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世月嘟起嘴巴:“他拿走了我的衣裳!而且他说,如果我乱跑,以后就再也不给我穿衣裳了。”
黄衫鬼听得忍俊不禁:“他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你确定?”镜世月的脸却极度认真:“韩璞从来不会开玩笑,他说要怎样就是怎样,那天他说要让我一夜不能睡觉,就真的--”
镜世月说到这里,很识趣地噤住声音,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在他说这事时,看到黄白二鬼脸上都露出又馋又嫉的神色,恨不得要咬他一口。
白面鬼暗暗掐黄衫鬼的胳膊,骂道:“他奶奶的,我怎么没那么好的福气?有这么神威的情人?我那玄武三爷,号称金钢不倒,其实他的下身早在打仗的时候被马踢了,到现在我都没……”
黄衫鬼使劲瞪他一眼:“没出息的!都这些年,还改不掉你那水性杨花的毛病!要不是你当年跟管家私通,玄武三爷会气得把你吊起来打?”
白面鬼立即一脸委屈:“那也不怪我嘛……”
镜世月奇怪地嚷嚷:“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不要以为我听不懂鬼话。”
黄白二鬼赶紧回过头来,对他巧笑嫣然:“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兄弟那么多年,有时候习惯说些悄悄话。”
镜世月看他们两眼,突然呵呵乐起来:“我看你们俩就象一对小夫妻!”
黄白二鬼的手正牢牢抓在一起,听到他的话,触着火盆似的跳起来,一齐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我们一点关系没有!”
“是啊!我们死的时间都差着五十年哪!”
镜世月笑起来:“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现在都是鬼了嘛!”
黄白二鬼面面相觑。
镜世月突然一拍腿,兴奋地跳起来,道:“我看今天是个好日子,天为尊,地为媒,我作主婚人,就给你们办个婚事好啦!”
“啥?”二鬼不约而同地惊叫。
“为你们这段相守百年的‘鬼鬼恋’啊!”镜世月兴奋得又蹦又跳,起身抓着黄白二鬼的手,非把他们俩按在一块儿。
幸福的人,总是在自己幸福的时刻,恨不得全天下都享受到幸福,包括天上地下阳间阴间。
黄白二鬼没曾想到,镜世月的个性竟会如此可爱,他一手抓住黄衫鬼,一手抓住白面鬼,笑靥如花甜美,看得六鬼同时心醉神迷,竟把陷害他的念头丢到九宵云外去了。
正当镜世月热热闹闹招呼黄白二鬼的婚事时,地公庙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六鬼同时一惊,迅速向后退去,镜世月眼前一道白光闪烁,天旋地转,六鬼已经不知去向。
19.
韩璞自闹市归来,是大有丰收,他肩上扛着几个大包袱,怀中还抱着一堆烧饼。
一进庙中,他就感到这里有股奇怪的阴气,四周望望,镜世月不在,不远处的神坛下面,露出几只小脚趾。
韩璞脸上笑笑,将身上的包袱放下,蹑手蹑脚地靠近,从神坛的侧面下手,猛得一下把屏布揭开,冲里面大喊一声:“哪里逃!”
镜世月哇得一声惊叫,急忙从神坛的另一面逃出来,可没待他站稳,韩璞就迅速冲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韩璞哈哈笑着直喊:“我抓到了!我抓到啦!”
