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好吃而吃?”宗水森喷了口烟气,烟圈绕啊绕的,变著法儿的好看,却也把水森的视线遮得越来越模糊。
“水森啊,听朋友一声劝,别再执著食人魔了。说真的,虽说从不曾看到过他,可就算是道听途说的,我也觉得那个
林清纯实在是不简单。他的秘密,他的奇妙、残忍、爱情……那都构成了一种逼人的力量,就像一种妖术,接近过他
的人都逃不了。水森,你知道你现在成什麽样子了吗?手上带著伤,还不好好休息,满口满声的都是林清纯林清纯,
我是旁观者清,千万别再陷下去了。”
“敬国,难道你是怕我会成了食人魔的嘴下亡魂?你也太能想了吧。”宗水森讪笑著看李敬国严肃的脸。
“我怕你会被食人魔改变,我怕会失去你这个好友。有些话不要讲得太明白……哎,你好自为之吧。”李敬国看著朋
友的不甚在意,叹气掐熄了只抽了小半根的烟,推门而去。
“我是绝不会被他所改变的。”宗水森像是暗暗地为自己下定决心似地说出了这句话,他丢下烟头穿上了威严的警服
走出办公室,而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未燃尽的烟头在冰冷的地板上灰飞烟灭。
向保健室开了两天的病假,宗水森正准备回家好好放松一下,谁知刚没走出局里几步,迎面冲来一人慌慌张张地撞在
水森身上,水森定睛一看,又是龚景那冒失鬼。
“水森,我正要找你呢。我听说食人魔把你咬了,怎麽,是真的吗?都怪我不好,早知道我硬著头皮也要给他送饭了
。”龚景焦急地问,可他那样子水森怎麽看怎麽觉得假惺惺的。
“皮外伤,还不至於到缺胳膊断腿的地步。龚景啊,就省了你这心急火燎的样子吧。放心,你善离职守造成犯人伤害
警员的事,我是不会捅出去的。”宗水森心里偷乐地看著龚景越发难看的脸。
“水森哥哥,我叫你祖宗还不成吗?”龚景求饶地双手合十,死皮赖脸地拉著宗水森朝看守所的方向走,“来来来,
哥们也快下班了,你等我一会。刚发了工资,我请你大撮一顿当赔罪还不成吗?”
宗水森苦笑,龚景这个人本质上是不错的,可是就像还没长大的孩子般,全身散发的不安稳不成熟的气息,纪律淡漠
,爱表现,好逞强,又长得一张让风云变色鬼使神差的英俊脸孔,整个人傲得不行。不过龚景有一点很好,虽然他很
看不起人,但对像水森这种敢於冲在前面的勇人还是很服帖佩服的,算是拜强主义的人。
宗水森坐在值班室里,对面低头看书的是将要接替龚景值班的汝佳霖。
汝佳霖和宗水森是同一个警校里出来的,可是汝佳霖是个沈默不爱说话的人,至今为止宗水森还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汝佳霖是以前学校里的名人,成绩方面是顶顶拔尖的,就算是大他二界的宗水森也知道学校有这麽一个秀才。但不知
道为什麽他性格孤僻,经常受人欺负,甚至传说住在寝室的四年里,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话。他出身很有名的书香门
第,父母都是文学界的翘楚,但他的父母似乎!不很喜欢这个小儿子,而是对大儿子汝佳祁推崇备至。汝佳祁是被文
学界认定为汝家後继者的著名青年文学家,虽然只比汝佳霖大三分锺而已。
宗水森!不很在意汝佳霖的存在,因为对於个性爽朗的他来说,对付这种别扭的人简直是种折磨。
龚景说最後巡视一圈便回来和汝佳霖换班。宗水森看著A105号的牌子,心里像升潮般翻涌。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和龚景
去吃饭,他只是想有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去看林清纯的光明正大的借口。李敬国的话不时地回荡在脑海里,不能不说
这个对任何事都有著公平判断力的朋友的确对宗水森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但是宗水森还是想去看林清纯一眼,而这种
冲动是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的。
宗水森腾身而起,飞快地走出了值班室。现时天已经快黑了,白炽灯照不到囚牢的每一个角落,在铁栏里,囚犯们怒
睁双眼,注视著仅有的灯火。他们或许在想象飞蛾扑火的景象,或许在回忆自己的前半生。
林清纯在墙壁上刻著什麽,宗水森悄悄地站在铁栏外,注视著铁栏内那个穿白色单薄衣服的男人用著手铐的边缘在墙
壁上重重地摩擦。
监狱的墙壁是很多彩的,特别是死刑犯,就算是走场子的看守所,墙壁也同样精彩无比。哭爹骂娘的、写遗言的、写
回忆录的、画人像的、记录日期的。而食人魔会在墙壁上写什麽呢?宗水森借著一丝灯光费力地朝内看。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为容情。”
水森轻轻地跟著他写的字念了出来,当念到最後一个字的时候,水森的心莫名地糟糕了起来,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
不见,而林清纯却听见了,转过了头。
“警察先生?”林清纯诧异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丝微笑,跑到铁栏边拼命伸出手掌想去抓宗水森。
水森想起下午林清纯白森森的牙齿咬在自己胳膊上的滋味,情不自禁地後退,提防地看著林清纯的手指。
“警察先生,难道你不是来看我的吗?”林清纯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昏暗的白炽灯下拉了一条浅浅的影子。
宗水森看著那张殷红的嘴唇蠕动,暗暗地想,有多少人曾死在这张樱桃小嘴下,又有多少人曾深深地把自己的嘴唇亲
吻上去?水森望向嵌在墙壁上刻骨铭心的词句问:“林清纯,那个容情有什麽好,你为什麽这麽爱他呢?”
