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寺?”孟元元不解,忽就想到之前他说去拜拜寺庙。
“以后恐怕不能常回红河县了,去给爹娘祈福,还有岳母。”贺勘道声,语调低沉了些。
孟元元嗯了声,眼睛微微阖上:“你的脚呢?”
“不严重,”贺勘手指继续缠着,试了试自己的脚,“要说兴安手里没个轻重,但是正的还不错。”
孟元元不由弯了唇角,犹记得在船上,贺勘明明崴了脚,非要强装出没事儿的样子。还有兴安下手重,看得出贺勘当时很疼,脸都变了。
睡意不知不觉袭来,她松缓开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正在朦胧即将入睡的时候,后颈上落上轻轻地碰触,随后是温湿唇瓣贴上,于那娇细之处吮了下去。微微的疼意伴着麻痒,身上犹如流淌过什么,像风中摇曳的柳枝般颤了颤。
接着,是颈侧的另一处,同样的落上,只是这次明显更用了些力,几乎让她觉得齿间已经咬住……
她咬紧了牙,手指扣紧了手心。
好在,后面没有再继续什么,只是像之前那样,手落在腰间的被子外。
孟元元一只手捂住胸口,那里着实跳得厉害。仔细听着身后,贺勘的呼吸由重慢慢变轻,再到平稳,接着腰上的那只手也收了回去。
过了许久,她才松了神经。
她抿紧唇瓣,想着虽然是会回洛州,但是不能再这样同住一间房。大概回程就不用担心了,因为船上两人的房间,是分开的。
翌日。
贺勘早早起来,准备去县衙处理秦尤的事。
临走前,兴安一定要为他揉些药油,表示自己的手法师承秦老爹,虽粗糙但实用。
“你再吵,”贺勘瞪了眼还想跃跃欲试的小厮,冷冰冰道了声,“我把你的脚打断,你自己试试正上。”
兴安当即闭了嘴,把药油往身后一藏:“公子,我只是说说。成,咱们就去前街郎中家,让他给看看。”
正屋里,主仆二人斗着嘴,孟元元在院中听得一清二楚。
能听出贺勘心情不错,居然会有功夫跟兴安磨嘴皮子。要说以前,他定然就是冷淡的扫人一眼,让别人自己琢磨然后退却。
兴安垂头丧气从正屋出来,颠了颠手里的药油,叹了声气。
看见孟元元时,他又笑着跑过去:“少夫人。”
孟元元笑着颔首,算是回应:“收拾好了?”
“都好了,公子在正屋里上香呢。”兴安回了声,“我看他的脚没事儿了,昨晚真是险,脚崴了可是麻烦事儿。”
对于帮贺勘正脚踝这事儿,他没办法给那些仆从说,可毕竟是一件大大的功劳,总想着放嘴上炫耀一番。
“兴安会的本事真不少。”孟元元顺着人称赞了一声。
果然,好听的话就是受用。
兴安抓抓脑袋,咧嘴一笑:“少夫人过奖了,这些都是兴安该做的。”
他就觉得自家公子冷冰冰的不懂人情,少夫人则好太多了,人温柔,连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人爱听。
“兴安,我让你出去准备车,”这时,贺勘从正屋里出来,见着还在废话的小厮,随即皱了眉,“你说了一早上,还不够?”
兴安瞬间蔫儿了,回头看去正屋:“公子,你也比往常爱训我了。”
说着,垮了肩膀往院门外走去。
屋门外,贺勘单手背后,一步踩下石阶。他今日话有那么多吗?
他走到孟元元身边,伸手帮她拿掉落在肩上的发。
冬阳落下,柔和的为她镀上一层柔光,身形纤巧玲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今日似乎不冷。”贺勘道。
孟元元点头,他的左脚看去:“大概最冷的时候过去,就会开始慢慢转暖。公子的脚好了?”