镜世月被他搂得紧紧的,使劲挣扎,脚下乱踢,就踢到了神坛的桌子腿,那摇摇欲坠的老家伙早就成了烂木头,没蹬几下就零散,轰隆一下塌了,桌子一角正砸在韩璞的后脑勺上,他啊呀叫一声,翻了个白眼,脸朝下趴在地上。
镜世月还在叫着“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一下听到没动静了,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也松开了,起身一看,韩璞象条死鱼躺在地上,使劲踹他两脚,也没有反应。
“真没用!”镜世月拍拍他,扫扫身上的尘土站起来,闻到不远处包袱里传来的芳香,饿鬼似地冲上去,把脸埋在烧饼堆里大吃大嚼起来。
他一口烧饼,一口豆浆,一连吃了十几个,平坦的肚子呼呼鼓起来,站都站不起来,歪在地上直喘气。
“韩……韩璞……”镜世月挣扎着,伸出一只手向韩璞的方向:“我……我吃饱了……好饱好饱……救我……”
韩璞被神坛砸了个七荤八素,趴在地上晕睡了好一会儿,其实他一直听着镜世月在那叭叽叭叽大吃大嚼,心里真生气,可转念一想,逗逗这个小家伙也不妨,于是明明听到镜世月的声音,还是趴着装死,不动。
镜世月朝这边爬了两步,肚子里胀得真难受,他只能够连爬带滚,到韩璞的身边,拍拍他的脸,靠近问:“韩璞?”
韩璞一动不动。
“韩璞?韩璞?韩璞?”镜世月本来就是个没耐性的人,叫一声韩璞不答应,他就急了,坐在他胳膊上,使劲摇晃他的脑袋,左右耳边轮番轰炸,叫着他的名字。
韩璞耳朵里面嗡嗡的,心想我就是上了黄泉路,也能让你再给召魂叫回来。
可他还是躺着不动,因为镜世月软软的小屁股正好压在他的手掌上面,暖绵绵的非常舒服。
他伏近自己的耳边,身上的馨香味和着烧饼豆浆味儿,虽然奇特但对于韩璞却有致命的诱惑。他的身子装死一动不动,下身却诡异地起了反应。
糟糕,韩璞心想,这昏死的人哪里还有勃起的道理,不是比死人撒尿还可笑?
幸好韩璞侧身躺着,镜世月又粗心大意,他完全没有发现,还是趴在韩璞身上,上下左右逮着他的肉就掐,一边掐一边叫“快起来快起来”,可怜的韩璞被他掐得全身一块青一块紫,疼得嘴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他暗暗握紧拳头,你这小兔崽子,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镜世月在韩璞身上折腾一阵,也累了,肚里的食儿消化得差不多了,他百无聊赖地打个呵欠,起身,到韩璞带来的一堆包袱那儿,胡乱翻腾起来。
咦,这渡古镇还真有不少稀罕的小玩意,他先是在包袱里找到一块长长的,象是纱巾的东西,镜世月有点冷,就披在身上,愕然发现是透明的,穿跟没穿没什么两样。
他再翻,发现里面竟然一件可以蔽体的衣服都没有,要不就是大誉国的衣裳都是用铁做的,包袱里面叮叮咣咣,全是兵工器皿类的东西,难不成韩璞刚刚去打劫铁器行了?
镜世月晃动一个小盒子,听到里面传来清脆好听的声响,他好奇极了,用劲力气把盒子掰开,发现里面躺着两对莹光闪闪的金环,一对稍小,是戴在手上,一对稍大,应该是戴在脚上的。
镜世月开心极了,把金环放在手中朗朗撞响,放在耳边听余音回味,乐不可支。
他坐在地上,把稍大的金环戴着,套在纤细的脚踝上,刚刚想起身走几步,突然感到脚下一缩,这对金环竟然不自觉地朝一起撞去,发出“朗”的一声响,迅速地贴合在一起。
镜世月卒不及防,刚刚想迈步,脚下就被绊住,结结实实朝地上摔去。
“哎哟!”
这一下摔得可真惨,镜世月只觉得骨头震震发麻,他连忙想再滚起来,用力想脱去这奇怪的金环,身后却有个阴影慢慢朝他接近,突然搂住他的腰。
镜世月起初不曾发觉,他还在举着双脚,用力想把金环掰开,可黑影如疾风般迅速接近,镜世月身下一空,已悬在半空之中。
后背突然撞上庙中的梁柱,镜世月在震慑中睁开眼睛,看到韩璞正一脸奸笑地望着他,后脑上肿着个大包。
镜世月脱口而出:“韩璞你的头……”
“我没事!”韩璞气冲冲地说,呲牙咧嘴地吼:“倒是你--要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怎么啦?”镜世月还一脸天真。
“你竟然设计暗器陷害我!”
