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我和阿夏本来就是朋友……”
“甚至不惜惹恼和泉吗?你忘了你和武司曾为了那男的吵嘴吗?棚桥那家伙,现在正在追那女老师呢。”
“喂!藤原……”
眼望着冬耶异于平常,且用很激动的情绪说话,慎吾颇为讶异。他一向对自己或他人都很严峻,其言行也因过于冷静
而缺乏人情味。而此刻,他毫不隐瞒带着些许露骨的将他的感情表现出来。可能是因眼睁睁看着阿夏和女老师一起,
心里不是滋味吧。
“嗯!你说的我不是不懂,可是……”
舒了口气,慎吾示意冬耶坐在空椅子上,又说:
“我虽然很喜欢阿夏,但我们毕竟才认识不久,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我的确常常搞得一头雾水。”
“慎吾……”
“刚才被小高老师叫去的情形也一样。最近,阿夏有女人缘得很。天天有人送便当吃,而且每天都在增加中,这也不
是不好,但他每一次都和不同的女孩子在一起。”
……
“起初是话剧社的川崎,接着是网球社的松下、芭蕾舞社的弓冈,其他还有二、三个我认识的,每当下课或午休,都
会来找他聊天。不过多半是有些轻佻型的女生;这么看来,他也是很正常的才对啊!”
“你这么说,未免太抬举他了。”
冬耶情绪激动,口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即使伪装戴了副眼镜,也未能缓和他严厉的目光,直直的刺向慎吾,似乎在
责备他监督不力,让慎吾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觉。
然而冬耶无意停止彼此的谈话。他握紧的右拳,在慎吾面前挥动着,一边开始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我是不清楚那家伙的脑袋有多好。就他过去的言行举止来判断,说起话来没头没脑,高兴时用笑脸攻势,牵着别人
的手,还戏谑的问是否可以接吻等等,都是不足取信于人的事。”
“藤原!”
“咦?”
“你是被阿夏这么戏谑过吗?”
“啊……?!”
被慎吾如此一问,冬耶立刻红了脸,身体反射性的向后退。可能是激动过度而一时失控,但话既已说出,也无法再收
回了;羞愧使他不敢直视慎吾,只好低下头看着地面。
“藤原……”
此情此景,直叫慎吾惊讶万分。这位美丽倔强的朋友,岂曾如此避开过别人的视线?又因情绪的驱使而吐露出心事?
被慎吾追问就满脸通红的冬耶,过去谁能想像出来?
如果阿夏就是这桩事的主因,就不得不令人惊呼太厉害了,慎吾心里这么想着。
由于受到不幸的中伤,冬耶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愿融入人群中。然而才刚转校,还在摸索阶段的阿夏,却在短短几星
期内,便搅乱了冬耶平静的心湖;这等能耐就算充满热情与正义感的慎吾也难望其项背。
“喂!藤原,你敢情是……”
“不,不是的。我今天来可不是要谈这些。”
冬耶急忙解释;这么慌张,也是第一次看到。
“什么嘛!慎吾,你干嘛笑得这么邪门?”
“啊!对不起,抱歉。那你是来干什么?”
“其实我是有事要告诉你。”
“你要告诉我事情?这很少见喔!”
“不过这件事等你放学前也会听到的。”
在顿了一会儿后,冬耶才压低嗓音说:
“我们班昨天有个女生没来上课。与她交情好的同学去探病,结果发现她不是因生病而请假。”
“咦……?!”
“她好像打算转学,而且也没有任何理由。”
“什么?!”
“但不可能会没有理由。应该说是她坚决不透露。这和九月那一波转学骚动根本是一模一样。”
本来对别人的是非不感兴趣的冬耶,偶然听到这个消息后虽感意外,但他认为需先告知慎吾一声。因为他也了解有一
段期间流言泛滥,慎吾甚为此事所苦,所以冬耶不能坐视不管。
“历史……又再重演吗?”
慎吾的脸色果真泛白起来。女学生转学事件在第四个人就告终结,而谣言也随之消声匿迹。但事实上,事件本身因未
根本解决,当然就不会真正的结果。
“这件事或许只是单纯偶发事件,但你听了后还是会坐立难安吧?和泉可能会在下一堂课休息时间跑来找你。”
“我们还因吵架而冷战中呢。”
“他还是会来。”
冬耶很有信心的点点头,同时轻抚慎吾的头借以消弭他的不安。他记起刚才阿夏也对他做了相同的动作,慎吾不免有
些奇妙的感觉看着冬耶。
“你等着瞧,和泉一定会慌慌张张跑来的。”
“藤原……”
“没问题!我可以跟你打赌他会来的。”
出去的阿夏,不明原因而默默的跟着她走。不久,就在没有人迹的地方停了下来。
“因为没什么时间,我就单刀直入说出来。”
她身上刚洗过的白色衣裳,散发出一丝丝花香的香水味道;可能是在学校,不敢喷过于呛鼻的香水。她的嗜好,还带
着些稚气未脱。
“棚桥,你有在听吗?”
