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后悔不该推萧玖下河,还是后悔不该在没有确定安全的时候推她。
空间里,萧玖喝了姜茶后,对秦砚说:“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问完话后,萧玖正要再说话,秦砚直接把她按在了小床上:“接下来,你需要休息一下。”
“养好精神,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根据我们听见的内容往下推,云村应该会很快和容爷接头,他们也很快就会发现紫脂不见了。”
秦砚给萧玖盖上薄毯,继续说道:“你猜,到时候,容爷信不信?会不会认为云村的人故意拿乔,或者坐地起价?”
“云村的人会不会以为是考古队的人动了手脚?”
“盯着云村的其他势力,是不是会让这所谓的协商顺利进行?”
见萧玖若有所思的样子,秦砚失笑:“放心吧,考古队的人暂时不会出事的,这个关头,虽然有人会出面干预,但他们只是想分一杯羹,并不会惹出大事端,平白授人以柄的。”
“你好好休息,之后的事情会更加复杂难解,千头万绪,需要更多的心力。”
萧玖叹气:“确实是这样,本来以为找到傅教授就行程圆满了的。”
之前,萧玖一直称呼傅西望为傅老师的,这刻开始,她也喊起了傅教授。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不可逆转了。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多聊那处奇怪的石屋,仿佛,萧玖就是被推进了河里。
仿佛她没有经历什么密封石屋,斗转星移,是直接被秦砚找到拉出水面的。
等萧玖睡着后,秦砚也半躺到了躺椅上,松松靠着扶手的掌心向上,空荡荡的掌心忽然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紫色玉石。
握住掌心,玉石又从他的手心消失。
他转过头看着安然入睡的萧玖,又看到她床头小几上并排放着的两张药方,垂下了眼睑。
他刚刚其实想问:你想长生吗?
京城,萧玖和秦砚双双落水失踪的消息不知被哪个有心人传了过去。
傍晚,京城五进大宅里,孟卓远把自己在公安局的事情跟家人说了一遍。
从前,他虽然常常找借口向封老问计,但其实都是些不费神伤脑的事情。
封老为此多撑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为此,他经常暗自沾沾自喜。
后来,看到萧玖和家人相处的模式后,他意识到,原来坦诚才是家人的相处之道。
从搬进了五进大宅的那一刻开始,在他心里,他和萧玖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的风格自然是要统一的。
“看来,是京城有人不想小玖留在安市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姜老喝了口茶,感叹道。
“铃铃铃!”
邱老五接起电话,听到电话的内容后,明显愣怔了一下,然后,冷着声调说道:“多谢告知,你是哪位?”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邱老五挂了电话。
“对方说,小玖和秦砚落入急流的大河中,不知所踪。”
“什么!”姜老失手拂倒了刚放在小几上的茶杯。
“说得仔细一些!”冯老深吸一口气,抖着手,快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三颗药。
孟卓远还没有反应过来,邱老五就把两颗药一人一颗塞进了姜老和封老的嘴里。
冯老捂着胸口,也快速把药吞了。
邱老五帮着姜老顺背,孟卓远也连忙上前帮着封老轻轻顺背。
自己抚着胸口顺气的冯老: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
“就这么一句话,没有起因经过,没有多说什么,还自称是小玖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后,在场的人冷静了下来。
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了萧玖曾经在电话里的叮嘱。
“您几位别着急,上次小玖跟我联系的时候叮嘱过我,她不会以任何人的名义和家里联系的。”孟卓远连忙出声安抚。
“对,我想起来了,小玖是这么说过。”姜老吐出一口气,心跳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人目的不明,消息是否为真,有待商榷。”
封老和萧玖的祖孙情还没有那么深,虽然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但思维还能保持冷静。
他看向孟卓远:“京城既然有人利用你来逼小玖回来,就不会多此一举动手除掉他们。”
喘了口气,封老继续说道:“若电话里的消息为真,动手的人应该与京城的局势没有关系。”
“确实。”姜老混沌的脑袋渐渐清明。
“小玖会水,秦砚又在她的身边,我相信他们不会出事的。”冯老说完,略抖着手拿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
“他们肯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他又非常肯定地说了一句。
“我去趟安市,亲自把他们找回来。”孟卓远说道。
“等等。”姜老喊住他,“你未必出的了京城,不要费事了。”
“姜老?”