“暗器?”
“对!就是神坛的腿!”韩璞指指自己后脑的大包:“这个怎么回事?”
“这不怪我啊,谁让你胡闹……”镜世月嘟着嘴巴。
“如果不是你躲在那底下,我会被砸个正着吗?”
“其实……我本来是想爬上房顶吓你一跳的,但是……我恐怕房子会塌……”
韩璞快吐血:“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放我一条命?否则我现在就被砸成肉泥了?”
镜世月指着他脑袋上的大包,咯咯直笑,笑得很放肆,他完全忘记自己现在正被韩璞掐着小腰,悬身在半空中呢。
韩璞威胁道:“不许笑!再笑我放手啦,把你屁股摔两半!”
镜世月嘻嘻一笑:“我不怕!你才不舍得呢!”
“你说什么?”韩璞突然目露凶光。
镜世月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想要收回已是不及。
韩璞上下打量他半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意。
“嗯……嗯,不错,我是不舍得……”
20.
“你干吗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
镜世月皱着眉,奇怪地问。
韩璞歪着嘴角,笑得象个淫贼(他就是吧),嘿嘿两声道:“你穿成这个样子,还怪我看你?”
“咦?”镜世月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正穿着那件奇怪的纱衣,恍恍惚惚间,他白皙的皮肤被艳色的纱衣包裹住,鲜美得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樱桃。
更诱人的是,他的两粒娇小的葡萄,就藏在轻忽飘渺的外衣里面,随着他激动的胸膛一起一伏,真是引人垂涎的水果拼盘。
韩璞的手正托在他的腰部,虽然刚刚因为吃了很多烧饼的缘故,小肚子涨涨的,但纤美的腰身还是那么苗条,韩璞只需要用一只手就已经把他稳稳托起。
镜世月的双腿早已经习惯性地夹住韩璞的腰,他想稳住不掉下去,可却意识到自己脚上戴着奇怪的金环,想要叉开双腿根本不可能。
他用力在韩璞的身上滑蹭,想要向上一点点,这样跟韩璞说话的时候,就不必总是让他居高临下,自己只好仰着脖子,象只仰人恩泽的小动物。
他急忙伸手扒着韩璞的肩膀,蛇一般在柱子上蠕动着,嘟起嘴巴讨饶地说:“韩璞,你先放我下来。”
“你确定?”韩璞挑挑眉,顽皮地一笑,突然放开自己的手。
镜世月“啊”的一声,就要朝下掉去,他吓得急忙死死抱着韩璞的脖子。
“韩璞!”镜世月气得用力拍一下他的肩膀:“你想摔死我啊!”
“是你让我放开你的啊。”
“我是说放--不是扔!”镜世月气得脸红通通的,一个劲在韩璞耳边抱怨。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呼呼在韩璞耳边吹气,吹得他的心头痒痒的,本来就被撩动得欲望难安,这下简直是从地狱把野兽唤醒了。
“那你先把这个奇怪的脚环打开。”镜世月知道自己跟韩璞商量“放”和“扔”的区别,这个恶作剧的家伙不会搭理的,可是自己的脚被绑得死死的很难受,所以先让韩璞帮他打开。
可没想到,韩璞点点头,居然从身后又拿出两只金环,在镜世月眼前晃晃,轻笑着问:“是这个吗?”