“啊!对不起,是什么事?”
“笨!我现在才要说呀。”
真昼这会儿脸上浮现了艳丽的笑,缓缓的上下打量着阿夏。
“那……上次你答应的事,什么时候会兑现嘛?”
“答应?”
“你不是说要私底下请我去喝茶吗?”
“哦……”
对了!阿夏记起在福利社说过这句话。之后因急于赴冬耶的红,就几乎把这件事全给忘了,阿夏此刻方才记起而点着
头。真昼则趁四下无人,伸手抱住了阿夏。
“我今天晚上有空,你是否有这意思?”
“老师,您是喜欢我吗?”
对如此直接切入的问话,真昼有些愕然而拉下脸来,但马上就恢复原来的笑容点道,
“是啊!但你可别误会哟!我是不会动我学生的脑筋的。”
“可是你现在就在约我呀。”
“我只是叫你兑现请喝茶的诺言。”
说着话的当儿,身体就往阿夏愈靠愈近。这若不是情场高手的阿夏,任何高中男生都难免血脉贲张起来。且对乍认识
的学生便起了非份之想,足见小高真昼也不是正经的好老师。
阿夏呼了口气,把双手轻轻放在真昼细瘦的肩上。
“您撩起了我的兴趣哦!”
“棚桥君……”
“好吧!今天我们来约会。我对您很感兴趣,真昼老师。”
阿夏往下看了一眼真昼,后者眼角掠过一抹得意的神采。
阿夏一直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他。
他有这种感觉,是在和真昼约会的第二天开始。从那以后,不管在教室和女同学聊天,或在走廊和女同学谈话,甚至
放学后,与隔壁班最美的女生走出门,都觉得有芒刺在背之感,令他惶惶不安。
“慎吾,那个在看我的人不会是你吧?”
“你说什么?”
“别装了,我知道一定是你。”
他和慎吾两人一起吃中饭时,阿夏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因为经过他的推断,他更加确信这种推论无误。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两、三天来,一直感觉有人在监视我。尤其和女孩子在一起时更严重。不过,我发现到有个原
则。”
“什么原则?”
“只有在中午吃饭时,那道视线就不在。”
听到最后一句,慎吾咬在嘴里的饭团忽的掉落于桌面;因为惊慌失措,白色的米粒还沾了一嘴,煞是好笑。
“被我说中了吧。慎吾,你为什么要监视我?”
“怎么可能?是你误会了。我凭什么要监视你?”
慎吾脸上讨好的笑容及微弱的声音,反透露出不擅长说谎的他其行为之可疑性。
阿夏低声叹叹气,望着这位沉默不语的朋友。慎吾也在沉静一会儿之后,就低下头来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我没想到这么快会被你识破。”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没识破你,你就会一直监视我吗?少无聊了。”
“其实这也不是我愿意的。”
慎吾的嘴边还沾着些饭粒,瞪着阿夏。不管有意做出什么表情,也毫无压迫感。
“别说什么监视……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不然你说是什么?”
“喂!慎吾!”
“就说我是有点介意吧。其他并没有什么理由。”
慎吾在补充的解释后,就把头别过去。这话倒令一向冷静自持的阿夏困惑不已。的确在同性之中,自己与慎吾的接触
是最频繁。即便他与武司已握手言欢,却始终无法进展到像与慎吾间的亲密感情。
“啊!你大概是把事情想歪了。”
慎吾看出阿夏的想法后,便大声脱口辩解道。
“告诉你,我可不是基于吃醋而这么做的。”
“那不然你是基于什么?我和谁在哪里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不!我只是……”
“只是什么?”
“要怎么说呢?因为认为你不像是经常会和女孩打情骂俏的人才对啊。”
虽然这句话十分牵强,但阿夏字字听在心里,攻其不备,而忘了揶揄慎吾两句取乐。
“也许我是不该在暗地里观察你。但我对你的态度感到不解。虽然你是那么有女人缘,又为什么每次都和不一样的女
孩卿卿我我?”
“我……也和女孩子打打闹闹哇。”
“话是没错。只是,你和她们在一起似乎并不快乐,好像是虚应一下而已,又为什么这么自苦呢?”