“以小玖的心性,她如果真的在众目睽睽下落水,肯定会防着有人用她做文章误导我们,再等等,脱险后,她一定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的。”
姜老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正当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邱老五缓了口气,接起电话,就听他惊喜地喊道:“小玖!”
“你还好吧?有人打电话到家里,说你和秦砚落水了,我们刚刚还在讨论你的事情呢。”
“放心,他们都没事,你们怎么样?”
“没事,好好,你等一下。”
邱老五把话筒让给走过来的姜老他们。
他们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等挂了电话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电话里,萧玖说,想要暂时瞒着她和秦砚安然无恙的消息,怕家人担心,这才先打个电话让家人安心的。
那么,他们也该做些什么。
“小孟啊。”重新坐下来的封老说道,“你去市中市发个委托。”
“是。”
孟卓远直接站在那边听封老吩咐。
“有愿意去安市寻找小玖的,咱们重酬。”
这是他们这样的家庭,作为家长知道自己家的孩子失踪后,做出的最正常的应对。
“打个电话给汪季铭,告诉他,我们收到小玖出事的消息了,问他知不知情。”姜老补充。
“去外面大张旗鼓地进购一些养身补气的药材,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需要。”冯老也说。
既然孩子想要做出失踪的样子,那他们这些老家伙就出一份力,把她失踪的消息在京城坐实了。
“好。”
当天,有好几个人从不同的车站离开京城,包括住在秦砚对面的裴风歌和卫守安。
卫幼宁亲自给他们收拾行李送行:“你们到了安市,不要管其他的任何事情,先让小安找到萧玖和秦砚,之后,一切都听他们的。”
“知道了,小姨,你放心吧,我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
卫幼宁听到他的话后,微笑点点头,然后看向裴风歌。
“放心吧,我和小风现在只喝萧玖的酒,不喝酒,就不会误事。”
“那就好,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卫幼宁最后又说了一句:“已经动用了委托,事情不小,去安市的人中,未必没有浑水摸鱼的,你们记住,只能相信萧玖和秦砚本人。”
“其他的人,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相信。”
“更不要相信别人用萧玖的名义给你们送信。”
“以我对萧玖的了解,如果她真的出事,最不愿意连累的就是亲朋。”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恐怕宁愿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陷在某个地方出不来。”
然后,她又自信地说道:“真出事了,她也绝对不可能把烂摊子留给活着的人的。”
“她会更希望所有的事情在她那边截止,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就好。”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然后,和他们一起回来的。”
看着满眼担心的卫幼宁,裴风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他本来是要摸摸她的脑袋的,后来觉得不妥当,就在卫幼宁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卫幼宁看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有躲开。
保密局,汪季铭挂掉了姜老的电话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接到了跟他说萧玖和秦砚落水消息的电话。
他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后,就去找了何先华。
“你要放下京城的担子去安市?”何先华有些不解,“我以为你之前只是说说的,那边有萧玖和秦砚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们双双落水失踪了。”
“什么!”
何先华惊声说道:“怎么会这样!谁动的手!”
“不知道,报信的人自称是萧玖的朋友,说了消息后,就挂了电话了。”
“她家人也收到了消息,刚刚还打电话向我确认。”
“这消息不辨真假的……”
何先华话还没有说完,汪季铭就打断他,说道:“京城风雨欲来,安市也不遑多让,老何,安市,我是一定要去的。”
“哪怕不是为了萧玖和秦砚,我也得去一趟。”
他直觉,关兴案的转折点就在安市。
“行,去,放心去,也不用跟谁交接工作了,我亲自坐镇保密局。”
“那就有劳了。”
“别来这套,假惺惺的,你来找我说这个,不就是让我出面的意思吗。”
京城军区,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严美玉,魏围愧疚道:“原本想多陪陪你和孩子的,我对不起你。”
严美玉动作轻柔地晃着孩子,笑着摇头:“说什么呢,我不知道多感激萧玖和秦砚把你安全带回来。”
“在所有人都放弃救援的时候,是他们不顾安危去了落日峡,让我和孩子不至于失去你。”
“如果不是他们临时有事去了安市,我们肯定是要登门道谢的。”
“现在他们下落不明,你如果袖手旁观,我才会觉得自己选错了人,才会看不起你,快去吧。”
“把他们安全地带回来,就像上次,他们把你带回来一样,我和孩子在家里等着你们。”严美玉笑着说,眼泪却流泪下来。
“好!”
