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祎兰被拉着走时,看了不远处空着的停车位一眼,刚刚阿杰有说过,那是若樵的停车位,看来他还没回来,应该还在公司里上班吧!
那又怎幺样?如果他在,而且知道他今天搬过来了,他会过来看看吗?
他想不会!他恐怕连躲都怕来不及。
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失落。
进了电梯,才从B1升到一楼,就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进来。所幸电梯里的位子十分大,才没有因为小李搬上来的那一堆行李而感到拥挤,只是进来的人群中,男的身上充满着古龙水,女的身上则是香水及化妆品味,一时之间让蔺祎兰敏感的鼻子有些难以忍受。李少芬及小李理解的往他身前假装不经意的一挡,不但让身在后头的他鼻子好过些,更挡住了众人好奇惊艳的视线,也许是有小李这阳刚味十足的男人做比较,五官柔美精致充满立体感的蔺祎兰,让人有点分不清是男是女了。
小李和少芬虽然并没有把蔺祎兰当成自己的东西看,却把他当成自己心中最珍贵的至宝,自己的宝贝外貌出众,引人注意固然令他们欢喜,但是总是不喜欢别人这样瞧着看,就怕蔺祎兰有那幺一点不自在。
其中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妇女瞧了他们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们是刚搬进来的吗?」这里人口的出入不大,管理也十分严格,只要是一有生面孔,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注意到。
少芬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似乎是个可以交谈的人,于是笑着回答:「是的,我们今天刚搬。」加深一点邻居关系,以后有事也方便,多个人帮助总是好。
「这样啊,你们住几楼?我住六楼。」这时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电梯中的一对男女走了出去,里头只剩下五个人。
「七楼。」
「七楼?那跟我挺近的,我时常到七楼串门子。」
「咦?妳认识二少爷?」电梯在四楼又打开一次,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剩下的那位女子也走出去了。
少芬之所以这幺问,是因为这一栋大楼分A、B栋,两栋楼在六楼以上分成两个单位,每个单位一户,和五楼以下分四单位,每单位一户是不同的。既然她时常到七楼串门子,不就代表她串门子的对象是二少爷?
「二少爷?妳指的是钱若樵吗?」那女子奇怪的问,不懂她为何称呼钱若樵为二少爷。
「没错。」李少芬没想到才刚认识,不到几句话就可以进入情况,「钱若樵先生和我们家小少爷是熟识,从小就认识,所以二少爷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那女子听见她说小少爷时,忍不住看了蔺祎兰一眼,心想自己猜得没错,他果然是男孩子,「妳家小少爷是指?」虽然可以猜出她说的是谁,她还是决定问了一下,以免弄错丢人。
「这位就是我家少爷......啊!六楼到了,我姓李,我家少爷姓蔺,蔺相如的蔺,妳贵姓?」看见电梯门打开,李少芬连忙问。
「我姓魏......」那女子看见电梯门打开,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眼看电梯门即将关上,她毫不考虑地就说:「这样好了,等一下我过去帮忙,你们刚搬应该还没弄好吧?欢迎吗?」
李少芬开心地笑了一下:「当然欢迎,怕妳不方便。」有人帮忙整理当然好,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更快些将少爷安置好,让他早点休息。
「不会,我十分钟后过去。」在电梯门关上的那时,她这句话刚好说完。
从头到尾,两个男性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
「女人。」小李忍不住喃喃自语,他实在佩服这些女人,连第一次见面也能聊的如此熟络。
「你说什幺!」李少芬睨了他一眼,别以为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幺,就不知道他是在抱怨她。
小李看了她一眼,决定还是别惹她:「我说七楼到了。」她一旦发起飙来,他肯定是每天吃馊水的人,谁知道她会不会在饭菜里加泻药。
李少芬哼了一声,走出电梯。大人不记小人过......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等她走出一段距离,李杰立刻小声的对一直安静的蔺祎兰说:「以后老婆千万别娶这型的,有一天会被她整死。」说着他跟着走出门,提着一大包行李,很潇洒的模样。
后头的蔺祎兰莞尔一笑,他们夫妇俩老爱吐对方的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庭生活不合,岂知这就是他们一贯的生活方式,那天要真让他们各自遇到完美的对象,他们还不愿换呢!
对他们这种相处方式,他是羡慕的。
走出电梯门,他看了另一边B栋紧闭的大门一眼,感到有点怅然若失。轻轻地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进入屋中,随手将大门轻轻阖上。
对他的来到,他有什幺样的反应?
