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诗筠早就习惯了她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见她话中有话,反唇相讥道:“没办法,我没秦医生你这么闲。”
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呗。
看你这无聊的,三千米海拔的太阳都不够你晒的。
秦悠然听了,既没生气,也没恼。
她依然饶有趣味地盯着散发着微妙化学反应的两个人,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顾诗筠困得睁不开眼,也懒得跟她解释什么,便脱下披在身上的外套塞进程赟的手里,转身进了帐篷。
厚实的帘子晃晃悠悠。
“筠筠……”
程赟伸手,却只抓住一把空气。
秦悠然不急不缓地深吸一口气,视线平缓地落在了男人身上,拦下他道:“副大队长,这可是我们女医生的帐篷。”
程赟皱眉急切道:“她是我的……”
“我知道她是你的。”话未说完,秦悠然便半嘲半讽地打断他,“所以呢,副大队长,你开歼-2S追得上她吗?”
作者有话说:
程队长温馨提示:追妻有风险,切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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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夜通宵手术, 休息了整个上午,顾诗筠才从冗长的深度睡眠里将将醒来。
错过了午饭, 就只能吃一些罐头和压缩饼干。
在家讲究, 出门将究,已经习以为常。
难得和煦春风,顾诗筠趁着天气赶紧去洗了个澡, 因为入了夜,又是与白天相反的霜降寒冰, 从太阳炎炙的烘烤到夜晚的冷风吹拂, 不过转瞬之间。
蚊子顺着帐篷里的热源与灯光, 轰炸机似的扑面而来。
蒋乔数着脚踝上的蚊子包,怏怏道:“顾医生,你说古圭拉这么冷, 怎么还有蚊子……?”
咬就算了, 还成串儿地咬, 连成一片, 跟开花似的, 肿起来的时候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顾诗筠拿来药膏给她涂上,“古圭拉不仅有蚊子,还有登革热传染病呢。”
“也是。”蒋乔深思熟虑,疑惑地问:“那我是O型血,是不是特香……?”
顾诗筠将药膏收起来,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道:“没有科学依据的, 人家蚊子想活下去, 喝你血还带挑吗?”
蒋乔纳闷地看着顾诗筠的一身洁白, 连露在外面的手腕都没有一个蚊子包。
“那你说为什么蚊子就咬我?”
顾诗筠依然失笑摇:“我也不知道。”
蚊子嘛,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呢。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太多了,就不用再想了。
凭着这个理论,她都佛了小半辈子。
蒋乔没再追问,翻出来一床新晒的被子说道:“顾医生,今晚你盖这床吧,我看你还是有点虚。”
她转身掖起被子,帮忙铺在床上。
顾诗筠点头,“谢谢。”
帘子随风晃动的瞬间,恍目的太阳洒满地面,与碎石沙砾融合成一种破碎的美感,整个古圭拉都沉寂在一种悄然自愈的环境里。
蒋乔铺好被子,递过来一瓶水,“哎,对了,顾医生。”
顾诗筠喝了一口水,问道:“嗯,怎么了?”
蒋乔低声道:“我今天早上听护士长说,昨晚上有个CGA的人被送来我们这做了心脏手术?”
顾诗筠放下手中的饼干,眉毛拧成一股,“护士长昨晚上没有上台。”
蒋低低疑惑了一声,“是杨主任告诉护士长的,然后护士长就随口跟我说了,还问我那人是谁呢。”
杨主任?
这话也是随便说的吗?
顾诗筠嘴唇轻合,几不可闻地沉吟辗转,凝神说道:“那是CGA的高级将领,杨主任怎么随随便便就暴露出来……”
蒋乔着急皱眉,赶紧道:“我可没告诉别人啊,我就这么一听,然后这么一问。而且我都不知道那是个高级将领,胡子拉碴的,艾玛跟我家楼下卖煎饼卷大葱的大叔差不多。”
见她绘声绘色急于解释,顾诗筠忍俊不禁地失笑一声,然后摇摇头道:“你先在这待着,我出去一趟。”
她加快脚步,朝指挥室的方向走去。
说是指挥室,其实也只是一顶稍大一点的帐篷,还没走到门口,就遇到了昨晚上来喊她的军医孟伟。
“顾医生?”