魏围把母女俩一起搂在怀里,不舍地放开后,快步出了门。
门口,常舟已经发动车子在等着了。
魏围上车后,常舟说道:“老黑他们出任务去了,方开峻联系过我,说是想和我们一起去安市找人,我给拒了,让他在京城等我们的消息。”
“他有心了。”魏围说道。
两人都没有心情长篇大论说话的意思,心里都记挂着远在安市的萧玖和秦砚。
常舟开车掉头出了京城军区,魏围躺在副驾驶座闭目休息,他们预备轮流开车,日夜兼程,尽快赶到安市。
“我不准你去安市!”林凝婳夺下乔盛容的行李袋,激动地说道。
“凝婳!”乔盛容严肃地说道,“那是你的亲生女儿!”
“现在,她在安市失踪了,我们作为家长,必须亲自去了解情况,最好能找到她,你不要无理取闹。”
“什么无理取闹,你跟爸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她在那里不知道惹了什么人事才会落水失踪的。”
林凝婳根本不听乔盛容的解释与道理,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你去了,出了事,我跟怡珠要怎么办?”
“安市形势错综复杂的话是你亲口说的!”
“我只是去找小玖,什么都不会掺和,凝婳,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对小玖是有责任的。”
“什么责任?她是保密局副局长的时候,我们什么光也没有沾上,她连上门也懒得,根本没有把我当母亲看,现在出事了,我们倒是有责任了!”
乔盛容深吸一口气:“凝婳,你怎么……”
林凝婳也深吸一口气,握着乔盛容的手,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盛容,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我知道,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当初没有及时找回她,可是,在这件事情里,我也是受害者啊。”
“萧玖从来不体谅我,对我也不尊重,她在京城的名声都传到爸那里去了,她来看过我们吗?”
“她连一声‘妈’都没有叫过我,她叫我‘母亲’。”
林凝婳的情绪很激动。
“她一个在山村长大的孩子,不叫我‘娘’,不叫我‘妈’,而是叫‘母亲’,她不是为了表示尊重,她是为了表示疏离,她被那对乡下夫妻养坏了。”
“我不要为了她承受失去你的风险。”
看着声泪俱下的林凝婳,乔盛容到底松了手,行李袋掉地上的声音惊醒了自怨自艾的林凝婳。
她连忙把行李袋抱在怀里:“盛容,你答应我不走了?”
“是,我不走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乔盛容内心苦涩。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当初他提出要娶林凝婳的时候,极力反对的母亲说的一段话:
“你对林凝婳所有的放不下,皆源自于你年少时的遗憾。”
“林凝婳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相反,她非常自私且不顾廉耻。”
那时候,乔盛容要反驳,被母亲制止了,她继续说道:“一个受过教育,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姑娘,是不会不顾家人意愿,不顾道德伦理与人私奔的。”
“奔者为妾,聘者为妻,她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你要说这是封建思想,但是盛容,你要知道,这是更是名正言顺。”
“婚姻本就是缔结契约,结两姓之好,需要仪式昭告天下,就这么私下跟人跑了,置疼爱她的家人于何地?”
“不负责任,自私自利,是我对她的评价。”
“你若坚持要娶,我和你父亲自然是拦不住的,但有一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乔盛容拍了拍喜极而泣的林凝婳,淡淡地说道,“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去找萧玖帮忙。”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林凝婳连连点头:“我绝对不会找她的,你放心。”
现在信誓旦旦保证着的林凝婳不知道,未来有一天,她会自己打自己的脸,并且扇得非常大声。
京城某处二层小楼的办公室里,有人喝着养生茶,淡声问道:“是谁把萧玖失踪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
“也不算沸沸扬扬,只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罢了。”回答的人并不以为然,声音也是淡淡的。
“对方想做什么?把人都引到安市?”
“也可能是声东击西呢?”
“怎么说?”
“有消息传回来,云村那边已经松口了,这也可能是有人怕我们截胡,所以直接把水搅浑。”
“松口了?”最开始说话的男人声音终于有了点变化,“既然如此,你怎么还不去安市?”
