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不止这些,接下来好像还有什么事会发生,是什么?
见春满的样子也像是被吓倒了,于是春福提议,“要不这样,春满,反正也没有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不如我们到里头去看看,或许可以知道什么呢?
“我……。”
“哎哟,你就别犹豫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走啊!”说完,以为春满一定会听他的话跟进去的春福率先走了进去。
盯着春福朝洞穴里走去的背影,春满却突然向后转身。
他想站在这儿找什么东西,是什么?找什么?
好多好多的疑问,让春满不由得放眼望着无垠的雪地。可是,入眼的一切都是白,白得让他心惊。他不喜欢白色的东西吗?为什么现在的他却对这片白得如同仙境的地方感到厌烦。好像就是因为它们因为这些白雪才让他找不到什么……
他在等什么,他到底在找什么,这儿除了雪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突然,一直急切找着什么的春满看到远远的地方闪过与雪完全不一样颜色的灰点。
太突出的一闪,却让春满整个人跳了起来,是它!他在找的就是它!
不由自主,情不自禁,他不顾一切地朝那个不明显得一点灰色跑过去,用尽着他全部的力量跑去——
“你去哪儿?!春满,春满,春满——!”
春福惊恐地叫声叫不回他向前跑的身子,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念头,跑到那个灰点那里,就算是脚下的厚雪像在阻碍他前进一样让他步履艰涩。
就像是在回应着他,那个灰色的点影竟也向他这里疾驰而来。
近了、近了、近了,他看到了!向他跑来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见到这只狐狸后他的心情愈加亢奋,就好像只有能抱它在自己怀中,一切都无所谓了。
只是,为什么?他的脚不能动了?为什么他就快要碰到它的时候他再也动不了了呢?
为什么……呢?
在国家边境的土地上,在长年积雪的雪山旁,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
大约在七百年前,雪山里繁衍着一个族群,那就是拥有着一身胜雪毛皮的雪狐一族。它们身上的皮毛不仅洁白无暇,更是御寒保暖的最佳物品,更何况它们又极其难捕捉,于是它们的一张毛皮贩到繁华的国内就是一笔令人心惊的价钱。而雪山下的猎人们为了能够赚取这一大笔的钱,他们纷纷动起了各种猎杀雪狐的心。雪狐们就算再狡黠,再难捕捉,也敌不过已经被利欲熏心的猎手们。它们的族群渐渐的缩小,最后到了除非是奇迹才能见到它们一眼的时候,一队还仍想为了金钱要猎杀最后几只雪狐的猎手们上山把一对情深依许的雪狐硬生生地分开了,他们射杀了其中的一只雪狐——
从此以后,在村庄里总是能听到雪狐身心欲绝的悲鸣,它的声音回响在白雪皑皑的雪山中,让听到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就在人们为这只失去伴侣的雪狐哀悼时,这只雪狐开始了它的复仇。
第一个人被这只只能闻其声不见其影的雪狐活生生咬死了!而他就是那天上山猎杀雪狐的其中一个。人们恐慌了,那天上山猎杀雪狐的猎手也更加惊慌了。他们为了不再被复仇的雪狐杀死,他们决定先下手。可是,他们被雪狐咬死的消息一个一个的传来,没有人能猎到那只奔跑时几乎快到似在飞的雪狐……猎手死了,猎手们的家族对于这个敌人也痛恨到想尽一切办法要灭杀它。于是他们让剩下的最后一个猎手安顿在他们的包围之下,他们在等它的出现。他们知道它一定会出现,因为它的仇恨之心早已经深入骨髓,它只想杀光他们。
果不其然,雪狐出现了,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雪色的毛皮上染着血色的火焰……他们想不到它是以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出现,他们吓呆了,在火苗在他们四周散开时他们才回过神,但最后的一个猎手已经被它拉入火海再也救不回来——
为了为心爱的伴侣报仇,它奉上了它的生命。人们深思之后皆为这只雪狐的深情感动。村庄下的人立下誓言,永不再猎杀雪狐,永不再对它们举起拿着弓箭的双手。
而这么一个凄美的传说就这么一直一直流传在雪山脚下……
万家小姐的出嫁队伍几经周折后,总算是安全到达了北方城市的外围农庄。他们一行停驻于此,一是为了消除多日来旅程的疲惫,二来则是等新郎家的迎亲队伍来迎娶这位娇贵的南方新娘。
万家在富庶的南方可是顶顶有名的大户人家,万家不仅世代为商,更是有不少人在朝中任职为官。而家喻户晓,富甲一方的万家为什么舍得让家中倍受宠爱,才貌双全的万家大小姐下嫁到如此遥远的北方呢?