“嗯,”贺勘应着,像是证明一样,在她面前稳当走了几步,“一会儿会去郎中那里看看。”
院中那棵梧桐树高大,现在仍是光秃秃、干巴巴的。
“我走了,你回屋罢。”贺勘披上斗篷,手里系着带子。
院门处,兴安吆喝了一声,说马车已经来了。
贺勘便转身往院门处走,他一步迈出门槛的时候,回头看向院中,对着树下的女子笑了笑。
孟元元双手叠在腰前,眼看着贺勘从院门处出去,只剩下空荡荡的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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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勘这边去看了郎中,说是脚踝没有大碍,便给开了些草药,用于晚上睡前泡脚。
兴安把药拿好,心里道声幸亏昨晚自己处理及时,要不公子的脚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地。
接着就是去衙门。
到了的时候,地牢中已经去了几人。有周家父子,更有红河县的知县大人。
因为提前的准备,牢中腾出一间独立的审讯房,铁门一关,外面的人不会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也是因为贺勘的身份在那儿,知县不敢怠慢,才让周主簿如此安排。
“贺公子打算如何处理?”知县问,脸上一副为难,“秦尤那厮,昨儿晚上吆喝了一宿,说了你好些难听的话,不少人听到了。”
贺勘跟在知县身后,进了审讯房:“大人当知,犯人的话不能全信。”
知县点头:“是这个道理,就是别人都听到,他说你能保他不死。这,这就不好说了罢?”
两人先后进去,就见到了绑在墙上的秦尤。
听见动静,本来死物一样的秦尤睁开眼,看清来人时,便大声叫喊:“二郎,你说救我的,快放我出去。”
知县厌恶的瞅了眼,心道贺勘现在什么身份,还妄想称兄道弟:“大胆,不准喧哗!”
一声呵斥,并没有让秦尤消停,反而更加拼力挣扎,用力拽着手脚上的锁链:“你要是做不到,就别怪我……”
“大哥。”贺勘站去人前,面无表情。
“二郎,”秦尤脸上的凶狠褪去,改为惨兮兮的祈求,“你帮帮我。”
贺勘上下打量着,才明明白白看到秦尤的惨状,远比在山上时更厉害。人的手脚都已经冻伤,有溃烂的趋势,披头撒发的像个野人。
“你不会死,仅此而已。”他说着,语气中没有半点温度。
话音一出,秦尤安静了,一双污浊的眼盯着贺勘:“你会把我交给赌坊那些人?我要离开红河县。”
贺勘心中叹息,看到秦尤的右手没了两根指头,脑中些许的思虑。原本,只要秦尤还有点儿良知,最开始他是想帮的,毕竟秦家父母待他如己出。
“好。”他道了声。
秦尤笑起来,带着铁链子哗啦啦响着:“好兄弟。”
“只是,”贺勘顿了顿,看去一边的灰墙,“以后你会被逐出秦家,族谱上也不会留有你的名字。”
他可以让秦尤活着,但是不会再让秦尤与自己有一定点儿的牵扯,完全的断清楚。
不出所料,秦尤愣住。他心知贺勘心中主意多,一时猜不出人在想什么:“什么意思?”
贺勘站在那儿,腰身挺拔:“自此,你不再是秦家人。”
边上,知县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是一头雾水。他这边都没发话,贺勘就保下秦尤的命了?依据律典来说,最轻也是个刺青发配边疆。
审讯室内很静,秦尤低头思考着。
“好,”良久,秦尤咬咬牙做了决定,而后骂了声,“反正也没人把我当秦家人看,那帮老乌龟!”
知县这边琢磨不同,将贺勘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贺公子,秦尤杀了人,不是小罪。”
贺勘对人客气颔首,随后轻声于知县耳边耳语一番。
“是这样?”知县松了口气,随即紧皱的眉头亦是展开,“那倒是可以。”
秦尤见着墙边两人嘀嘀咕咕,心中狐疑:“二郎,你们在说什么?”
贺勘这才转过身来,秦尤近了几步:“赌坊那人死了,大哥还是要担些罪责的,知县大人刚才说了一个办法。”
“对,”知县咳了两声清嗓,双手往后一背,摆出一副官架势,“可免死罪,但是你要发配去东明岛,屯守十年。”
东明岛,位于大渝朝东海中,距离陆地相当一段的距离。是为了打击海寇,官家在上面驻扎了屯军。其中一半的人,是戴罪发配过去的青壮年。
秦尤愣住,可也没有办法,现在看来东明岛是他唯一的活路。
“说罢,”贺勘知道秦尤没得选择,淡淡问了声,“元娘的那张契书在哪儿?”