镜世月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点点头。
韩璞突然把他放在地上,两脚着地,镜世月本以为他要放自己,谁知他不管不理,自己因为脚下的束缚,只能够直直地站着,傻眼看着韩璞。
“韩璞你--”
不由分说,韩璞突然举起镜世月的两条胳膊,突然用力向上一扯,镜世月刚刚喊了一声痛,韩璞就已经给他的手臂套上金环,朗得一下,两只金环一接近就会自然吸附在一起,一下子把他两手也绑住。
韩璞再一把托高他的身子,向上抬头,正好把金环挂在梁柱的一根钉子上面,形成吊着的、如同受难般的姿态。
镜世月痛得直抽气,嘤嘤哭泣起来,全身的肌肉都被绷得紧紧的,撕裂般的痛,他把脚尖踮得高高的,却怎么也着不地了。
镜世月吓坏了:“韩璞……韩璞你要干什么呀,放开我!放开我!”
韩璞长舒一口气,仰面看着镜世月因痛而扭曲的脸,眼泪扑答答打在自己脸上,他邪里邪气地微笑,一句话也不说。
“韩璞,你--你被鬼附身了?”
韩璞把脸贴在镜世月因激动而濡湿的胸膛上,享受着他心跳的节律,悠悠地一声叹息:“……跟我想象的一样。”
“什么?”
“跟我想象的一样……镜世月,你真美。”
镜世月一愣,眨眨眼睛望着他,尔后大喊:“你脑子进水啦!发什么神经,快放我下来!”
“我不是神经。”
“那你是精神--刚刚上街是不是被驴踢了?这种馊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没有任何人,是我,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因为我喜欢你……镜世月,你知道吗,在大誉有一种刑罚,叫五轮穿心,是给触犯天颜的重罪犯人施行的。他们会在罪犯的四肢和腰上坠上沉重的铜环,将他悬于午门整整三天,在第四日的晌午,烈日最为毒辣的时候,在城门楼上派两名最神勇的射手,在百米之外向罪犯射箭,正射中铜环者,即可把罪犯钉在身后的木板上,先是手、再然后是脚,最后是腰,箭箭正中铜环,直到最后一箭,罪犯必然惨死,比万箭穿心更加痛苦……”
镜世月听得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发抖:“你……你要……这么对待我吗?我做错什么了?”
韩璞苦笑着连连摇头:“不,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那为什么这样对我?”
韩璞抬眼,湿润的眼角闪着莹莹泪光,镜世月难以置信他竟然哭了。
韩璞的眼泪啊……
镜世月想俯下身去抱着他,却挣不开手,他费力地低下手,卒然不及地,在韩璞的眼睑上印了一个吻,舌尖轻挑,品尝他苦涩的眼泪。
“韩璞……你怎么了?”镜世月的声音忧心忡忡。
“我……”韩璞张口想说什么,喉中却涌出一股酸涩,呛得他直流眼泪。
“别问我!我不想说,也不想让你知道!”
韩璞拧着眉头,眼圈发红,他把牙齿在口中咬得咯咯直响。
镜世月吓坏了,他无从想象发生了什么事情,韩璞竟会变得这么阴森和可怕,而且还对自己做出这等荒谬的事情。对于两人间的亲密结合,韩璞从来都是极富热情,有时候热情得镜世月简直受不了,想要推拒却总是挡不开,可和韩璞在一起自己从来都很开心,无忧无虑,只觉得可以把全副身心交托给这个男人,与他在情欲的海洋中沉浮于共。
但这次不一样,韩璞的疯狂执着,极富侵占性的肆虐,却把镜世月对他的信任全部颠覆。
21.
韩璞的舌吻如箭,随遽急风声猛然到来,穿刺镜世月的嘴唇,几乎在接吻的一瞬间,他的嘴唇就受了伤,腥红的鲜红沿着他们的嘴角淌落下来,但很快又被韩璞掠劫般的吻,席卷而去。
他的目光张狂,残忍地舔舔嘴角,冷哼一声:“雏子之血,哼,我倒要尝尝有什么了不起,引得天下人竞相争夺,真的是能够长生不死的神物?”
镜世月的嘴唇红肿,沾着点点血迹,他惊恐地瞪圆大眼睛,看着韩璞,话都说不出来。
哭也哭不出来。
韩璞,快回来,快回来,快来救救我……我害怕你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