其实,生意越做越大的万家早已经有意将旗下的一些生意转到北方这块新兴的土地上去做,只是不甚了解北方且在北方也没什么人脉的万家老爷怕遭受到严重的失利,所以迟迟不能动工。而就在此时,北方一户姓轩泽的家族派人带来珍贵的礼物向万家老爷提亲。这对于早已经把目光投向北方的万老爷来说,这无疑是喜上加喜的喜事。
因为轩泽家族可是早已统御北方长达三四百年的大家族,这个家族不论是势力、权力、财力,在北方可都是首屈一指的。就连朝廷都对这个家族敬畏三分,因为如若不是轩泽家族在改朝换代时无条件投入当今朝廷,只怕朝廷要是想统一全国,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北方早已经具有能够独据一方的势力,而这个势力的中心就是轩泽家族,只要轩泽家跟进,在北方的其它势力当然也就得跟进。所以朝廷能够让北方不被分裂出去,绝大的功劳就是有轩泽家的支撑。
而最能让万家老爷中意的,则是轩泽家在北方那宽阔的土地上极其雄厚的势力范围。只要轩泽家一声令下,在北方没人不敢不服从的。要是万家跟轩泽家有了姻亲关系,那往后万家在北方做生意那不是一本万利的事!
万家老爷还听说,轩泽家族的人向他家的女儿亲也是有意想让生意进军南方,这样一来,万老爷更是兴奋不己了。有了轩泽家这个强而有力的后盾,那往后商场上不就是由万家,轩泽家鼎立了吗!
于是,为了善用这次机会的万老爷选中了自己有着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大女儿万崇玲嫁给轩泽家大公子轩泽宇。而对于轩泽提出的要让他家春字辈的奴仆当陪嫁的条件,万老爷答应得一点也不犹豫,爽快不己,能有如此乘龙佳婿,送几个奴役又何防。
南地大富贾的万家嫁女儿岂有简单了事之理?更何况对方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于是嫁妆就算已经提前运去了几辆马车,这次正式嫁娶时的嫁妆还是堆满了几辆马车。
而现在,已经休息了近一天的时间后,下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明天就是他们的大小姐正式嫁进轩泽家。而轩泽家的人已经派人来说好了,一大早大公子轩泽宇就来迎娶新娘,所以他们得赶夜把嫁妆再点一次,免得到了明天这样不见那样找不到,瞎忙一堆。
下人们忙,当小姐的忙什么?除了感悟一进北方这块土地听到的那则关于像飞一样奔驰的雪狐为了为挚爱的伴侣报仇,自己跟仇人同归于尽的事,就是怀着少女初嫁掺喜掺哀的心情,弹弹琴、唱唱歌。这是无可厚非的事,除了人家是新嫁娘外,还是当主子的,可就是有人不满。
听着由主卧房传来的声声丝竹吟唱声,春福又是一阵嘟哝,“当主子的就是不一样,只要坐着让别人服务就成了。没事就尽会装腔作势,为一个故事就可以感动到不吃不喝光唱歌。”
其它的奴仆听到他的不满,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取笑他,“春福啊,要不你下次就投个好点儿的人家的胎,这样不就能装装腔势了吗!啊!”