问话的功夫,知县已经去了桌旁,拿起笔来写着什么。没多久,一张供状就被他写了出来,并拿到秦尤面前,让他过目。
看见上面赫然的东明岛三个字,秦尤低下了头:“秦家祠堂的横匾下。”
得到答案,贺勘转身离去,几步离开了地牢审讯室。
秦尤急得大喊,几乎哭出来:“二郎,能不能让我早点回来?”
贺勘已经到了外头走道上,根本不去理会秦尤。就在刚才他已经和秦尤再没有一点儿的关系,人是死是活已与他无干。
前面,秦家的二伯走来,远远地脸上就起了笑:“贺公子,你叫我来这儿有何事?”
贺勘站下:“二伯,秦尤已经不是秦家人,之后你便将他的名字子族谱中除去。”
二伯也不多问,忙称是。秦尤那样的祸害,说实话族里的人也都躲着,不想沾染,况且还背上人命,除去正好。
说完,周尚带着秦二伯进了审讯室,确认秦尤的事。
这边,贺勘和知县走出地牢,明亮的日光倾泻而下,照亮了这处阴冷的地方。
“贺公子确认,赌坊那人不是被打死的?”知县看四下无人,这才再次清楚的询问。
“是,”贺勘确认的点头,解释道,“那人是有内伤,可巧那日喝了酒,服错了药致死。”
正好这时周主簿赶过来,交一张公文交给了知县:“确认了,赌坊的丁有是中毒。”
知县仔细看了公文:“如此就好。”
不是打死人,自然不必偿命,那秦尤伤人逃匿,要说发配东明岛是挺重的。不过那也是他咎由自取,送去那种地方也好,省得再在县里惹麻烦。
不管是知县,还是秦家的人,现在都是想把秦尤有多远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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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寺,在红河县东面的仙姑岭上,不算大,但是香火很旺。
离着年节近了,总有不少香客前来拜祭,告别旧岁,祈求来年。
孟元元来之前,去探望了一眼刘四婶,知道她要来永安寺,刘四婶也收拾了一下,两人结伴一起来了寺里。
两人在前面的大殿上完香,便四下的随处走走,聊些话。
“事情总算过去了,”刘四婶感慨一声,“以后你再不用担心,你婆婆九泉下也放心了。”
孟元元点头,扶着刘四婶走进一方石亭:“说是人就关在县衙地牢,既是抓到,便不会跑掉了。”
石亭位于寺院外,修在一处凸出的巨石上,位置与视野极好,能看着前方的路。天气好,加之今日是个黄道吉日,陆陆续续有人上山。
孟元元没有去县衙,所以并不知道贺勘现在解没解决完事情,是否处理的妥当?
刘四婶靠着亭子的木靠坐下,手里揉着膝盖:“你几时走?”
“就这两日罢。”孟元元笑了笑,在四婶的身旁坐下。
昨晚上,贺勘与她说的那些话,她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是答应下回洛州,可是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
刘四婶欣慰一笑,眼角和嘴角叠起了褶皱:“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元娘是个命好的娘子。瞧,什么事二郎都替你办好。”
闻言,孟元元莞尔。刘四婶说的是真的,她这些日子也不是看不出。
“元娘你是后来到的红河县,可能并不知道当年二郎的事,”刘四婶笑意一收,认真道,“他被你公公捡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走到今天,他也不容易。”
对于贺勘的过往,孟元元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贺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去年才认回去。隐约觉得,大概是当年和陆家的事有关。
刘四婶叹了声,没有再说,也看出不远处那条大路。