魏采研在放好她手中所有的摆饰品之后,再度看向在一旁整理纸箱垃圾的蔺祎兰。他那漂亮的五官实在令人百看不厌,尤其是他时常挂在嘴角的笑容,可爱的令她好想抱在怀中。
「蔺祎兰......这名字挺特殊的。你父母取这个名字有什幺特殊意义吗?」
她想:否则这个名字挺特殊的,听起来又像女孩子的名字,一般人应该不会想为男孩子取这样的名字才是,尽管这名字的确十分适合他。
「特殊意义?我想没有,我父亲叫蔺仕祎,我母亲叫连岚兰,取他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就是我的名字。他们说这样别人一听就知道我是他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后头摆放易碎家具的李少芬噗哧一笑,跟着补充说明:「妳不知道我家老爷夫人对自己生的孩子有多幺满意,老嚷着这幺漂亮的孩子只有他们才生的出来,所以替少爷取名字时便想尽办法要让别人知道这孩子是他们生的,听说整整想了一个多星期才想到这名字。所以妳千万别以为他们是乱取的,事实上,可是有这层特别的含意在。」这些事,是她从上一任管家的口中听到的。在他们尚未去世时,她就觉得这一对夫妇不但外貌出色、心地单纯善良,听到这件事之后,又让她发现了不少可爱的事,这样的人,实在难得一见......可惜好人不长命,他们去世时,才三十出头而已。
想到这里,不禁担心地看了少爷一眼。少爷今年才刚满二十一不久,可是......
「别胡思乱想。」刚摆设好家具的小李一出房门就看见她的眼神,她在想什幺他都知道:「少爷不会有事的。」他很小声的在她耳边说,是说给她听,也是告诉自己。
「你有一对十分可爱的父母。」也只有这样单纯的双亲,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吧!
魏采研从刚才在电梯内乍见蔺祎兰时,就发现这孩子的眼神就如同初生婴儿般干净无瑕,让她这个久在尘世中打滚的人感到万分惊讶,奇怪的是在同时,她心里居然升起一种不祥的念头。
这孩子,活不久吧!
不安的感觉刚升起,她立刻猛力地甩甩头,想把这不受欢迎的念头给甩出大脑。
一旁的蔺祎兰看她突然猛摇头,有点吓到了:「怎幺了?妳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帮妳叫医生?」语气中充满担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认识了很久。
听他的话,她连忙停止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在做头部运动而已。」她好象吓到他了。
「嗯。」蔺祎兰认真的点点头,深信不疑,可爱的态度让魏采研直想抱紧他尖叫。
「少爷,休息时间到了。」小李突然站到蔺祎兰身后,强制扶着他双肩站起,让蔺祎兰才捆到一半的绳子又松了开来,压扁的纸箱微微隆起。
蔺祎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周围所剩不多的整理工作,「杰哥,等整理完我再休息好不好?」他想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多少帮些忙。
「剩下的我们整理就好,你把药吃了,去好好睡一觉。」少芬也跟着过来拉人,手中已经盛好一杯温开水,臂下还夹着好大一包药。
「可是......」真的只剩下一些而已,他想做完它。
「没有可是,你忘了你答应过医生什幺?」
小李一说,他只好乖乖的和少芬一起进房。他答应过医生必须要准时休息吃药,而且必须听少芬的话,否则就回医院疗养。
「你......你们为什幺?」看见他们忽然变得那幺专制,让魏采研有些摸不着头绪。要是她,她才舍不得对他那幺凶,不对,也不能说是凶,只不过就是让她觉得怪怪的就是了。
「少爷身体不好。」小李简单扼要的说。
「看得出来。」她早觉得蔺祎兰的皮肤过份苍白,这使得他原本柔和的五官更添一份纤细的感觉。一个男孩子还是必须要有健康的肤色才好,至少这样会让她比较好分辨性别......不对!这不是重点:「他身上有什幺病吗?」
「说白话一点就是天生心肺发育不完整。」这些医学上的专有名词少芬比较懂,她有学过一些护理,但她只要记得一些应变常识就好了。
心肺不完整?换句话说就是不但心脏有问题,连肺也有病了?「不能动手术吗?」现在的医学越来越进步,除了癌症及爱滋之外,好象没什幺病是治不好的。
「打从出生不久就动过了,只是......」说到这里,话变得难以出口。
「只是......」魏采研忍不住跟着问,心莫名其妙也跟着像是被提了起来一般......喂、喂、喂!他们今天才认识不是吗?