“对啊,对啊!就好也能投个像万主子家那样的。公子个个风流倜傥,小姐个个貌美如花,随便一娶一嫁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子弟。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呸!”春福朝取笑他的人吐舌头,然后就任他们取笑,不再理会他们。
忙里偷乐,这是他们不约而同会做的事,不然这么几大车的嫁妆卸卸装装的,他们不累个半死也会闷个半活不死。所以春福也任他们去了,更何况他还有比这更令他关心上百倍的事儿。
春福转头看着他身旁埋头干活的春满,有些担心的问他,“春满,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歇会。”
忙得满头大汗的春满一听,望了一眼春福,可又被汗珠遮住了视线,于是他先是用衣袖擦拭了脸上的汗水后才问,“我能有什么事?”
“能什么事?!”春满的话让春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可是前天还在雪地里昏倒的人呐!还有,你干嘛那么拼命的干活,别人都知道偷工减料,忙一会歇一会,可你看看你!天啊,这么冷的天你还能忙出一身汗——!”
听到了春福的话,松懈下来的春满这才感受到北方早寒的天气带来他的丝丝寒意,不过,“这风好舒服啊!”
已经觉得他无可救药的春福只能摇着他的脑袋,“那是因为你刚刚忙得太辛苦了。”忙到热得能出一身汗,这些寒风当然会让他觉得舒服。
“是吗?”春满答得不以为然。
“春满,不要再回答这个问题,我问的是你的身体还好吧。”那天他在雪地里突然就倒下了,差点没吓死他。要不是队里的其他人见他们俩久久不归去找他们,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春满带回来,那天他迷路了。
回来后,春满是让稍稍懂得医理的大娘喂了些药水后才清醒过来。本来他是想让陪同而来的万家大夫帮春满看看的,可是,那位大夫却说他的职责是只给小姐看病,其他的他一概不理,气得他差点当场揍死他。
要不是当时有人拦他,他真的会这么做了。可结果是让他对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更那厌恶了,最让他厌恶的就是知道这些事也不出来管管的他们的大小姐万崇玲。于是也就有了刚刚的那一幕。他并不怕这位大小姐知道他这么说她,虽说以后他还是她的奴,但他却已不是万家人,不再姓万。他可是轩泽家族指明点做陪嫁的奴役,想来以后在轩泽家,地位也还是跟从前一样,但至少万崇玲不能再明目张胆的打骂他们,因为管教奴婢的事已经不再是她这位轩泽家媳妇的事了,理应有专人来管的。虽然以后还是免不了被打骂的命运,但只要不是这位小姐动的手,他就舒服多了。
“春福,我都说了不下百次了,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而且你才是让我担心的那个,要是你那天真为了我打了宋大夫,你会被赶走的,到时内疚的是我啊。”这些事他一醒来就听说了,当时他还吓了一跳,深怕大小姐一怒之下赶走他。
“我、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嘛!一脸清高样——。”想到就还在气。可是又怕春满担心,说出来的话也就只能是愤愤不满的抱怨而已。
“算了,春福,谁叫咱们是命贱的奴役。他们能让我们活下来我们就该偷笑了。”
“春满——。”春福的声音有些烦躁。
“什么?”忙着搬东西之余,春满抽空看了一眼他。
“我们的一生难道就这样了吗?在人家屋檐下苟活——我们才十九岁。”他跟春满一样,一出生就注定了是人家的下人,他的父母也是万家的奴婢。可是他不甘心,他不想就这样生活下去。
“知道吗,春福?”春满却冲他笑了。
“什么?”春福不解的问。
春满贴近他,在他的耳边轻轻说着,“我想过要逃走喔!”
