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擎继续无耻道:“因为是何睿轩送你的?”他一早就看出来,这身西服是秋季新上市的品牌货,凭
冉末的能力他攒一季的钱还不一定能买得起。
冉末的手停止了揉搓,只紧紧地攥住衣襟。
顾潇擎兴趣盎然地观望着,哼,又是一爱在心口难开的胆小鬼。
时间停留了数十秒之后,但见冉末将西服“啪”地搭到水池边,伸手拎起洗手液瞬间就朝顾潇擎扑了过
去。
哎呦妈呀,一米八三的顾潇擎下意识地就捂脑袋,心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哀叹道:后生可畏吾衰矣~顿了半
晌,睁开眼,却见冉末根本没砸他的打算,丫正手舞足蹈地往自己身上喷洗手液!
“你丫找抽呢!”顾潇擎一把抢过瓶子摔一边儿去,冉末仰着头恨恨地用眼剜他的肉。
两人大眼儿瞪小眼儿杵了半天,顾潇擎禁不住哑然失笑,这都干嘛呢这是,“得,这回,我也得改龙换
袍了。
”
但见面容紧绷的冉末鼓了鼓嘴也终于撑不住呵呵笑出声来,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实在太孩子气,可是
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老是在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面前失控,这种感觉从奶奶去世了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让自己哭笑不得的魅力吧。
一大一小俩男人就这么蹲卫生间擦起衣服来,当然了,是冉末给顾潇擎擦,他拿着湿巾一点一点拭掉西
服上几近干涸的液渍。
顾潇擎说:“差不多得了,午休的时候咱们买一身去。”
冉末想了想点点头,他其实早就想再买一套替换着穿,不过老是被这样那样的事耽搁,正好今天他带了
工资卡,不如就去买套吧。
顾潇擎拎着外套回到办公室,从办公桌下掏出一个纸袋,拿出一件干净西服穿身上,脏掉的被折好了放
在纸袋里。这是他上班的习惯,就像女人会常备丝袜在手包里一样。
中午冉末在办公室正扒着盒饭,顾潇擎就打来了内线说自己在楼下等,冉末匆匆下了楼,天不知何时下
起了小雪,这算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雪花很小,轻轻缓缓地飘零着,风一吹便又扬起来,宁静无声
。
冉末钻进车子,车内吹着暖风很舒服,可就是有些地方不对头,“顾潇擎,你买过衣服啦?”
顾潇擎随口说:“借别人的。”
冉末“哦”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抿嘴笑了笑。
开车的人注意到了,问他:“你笑什么?”
冉末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很神奇,你能一眼看出我是那个什么,还能猜到西服是男人送的。。。要是
平常人谁也不会向那方面想吧。”
顾潇擎本想说“那是!”,转念一想这小子拐弯说我是同性恋呢,于是他阴恻恻地笑道:“谁叫你表现
的那么明显呢?”
果然男孩儿脸色突变,顾潇擎好不得意但也不敢太嚣张,“其实你还好,比你C的我见的多了去了。”
这还叫不敢太嚣张,冉末腾地拔了保险带就去开车门,车正开着呢,他自然是打不开的。
“别介呀,这孩子怎么这么二,我这开玩笑呢,你甭较劲!”顾潇擎右手压着冉末肩膀,“我天生一副
狗鼻子行了吧,别人闻不出来的小爷我都能嗅到好了吧。”
冉末也是一时冲动使性子,他偏过头擦了擦蒙着一层雾气的玻璃,一些雪粒孤零零地贴在车窗外,渐渐
由凝白化成半透明的冰晶,最后团抱成一滴水。
“你知道吗,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和自己一样的人。。。以前觉得自己有病,后来读的书多了就知道自
己是同性恋。。。顾潇擎,我挺羡慕你的!”
冉末由衷的话把顾潇擎吓了一跳,“羡慕我什么?”,该不是看穿了自己来者不拒的本质?
“羡慕你的狗鼻子啊!”
“。。。”
“我都二十一了还没谈过恋爱呢,老家有个哥们儿今年都订婚了。”冉末乌黑的发线弯在耳后,有些尖
的耳朵直楞楞的红着,像个掉落凡间的落寞精灵。
顾潇擎一时迷了心智,恍然开口道:“和我交往啊!”
冉末笑:“你又不是gay。”
顾潇擎嘴里嘟囔:“何睿轩是gay,你怎么不和他谈恋爱?”
“他不喜欢我呀。。。等等,”冉末转身拽着顾潇擎的胳膊,瞅那整个黑猫警长的傻样,眼睛瞪的像铜
铃,“何老师是gay?!”
“千、真、万、确!”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你见过吗?”
被顾潇擎这么一问,冉末立即就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我见到过她的字。”
“什么?”顾潇擎莫名其妙地看了冉末一眼。
“她写在一本书上的字,扉页还有她的名字。”冉末想了想,又说:“程欢雨,她叫程欢雨。”
顾潇擎在商厦停车场泊好车,然后正襟危坐,一字一顿地说:“程欢雨,是个男人。”
再看看冉末,他已经由黑猫警长成功蜕变为吃猫鼠,嘴张那么大找亲啊!顾潇擎可没那么大定力,拽过
外套就推门走出去。
冉末匆匆下了车跟在顾潇擎身后,可是无论他问什么,顾潇擎都不再解释。实在是被冉末问烦了,顾潇
擎正言厉色到:“时间紧迫,买了衣服走人。有什么事儿下了班咱们再细细道来,好么?”