他眼睛亮了亮。
顾诗筠说道:“我找一下空军的那位副大队长。”
孟伟疑惑地挠了挠耳后,“他不在这,他们空军换了一片小营地,就在木那河旁边。”
“这样啊,那谢谢了。”
顾诗筠转身,咬着下颚仔细思忖,转头又朝空军那片营地跑去。
一个肩章两条折杠的士兵并不认识她,拦下她道:“这位医生,你找谁?”
她手臂上有红十字袖章,更有世和医院的院徽。
“我找……那个……”她犹豫迟疑了一下。
算了,还是不喊他副大队长了。
她继续道:“我找程赟。”
毕竟平时鲜少提及上级的姓名,又是基本上没什么交集的战机飞行员,遽一听到这个名字,士兵都没反应过来。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犹疑地说道:“副大队长刚回来,你等着,我去问一声。”
嗯?
不是,这还要问一声?
顾诗筠急忙道:“哎,我是他的……”
然而话还没说话,士兵就已经转身朝后面一顶比较大的军绿色帐篷跑去,沿路碎石凌乱,又有耳畔风声呼啸,早就把她后半截的话给堵在了半路上。
不一会儿,程赟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遥遥看见她,他面不改色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冲她招了招手。
“来。”
沐着阳光的身体,半嵌着眼神的利落干脆,明显就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架势,连语气都是不容置喙。
嗤,好大的官威啊。
顾诗筠走过去,跟着他进了帐篷,阳光被阻拦在外,便是温和交融的昏暗,将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顾诗筠这才看清,这男人依然还穿着昨夜的飞行夹克,黑色靴子的鞋底满身尘土,脸上的疲倦又多了几分。
不过她暂时没空管这些。
“那个病人不太安全,毕竟昨晚上参与手术的人比较多……”
她思忖着,还是没说杨馥宁到处叭叭的事情,毕竟以后一直在同一个科室,人家又是主任,犯不着得罪她。
然而程赟似乎知道她的意思,紧了紧身上的夹克道:“我明白,病人明天早上就会被送走。”
顾诗筠一听,怵然愣了愣,“啊?这么快?他刚做完手术……”
手术今天早上才结束,26小时之内都会出现排异反应甚至直接死亡,再者,如果明天就送走,沿路的颠簸会对伤口产生极大的影响。
她问道:“纵教授说可以转移吗?”
程赟双手搭在腰带,点了点头,“嗯,纵教授上午走的时候,就是这么吩咐的。”
顾诗筠一听,愕道:“纵教授走了?”
一晚上的手术,曹操似的说到就到、悟空似的说没就没。
所以说,能做到这种资深教授外加顾问级别的大佬,都已经进化到不用睡觉了吗?
程赟平静道:“对,早上做完手术就送回吉隆了。”
顾诗筠瞪圆了眼睛。
“……?”
纵览整个救援营地,就只有一台没了窗户的越野车和两辆老破旧的大巴,赶在这个时间段把纵恒送走,除非开飞机。
但是开飞机……?
嘶,这男人也进化得不用睡觉了?
见她迟疑不信,程赟哂笑,抬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这么不信你老公?”
鼻尖掠过温柔。
像是羽翅在湖面轻绽的感觉,从未有过。
顾诗筠遽然往后退了一步,半张了口,勉强道:“真是你送走的?”
程赟滚了滚喉结,坦然垂眸,不置可否。
顾诗筠怔怔看着他,视线游离在他眼眶里,努力寻找困倦的疲惫,但好像都没什么结果。
她疑虑问道:“那你……不困吗?”