什么?!春福不可置信地盯着春满瞧,他没想到老实寡言的春满会说出如此惊天动地的话来,这是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嗳,春满居然会对他这么说。
“可是我后来又不这么想了,因为我已经来到这个我想来的地方!”望着远方的春满的眼睛灿灿生辉。
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吐不出几个字来,最后春福干脆改口,“你为什么想要来这种冷到能冻死人的地方咧?”其实他想说的是,根本就没来过这地方的他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这么向往,居然到了他想逃离万家的地步——春满他不是连祖上的人都没到过这块大地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总觉得我本来就应该在这儿,我非回来不可。”
听他说得这么玄,春福舌干的咽了咽口水才道,“春满,你前生是不是北方人啊,要不然干嘛会这样,看前几天你对这儿熟悉的样子……有可能喔。”
“嗯……。”春满颇为仔细的想了想,得不到什么明确的答案,也只能这么认为了,“或许是吧。”
“这样的话,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是吧。”春满笑笑,目光又投向遥远的某一处。他以为来到这了,他以前的很多疑惑就会解开,可是他来了才发现,在他心里的结越结越大了……
夜已深沉,早就是人语寂寥的深夜,春满却是辗转反辙怎么也睡不着。
胡思乱想着时,他听到悠扬的箫声清澈地传来。
等到春满发现时,他人已经站在奴仆睡的屋子外面。
宁静的大地只在悠扬的箫声吹响着,觉得反正也睡不着的春满索性去寻找箫声的发源处。
并没有花多长的时间,春满就找到了吹箫的人。
不知道是因为意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看见吹箫人后的春满再也不能往向进一步。
还没有完全融化的雪在夜色下反着朦胧的光芒,而坐在突出的磐石上穿着白色衣物的吹箫人在这股光芒的衬托下更显得俊逸绝尘。而真正让春满惊叹地是吹箫人胜雪的白发,长过肩背没有受到束缚的白色长发完全散开,就像是有生命般的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摇动。这个晚上没有月亮,吹箫人的发就是今天晚上的月,在冷寂的夜里发出盈盈光芒。
春满惊呆了,以为自己误闯了仙人所在的地方。也深怕惊扰到他,春满进退为难着。
而就在这时,箫声骤然停止,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的春满带着犯错的不安,战战兢兢地看着吹箫人把目光投向他。
可就在他看见向他走来的吹箫人眼睛的颜色时,他情不自禁的喊出,“原来是你!”
一直噙着笑容向春满走来的白衣人听到他的这句话,脸上闪过惊讶的神情。
“那天我在马车上见到的人就是你!”春满兴奋得声音变得了调。
原来……。白衣人听到春满迅速接上的话,先是苦笑了一下,才又恢复了方才的笑容。
“你认得出来是我?”白衣人的声音竟也是那么的动听悦耳。
“嗯!”春满用力的点点头,“虽然那天你蒙着脸,但是我还是能认出你,因为你的眼睛好特别。”那天的遇见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早已经在心底期望着能再见他一次,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又遇上了,他真的好高兴。
“会吗?在这儿拥有这种颜色眼睛的人不少啊?”
“不是。”春满摇头,“我觉得我不会认错的,因为你的最特别,是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哦。”白衣人好奇地挑高了眉梢,“能跟我说说是为什么吗?”
“这——。”春满为难的挠挠脸,“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你让我说的话,我说不出来……。”
“你说不出来也没事啊,你不用露出那么抱歉的脸色啊。”春满皱着眉的表情,让白衣人忍不住伸手轻轻地去抚平。
从未被人这么温柔对待的春满有些愣住了的呆呆看着温柔笑着的他。到现在他才发现,以往他在陌生人面前都会觉得害怕不敢说话的心情居然不在白衣人身上出现。
他现在只想好好跟他说话,只想继续享受他给的这份温柔。
似乎是感受到春满的心情,白衣人轻轻地把春满搂在怀里,把他完全包围在他的怀中。
没有不安,没有挣扎,没有猜疑,就算知道这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梦境的春满还是放心的把自己交予根本算不上认识的陌生人,只因为,他怕现在只是一纵即逝的梦,如若醒来,就什么都不复存在,“这是不是梦啊,不然,一切不会那么美好……。”现实之中,残酷的事情多到令他都有些麻木,所以,就算这只是他的美梦,至少他曾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