仍旧坐在那张轮椅上,再不说什么,只含笑看她。
这小女人霸道得很,她的一切都是全世界最好的,连这样的四兄也只能自己骂得,别人骂不得。
李奏刚开始也照实说怀疑元植,被她叉着腰吼了回来:
“出门四兄会给我准备钱,从京城回去四兄会给我带礼物,在家里四兄会给祖母、阿娘和我说笑话,就连这只大猴儿,也是四兄救下来的,这样的人会是坏人吗?”
洛泱的说法,李蕊深以为然。
“猴儿的伤已经好了,趁天气好,我们把它放回城外山里吧。”
“府里一个老仆说,城东的山里就有这样的猴,你若想去,我们就现在就可以去。”
谷span>洛泱看看他的轮椅笑道:
“你怎么不坐圣上赐你的步辇?那多威风,跟画里画的一样。”
“按制,步辇只有君王能坐,史上倒是也有赐给贵妃、功臣坐的,可我何功之有?就凭我被收缴的机关轮椅吗?
他倒是等着我不知天高地厚坐步辇,好给我记黑账呢。”
“哎呀,想不到圣上送人东西还费这么多心思。那……这次颍王是不是被记黑账了?”
洛泱对这些明争暗斗还真没经验。
“应该是吧。这次五皇兄被我踢了一脚,把他踢到了圣上面前,想必他也已经看清楚现在状况,安王、颍王都不是等闲之人。”
“他们斗起来,我们才有戏看?”
“对也不对,我们现在还没准备好,他们挡在前面我才有机会,要动手就必须一次成功,再不要经历一次甘露之变。”
李奏淡淡一笑,拉过她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里轻轻挠了挠。
洛泱觉得痒痒的,拽过他的手指,背着人,低头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你、你属狗啊?怎么还咬人?”李奏只恨自己不能将她揽在怀里,咬牙切齿低声道:“有本事你跟我进屋去!”
“我不,”洛泱嘻嘻笑着:“不是说去放猴儿吗?还不叫人备车去?”
他俩人说话,侍卫们都退了十几步远,特别是拉拉扯扯的时候,阿凛看自己的脚尖,阿冽就看天。
这会说备车出城,阿冽赶紧转身往外走。
出了东门往东都方向十几里就是长乐坡,那里有一大片山林,趁着才是初冬,大猴儿还能来得及去找容得下它的猴群。
看着齐王和郡主坐着马车离开,侍卫也跟去了十来个,府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绿萝,你们在府里守着,我想到荐福寺去烧烧香。”
“昨儿是十五你不去烧香,怎么十六了才去?”绿萝没多想,忙完了下元节,她们也没什么事。
李蕊笑道:“昨儿那个情形,哪有心情烧香?”
“那也是,你快去快回。”
李蕊出了齐王府,就加快了脚步。只知道苏宅在大荐福寺对面不远,她还是想去问问他,昨晚暗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真对他,他还一个人搬出来住,岂不是更危险?
今天是十六,荐福寺的香客少了一些,李蕊两眼只盯着那些府邸的门头牌匾看,余光刚掠过一个影子,自己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你这是第几次撞我了?”
元植远远看到她,她却一直没往前看,他便故意挡在她前面,果然撞上了。
李蕊一惊,脸瞬间就涨红了,因为苏元植根本没松手。
“我、我是来告诉你,那猴儿……”
元植的心情已经彻底好起来了,他拉起李蕊就往旁边的苏府里走:
“告诉我什么都可以,到府里再跟我细细说。”
第231章 抄经宣纸
苏元植搬到旧宅里抄经,名目上是待三个月,所以简简单单,只搬了些随身衣物。
李蕊挣开他的手,四下张望掩饰着心中的慌乱:“这么大个宅子,您就一个人住,也不方便吧?”
相比王府,李蕊更喜欢这样的小宅子,不知为什么,头一次来,竟有些许亲切感。
“怎么是一个人?仆人婢女护院一堆人。我不来,他们也要天天打扫,多一个主人,还能让他们觉得打扫有意义。”
元植见她有兴趣参观,便沿路给她介绍府内布局,最后指着一间门开着的屋子道:
“我就住那里,屋子后面有个鱼池,从窗户伸根杆子出去,就能钓鱼,我带你去看。”
说完,不由分说的又拉起李蕊的手进了屋子,等他把后窗打开,李蕊就掩嘴笑了:
“就知道您胡诌,窗户离鱼池还远着呢,您给我找根那么长的钓鱼竿出来。”
元植得意道:“不这么说,你怎么肯进来?”
李蕊将他的手甩开,收起笑脸就往外走:
“骗子!”
“哎,别走啊,我今天搬家腿都走酸了。”元植自顾自坐下捶腿,见李蕊果然停下来,心中很是得意:
“你说说,来找我是想说些什么?”
“我想说……那只大猴儿的伤全好了,齐王、郡主他们到城外放猴儿去了。”
“放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养着它,把它训得会端茶倒水,每天逗着玩,岂不是有趣?”
李蕊委屈道:“四郎君,您这不是说,我们端茶倒水的都是猴儿?”