程赟蹙了蹙眉,仔细想了一下措辞,说道:“困,我正准备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告诉我说有一个女医生来找我,所以我以为……”
他倏地止住话语。
顾诗筠问:“你以为什么?”
程赟依然蹙眉,下颌缘的弧度微微一侧,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以为你打算来陪我睡。”
话音刚落,几乎骤变似的,顾诗筠的脸倏忽一红,抬手一巴掌就拍在他胸口,“无不无聊啊你!”
就算是夫妻,也没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地步。
至少现在不是。
她转身欲走,但还没迈出一步,就见程赟已然站在帐篷门口,笔挺的身体微微侧斜,臂膀曲线的张驰度和腿部肌肉的弧度已经将帘子挡去了大半。
他就没打算让她出去。
顾诗筠抬头,凶巴巴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风大,帘子被吹起一丝缝隙。
程赟将帘子掩起,压低了帐篷里的光线,他朝她多走近了一步,喉结轻滚地慢慢说道:“筠筠,别再跟我犟气了,好吗?”
难得的,他没有那种直冲云霄的压迫力和果决感,不是迎难而上,只有温声细语,在帘子后的风声里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欠了两年的温情,该弥补了。
大概是和耳膜一起颤动的共鸣,将顾诗筠内心那簇火苗猝然点燃。
但秉承着最后的一丝坚持己见的原则观念,她认真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程赟稍稍怔住,口中却答好。
顾诗筠掀起眼皮,问道:“你是不是在领证当晚就跑了?”
程赟手心一紧,踟蹰不决。
顾诗筠:“你说是或者不是。”
程赟抵了抵下颌,道:“是。”
顾诗筠又问:“那我再问你,你是不是结婚两年来,一次家都没回过?”
程赟心口一颤,继续道:“是。”
顾诗筠目光陡然沉了下去,又问:“你是不是在我没认出你的时候,一直在跟我演戏?”
程赟瞳孔紧缩,不觉后脖颈传来一丝凉意,他伸出手,想拉住她的胳膊,“筠筠,我只是……”
“只是什么啊只是?”顾诗筠打断他,“程赟,你可是在结婚当天就跑了,还是开战斗机跑的,比人家扛火车跑的还快,我没跟你离婚就不错了!”
她冷冷说完,一巴掌直接把他的手臂挥开,径直绕过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程赟怔目看着她的背影,指间冰凉的感觉由下至上,跟一桶凉水似的就浇满了全身。
他可算是知道秦悠然那句“你开歼-2S追得上她吗”是什么意思了。
确实,他就算现在开个火箭,也追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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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古圭拉的冷风按时而至,从不缺席。
给一个病人检查完截肢伤口,顾诗筠才拖着疲乏的身体缓缓走回了帐篷。
这两天,她多了个心眼。
每次回来的时候,总会在帐篷周围多观察观察逡巡几眼,以防万一多个什么人,再惹她点什么事。
好在今晚明空万里,繁星璀璨,只有风声和遥远的经幡飞舞作伴,营地之外连只野兔都没有。
她找了个断裂的树桩,将鞋底混着泥泞的冰霜一点一点蹭掉,然后便进了帐篷。
可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偏偏看不下去你闲着,还是003模式已经漫延出了喜马拉雅山脉,刚准备上床睡觉,这时,手机忽地就收了新消息。
这个点,不用看名字都知道会是谁。
【别出来】
顾诗筠疑惑看着程赟发的这条消息,也不知道什么个意思,正想仔细问问,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听不懂的语言,激烈的语气,甚至还有肢体接触的碰撞声。
她哪里见过这架势。
脑袋轰然一震,下意识地就掩住被子将自己挡了个严实。
睡在旁边的蒋乔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她迷迷糊糊醒来,见顾诗筠脸色苍白,不由问道:“顾医生,外面什么声音啊?”
然而话音刚落,帐篷外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
“砰——”
作者有话说: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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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