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请进——叶澄梢子

你看看，我就说嘛！志津绘嘲弄地说着。
“所以啊，我不是跟你说过，用东西来引诱他这种教育方式是行不通的？比起手表，他更喜欢最近买给他那个连鲜奶油面包都做得出来的锅子。这孩子就是这样。”
全身都是家庭主妇的味道罗！被志津绘斜眼一瞪，克寿立刻红着脸反驳。
“你很罗嗦耶！手表只要有点小故障就得买新的，实在很不经济啊！”
“而锅子就可以用好几年，折算起来比较划算。”
“我就是喜欢那种能方便使用的锅子嘛！”
愣愣地看着母子两人对话的古泽，片刻之后极为勉强地插进两人的对话中。
“——那个，让一个考生又是男孩子进厨房，实在很……”
“你在胡说什么啊！跟那个没关系吧？为了活下去谁都要吃饭，不是吗？不管是考生，还是男孩子，能自己做些吃的东西是应该的啊！再加上我们是单亲家庭，我又在外头工作，做饭这种事由在家时间较多的人来负责，是天经地义的室啊！”
啧！一时词穷的古泽沉默了下来，志津绘又转头望向克寿。
“这么说来，你还没吃饭罗！那，今天吃什么啊？”
“……关东煮。我想即使人突然增多也没关系，所以才做这个的，但是……”
克寿和志津绘的对话，实在让人搞不懂谁才是真正的母亲。在克寿有些怅然若失地回答了她的话后，突然瞥了叶一眼。
“哎呀，叶不能和我们一起吃吗？”
“嗯，我有点事——因为我老家那边叫我回去。”
志津绘有些意外地转过了头。叶迷惘地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老家……那家伙他家吗？！”
突然，克寿的面色凝重。就是因为这样，叶才不想说出来的。
叶咽下了一声叹息。
“舅舅的身体状况好象不是很好的样子，我想去看看他。早上去的话，可能就得在那边待很久，所以我才想晚上过去。”
“嗯……是这样子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对不起。我说了只会给你带来多余的烦恼……。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考试要加油喔！”
看着敷衍地点头的克寿，爷稍稍安心地抚了下自己的胸口，道着歉。
“你不用为这种事情担心……”
克寿红着脸打断了话题，还微微地瞥了古泽一眼。
“你到这边来一下。”
克寿拉了叶的手往走廊的方向走去。
大概想说些不想让父母听到的话吧？手被克寿用力地拉着的叶，转头望向克寿的双亲。
“那，我先告辞了……”
“嗯，叶。下次再来玩喔！”
古泽站在看来蛮遗憾的志津绘身边，稳健地笑着。
“真的好可惜，下次务必一起吃顿饭喔！”
“——谢谢你，一定的。”
用个尴尬的笑容掩饰了自己瞬间的迟疑后，叶关上了客厅的门。
一直将叶拉到玄关的克寿，转头确定了双亲没有在后面偷看后，突然抱住了叶。
“怎么了……？”
“……真的只是去探病吗？”
克寿担忧地在叶地耳边低语。
喜悦和抱歉两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使得叶的胸口隐隐作痛。叶安慰地轻抚克寿的背部。
“没问题的，舅妈跟智子也在啊！他不会对我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
“嗯！”
或许是因为听到叶否定的答案感到安心的缘故。克寿用脸颊摩擦着叶的头发，鼻腔发出放心的哼声。
“叶的洗发精味道好好闻喔！”
“说什么傻话。不是和你的味道一样吗？”
嬉闹着的克寿就像喜欢玩闹的大型狗一般。虽然不讨厌他这样的撒娇方式，但却对地点感到有些困扰。打算离开的叶被克寿搂的更紧。
“——如果老爸对你做了什么，你一定要跟我说。我会好好跟他谈谈的。”
“谈谈……听起来好象不是很冷静的说法喔！”
叶不像开玩笑地脱口而出。克寿以认真的眼神望着不自觉地用眼神责备着自己的叶。
“我是说真的，如果被迫必须有所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叶的。”
“克寿……”
或许发现到自己过于果断的话语让叶一时词穷，克寿稍稍缓了下自己的表情。
“真的谢谢你来……我不能送你了，你要小心一点喔！”
克寿有如低语般地说完后，在叶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走出公寓，步行到车站途中，叶打了通电话到舅舅家。
‘这里是广田家。’
慢条斯理、语调轻柔的应答声，叶吃了一惊，接电话的人是久弥的妻子，智子久弥。
“……啊，我是叶。这么晚还打电话来，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坐电车了。”
‘这样啊，我会转告爸爸的，叶？’
智子想了一下后问道。
“什么事？”
‘你用过饭了吗？’