冉末“嗯嗯”地乖乖点头,天哪,这简直是本世纪初最劲爆的冉末版新闻头条。他一时忘却了“程欢雨
”的存在,满心想的都是何老师是同志啊,是同志呵。曾经多少个寂寞难耐的黑夜里孤苦伶仃的他久久
不能入眠,常常幻想自己能有一根点石成金的手指可以点直变弯,果然有爱就有希望,噢呵呵,我得儿
意地笑。
“傻笑什么?”这孩子,电梯门开了都不知道出来,顾潇擎拉了冉末一把,“你就这么喜欢何睿轩?”
冉末笑而不答。
半个小时后,雪花已经如挦绵扯絮乱舞纷扬,疾速行驶的车内一张狞笑的脸,一张苦闷的脸。狞笑的是
顾潇擎,他刚刚买了件黑绒面西服外套。苦闷的是冉末,他刚刚被迫买了一件和顾潇擎相同的黑绒面西
服外套,这是他的工资卡刷不来的。但是某人在他臆想的时候已经自作主张一买两件大小号。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招惹上黑道的冉末从此背负着沉重的高利贷,奶奶啊,扯上二尺红头绳来把
孙儿脖子拽!
第九章 故事
对于冉末来说,从来都是温柔平和的何睿轩是个复杂的谜面,他抽烟但不频繁,喝酒只一点点,他会像
大部分的大学教师一样照本宣科的讲课,偶尔穿插几个小笑话或者至理名言调节沉闷的课堂气氛,也会
为了评职称的麻烦事焦头烂额。何睿虽轩生的好看,剑眉凤眼,却不如顾潇擎那般锋芒毕现,或远观或
细察,也都不过是个内敛沉稳的普通男人。
然而,何睿轩也自是有他藏匿不住的迷人气息,比如他浅浅的笑以及不经意的忧郁,已经足以让一干女
学生为他倾倒。冉末也说不上来具体喜欢他哪一点,一半一见钟情,一半日久生情吧。
酒吧街,灯红酒绿,风花雪月,适合讲述每个即将发生或者等待结束的故事。或者,已经都成为过去的
故事。
冉末不是第一次进酒吧了,不过这还是头回作为消费者而光顾,他和顾潇擎两人一身情侣装打扮,出色
的样貌即刻吸引了吧里消磨时间的常客,包括郭莉。
冉末见了郭莉觉得甚是面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到过。郭莉倒是落落大方的伸出手说:“冉末吧?你
好。”
顾潇擎毫不客气地打掉郭莉的手说:“姐姐,孩子小,咱们不能荼毒。”
郭莉也不生气,又把手端冉末面前,冉末赶紧握了握。
“看见了吗,我不是你,握一下手就计划着创造一个生命。”郭莉隐晦地讽刺着顾潇擎。
顾潇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呵呵笑道:“要真是这样,我估摸着现在咱们首都差不多能诞生一个民族。
”
冉末没听明白,跟着呵呵傻笑。
顾潇擎唬他:“甭笑,认识吗?”坚毅的下巴朝郭莉扬了扬。
“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冉末诚实地说。
郭莉当即冷哼一声:“原来我这么没人气啊!”
顾潇擎赶忙介绍:“莉莉姐可是咱们公司董事会的二把手啊,还不快叫姐!”
“姐!”冉末这才想起原是在派对时见到过她,那时候她和顾潇擎一右一左站在宾客中,当真是一对金
童玉女,自然是上了点年纪的金童玉女。但是,顾潇擎到底什么意思,把自己介绍给同一个公司的人。
“乖,喝点儿什么?”
“靠,给乖杯热牛奶。”
“问你了么,你就嘴欠。”郭莉叫人开了两瓶嘉士伯,然后看向冉末,那眼神带着些玩味,“听说你是
来听故事的?”
冉末差点昏厥,甭说这么单刀直入他有些不适应,甭说他以为他只道是来听顾潇擎唠话,顾潇擎你个杀
千刀的,你不是说你不会告诉其他人么,安得什么心,不是给我讲故事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顾潇擎接收到了冉末冷如利韧的目光,他赶忙解释道:“别误会,都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你当拍无间道呢,就是你这个小人出卖了我!冉末继续用目光杀人。
顾潇擎看不下去了,“姐姐你就赶快说吧,从小雨成为何睿轩小情儿开始,不求声情并茂原景再现但求
客观公正不偏不倚,我还有事儿恕不奉陪。”他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主要是有一票美女在深情地呼
唤他。
冉末愤然起身,郭莉却按下了他。
“不想听故事了?”