“因为他像我的父亲,那个第一个被我吃掉的人。”林清纯轻轻地说出了让宗水森毛骨悚然的往事。
“我的父亲和母亲是一对背著长辈私奔结婚的情人。父亲的家庭是地方上的望族,母亲是位卖淫的女子。我!不是父
亲的孩子,我和父亲!不像,而且性格迥异。虽然母亲从未把这个事实说出来,但父亲是知道的,但是他还是很温柔
地把我养大,对我无微不至。
十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他。我的本质和母亲是一样的,永远也洗不掉的肮脏,与生俱来的肮脏。
我十岁的时候还睡在他身边,趁他睡著的时候摸他的胡喳儿,喉结,还有裤裆里那东西。我乐此不疲,!且嫉妒母亲
,我恨自己是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有一段时间我很羡慕孙悟空,因为他能从石头里蹦出来,而我出现在这世界上
必须仰仗我最恨的女人的肚子。
十二岁的某天晚上,我遗精了。这种事情我老早就懂得了,但是我还是拿著内裤给他看,他把我搂在怀里教导我,还
脱下裤子让我看。当看到他那根让我渴望很久的阴茎时,我立即就勃起了,可父亲什麽都不知道,还亲手帮我自慰。
那天是我唯一一次离开他睡的晚上,那天晚上我整整打了十次手枪。
母亲是个很饥渴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以前的‘职业’有关系。床第间的事,我也知道一二。父亲是吃不消母亲
的肉欲的,很多时候我都可以看见母亲跋扈的脸和父亲郁闷的脸同时出现的清晨。
首先是我去勾引母亲的,唯一的目的只是想减轻父亲的负担。母亲非常高兴。当然了,曾经做过那种事情的女人是一
点伦理道德观念都不会有的。夜晚,父亲母亲和我一起睡在一张床上。警察先生,你知道那张床是多麽有趣吗?父亲
骑在母亲身上,母亲骑在儿子身上,儿子骑在父亲身上。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我十五岁。
首先发现的是母亲,她看见了我拿著父亲的照片手淫的样子。她!没有责怪我,而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提议晚
上三个人一起玩。父亲吓呆了,他是一个很正经的人,与母亲的私奔已经是把他逼到了极限,也许他从未想到过母亲
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许是对她的本质认识得不够透彻。
当晚,父亲就开始收拾行李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伤心、愤怒、不相信、痛苦,而且极度
厌恶。
我什麽都能忍受,就是无法忍受在他看我时眼睛里流露出的嫌弃神色,为什麽我这麽爱他,他非但不接受,还这样侮
辱我的爱情?我看著他飞快收拾行装的背影不停地叫‘爸爸,别走!’,‘爸爸,为我留下来!’,‘爸爸,我爱你
!’,可是他一句都没有听到耳朵里去,我叫得喉咙吐血,他还是坚决地穿上了鞋子。
当然,最後他没有走成。就在他手握著门把的那一瞬间,我操起了菜刀割掉了他的头颅,只有一刀而已。我可以什麽
都不要,我只要我的父亲,他不能离开我,就算死也要死在我手里,陪在我身边!
我不停地挥刀,不停地砍。那一刻,空中落下的是万分美丽的雨,红色的,红得渗进人的皮肤里。我把父亲肢解了,
头、腿、手、身体,一共是六个部分。
母亲快吓死了,趴在马桶边不停呕吐,我举著刀威胁她,如果她说出去一个字,我让她连死的地方都没有。那个贱女
人屁滚尿流,直到我把一切残局都收拾完,她还在厕所里不停地磕头求饶。
我先把父亲身上的血都洗干净了,然後剖开了身体,把内脏部分全部拿出来後,连同腿和手用保鲜纸包好藏在了地下
室的大冰柜里。我把五脏六腑分别放好,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我吃的是肠子杂碎炒青椒,还有肝汤。
父亲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我处理得很干净,他的两颗眼珠子被我挖出来做了一个装饰品,现在还放在家里,只要进入过
我家的人都能看见,非常漂亮。他的骨头被磨成了粉,和面粉和在一起,烙饼特别的香。他的全部身体我吃了整两个
月,两个月後,父亲就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就算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没有办法把我和他撕扯开了。
警察先生,你觉得爱一个人的极限是什麽程度呢?
对我来说,爱一个人就是拥有他的全部,霸占他的全部,血与血,肉与肉,结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永远不可能有
背叛,永远不可能有分离!”