“……嗯，我已经吃过了。”
叶自然地就撒了谎。
‘我明白了，那你一路上小心了。’
“嗯，就这样了。”
切断连句象样的对话都没有的电话后，叶叹了口气。虽说是被迫的，但瞒着智子和久弥发生关系所产生的歉疚感，却没那么容易消失。
成熟柔顺的智子因为很少见到叶，所以她说话的语气总是那么的委婉客气。像今天，如果叶不跟她说已经吃过饭了，她一定会十分歉疚地为自己准备一桌子的饭菜吧？
但是，她决不可能开心地为自己做这些事的。或许是因为她发觉到叶的心虚，所以智子也有种尴尬的意识存在。平常就用一种宛如外人般客气态度对待叶。
到广田家坐电车需要一个小时。在那个时间里，广田家的晚餐早已结束了。还要麻烦智子为自己动手做饭，实在过意不去。
与其如此，不如到速食店吃点东西还比较轻松！叶决定先吃些东西果腹再去搭电车，于是便往车站内的咖啡SHOP走去。
在离舅舅家最近的车站下车后，叶发现了停在车站前面的车子，于是便停下了脚步。
信号灯明灭的银色轿车，是久弥的父亲送给他的。
助手席的车窗缓缓地摇了下来。
“久弥……”
“坐上来。”
和久弥已经两个多月没见了。被那低沉的语调一催促，叶瞬间犹豫了。但，人家都特地来接自己了，总不能冷淡地拒绝吧？叶沉默地听从了久弥的话。
“你真慢耶！我以为你会坐前面那一班车来的。”
“……本来是那么打算的，但是错过了，就去喝了杯咖啡。”
“是吗？”
叶断然地点了点头，久弥发动了车子。
一直到大学毕业为止，都在那里当食客的广田家，坐落在被称为‘山手’的高级住宅区里。从车站到那里大约十分钟车程，如果用走的话，还算是一段蛮长的路途。
叶望着和当年离家时没什么变化的街道，回想起这些事。
在只有两人的车内，空气虽然沉重，但没有落到一个人步行在夜晚的街道上，已经很万幸了。于是，叶向久弥道谢。
“不好意思，还让你来接我。”
“……没什么，像这样的时间公车很少的。”
久弥含混地回应着。难道……叶担心地想着。
“舅舅的情况有糟到那种地步吗？”
“虽然不是很糟，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这么回事。虽然每次发作都不是很严重，但实在太过频繁了。听医生说下次如果再发作的话，可能就得住院一段时间了。”
因为长年从事繁重的工作，舅舅最近几年间心脏突然变得很衰弱。在叶的记忆中，体格强壮、总是精神奕奕的舅舅，会得到心脏病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医生说情绪激动是最要不得的事情，所幸他这阵子平静了不少。”
久弥的鼻腔中发出了笑声。虽然对从小就被严格、独裁的父亲压制的久弥来说是颇为讽刺的，但情况似乎不怎么严重。
安心地呼了口气后，正好和往这边看来的久弥四目相交。
“……怎么了？”
“——没有，算了。对了……”
久弥好象要说写什么，却又急忙转变话题。
“后来怎么样了呢？那小子追到你公寓后，你们的三角关系应该破灭了吧？当她知道你竟然和她儿子发生关系时……”
对于这种令人厌恶的话题，叶耐着性子一一答道：
“她现在跟她才刚结婚的丈夫正浓情蜜意呢！”
“……喔，那小子的父亲啊！这么一来，你这个外人就不能再待在那里当食客罗。不管当丈夫或情夫，两头都落空了。”
“……我和志津绘之间没什么！”
心情真是有够差的。
“那是理所当然的啊！我可不认为你和女人会有结果。”
当久弥向叶使了一个嘲笑的眼神后，车子正好停在广田家的门前。
“我把车子开进车库里，你先进去吧！”
不得已才来到广田家门口的叶，环视了下周围的环境。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叶往这个没留下多少愉快记忆的地方踏出了脚步。
按了门铃，推开大门，进入全是桧木建造的玄关后，从里面传来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音。
“欢迎，叶。好久不见了。”
智子苗条的身体上穿了件浅咖啡色的罩衫和小花图样的长裙，披肩的长发以花色为主的发饰挽在脑后。和散发着稳重气息的智子十分相称的打扮。
“晚安，好久不见了。”
“请进，这里有拖鞋。”
叶战战兢兢地穿上蹲跪在地上的智子向自己递过来的拖鞋。
走在叶前面的智子，对叶说着话。
“你精神看起来很好呢！”
“是吗？大概是最近比较注意饮食吧！”
体重应该没变才对。叶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仔细想想，或许是托了克寿的福吧？他每天晚上都打电话来问自己‘今天吃了什么东西啊？’自我分析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在这个时候，智子以微弱的声音低语道：
“真羡慕。我这一阵子可能是天气太热而产生的疲惫感，使我完全吃不下东西。”