“想哪去了?这也能委屈上。那我给你端茶倒水,我是猴儿,行了吧?”随口道歉的话,元植对妹妹说惯了,可李蕊一听,心里不禁涌起层层暖意:
在殿下身边,他总是高高在上,离自己那么远,再怎么和善都是主仆。但元植从没拿她当下人,在他面前,自己就只是个女人。
元植还真给他俩各倒一杯茶,指指榻桌对面让她坐下,他轻轻感叹道:
“我乔迁新居,你是唯一的客人,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蕊顺从的拿起茶杯,学着元植的样子一饮而尽,转而问他:
“我正想问您昨晚的事,您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我怎会知道……我三兄已经报官了,行刺朝廷命官,圣上正让巡使、金吾在查。”元植若无其事道。
朝廷官员被刺杀,这是大家都热衷豢养门客后,屡见不鲜的问题。
圣上不是不想扫除这个毒瘤,但养门客由来已久,有时还能解决朝廷职位不足的矛盾,想完全清除,那得伤筋动骨。
李蕊担心的看着他:“杀手来历都没查到,您为什么要搬出来住?万一是针对您,您这落了单,岂不是很危险?”
“哈哈哈……你也不看看,这座宅子对面是什么地方?谁敢当着佛祖的面杀人。”元植语气轻松,似乎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您,真是来这里抄经的?”
“你不信?我带你看看我准备的抄经宣纸……”元植又过去要拉她,李蕊忙躲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笑道:
“我信您。既然如此,不如给我几张带回去,我在府里闲着没事,也能替您抄些。”
元植在府里虽然大家都没怎么说他,但昨晚元枫、元极的话让他明白,家里人其实还是很介意,他走旁门左道做官这事。
这让他感到孤立无援,搬到旧宅也是无奈之举,哪会不觉得孤单?
现在李蕊来关心他的安全,还要替他抄经,这种感觉让他喉咙干涩,他低声说到:
“李蕊,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会去向齐王要你……”
这话她不知反复想过多少回,再次听元植提起,嘴里却立刻反对道:“不、不行!殿下不会同意的……我爹……也不会同意的。”
“你爹不是齐王庄上的庄头?难道他想让你做齐王的婢妾?”
元植沉默了,转身向门口走去:
除非自己成为权臣,否则,以他的条件,在长安永远都是一颗不起眼的沙砾。
“我上次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李蕊看元植的神情,心立刻软了,有些不安的跟在他身后道:
“我的意思……齐王府这会子还不安定,您看,昨儿就出了那样的事情,等一切都好起来了,再说什么不行?”
原来她是对我有意的。元植忽然转过身去,李蕊还在往前走,便又一头撞在他怀里。
“你走路老是不看路的吗?”元植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低声笑道:“你撞了我三次,可要陪我一辈子。”
李蕊又羞又臊,使劲推开他,快步向门外跑去。
元植一手揉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扶着门框哭笑不得:别的女人都是半推半就,就你这女人用蛮力真推,下次我可不放过你。
他对着李蕊的背影叫:“还说替我抄经,连抄经宣纸都没拿,骗人!”
紧张兮兮的李蕊被他逗乐了,咬着嘴唇偷偷笑,但她没回头,加快步子向府门走去。
回到齐王府,齐王他们还没回来,她悄悄松了口气。
绿萝接过她手上的经书和一卷抄经纸,笑道:
“你还真是舍得,这样贵的抄经纸,只有殿下、郡主这些贵人才用得,这卷纸怕是要花掉你大半年的月钱吧?准是庙里和尚骗你买的。”
“抄经就是要心诚,用好的纸,也是心诚的体现。”李蕊把经书和纸在榻桌上放好,又问道:
“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不去看他们准备殿下的晚膳,还在这里缝衣衫?”
绿萝眼也没抬道:“你刚才不在,阿凛传话来,说殿下在外边晚食,让咱们别准备了。
我这针法可是跟长史夫人学的,她以前是宫里的司衣女官,专门给圣上做衣裳的,你看这走针方法多巧妙,就是废线。”
李蕊凑过去,仔细看看绿萝的手法,果然比她们以往的要精细许多。
她心中一动,也去拿了件缝到半的冬衣来跟绿萝学新针法。
冬日暖阳斜照在窗棂上,一颗种子已经在李蕊的心里发芽:
冬天已经来了,谁说春天还远呢?
第232章 熟人
转眼下元节过去好几天,阿娘还是每天歪在床上,没什么精神。
顾允之又来了一次,给阿娘换了个药方:
“郡夫人是有福之人,儿女都孝顺,您就不要忧思过重,这不利于您涵养元气。”
李明珠虽然不说,但魏光窃去的家财到底还没追回来,儿子们的俸禄都涨了不少,东庄的收入也还在,可丢了的东西她总是忘不了。
这层心病,让她今年的旧疾又重了几分。
洛泱拿起顾允之刚写的药方,还是补气血的药,不过换了两味贵些的药材,这大概能给患者一些心里暗示,贵的药必定疗效更好。
送他出去时,洛泱忍不住问:“顾先生,我阿娘是忧思过度?难道,这不是她陈年痼疾吗?”
“你是懂医的,上了年纪的人,心里有事不容易放下,郡夫人本就气血两虚,忧思更使她心气郁结。你有空,多带郡夫人到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
“忧思?”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确实多了些,出了家贼、路上遇劫,最近又老担心自己被送去和亲。阿娘她什么都不说,可并不是不放在心里。
顾允之见她心事重重,便故意逗她道:
“你在东庄不是很会唱歌吗?把你那些什么鸭子、驴子的歌儿,给郡夫人唱唱,保准她心情好起来。
对了,我之前让人照着你的图做了几张轮椅,还有两张,回头给夫人送过来。”
“两张?你怎么不给齐王送一张去?他的旧轮椅很难推,坐在上面也不舒服,自己根本没法推动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