“藤原甚至说我太高估你了。”
“那个家伙……”
阿夏以苦笑结束彼此的对话,就不发一语了。
原以为在武司的呵护下,是个不懂世事的公子哥儿的慎吾,竟会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阿夏也对他另眼相看起来。同
时也了解他何以能坐上学生会会长宝座,绝非不劳而获。
(或许他还比武司更出类拔萃也说不定……)
也或者慎吾本就拥有敏锐的直觉本能。凡事都逃不过那双法眼吧。
(可能不止于此而已。)
可惜的是,他的能力只用在他自己感兴趣的人身上。如果把这种观察力用在对付转学骚动事件上,说不定真相就大白
了。
“对了。我听到了新的流言。”
听到阿夏的话,慎吾的肩就不由自己抽动一下。
“A班有个女生,又毫无缘由转学。”
“对啊。我也听藤原提过,情况和上几次都相仿,所以他也很忧心。希望不会再有相同的事发生……”
“转学走掉的学生,几乎都没有共同的特征。”
转学的都是女生,个个都很可爱,只有这两点勉强可为共同点;如此似是而非的特点,即如阿夏所言,慎吾也深表同
意。
“你说的也很道理。可能你常机会与女孩接触,分析事理也就得精简扼要。你不像是刚转学过来,而是宝祥真正的学
生了。”
慎吾怀着佩服之心这么说,随后再对阿夏声对不起。既然监视之事被戳穿,他又附加一句,
“今后你要和谁在一起,就不关我的事了。”
* * *
第二天放学后。
阿夏一如往常,和一个女同学倚在走廊上聊天。她说好曾受话剧社北原梨花之托,在他们公演前帮忙缝制戏服。事实
上,那次的公演是梨衣最后的上台表演,也成了话剧社过去的光荣。
“转学前的梨衣与那时的她完全变了样。”
仰望着倚在墙上的阿夏,她有点紧张的说。
“应该是说……她平时是很活泼很引人注目的人。但在转学前,就极少见到她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们虽然也
很关心她,可是终究都没有敞开胸怀,她的人就走了。”
“她不是也有很多朋友吗?”
“不清楚。不过她和顾问小高老师倒是很谈得来。”
“真的吗?小高?是话剧社的顾问吗?不是叫竹内?教现代国文的老师吗?”
阿夏凭着记忆问。对方笑着说,
“不是的。在契约上正式的顾问是竹内老师,但他已是快退休的老头儿,他只是挂名而已。后来,梨衣就把交情甚笃
的小高老师引荐进来,任其为实质上的顾问,也得到竹内老师的允许。所以话剧社的表演事宜就全权交给小高老师负
责,有正式场合时,还是由竹内老师出面。”
“原来如此。”
“小高老师已担任这个职务第二年了,大家已处得情同姐妹般。哎呀,我们该走了吧,大家都走光了。”
可能她已谈腻了这个话题,边说就边将她的手伸到阿夏的两只手臂上。因为是阿夏先找她搭讪,她的内心一定也对这
种事满怀期待吧。阿夏对这种一成不变的进展方式,只有以笑来回应。
就在此时。
“喂!你们两个,早就过了放学时间了。”
熟悉的低沉声音传到阿夏的耳里。赶忙回过头,果然不出所料,是戴着风纪股长臂章的冬耶。阿夏看到后者正用着极
冷酷的眼神看着他们。
“原来是冬耶。干嘛说得这么阴阳怪气?”
“现在除了社团活动或委员会,其他的人一律请回去。”
“喂喂!又还不到五点。你干嘛这么不通融。”
“对不起!我马上就回去。”
女同学不理会阿夏的慢条斯理,行个礼后就仓惶跑走。漂亮的女生,也没对阿夏道别就走掉。
望着她变小的身影,阿夏哑然。尽管大家口中可怕的风纪股长出现,这么慌张的表现,未免太离谱了些。阿夏正欲表
达他的想法时,先听到冬耶的叹息声。
“冬耶,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还是快回去吧。”
对听来非戏言的话,让冬耶不停的眨着眼,同时也可感觉得出冬耶的心情愈来愈高兴。欣赏着冬耶瞬息万变的表情,
体会到自己的每句话,都可以影响冬耶的情绪。
阿夏挺直腰背,正视着冬耶问他,
“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啊!?”
“那个女生可能听信过去有关你的传闻,才会落荒而逃,这样也太冒失了。那种女生,你想我会喜欢上她吗?”
“不然你为什么……?”
“如果你是在吃味,不妨老实说出来吧。”
在叹着气中,阿夏将冬耶搂在怀里。阿夏右边的脖子上还感觉到他呼出的温暖气息;他更把比想像还瘦削的身躯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