「只是这种病不是光靠手术就能好的,还必须要有健康的心肺。」医生说过,除了移植器官之外,没别的办法。少爷能活到现在,已在他们的预料之外,现在所能做的是也只有等了。
「我听说器官很难取得是真的吗?」她小声的问,希望自己得到的答案能是相反的。
「少爷等了二十多年了,妳说难不难?」小李苦笑,要得到一个完整的器官不是有人捐就可以,像一个十岁孩子的心肺少爷就不能用,地方太远也不成,刚取下来的器官必须在三至四小时以内进行移植,否则死的东西,活人可没法用。
何况就算有器官,手术过后的感染、排斥现象都是他们担心的问题,而且少爷这手术已经延迟太多年了,手术成功的机率越来越小。
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到国外?」她想国外捐赠器官的人应该比较多,毕竟他们的信仰观念和中国人死要全尸的观念不同。
这正是最令他们绝望的地方。
「少爷的血型是稀少的HLA型,医生说这种特殊血型,目前全世界登记在案的,包括少爷在内只有三个人。」所以在哪个地方等待动手术都没差。
「当我没问。」说得她难过死了,讨厌自己刚才那种不祥的念头竟然从别人口中证实,那种感觉糟透了。
房里的蔺祎兰在吃完药等少芬离开房间之后,看着房里的天花板发呆,想起离开医院时,医生不放心的容颜。
他本来应该好好的待在医院中,等待有人愿意捐赠器官,让他能动手术;而不是搬来这离医院有一段距离,且容易损伤健康的地方,可是活了这幺多年,他第一次如此任性,坚持自己的想法。
虽然他们不敢告诉他,可是身体是他自己的,他会不了解吗?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敢期待奇迹的发生,不知为什幺,他就是知道自己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也清楚这三个月内不会有人捐赠器官给他。那种清楚的感觉,就好象有人在自己耳边告诉他一般。
他不是迷信,但他相信这份直觉。于是打算好好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去过一个平常人所拥有的生活。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医生,出乎意料之外,医生能了解他的想法,甚至......相信他的直觉。关于这点医生当然没说出口,可是他可以从他眼中看见他的了解。
所以在不合常理的情形下,他这个重病患者出了院,开始他另一种新生活。除了医生及时常照顾他的护士之外,没人真正知道他病情已恶化到什幺样的程度。吃那一大堆药,只是用来止咳、止痛及让病况恶化速度减缓,并没有什幺治疗的效果。说起来他的主治医生似乎和其它医生不太相同,他相信不会有其它医生会愿意帮他到这种程度。
三个月的时间不长,可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对死,他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好象这人间不是他该存在的地方一样,从小他就这幺觉得。
但是他很喜欢这里!
这里虽然有着他所无法理解的人性,可是他常常可以感受到温暖,每个人都是可爱的。杰哥常说他会这幺觉得,是因为他接触过的人太少,不过希望他永远这幺相信。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即使他看过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他依然仍能保持这样的想法。
怎幺说起来好象他心中藏有另一个人,那个人还可以跟他说话似的。为这个荒谬的想法忍不住一笑,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思想蛮天马行空的,连睡觉时的梦境都是有连续性的。
他常梦见自己是天上的天使,背后长了一双纯白无瑕的羽翼,和他说话的天使们,每个都漂亮到不像真的......记得当他跟其它人说到这件事时,他们不是回答他镜子照太多了,就是他该常常照照镜子。到现在他还弄不懂他们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幺会有这幺矛盾的两种回答,很可能是他太笨了,所以才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如果他能再聪明一些就好了。
要是有人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八成会猛翻白眼,一个在病床上度日却能拿到硕士学位的人叫笨?会这幺认为的也只有他自己。
「你打算什幺时候闭上眼睛休息呢?」李少芬拿了一本杂志在门口对他说。她本来收拾好东西想拿本杂志进来看,顺便照顾他。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他看着天花板发呆,一下子笑一下子满脸疑惑,看得她又气又好笑。
「马上休息。」蔺祎兰被抓个正着,立刻回以甜甜的一笑闭上双眼。
相处也有十年的时间,李少芬还是被他的笑容唬得一愣一愣的,久久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有杀伤力的?」刚走过来的魏采研努力平息心跳,向李少芬嘀咕。
都快三十的人了,居然还像个少女一样没控制力,为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搞得心头有如小鹿乱撞。
「他要是知道,就不会有这样的笑容了。」蔺祎兰笑容最大的魅力除了因为那张无人匹敌的俊美外貌之外,再者便是那纯真的模样,不带一点矫揉造作,自然真诚。
「说的也是......他的照片不少吧?」魏采研突然问。
「是啊!妳怎幺知道?」李少芬回头惊讶的问。少爷的相簿足足有三十多本,另外她知道钱老爷、夫人及大少爷还各自洗了一整本的精华集,嗯......老实说,她和阿杰也有一本、医院里的一些熟人好象也各自拍了不少。
「怎幺知道?妳不觉得妳这句话白问了。」魏采研扬了扬眉。
想到少爷的笑容,李少芬叹了一口气。
的确是白问了。
第二章
蔺祎兰在早上八点整便到达公司门口,这样站在数十层的大楼底下,亲自感受建筑物雄伟的力量,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望着像是看不到大楼顶端,让他突然升起一股欲望,想在最上头往下看,想知道由那样高的顶端往下看会是什幺样的感觉,是他现在所想象的那般吗?
「请问您有事吗?」大楼的警卫注意他很久了,像他这样容貌的人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在这栋大楼担任警卫也有近十年的时间了,在大楼里工作的人,虽然他不见得都认识,但他确定自己绝对没见过这孩子,这样的相貌只要见过一次,便永远也难以忘记。
「您好。」蔺祎兰看向一旁看起来严肃的伯伯,温和的笑颜上充满惑人的力量,让看着他的警卫一呆。
「我叫蔺祎兰,从今天起在这栋大楼里工作,请多多指教!」
「喔!喔...你要在这里工作啊!哪一家公司?」警卫好不容易才从他的笑颜中拉回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