仙姑岭就是一座岭,地势不高,修着那条通向寺庙的路也算平坦。
山岭下面停放着几台马车,也有那些富贵人家前来上香,夫人带着小姐,婢子婆子左右里跟着。
“那不是二郎?”刘四婶看着刚停下的一辆马车,正见着出色的郎君自车上下来,身姿颀长。
孟元元瞧过去,点下头:“是他。”
刘四婶从木靠上站起,道了声:“我去里面听大师讲经,你等着二郎罢。”
贺勘还需要走上来,孟元元便搀着刘四婶进了寺庙,想把人送进经堂,自己再过去找贺勘。之前两人也约定过,说是在这处石亭中碰面。
如此,她送了刘四婶后,便从寺庙的侧门出来。
隔着一段距离,孟元元看见贺勘已经上来,正往那石亭进去。见他才踩上一级石阶,便停在了那儿。
原是亭中已经有了别人,还是一位妙龄贵家小姐,正与自己的丫鬟说笑。见着亭外突然而来的郎君,似乎也是一愣,继而娇羞似的低下头。
孟元元站在侧门下,刚好看得清清楚楚。贺勘并没有进到亭中,而是后退一步,下了石阶,转身站在亭外等着。
倒是亭中的那女子起了好奇,偷偷拿眼打量着外面的贺勘,仅仅是一张出色的外貌,已经勾了人芳心暗动。
边上丫鬟看出什么,对着自家小姐耳语一句。后者拿手作势打了下丫鬟,随后轻着点了下头。
这厢,亭中的主仆俩慢慢从亭中出来,走在前面的小姐姿态袅袅,仿若一朵风中的柔花。
贺勘见着亭中无人,遂抬头看了下日头,心中估摸了下时辰,这才抬步进了亭中。
而那边侧门下,孟元元总觉得有些蹊跷之处,便一直看着。果然,那对儿才走出石亭的女子停下了脚步,往石亭中回看一眼。
她手心攥了攥,往亭中望去,贺勘正背对而站,看着岭下的景致,可能觉得无甚可看,便撩袍坐于木靠上。
只是他刚坐下,方才走掉的那女子又折了回来,抬步进了亭子,一起进来亭中的还有女子身上刻意的香。
贺勘皱下眉,脸别去一旁,再次望着岭下灰扑扑的树丛。
“小姐,你的脚是不是崴了?”丫鬟提高了声音,故意往贺勘看去。这厢便看了个清楚,当真的人才一表。
那小姐娇娇的嗯了声,面上不禁浮出一层红润,贝齿咬了咬唇,干脆就往那木靠上一座,离着郎君甚是近便的地方。
下一瞬,贺勘迅速起身,像是被什么蛰到一样,离开到对面,脸色已然阴沉下来。
他的举动,让刚坐下的小姐脸色一变,尴尬的瞪着眼,似是完全没想到,就像她是什么毒蛇猛兽。
丫鬟也是一愣,自己小姐是个美人儿,平常那些郎君巴不得想接近:“公子,我家小姐脚崴了,你能否帮着照顾下,我去叫婆子来。”
丫鬟不死心,扯着笑问道,还特意想引着贺勘的目光过来。
主仆两个俱是看向贺勘,美人有难,哪个郎君会袖手旁观?
谁知,贺勘好像是没听见,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便抬步出了亭子,站在方才等候的地方。
亭中,女子眼圈里蓄满了泪,除了委屈还有不甘。瞧着亭外的郎君,也就是普通的穿着,她可是刚从京城回来的千金,怎可这样瞧不上她?
丫鬟一看,直接走出亭外,站到贺勘面前:“敢问,你是谁家的公子?”
“二郎。”
一声清清脆脆的女声传来,如那山涧的软泉。
贺勘转身,便见着了两丈外翠色的身影,静静俏俏的站立,自内而外的散发着柔美。
“元娘。”他嘴角浮出笑来,脸上的阴霾瞬间弥散。
任谁也能看得出,两人是相约在这里见面。
亭中的小姐皱起脸庞,面色很是难堪,指甲几乎掐穿手心,那丫鬟更是讪讪回来,丢大了脸。
这厢,贺勘走去孟元元身旁,根本没在乎亭中如何。
“给你的。”他把手往她面前一送,一个小纸包托在手心上。
孟元元接过来,手指一勾,就看见了里面,原是一包盐焗南瓜子。
不由,她脸侧了下看去亭中,正瞧见那小姐对着丫鬟撒气。
“走罢,去那边。”贺勘的手落上孟元元的肩膀,想带着她转身。
孟元元双手抱着瓜子包,仰脸看他,落下的光撒进明亮眸中:“你还没回答人家。”
“那,你想让我怎么回答?”贺勘手握上她的后颈,使了力道推着她转身,半推半带。
第55章 第 55 章
孟元元被推着往前走, 脚下的步子不受自己控制,偏后颈上的手还拿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