“我这不是想要你的一句准话吗?”那人声音仍旧淡淡的,“谁知道云村愿意给出几颗永寿丸呢。”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谈妥了永寿丸的分配问题,他才会去安市。
“之前就说好的,一人一半,怎么,你要反悔?”
“倒也不是反悔,只是,消息是我得到的,事儿是我办,人也是我出,你直接坐享其成,还要一半,不太妥当吧。”
最开始说话的人冷笑:“没有我,你能知道永寿丸的消息?”
“两码事,我七你三,说定了,我立刻出发。”
显然最开始说话的人不愿意这样的分配,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挪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你干什么!”第二个声音终于失去了淡定,短促而焦急的说了这四个字后,就没有了动静。
“干什么?当然是处理不听话的狗。”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又恢复了淡淡的语调。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沾满血迹的手,说了句:“收拾干净。”
人就直接下楼离开了。
他离开后,有人进来把被割了喉的尸体拖走,把现场清理干净,也离开了这里。
安市,萧玖醒过来后,和秦砚先找了个地方给家里报了声平安。
之后,他们就隐在云村附近,看看云村的永寿丸,会炸出多少大鱼来。
此时,萧玖和秦砚都还不知道,他们的朋友,曾经帮过的人会放下一切,赶来安市寻找他们的下落。
他们再次抵达云村的时候,已经是夜阑人静的时候了。
常旺和一帮小弟守在石桥这端,这次,他们没有再分散人手去巡逻,而是直接坐在石桥前的空地上,燃着篝火,吃着已经烤热的罐头。
“头儿,简佑听过分了吧。”有个小弟咬了口罐头肉,愤愤不平道,“我早就想说了,这个简佑听每次都只是装模作样过来看看,什么也没有管过的。”
“就是,这里一直是我们守着的,考古队的人也是我们抓住的,凭什么他一来,就把功劳抢走。”
“头儿,这太不公平了,到时候论功行赏,咱们能分到什么?”
“就是,眼看明天容哥就会过来去云村谈判,到时候,永寿丸有没有我们的份都不知道。”
常旺:你想的还挺多,我都能肯定永寿丸肯定没有我的份。
“行了,说这么多什么。”
常旺让他们闭嘴,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只是,容爷也好,容哥也好明显更加相信简佑听,他即使抗住压力亲自把考古队的人送去容哥那里,又怎么样?
真的分好处的时候,他难道还能越过简佑听?
“安心守好最后一班吧,明天,等容哥来了之后,咱们就可以散了。”
“怎么就散了?这怎么行?”
“就是,云村松口也有我们的功劳,凭什么事情成了,我们就得散?什么都得不到?”
“头儿,你可不能怂了,传说中的永寿丸啊。”
“是啊,头儿,你不想要永寿丸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说到最后,有人提议:“头儿,咱们明天争取一下吧。”
“就是啊,容哥怕惊动人,带的人肯定不多,等他们来了,咱们让容哥给我们一个保证呗。”
“就是,没有好处,
谁愿意天天这么幕天席地守在这破地方?”
常旺就听着他们说话,不时咬上一口罐头肉,一直没有松口。
最后,有个小弟说道:“头儿,你如果不敢说,兄弟来说。”
“就是,头儿,如果不是竖着进云村会横着出来,我现在就想直接过去强抢了。”
常旺没有再呵斥他们,他心里当然也想要永寿丸,但他也知道,这次轮到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白天的时候直面过那个云村的年轻人,非常傲,明显看不上他们。
云村的族长只会更加难说话。
容哥来了,未必能谈妥什么,估计最后,得容爷亲自过来才行。
但这些都是他自己琢磨的,这帮人现在正在兴头上,他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的,反而会以为他胆小怕事,不敢为他们争取利益,认为他没有资格做他们的头儿。
常旺静静听着他们的讨论,不发一语。
到了第二天,容哥一早就过来了,身边就只有简佑听和两个手下陪着。
“容哥!”
“容哥!”
常旺和一众小弟见到容新过来,都站起来打招呼。
容新只是点了点头就准备过石桥,他还没有踏入石桥呢,就被人拦住了。
“容哥,弟兄们有几句要说,还请你听完弟兄们的话后,再过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