智子混合着叹息的声音，好象在职责叶的漫不经心，让他不禁沉默了。
老是这样。总觉得智子的话语中散发着拒绝的意味。虽然明白这是因为罪恶感却怎样也无法消弭。
欲言又止地跟在智子身后，目的地是离主体建筑物有段距离的舅舅夫妇房间。
“我回来了。舅舅，你身体好一点了吗？”
“是叶啊，我等你好久了，进来吧！”
叶在走廊上蹲跪着，隔着屏风说话后，房间里面传出了沙哑的回应声。
打扰了。舅舅将老花眼镜拿了起来，望向从屏风后面探出头的叶。他好象在看报纸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的舅舅，在睡衣上面又披了件大睡袍。
我去泡茶。目送着自走廊离去的智子后，叶向舅妈询问道：
“舅舅这样起来没关系吗？”
舅妈边折叠着舅舅递过来的报纸，边微笑着。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因为发作的频率太高了，医生才会这么紧张吧？那通说他似乎病危的电话吓着你了？真是对不起。但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叶来。他还说，如果不威胁你的话，一定不会出现的。净讲一些有的没的，真是的。”
“不，没关系……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对不起，我都不常回来。”边摇动着手，叶边思索着自己被找回来的理由。
舅舅之前曾经发作错倒过几次。虽然每次都想来看他，但记忆中他并没有主动要自己回来。如果真如舅妈或久弥所说的那样，那自己不就上了当了——？
“嗯，忙虽然是好事。但是，我有件东西想让你看盾，才叫你来的。过来，坐在那边。”
依着舅舅的话坐在他的正对面，然而当他看到舅舅从桌子底下取出的东西后，叶知道自己那讨厌的预感实现了。
红色绒布封面的照片被打开，递到叶面前，一看就知道那是为了相亲而拍的照片。
“她是我生意上往来客户的侄女。很美丽吧？听说学生时代不客店围过当地美女决赛喔！她的父母听说是一般上班族，而她本人似乎是短大毕业后，就在一家建筑公司上班，从事一般事务工作。虽然大体上条件不算很好，但如果仔细考虑过你的问题后，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如何呢？如果你决定好了的话……”
边听着舅舅热心的劝说，叶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的问题’指的就是双亲离婚，和拥有抚养权的母亲将独子——叶寄放在大哥家后不告而别，然后在远地遇上车祸不幸身亡的事。开车的人是个叶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关于母亲去世时的情况，在亲族中被严禁谈论，不准大家提起的明明是舅舅，但他却常常用这种说话方式，替死去的母亲来训诫叶。
虽然，平常他会对自己说“你和久弥都是我们广田家的孩子”，但内心其实是将叶当作家族之耻，这件事从叶中学时就了解了。
“你不是也快二十六岁了吗？如果再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转眼间就要三十岁了。只要年纪一大，条件也会跟着变差，这点不管男女都一样。明白吗？”
“那个——是的。但是，舅舅，对于结婚我……”
正想设法问躲舅舅的教训时，之前去泡茶的智子正好回来。于是叶干脆闭口不说了。
但是，舅舅意犹未尽，继续劝说叶。
“男人要有家庭之后，才算成人。而且，现在这个时代里，如果想要小孩的话，就得快点生比较好。否则，等到年纪一大把之后，要生养小孩子可就难罗！我就是这么想，才会劝久弥早点结婚的。虽然他一直说好，不也给我拖到二十七岁才结婚吗？看我被你们折腾的……”
“……请用。”
看准了两人说话的档，智子将咖啡杯放到桌上。
突然，舅妈的脸微微皱了起来。
“哎呀，你怎么泡了咖啡呢？再给你爸爸喝那引起刺激性的东西，不太好吧？”
“啊，对不起。我没有发现到。”
被舅妈那委婉的语气责备后，智子一脸迷惑地要将舅舅的怀子收下去。
“啊，没关系的。刚好我想要喝一点。才喝一杯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
舅舅对受到援助而松了一口气的智子说了声谢谢后，便喝了一口咖啡，缓缓地低语道：
“……算了，就算早点结婚，也不能立刻生出小孩子啊！”
那一瞬间，智子周围的空气突然冻结了，叶霎时抬起头来。
智子好象在逃避叶的目光般，转过身，立刻站了起来。
虽然久弥和智子结婚已经两年了，但两人还没有孩子。广田家的亲戚，都谣传着智子健康有问题。大概舅舅也是这么想吧？现在说这些话一定在是责备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