“水森,水森。喂!你怎麽跑这来了?”一阵响亮皮鞋蹬地声嘎然而止,震醒了思维还在神游的宗水森。
水森目光烁烁地看著同样在铁栏里直视著他的林清纯,不能不说,林清纯的话让他惊异得无以复加。也可以说,每次
和他有过交流後,都会让水森有种剖开胸膛,让彼此的胸臆坦承相见的震撼。
林清纯的目光是咄咄逼人的,气势是强劲的。当他坦白对父亲的热爱後,他的身上便长出了蛰人的倒刺,防卫著他的
身心,不让人接近一步。水森突然想起阮爱爱说过的话,“或许是父母教导无方,或许是和同龄人不睦相处,或许是
学习的严重负担,不管哪一项都能让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从头到脚发生改变。”
一个从充满无数男人精液的肚子里出生的小孩;一个从明白自己!非亲生而默默成长的小孩;一个从毫无道德可言的
家庭中体会恋爱感觉的小孩;一个嬉戏在母亲胯下和父亲腿间的小孩;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小孩……
他会成为食人魔,又能怪谁?
水森猛喝酒猛抽烟,他满脑子都是林清纯的事,乱哄哄的,就像一团扎人的草放在心里,想著就烦心。
龚景看著水森消极颓废的脸,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宗水森是他们队里的楷模,说真的,龚景觉得队里没有一个人的能力能够和他相提!论的。每每有危险的事,他总是
冲在前头,每每有紧急的事,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对龚景来说,水森是他崇拜的对象。当初刚进队里的时候,大
夥儿曾经拍过一张大合照,龚景惟独把水森的一部分剪了下来,贴在家里书桌台上的镜框里。
龚景是个崇拜强权的人,也许这是所有男人的秉性,不过在龚景身上,这种特质更明显一些而已。宗水森有著一副模
特儿般的骨架子,筋肉匀称,浑身透露著力量的气息。虽说龚景也有一米八五的个头,可怎麽看怎麽像个公子哥。因
此当龚景刚刚进入队里的时候,一眼就被这个充满男人味的前辈吸引住了。
宗水森这样的男人!不是很多女孩子会一见锺情的类型。他很俊,但不美,他是粗犷的,就像原野中的一座山峰,孤
单地耸立,高巍威严,透露著沧桑的美丽,那麽吸引人的注意,那麽深邃,纯粹的深邃。
但如今的宗水森却让龚景诧异。自从把他自食人魔的牢房拉来吃饭後,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当时龚景巡逻了一圈准
备换班时,汝佳霖竟然说宗水森已经跑出去了,原本龚景以为他去厕所,结果一圈都找遍了竟然发现他站在食人魔的
牢房外面。
当时的情景让龚景异常震撼,他看见宗水森站在铁栏外,食人魔站在铁栏内,两人明明有一栏之隔,却像是拥在一起
的。宗水森的手指顶在食人魔的嘴唇上,眼神迷茫,就像中了妖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而食人魔浑身散发著逼人
的魄力,好似洋溢著温馨兰花香的日轮花。
没错,他是一朵日轮花。利用花香吸引人类,展开它凶利的叶瓣把人卷入它的腹中,然後寄居在它身体里的剧毒蜘蛛
黑寡妇会一拥而上,吃光人类的身体,!排出极有营养的粪便来滋养日轮花的美丽,吸引更多的牺牲者。
“龚景,那次到林清纯家搜查犯罪证据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去了?”水森突然放下杯子,问出了一句令龚景摸不著头
脑的话。
“不错。阴森森的,吓死我了。”龚景装做很冷似地缩了缩肩膀。
“这麽说,你知道他家的方位了?”
龚景点点头说:“就算让我忘,我也忘不掉。”
“那就好。”水森站了起来,用力拽起龚景就往外走,神情坚决得让龚景害怕,“带我去。既然你知道,就由你来做
导向,带我去。”
“什麽?诶,不会吧?我不去,我不去啊!”
宗水森驾车上了高速公路,他决定亲身去到事发现场看一看。新买的这部F355 GTS足足花光了宗水森的金库,几乎是
他半辈子财产的两分之一。宗水森是个个性热情冲动的人,但是在某些方面却是异常固执的。比如说他从小到大宁愿
把钱花在其它方面而不是女人身上,比如说只要看中一样令他称心如意的东西,他不管用什麽代价也会立刻把它搬回
家。
当龚景看到这部车的时候简直楞掉了,嘴里的拒绝立刻收了回去。虽然龚景不是一个迷车的人,但这麽一部顶级跑车
放在眼前,龚景差点连吞口水都忘得一乾二净。一坐进车里,他立刻舒服地叹了口气。F355 GTS不管是外部构造或者
内部设置都充满了艺术气息,仿佛连最小的配件都在彰显其优雅的意大利风情。龚景甚至提议宗水森卸了车顶,好好
地炫炫,可被水森一个白眼顶了回去。
银色的Ferrari十分拉风,龚景简直乐得跟什麽似的,一个劲地朝窗外对他们报以注目礼的漂亮小姐抛媚眼。宗水森在
心里直叹气,就凭龚景这麽一高兴甩几个眼色,不知道又要害得多少无知少女的心破碎成一片片的。