“不想了,您就忘了今天见过我这个人吧。”
“呦,还挺骨气的,冉末,公司就是把顾潇擎fire了也不会去找同志的茬儿。”
冉末咬着嘴默不作声,这下可好,全世界都知道他是gay了似的。
“我不会说的。”郭莉莞尔一笑,“你和睿轩交往多久了?”,潇擎打电话让自己给冉末讲讲某人的往
事的时候,她还思忖,是不是睿轩刻意对自己的新恋人隐瞒了过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何必多嘴。
“。。。”怎么谁都以为自己是何老师的恋人呢,虽然,这令冉末有些小欢喜,“我和何老师不是那种
关系。”
郭莉诧异,“不是?我还以为。。。”
“我不知道顾潇擎怎么和你说的,”冉末想郭莉知道就知道吧,他破罐破摔了,“反正我是喜欢何老师
没错,但是何老师有恋人。”
“呵,你说小雨?。。。你知道潇擎为什么不亲自说给你听吗?”
“他。。。不好意思?”冉末信口答道。
“算是吧,当事人总是说不圆当时事儿,怎么说大概都会像狡辩,在这点上他俩都挺爷们儿的。”
“嗯?”
“他俩,何睿轩和顾潇擎。”郭莉笑了笑,“很迷茫是吧?”
冉末点点头,他记得顾潇擎曾经说他们不熟,怎么又成了何老师故事的当事人了呢。
“我和他俩是大学同学,比他们还大一届,顾潇擎那人指定没和你说他和睿轩曾经是死党吧?”
冉末摇摇头,绝对没有,他还以为他们两个不对付来着,实际上现在也确实如此。
“那时候学校有个A市的老乡会,我就是在一次聚会的时候遇见他俩的,挺出色的两个男生,他们也是那
个时候才彼此认识的。后来聊开了竟发现我们仨的父母也都是老相识,特巧的事儿。潇擎和我们不大一
样,他几乎是独个在北京城长大的,没人管特能玩儿,我那时候也爱玩儿,就跟着他绕着圈儿地瞎跑,
那时候何睿轩就像个跟屁虫似的,我们去哪儿他跟哪儿,我们都知道他是同性恋,他对此一点也不避讳
。因此我和潇擎也更喜欢他,总觉得他是个真性情的人,直到他在后海一家pub犯了事儿进了局子。。。
”
讲到这儿,郭莉瞟了不可置信的冉末一眼。
“很惊讶是吧,呵呵不像你的何老师了?还没完呢,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用一碎酒瓶子划破了一人
的脸,那人还是个女的!理由是那女的缠他太紧,呵,他说他烦透了,就只是烦而已。。。”
冉末已经傻掉了,而郭莉在回忆中心悸不已。
“他家里用钱摆平了这事儿,不过他还是被学校记了大过,我和潇擎都以为是我们把他带坏了,后悔的
不行。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潇擎的爸爸曾在睿轩爸爸的手下做过事,何叔算是对顾叔有知遇之恩吧,我
们回家过年时候,气急败坏的顾叔把潇擎逮到何家负荆请罪,结果你知道何叔说什么吗?”
郭莉自嘲似的笑了笑,“我们都以为原是个好孩子的何睿轩,原来才是最顽劣的那个。何叔说睿轩十五
六就开始酗酒泡吧了,他说,不怕说句有辱门楣的话,幸好他儿子是个同性恋,搞不大男人肚子。。。
何叔说这事儿怨不得别人,是他自己教子无方,睿轩告诉过你吗,他妈妈是生他时因难产去世的,据说
何叔生平就爱那一个女人,后来再续的弦都没再要过孩子。”
这些冉末都不知道,可是现在他知道了,他对何老师了解的更多了,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无以复加
的震惊强压在他的胸口。
“还想继续听吗?”郭莉抿了口酒。
她本不打算说这么多的,顾潇擎找她给冉末讲流金岁月时,她冷笑,就知道顾潇擎是个不得消停的贱主
儿,终于想到报复的手段了?用这种活拆鸳鸯的下三滥方式?她不屑也不愿,只是为何陈述的过程变得
像倾吐,那段往事压在脑海深处好久不曾怀念了,曾以为永远都不想再碰及,可是现在讲出来竟是这样
自然,她有些明白顾潇擎的做法,也许他们都在寻找一个出口让自己释怀。
可是出口不该是这个方向的,郭莉抛出了话头,却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思,她凝视着泛着荧光的酒杯,缓
缓地开口:“冉末,你不适合睿轩,不,是没人能适合他,如果你需要伴儿我和潇擎都能给你介绍到好
的。。。趁早放弃他吧,有些事情是你努力不来的。”
“郭莉姐,我没有追求过何老师。”冉末不懂,他本来单纯的世界忽然就有些莫名的复杂了,“我甚至
都不知道他是同志。你说的那些事情的确是我无法想象的,因为现在的何老师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冉末站起身来,拽了拽衣服的后摆,他的表情执拗坚定,“我后悔了,我不想听后面的故事了,谢谢您
的酒,再见。”冉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在舞池里默默观察着事态发展的顾潇擎追了上去。
“怎么,这么快就全剧终了?”
“没有,因为它们都是捏造的,我听不下去!”
“冉末,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你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